第三十七节 · 2
他朝外一拐,沿一条蜿蜒的峡谷前行,与赛欧娜同享旧日的欢快。雷托稍稍瞥了一眼前方地平线上的残余山体,仿佛一粒静待萌发的昔日之种,提醒人们沙漠里还存留着一股自我维持、自我生长的力量。他暂时忘却了沙厉尔是这座星球上仅存的一小片沙漠,在充满危机的环境中勉强维生。
然而,这只是旧时代的幻觉。他在行进中意识到了这一点。白日
“可我已经告诉你了。”
“你没有!”
“我们走了多远,赛欧娜?”
她想了想。“三十公里?二十公里?”
“不止。”他说,“我在自己的地盘走得很快。你没感觉到刮在脸上的风吗?”
“有感觉。”她气冲冲地说,“那你问我走了多远干什么?”
“下来,站在我能看见你的地方。”
“为什么?”
很好,他想,她觉得我会把她撂在这儿,而我的速度她是赶不上的。
“下来,我会解释的。”他说。
她从他背上滑下,绕到前面能看见他脸的地方。
“当你感到充实的时候时间会过得飞快。”他说,“已经过去将近四个小时了。我们走了大约六十公里。”
“这有什么要紧的?”
“莫尼奥在你长袍口袋里放了干粮,”他说,“吃一点儿,我解释给你听。”
她在口袋里摸到了一方脱水蛋白能量块,一边啃一边盯着他看。这是一种纯正的弗雷曼传统食品,甚至还按老配方加了一点美琅脂。
“你已经感受了过去。”他说,“现在,我必须引导你感受未来,感受金色通道。”
她咽了一口。“我不相信你的金色通道。”
“如果你想活下去,就得相信它。”
“这就是你的考验吗?要么信仰雷托大神,要么死?”
“你绝不需要信我。我要你信自己。”
“为什么我们走了多远是一件要紧事?”
“这样你就能知道自己还要走多远。”
她一只手摸着面颊。“我不……”
“你现在站立的地方,”他说,“正是无限之中心。转头看看,你就理解什么叫无限了。”
她左右望了望连绵的沙漠。
“我们将一起走出我的沙漠。”他说,“就我们俩。”
“你又不用走。”她讥讽道。
“一个比方而已。但你得走,我保证。”
她朝他们的来路看了看。“所以你问我是不是留下了痕迹。”
“就算有痕迹,你也不能走回头路。我的小帝堡里一点维生的东西也没有。”
“没有水?”
“什么也没有。”
她在肩上摸到积存袋的管子,吸了一口,放回原位。他注意到她小心地封上了管口,但没有拉上面罩把嘴遮住,而雷托听到莫尼奥告诫过她别忘了这一步。她露出嘴是为了方便说话!
“你的意思是我逃不开你。”她说。
“你想离开就能离开。”
她转了一圈,瞧了瞧这片荒漠。
“关于这片辽阔的沙地有一句老话,”他说,“沿任何一个方向走都没有区别。有一定道理,但我不会全信。”
“我真的来去自由,不受你管吗?”
“自由会是一种非常孤独的状态。”他说。
她指着两人身下这座沙丘的一面陡坡说:“我可以直接从这儿下去……”
“如果我是你,赛欧娜,就不会往这个方向走。”
她瞪着他。“为什么?”
“在沙丘的陡坡面,除非你沿着自然曲线走,否则沙子可能会崩塌下来把你埋住。”
她朝下望着沙坡,一边消化这条知识。
“看看语言有多美?”他问。
她把目光转到他脸上。“我们可以走了吗?”
“你来这儿是学习珍惜闲暇时间的。还有谦卑。别急。”
“但我们没有水,除了……”
“只要精打细算,蒸馏服能让你活下去。”
“可它能让我们维持多长时间……”
“你的急躁惹我烦了。”
“我们只有我口袋里这点干粮。到时候我们吃什么……”
“赛欧娜!有没有发现你说话的时候已经把‘我们俩’绑在一起了?我们吃什么?我们没有水?我们可以走了吗?它能让我们维持多长时间?”
她试图咽口唾沫,他察觉到她的嘴巴发干。
“我们可以互相依靠吗?”他问。
她不情不愿地说:“我不知道怎么在这里生存。”
“而我知道?”
她点点头。
“我为什么要把这些宝贵的知识分享给你?”他问。
她耸了耸肩,这个可怜的动作触动了他。沙漠灭人锐气真是太快了。
“我会把知识教给你的。”他说,“你也必须找到有价值的东西来和我分享。”
她从头到尾打量着他的身躯,目光在曾是腿脚的鳍足上逗留片刻,又移回他的面孔。
“胁迫别人订下的协议不能算协议。”她说。
“我没有对你使用暴力。”
“暴力有很多种。”她说。
“你是指我把你带到这个死亡之地来?”
“我有选择吗?”
“生为厄崔迪人本来就不容易。”他说,“相信我,我知道的。”
“你不必这么干。”她说。
“这你就错了。”
他别转身,划着波浪线游下沙丘。他听见她脚下打着滑、跌跌撞撞地跟了上来。雷托完全进入一片沙丘阴影之后停了下来。
“我们白天待在这儿。”他说,“夜里赶路消耗的水分比较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