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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李长庚稍微放下心来,心里琢磨着赶紧去启明殿报销,可脚下不知为何,却转向了兜率宫方向。

老君正在炼丹,旁边奎木狼撅着屁股,灰头土脸地吹着火。后者见李长庚来了,把头沉下去,满脸烟尘根本看不出表情。

老君乐呵呵道:“怎么样?我那两个童子机灵吧?” 李长庚赞道:“大士多有夸赞,如果凡间的妖怪都有金、银二童的素质,这九九八十一难的渡劫简直是如履平地,一帆风顺。” 他把大士的简报给老君看,上面正讲到孙悟空搞出一个假法宝,去骗小妖怪的两件真法宝。

老君大喜,这么一安排,他去申报法宝损耗更加名正言顺了,对李长庚的态度更是热情。他走到丹炉旁,让奎木狼把炉门打开,拿长柄簸箕一撮,撮出一堆热气腾腾的金丹,拿给李长庚说随便吃随便吃。

李长庚心念一动,拉住老君笑道:“人家金丹都是论粒吃,你倒好,一簸箕一簸箕地撮,当我是偷金丹的猴子呀。” 老君嘿嘿一笑:“别听外头瞎传,孙猴子可没那胆子来我这里偷吃。”

“不会吧?不会吧?猴子来兜率宫偷金丹当炒豆吃,那是天上天下都知道的。”

李长庚知道,从老君这里套话最有效的方法,就是否定对方的可靠性。果然老君一听,顿时憋不住了,主动开口道:“哎,那些人知道个貔貅?我告诉你个事儿吧,保真。那孙猴子双眼受不得烟,兜率宫天天浓烟滚滚,他从来都是绕着走。”

“揭帖里可是说,兜率宫损失了几百粒金丹呢。”

“哎呀,不这么说,怎么跟天庭要赔偿?” 老君哈哈一笑。

李长庚心里“咯噔”一声。老君向来擅长无中生有,骗取补贴。他这么说,说明孙悟空在大闹天宫前根本没来过兜率宫。

天庭揭帖里说,孙悟空搅乱了蟠桃宴,然后乘着酒兴去了兜率宫偷吃金丹。但现在他知道了,那个时间点,孙悟空明明是和二郎神、奎、昴二宿一起醉闯广寒宫——那么他们到底在哪里喝的酩酊大醉?是不是蟠桃宴?这宴会究竟是孙悟空一人搅乱,还是说……

李长庚忽然又回忆起一个细节:“我看天庭揭帖里说那猴子被擒上天来,在您的炉子里足足炼了七七四十九日,但看日期,怎么距离事发只有一天呢?这不会也是虚饰吧?”

老君捋髯:“这你就不懂了,兜率宫的丹炉启用时间是一日,但这一日投入的火力,却是用足四十九天的量。账目上当然要按四十九天报喽。”

“怪不得揭帖里说猴子踹翻丹炉,就是因为一次投入火力太大,丹炉变脆了吧?” 李长庚不经意道。老君“哼”了一声,拂尘一交袖:“老李,你不懂炼丹别瞎说,我的炉子可没那么脆。他真想踹,怎么也踹不翻。”

奎木狼在旁边烧着火,闷闷嘿了一声。李长庚耳朵很尖,听见他这一声,看过去。奎宿赶紧把头低下,继续烧火。

李长庚突然涌起一种直觉,这里头有事儿,而且事儿不小。里面有各种遮掩与篡改的痕迹,搞不好就要翻出五百年前的旧账。

他本想再问问奎宿,可话到嘴边,及时停住了。

这不是自己该涉足的领域。一个要做金仙的人,可不能沾染太多无关的因果,李长庚强行压下探索的念头,婉拒了老君邀请分享八卦的心思,返回启明殿。

织女正好站在殿门口要走,见到李长庚回来,欢欢喜喜打了个招呼。

李长庚一见是她,忍不住又多问了一句:“五百年前的瑶池宴,你赶上了没有?” 织女噗嗤乐了:“您老记性真变差了,那一年的瑶池宴,不是被孙猴子给搅黄了嘛,根本没办成。”

“当时闹成什么样?”

“那可厉害了,我听说所有物件能砸的全砸碎了,能喝的全喝光,还打伤了好多力士与婢女,那阵仗闹得,跟一伙山贼过境似的。”

一听这形容,李长庚眉头一跳。织女道:“要不我去帮你问问我妈详情?”

“哦,那倒不用,不用,随便问问。” 李长庚赶紧放她下班去了,然后推门进了启明殿。

说来也怪,他此时坐在堆积如山的桌案之前,第一次有了想做报销的意愿。原因无他,因为他现在有更不想做的事情,所以迫不及待想要沉浸在报销里逃避。

李长庚心如止水,沉神下去,一口气把之前积压的报销全部做完,心中怅然若失。他看看时辰,把报销收入袖中,亲自送去了财神殿。

财神殿里元宝堆积如山,好似一座金灿灿的迷宫。李长庚好不容易绕到正厅,先看到一头通体漆黑的老虎趴在案几上,占据了大半个桌面。赵公明蜷着身子挤在案角一隅,正专心扒拉着算盘。那黑虎不时还伸出爪子,弄乱他的账目,赵公明一脸恼怒,可也无可奈何。

李长庚走过去,把报销往桌上一搁,黑虎抬起脖子威胁似地呲呲牙。赵公明懒洋洋地翻翻玉简:“怎么才送来?都过了期限了。” 李长庚道:“陛下交代的事情太多了,这不才忙完。” 赵公明把手放在黑虎下巴轻轻挠着:“这个我不管,财神殿自有规矩,过了期限,这一期的账就封了,我也没办法。”

“通融一下吧,数目挺大的。这是为公事,总不能让我自己出吧?” 李长庚陪着笑脸。

赵公明眼皮一抬,数落起来:“平时我天天跟你们说,报销要早做早提!你们都当耳旁风,每次过了期限,倒来求我了。” 李长庚道:“都是为了天庭嘛。我们在凡间跑得辛苦,很多实际情况,没法按你们财神殿的规矩来。” 赵公明一瞪眼:“说得好像我们不知变通似的,这钱一文也落不到我口袋里,我干嘛这么劳心?——这报销就算我给你过了,到了正财神比干那儿,也会被驳回来,他可比我还无心。”

李长庚蹲下身子,讨好地拍拍黑虎的脑袋:“这次的报销都是取经护法的费用,陛下特批的嘛,赵元帅再考虑考虑。”

“取经护法?玄奘?” 赵公明突然双目睁开。李长庚点点头。赵公明撇撇嘴:“我就不明白了,明明是灵山发起的事,怎么还得天庭出这笔费用?” 李长庚双手一摊:“这你可就问道于盲了,上头商量好的事,我就是个执行而已。” 赵公明叹了口气:“算了,你给我写个说明,把相关文书都附齐了。”

“好,好。” 李长庚如释重负。赵公明又抱怨起来:“上头只知道瞎许诺,事先也不跟财神殿通个气,真对起细账来,都是一屁股糟乱——之前五行山的帐还没结清楚,这又多了一笔。”

“五行山?那不是灵山的吗”

“孙悟空闹的是天宫,不是灵山。佛祖过来帮忙平事儿,你好意思让人家出钱吗?” 赵公明絮絮叨叨地抱怨,“我跟你说,一涉及到这种天庭和灵山合作的账,就乱的不得了。那笔钱名头是五行山建设,一拉细项,什么乱七八糟的都往里搁。什么瑶池修缮钱、老君炉的燃料补贴、花果山的灵保费……

李长庚的意识突地一紧。

等会儿……大闹天宫之后,花果山还能拿到灵保费?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赵公明连黑虎都顾不上撸了,愤愤道:“谁知道呢。灵霄殿出了份文书,说天地灵气维持不易,要保护一批无主的洞天福地,拨了这笔款子——没明说给谁,但现在哪个洞天福地还是无主的啊?可不就剩下花果山了嘛。”

李长庚奇道:“所以这钱就直接拨给花果山了?”

“没,这钱是直接从通明殿提,走阴曹地府。也不知道地府怎么做灵保,难道是照顾那群猴子生死不成?” 赵公明也是满心困惑。

李长庚对财务还算熟悉,通明殿是玉帝的小金库。听赵公明的意思,这钱是从玉帝的小金库里出,拨付给阴曹地府用于花果山灵保专项治理。这个流向有点诡异,从来都是公中的钱往小金库里转,哪有反向操作的道理?

李长庚还想探问,可内心再次响起警告,这不是自己该管的事。他及时刹住了车,收住好奇心,把话题转回自己的报销上来。赵公明絮絮叨叨又教训了半天,勉为其难收下报销,警告李长庚说下不为例。

从财神殿出来,李长庚回到启明殿,决定好好修行一阵。可脑子里却杂事缠绕,无论如何也静不下心思来。广寒宫那次意外的闯入、兜率宫无中生有的失窃金丹、莫名其妙的花果山灵保专款……种种蹊跷之处,似乎被隐隐的一条线串连起来。

李长庚在启明殿干了那么久,太熟悉仙界的运作规律了,一切不合理的事情背后,都有一个合理的理由,只是你不知道罢了。他反复告诫自己,不要去想这种事,却无论如何也没法把这浊念赶出灵台,修行效果可想而知。

他心浮气躁地站起身来,决定换个环境,回自家洞府去试试。李长庚出门唤了一下,半天没动静,这才想起来老鹤还在运回启明殿的路上。李长庚心中有些哀伤,只怕它这次折腾回来,就真的是最后一次相见了。

他唤了朵祥云过来,一路盘算着如何才能让老鹤体面离开。等到祥云到了九刹山,李长庚下了云,沉思着往洞府里走,却不防撞到一人。他定睛一看,不是六耳是谁。

六耳连连抱拳告罪,李长庚的火气“腾”地冒了出来:“我不是说得慢慢查吗?你怎么还追到洞府门口了?” 六耳道:“打扰仙师清修。只是之前仙师让小妖变化成孙悟空,去打了三只妖怪,小妖有些疑惑前来请教。”

李长庚态度依旧强硬:“你放心。你的酬劳我已经上报了,不日就能报销回来。” 六耳赶忙道:“不是催款,不是催款,为仙师做事情还要什么酬劳。” 它深吸一口气,方道:“小妖是有些不解。”

“哦?你不解什么?” 李长庚压下火气。

“仙师在白虎岭叫我变化成孙悟空的模样,去打了三只妖怪。我适才看了揭帖,才知道是为了替孙悟空的缺。”

李长庚心里“咯噔”一声,立刻解释道:“你想多了,那只是渡劫护法的一个环节而已。” 六耳却道:“李仙师你知道的,他阻我仙途,毁我前程,您让我去干这个,不是帮仇人成事吗?”

“这是为了取经渡劫的大局,不存在帮谁不帮谁的问题。” 李长庚只能板起脸。

“我帮了孙悟空,他回头西天取经成了,岂不是更没法查了吗?您骗我这么干,是害我自己啊!” 六耳说着说着,情绪激动起来。李长庚知道这事早晚瞒不住,心一横,把六耳拽到旁边:“实话跟你说吧,孙悟空取经这件事,是上头金仙们的意思。你跟我这里吵闹也无用,还不如想想实在的,看如何补偿得好。”

六耳怒道:“我就要讨个说法,难道也这么难吗?”

李长庚为难地揉了揉太阳穴。沙僧也是,六耳也是,他最怕就是这种只要个说法的愣头青,要别的还可以协调交换,一说讨个说法,就几乎没有转圜余地了。

所以你让对方私下里赔偿怎么都行,但要逼公开表态,性质就截然不同了。仙界有些事可以说但不必做,有些事则可以做但绝对不能说。之前在广寒宫,李长庚宁可让猪八戒受一回怀胎的罪,也没提让他公开致歉的事情,就是这个道理。

六耳见李长庚沉默不语,不由得冷笑道:“看来仙师非但没法帮我解决,反而还要利用我去给那猴子做事,真是好算计。” 李长庚上前一步,想要劝慰解释,不料六耳后退一步,咬牙狠狠道:“既然启明殿做不了主,那我直接去三官殿去举发孙悟空,我可知道他的好勾当!”

启明殿是负责解决纠纷的,若六耳闹去三官殿,则是正经的官司了。李长庚闻言大惊:“他什么勾当?”

六耳冷笑:“这还要感谢仙师,提醒我可以冒混孙悟空。我在花果山查到一些东西,本来还想跟仙师参详,既然仙师太忙,便等着看结果就是!”说完转身就走。

李长庚大惊,想要去拦住它,不料那猴子身形一拧,很快便不见了踪影。

李长庚回到洞府里,比刚才更加心浮气躁。这个六耳,居然胆大妄为去了花果山,也不知从哪里挖出什么黑材料。

未知的隐患,总要比确定的更令人心神不宁。李长庚打坐了一阵,本想着跟三官殿提前打个招呼,可手碰到笏板,终究还是放弃了,暗骂自己又犯了老毛病。

六耳去找三官殿举报,那是他自家的事,与启明殿有什么干系?毕竟只是一桩冒名顶替修仙的小案子,六耳掌握的材料再多,也动摇不了取经大局。这些事情,三官殿自会权衡,自己主动去提醒,反而显得太刻意了。

还是那句话,想要修成金仙,要尽量避开因果,怎么能主动去招惹呢?

李长庚心里舒了一口气,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讲良心,他很同情这小猴子,也做了一些工作,但这对六耳并无什么实质帮助。救苦救难这四个字,做起来谈何容易。

他努力驱散这些浊念,开始打坐修持。搬运了几个周天之后,李长庚莫名进入到一种奇妙境界,在自己的识海里内观出两个元婴。左边的元婴乃是正念所化,说你对六耳仁至义尽,启明殿已经接过诉状,转过文书,给过批示意见,该做的都做了,流程上没有任何问题;右边的元婴是浊念所化,气呼呼地说观音能帮百花羞,你为什么不能帮六耳?他无权无势,一心只靠着启明殿能主持公道。

两个元婴各施神通,互相厮打起来。李长庚万万没想到,他见天在外面调解纠纷,现在连自己的道心也要闹起来。他左劝右拉,突然想到一个可能性,顿时心惊肉跳。

莫非……那通背猿猴的死,跟六耳有关?

孙悟空说过,通背猿猴是帮他初叩仙门之人。这么说来的话,斜月三星洞冒名拜师的猫腻,也许它是知情者。作为受害者,六耳顺藤摸瓜找到花果山,用了什么吸收寿元的邪法吸死通背,也不是不可能。

如果是这样,那事情可就严重了。

李长庚在启明殿多年,深知很多事情败就败在了消息掌握不全,以致决策失当、举止被动。他的元神沉入内景,对正念元婴说:“此事须打听清楚才好。提前知道因果,方能避开麻烦。” 然后又对浊念元婴道:“此事先打探清楚,再看有没有机会为六耳申张。”

两个元婴闻言都消停下来,李长庚揉揉眼睛,从蒲团上站起来,决定去阴曹地府走一趟,找通臂猿猴的魂魄查问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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