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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初生

很久以前,这个小城堡用红砖建立起来:战争毁坏了它;寻找建筑材料的农夫拆除了它;雨雪侵蚀了它的边缘。现在,它就像是一个脆弱的小贝壳,中间一堵墙竖立在两个半倒塌的塔中间,两边的窗户面向着开阔的原野。不管怎样,他们都非常高兴有了一个遮蔽之处,泰米艾尔挤在破败的墙组成的广场上,剩下的人躲在唯一一个狭窄的走廊里,里面到处都是红砖的灰尘和破碎的白灰泥。
“我们在这里再待上一天。”早上,劳伦斯说,是为了更好的观察而不是决定。泰米艾尔由于疲惫皮肤呈灰色,看上去状态不是很好,剩下的人也好不到哪里去。他要求志愿者去打猎,派出了马丁和邓恩。
乡村里到处都是法国人的巡逻龙,还有波兰人的巡逻龙,这些巡逻队伍由从普鲁士繁殖基地释放出来的龙组成,这些龙是十多年前,分裂后就关押起来的。在这期间,许多龙的上校在囚禁过程中死了,或者已经上了年纪,或者疾病缠身。失去亲人的龙内心非常痛楚,因此很容易被拿破仑利用。他们可能没有高度的纪律性,没有上校或队员,无法在战争中服役,但可以派他们出去侦察,如果他们非要进攻某些不幸的普鲁士落伍者的团队的话,那也没有什么坏处。
现在,军队里除了落伍者外,没有什么了,所有的龙都松散地向普鲁士在北方的最后要塞飞行。没有多少胜利的希望,将军们只是说去那里保护某个力量,可能只是为了在谈判桌上增加一点谈判的筹码。在劳伦斯看来,这种做法非常愚蠢,他怀疑是否会有谈判桌。
拿破仑派部队加速穿过波兰泥泞的小路,甚至没有一个车辆拖累他们,龙载走了所有的供给。他下了很大的赌注,他认为在食物用光前,在手下人和动物开始饥饿前,他能够赶上并击败普鲁士人。他没有掷骰子,便进行了所有冒险,结果事实证明他赢了:沙皇的军队沿着到华沙的路一字排开,完全没有疑问,三天后,他一一将这支军队分离开来,经过三次战役,粉碎了他们。然后,他小心地绕开普鲁士军队,他们诱使普鲁士军队快速接近边界,当普鲁士们知道自己上当时,已经太晚了。
现在,“大军”已经把他们包围,就差最后一口完全吞掉他们了。普鲁士军队绝望地向北方涌去,丢盔弃甲。劳伦斯曾经看到大炮和弹药被丢弃在路旁,乌云一般的鸟成群地占领了供给车辆,拼命地在饥饿的人群中啄破袋子,享受着谷物。兰斯特克已经向隐蔽地发布命令,派龙军团到十英里外的一个小村庄,那是下一个驻地。劳伦斯把手中的快件揉成一团,扔到地上,踩到烂泥中,然后他让手下人登陆,带上能找到的所有供给,泰米艾尔的力气一恢复,马上向北飞去。
对于英国来说,这是一次多么完全的失败,现在他不能这样考虑。他只有一个目标:把泰米艾尔和手下人及两枚龙蛋带回家。他们应该帮助普鲁士成为绕起英国的一堵墙,抵抗欧洲的皇帝攻占更多的土地,但他们现在看上去力不从心。如果有机会再一次到达那座山上,待在灌木丛中,拿破仑就在咫尺之遥的地方,劳伦斯不知道他会怎么做。有时,在夜晚无眠的时候,他会怀疑巴顿哈尔会因为自己不让他动手而责备他。
他并没有感到心情灰暗或者情绪愤怒,好像在一次击败后又偶遇了一次猛攻,只是远距离的进攻。他不论对手下人,还是对泰米艾尔,讲话时,都语气平静。至少,他尽力指着地图上通向波罗的海的路,花费了几个小时研究如何绕过城镇,或者如果有巡逻龙逼迫他们为了暂时的安全不得不逃离航线后,如何返回航线上。尽管泰米艾尔的速度远远超过骑兵的速度,但他也更容易被发现,毕竟在向北的进程中,为了逃避和躲避,他们并没有超过剩余部队。经过掠夺后,乡村中几乎没有剩下什么东西,他们都饥肠辘辘,把东西省给泰米艾尔吃。
现在,在城堡的废墟中,队员或者在睡觉,或者无精打采地躺在那里,眼睛盯着墙壁,一动不动。一小时后,马丁和邓恩拿着一只小羊回来了,这只羊的头部被击中了。“先生,对不起,我不得不使用枪,我担心它跑了。”邓恩说。
“我们没有看到任何人。”马丁焦虑地补充道,“这只羊被独自留在那里,我想它从牧群中走失了。”
“先生们,你们做了应该做的。”劳伦斯没有太多地注意他们的解释,说道。即便他们做了很多错事,也不应该去责备他们。
“先拿过来。”当劳伦斯直接把它递给泰米艾尔时,苏刚匆忙地抓住他的胳膊说,“让我来,它可以发挥更大作用,我为每个人煮点汤,这里有水。”
“我们没有剩下多少点心。”听到这个建议,格兰比平静而试探性地斗胆对他说,“这会让伙计们更加想要尝一点肉。”
“我们不能冒险点明火。”劳伦斯最终说道。
“不,不用明火。”苏刚指着塔说,“我在里面做,烟会从这里缓慢地冒出来,不会引起别人注意。”他拍了拍旁边墙砖间的裂缝,“这就像是一个熏制室。”
队员走出封闭的门廊,苏刚走进去,鼓捣了几分钟,然后咳嗽着走了出来,满脸都是黑灰,但烟只从狭窄、平坦的接缝处渗了出来,这个接缝处的砖紧紧接在一起,并没有形成任何大的烟柱。
劳伦斯的注意力又回到了地图上,他把它放在一块从墙上倒塌下来的桌子大小的石块上。他认为,再过几天,他们就会到达海岸线,接着他将不得不决定向西飞往但泽,或者向东飞向肯尼士堡,向西的话,法国人可能会在那里;向东的话,那里肯定仍然在普鲁士手中,但离家比较远。现在,他非常庆幸在柏林和大使秘书的会见,秘书曾经给过他目前毫无价值的消息,海军正在波罗的海武装巡逻,泰米艾尔只要能到达船上,他们就会获得安全,追击者不会跟着他们飞进船上枪支的射程范围内。
当他抬起头,皱起眉头时,他正在第三次计算距离。营地里的手下人现在看上去情绪振奋了一点儿。风吹在脸上,传来了一阵歌声,那是一个女孩充满激情的、清楚的歌声,不过和这个场景不太和谐。一会儿,她出现在了墙周围。她只是一个农家女孩,因为跑跳着过来而气喘吁吁,脸颊发亮,头发整齐地编成辫子,用方巾系着,手里拿着一篮子核桃、红浆果和满是黄色和琥珀色叶子的树枝。她转了个弯,看到了他们。歌声戛然而止,她瞪大眼睛,嘴巴张开,吃惊地看着他们。
劳伦斯站了起来,他的枪仍然躺在面前,压在地图的角上。邓恩和哈克利、瑞格斯的枪正拿在手中,此时正再次向里面装子弹。大个子军械维护员普兰特正靠在墙上,一伸手就能抓到这个女孩。她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一片寂静。他伸出手,摸了摸手枪。冰冷的钢铁让人战栗,突然,他觉着自己正在犯罪。
他浑身发抖,从肩膀到腰部都在发抖,突然,他又恢复了平静,对这种情绪的变化吃惊万分。他立刻陷入了痛苦的绝望中,这个女孩疯狂地向山下跑去,篮子里掉出许多金黄色的叶子。
他又动了起来,把手枪放回皮带,把地图卷了起来。“嗯,她一会儿就会把十英里外的人喊过来。”他迅速地说,“苏刚,把汤拿出来,我们至少在走之前先喝一口,整理装备时,泰米艾尔可以把它吃下。罗兰、戴尔,你们两个去捡些核桃来,把壳弄碎。”
两个信使跳到墙上,开始收集起从乡村女孩篮子里掉出来的东西,而普兰特和他的同伴布莱斯去帮忙拿大汤盆。劳伦斯说:“格兰比先生,我们看一看那里的行动,如果你愿意的话,我想那个塔可以当做瞭望台。”
“是,先生。”格兰比说着,立刻跳了上去。弗雷斯开始把队员唤醒,推着破碎的石头和砖头,搭建起通向塔的类似台阶的东西。这项工作进展得不快,队员们都疲惫虚弱、摇摇晃晃,但这件事情让他们拥有了更多的生命力,幸好塔并不是特别高。不久,他们把一根绳子扔到了矮墙上的一个锯齿状的突出物上,马丁攀缘上去查看了一下,喊道:“伙计们,不要吃我的那份!”听到这虚弱的俏皮话,大家笑了起来。手下人饥肠辘辘地拿起锡杯和碗,小心翼翼地从大锅里将汤盛出来,一滴也没有浪费掉。
“对不起,我们必须得快点走了。”劳伦斯抚摸着泰米艾尔的鼻子说。
“我不介意。”泰米艾尔精力依然很旺盛,他用鼻子触了触他说,“劳伦斯,你还好吗?”
劳伦斯有点羞愧,因为他表现出了如此奇怪的情绪。“我还好,请原谅我异常的行为。”他回答道,“你一直处于这么恶劣的境况中,我从来不想让你承担这样的责任。”
“但我们不知道我们将要失去什么。”泰米艾尔说,“能够尽力地去帮忙,我一点也不遗憾,我感觉逃跑是懦夫的行为。”
苏刚把一点点稀薄的汤舀了出来,每人只能分半杯,弗雷斯给每人分了一点点心,至少每人还能喝点茶,因为这座城堡位于两个湖中间。所有的人都不自觉地慢慢吃着,恨不得把一口分成两口吃。接着,罗兰和戴尔绕了一圈,用奇怪的、异想天开的方式处理了核桃。核桃仁虽然有点小,有点苦,但味道很鲜美。略带紫色的黑李,味道极酸,令人不住地流口水,泰米艾尔只一口就舔干净了篮子。当所有人吃完自己的份额后,劳伦斯派萨利尔去代替马丁,让中尉下来吃饭。接着苏刚开始把羊从锅里捞出来,直接把肢解了的关节举起来,送到泰米艾尔等待的嘴巴中,这样的话,热汤就不会流出来,不会浪费掉了。
泰米艾尔细细咀嚼着,半天不肯咽下去。当萨利尔倾身大喊着,从绳子上滑下来时,泰米艾尔刚吃完羊头和一条羊腿。“空军巡逻,先生,五条中型龙来了!”他气喘吁吁地说。这是比劳伦斯所担心威胁还要大。巡逻龙一定驻扎在附近的村庄,这个女孩一定直接向他们报告了,“五英里远,我想。”
身后的饭和眼前即将到来的危险让他们爆发出新的力量,一会儿,他们便整理好装备,各就各位,轻型的网丝盔甲也展开了。之前的几次逃脱,使他们把装甲板放在了后面。接着凯恩斯说:“看在上帝的分儿上,不要吃剩下的饭了。”他尖锐地对泰米艾尔说,泰米艾尔正张嘴让苏刚把最后一口倒到嘴里。
“为什么不吃?”泰米艾尔说,“我还有点儿饿。”
“这个该死的蛋正在孵化。”凯恩斯说。他已经把柔软的丝绸襁褓撕开,举了起来,去掉了巨大的绿色、红色和琥珀色的闪耀的面板。“不要在那里傻站着,过来帮帮我。”他骂道。
格兰比和其他上尉立刻冲过去帮忙,劳伦斯匆忙组织人去拿第二枚仍然包着的龙蛋,放回泰米艾尔腹部索具中。这是最后一个包裹。
“不是现在!”泰米艾尔对这枚龙蛋说,这个蛋正前后滚动着,精力充沛,他们不得不用手按住它,否则的话就会在地上滚个不停。
“去把鞍具准备好!”劳伦斯告诉格兰比,然后替代了他的位置去按住龙蛋。手下蛋壳坚硬、光滑,感觉到奇怪的燥热,他甚至不得不戴上手套。另一边的弗雷斯和瑞格斯则交替着把手放在上面,一会儿换一只手。
“现在我们必须离开,你不能现在就孵化出来,无论如何,现在没有东西可吃。”泰米艾尔补充道,没有明显的反应,但从里面的蛋壳里发出了猛烈的敲打声。他苦恼地用臀部支地坐在那里,然后不高兴地看了看锅里剩下的东西。
弗勒维斯已经把索具最柔软的皮带缝在一起,为小龙制作了索具,为了防止意外,他们把皮带放在包裹深处,紧紧地捆起来。最后,他们把它拿了出来,格兰比用颤抖的手把龙蛋翻了过来,打开一些扣子,调整着其他的扣子。“先生,这没有什么困难的。”弗勒维斯温柔地说。其他军官也鼓励地拍了拍他的背。
“劳伦斯。”凯恩斯低声说,“我之前应该考虑到这个问题,但只要能行,你最好立刻带泰米艾尔走开,他不喜欢它。”
“什么?”劳伦斯说道。泰米艾尔也一样,流露出好战的情绪:“你们正在干什么,为什么格兰比拿着索具?”
劳伦斯开始陷入极大的惊慌中,泰米艾尔公然反对龙原则上需要套上的鞍具,“不,格兰比是我的队员。”泰米艾尔愤怒地说,不愿眼睁睁地看着任何人丧失作为他的队员的资格,他可能还没有和巴顿哈尔及其他普鲁士士兵建立起更深的感情。“我不明白我为什么必须把食物和格兰比给它。”
现在,蛋壳开始裂了,没有龙蛋像这么快地裂开。巡逻龙由于谨慎万分,此时已经放慢了速度,可能认为英国人想要在墙的庇护下进行对抗,因为很明显他们并没有逃跑。但谨慎只是让他们不再接近,不久,其中一条龙迅速地从高空飞过来,看上去是为了确定他们将要做什么,接着他们立刻发起武力进攻。
“泰米艾尔!”劳伦斯唤道,然后逐渐后退一段距离,把泰米艾尔的注意力从孵化的蛋上吸引开来,“只要想一下,这个小龙将非常孤单,你自己有一大队队员。你必须明白这是不公平的,这里没有别的人给小龙,而且。”他突发灵感,补充道,“它不像你一样,它没有一点儿珠宝,它肯定感觉非常不高兴。”
“噢。”泰米艾尔说。他低下脑袋,靠近劳伦斯,“或许可以把艾伦给他。”他平静地建议道,然后飞快地回头瞥了一眼,确定没有被尴尬的年轻少尉听到。少尉正偷偷摸摸地把手放在锅边,把剩下的几滴汤舔得干干净净。
“过来,你这个不值得称道的家伙。”劳伦斯责难道,“除此之外,这是格兰比提升的机会,你肯定不会否认他进步的权利吧。”
泰米艾尔低声发出喃喃不平的咕哝声。“嗯,如果他必须这样做的话。”他不礼貌地说,然后蜷曲起身体,闷闷不乐地用前爪拿起蓝宝石的护胸甲,用面颊的一侧擦着,扩胸甲发出更耀眼的光芒。
他的同意真是及时,蛋壳与其说是裂开,不如说是爆开,在腾散了一阵蒸汽之后,所有人身上都点缀着蛋壳的碎片和蛋黏液。“我从来没有制造出这样的混乱。”泰米艾尔不满意地说着,擦去了皮上的斑斑点点。
小龙向四处喷出蛋壳,用一种窒息的方式发出嘶嘶声。这几乎就是成年喀里克龙的缩小版,同样竖立着多刺的脊柱,深红色的皮肤,腹部上有华丽的紫色盔甲盘。甚至还有令人印象深刻的角,就是小一点。只是没有豹子一样的绿色斑点。这个小龙用发光的黄色眼睛向上看了看他们,热烈而愤愤不平地咳嗽了两下,接着深深地吸了口气,身体像气球一样膨胀起来。突然,它的脊柱嘶嘶地喷出一丝蒸汽,然后张开嘴,喷出了一小股火焰蒸气,大约喷出五英尺远,离他最近的队员马上吃惊地向后跳去。
“噢,那里。”她高兴地用臀部支地说,“这样好多了,现在让我吃点东西吧。”
由于灼伤,格兰比的脸色苍白,但他尽量调整状态,慢慢走近她。他的右手正拿着鞍具,不过并没有马上向她套去,她已经看清楚了他。“我叫约翰格兰比。”他用平静的口吻说,“我们很高兴——”
“是的,是的,套上鞍具。”她打断了他的话,说道,“泰米艾尔已经告诉过我。”
劳伦斯转身看了看泰米艾尔,泰米艾尔看上去有点内疚,假装忙着擦拭胸甲上的擦伤。劳伦斯开始怀疑他还对这枚龙蛋指导了什么,近两个月来,他一直充当了它们的育婴保姆。
同时,小龙伸出脑袋,嗅了嗅格兰比。她把头伸到一边,又伸到另一边,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番。“你是泰米艾尔的第一军官?”他用询问的口气问道。
“是的。”格兰比显得相当混乱,说道,“你愿意自己有一个名字吗?我很高兴能给你起个名字。”
“噢,我已经决定了。”让格兰比和其他飞行员惊愕的是,她说道,“我想叫伊斯克伊尔卡,像一个女孩正在唱歌。”
劳伦斯是意外给泰米艾尔套上鞍具,而不是预先被指定给他的。自从那一次之后,他从来没有看到另外一次孵化,也不太清楚应该怎样进行,但根据手下人的表情来判断,这并不是一次具有典型意义的孵化。然而,小喀里克龙补充道:“但无论如何,我应该愿意让你做我的上校,我不介意套上鞍具战斗,去保护英国,但快一点,因为我太饿了。”
可怜的格兰比自从七岁成为军校学员后,一直梦想着有这么一天,每天都在为这一天计划着完美的典礼,并精心选择着名字,现在,他的脑袋却几乎一片空白。接着,他突然大笑起来:“好的,就叫伊斯克伊尔卡。”说着,他又恢复了帅气,举起了鞍具的脖环。
在套龙鞍时,她表现得非常合作,除了当他匆忙系紧最后几根皮带时,她不耐烦地把脑袋伸向锅里。最后,鞍具系好了,她把头和前腿都扎进了仍然热的锅里,把泰米艾尔剩下的东西全都吞到了肚子里。她不需要任何鼓励,吃得非常快,东西以惊人的速度从眼前消失,然后她又反复地舔着锅底,吃得干干净净。“味道好极了。”她说着,又抬起脑袋,小触角上仍然滴着汤,“但我还想再来点,让我们打猎去吧。”她试探性地鼓动翅膀,但翅膀仍然柔软地、皱皱巴巴地贴在背上。
“嗯,我们现在不能飞,必须马上离开这里。”格兰比小心翼翼地抓住她的鞍具说道。上空突然传来了翅膀的鼓动声,一条巡逻龙最终飞来了,把脑袋放在墙上察看他们正在干什么。泰米艾尔站起来,大吼一声,它迅速挥动翅膀离开了,但恶果已经造成了,他向同伴发出了召唤。
“所有人登陆,不进行仪式了!”劳伦斯大喊道,队员们迅速爬到鞍具上,“泰米艾尔,你必须带上伊斯克伊尔卡,你能把她放到背上吗?”
“我能自己飞。”她说,“这里将有一场战斗吗?现在它在哪里?”事实上,她能飞到空中一定高度,但格兰比尽力紧握着她的鞍具,最终,她只能来回地弹跳着。
“不,我们不会进行战斗。”泰米艾尔说,“无论如何,你太小了,现在还不能打仗。”他弯下脑袋,张开下颌,把她叼了起来。尖锐的前牙和后牙之间的缝隙将她完全地包了起来,尽管她自我保护性的生气地哇哇叫嚷,他仍然将她抬起来,放在了肩膀上。劳伦斯伸给格兰比一条腿,格兰比顺着它直接爬到她身边。所有的队员都登陆了,泰米艾尔纵身一跳,飞到空中,此时,巡逻的龙正飞过了墙。他直接朝他们中间大吼一声,对方就像九柱戏中的木柱一样纷纷被击倒。
“噢!噢!他们正在袭击我们!快点,让我们杀了他们!”伊斯克伊尔卡显示出了令人震惊的残忍本性,尽力跳到空中喊道。
“不,看在上帝的分儿上,停下来!”格兰比绝望地一只手抓住她说,另一只手挣扎着把竖钩皮带挂到她身上,将她的鞍具平衡地挂到泰米艾尔的鞍具上。“我们现在的速度非常快,你无法控制,耐心点!我们只要等一段时间,你想怎么飞就可以怎么飞了。”
“但是现在有一场战斗!”她说着,便蠕动着想去看看敌龙。由于多刺的荆棘状突出,她很难正确地控制住自己的身体,在泰米艾尔的脖子和鞍具上用爪子乱抓着。尽管很柔软,但这种抓搔的方式仍然让泰米艾尔哼着鼻息、摇晃着脑袋表示不满。
“安静地待着!”泰米艾尔向后看了看说道。面对着敌龙的忙乱,他已经占据了优势,突然加快了速度,在浓密的云堤掩护之下向北飞去,“你让我飞起来很困难。”
“我不想安静!”她尖声叫道,“返回去!返回去!战斗是那个方向!”为了强调,她又喷出一团烟雾,差点把劳伦斯的头发点着了,她不耐烦地跳来跳去,格兰比使劲地抓住她。
巡逻龙迅速飞了过来,跟在他们后面,尽管在云彩的遮挡下,他们看不到泰米艾尔,但仍然没有放弃追踪的努力。他们继续跟随着,在雾中互相叫喊着,以确定自己的位置,然后缓慢地前行。冰冷的雾气让小喀里克龙感到很不舒服,她紧紧地绕在格兰比胸部和肩膀上,寻求温暖,避开让他窒息或者刺戳他的脊柱,不断抱怨着他们的逃跑。
“安静点,这是一只珍贵的动物。”格兰比抚摸着她说,“你会泄露我们的位置,就像是捉迷藏,我们必须保持安静。”
“我们不需要安静,或者待在浓密冰冷的云彩中,我们只要出去进攻他们。”她说,但最终还是静了下来。
终于,跟踪者的声音消失了,他们再次从云彩中飞了出来,但现在一个新的困难产生了:必须得给伊斯克伊尔卡喂食了。“我们不得不冒险。”劳伦斯说。他们谨慎地从浓密的森林和湖泊中飞了出来,靠近农田,用小望远镜在地面上搜寻着。
“那些牛看起来很美味。”过了一会儿,泰米艾尔渴望地说。劳伦斯匆忙把望远镜瞄向远处,看到一群肥美的牛正在一个山坡上悠闲地吃草。
“谢天谢地。”劳伦斯说,“泰米艾尔,如果你愿意,在下面着陆。我想那是一个洼地。”他指点着补充道,“我们要等到晚上再来抓他们。”
“什么,那些牛?”泰米艾尔有点困惑地向四周看了看,降了下来,“但是劳伦斯,那些不是私有财产吗?”
“嗯,是的,我想是。”劳伦斯有点困难地解释说,“但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必须破例。”
“但这个情况和阿尔卡迪和其他龙在伊斯坦布尔抓牛有什么不同?”泰米艾尔想知道,“他们当时很饥饿,我们现在也很饥饿,这是一样的。”
“当时,我们是作为客人来的。”劳伦斯说,“我们把土耳其人当成我们的联盟。”
“因此,如果你不喜欢那些拥有财产的人,这就不是偷?”泰米艾尔说,“但是——”
“不,不。”劳伦斯匆忙地说,马上知道将来在解释这个问题上会遇到许多困难,“但当前……战争的紧急状态……”他笨拙地解释着,困难地寻找着回答的思路。当然这看上去就像是偷,至少在地图上,这仍是普鲁士的领土,因此这种方式可能会被合理地称作征用。但征用和偷之间的区别很难解释,劳伦斯一点不想告诉泰米艾尔过去一周来所有的食物都是偷来的,可能部队里的所有补给也是一样。
无论如何,称之为赤裸裸地偷或者一些更难听的话,仍然是必然的。小龙太小了,不明白很快就会饥饿,情况非常紧急。劳伦斯还清楚地记得泰米艾尔在最初快速长大的几个星期里,获取食物的方式。他们也非常迫切地需要她的安静,如果被喂饱了,她可能就会在第一周里,除了吃饭就是睡觉。
“上帝,她真是恐怖,是不是?”格兰比疼爱地抚摸着她光滑的皮肤说。尽管她有点不耐烦的饥饿,但在他们等待着晚上到来的时候,她仍然小睡着。“一从蛋壳里出来就直接喷火,这会让控制她变得很麻烦。”他听起来不像是在反对。
“嗯,我希望她很快就会变得更有判断力。”泰米艾尔说。他并没有从最初的不高兴中恢复过来,他的脾气一直没有得到改善,因为她懦弱的控告,要求返回去战斗。当然,如果不是一个不切实际的行动的话,那样做是他的本能意愿。更奇怪的是,看上去他对蛋的情感并没有立刻转化到对小龙的情感上。尽管可能他仍然对她吃了他的食物而感到恼火。
“她还非常小。”劳伦斯抚摸着泰米艾尔的鼻子说。
“我肯定从来没有这么愚蠢,甚至是在我刚出生的时候。”泰米艾尔说。听到这些话,劳伦斯谨慎地没有作答。
一个小时后,太阳下山了,他们顺风向山坡前行,发动隐秘的攻击。但由于伊斯克伊尔卡相当兴奋,无法通过竖钩皮带控制住她,她飞过篱笆,扑到一个熟睡的、没有警惕心的牛背上。牛发出令人恐怖地吼叫,剩下的牛群都冲了出去,小龙紧贴在上面,朝各个方面喷出火,但方向不正确,因此混乱的形势让事情看上去更像是抢劫。房子里的灯亮了,农夫拿着火把和老式滑膛枪冲了出来,以为可能是狐狸或者狼。后来,他们在篱笆前停了下来,吃惊地看着他们,他们也一样。牛疯狂地顶撞着,但伊斯克伊尔卡将爪子深深地抓住一头肥牛的脖子,兴奋地发出尖叫声,用仍然很小的下颌咬着牛背,却没有产生什么效果。
“只要现在看看她做了些什么。”泰米艾尔自觉公正地说,然后跳到高空,一只爪子抓住小龙和她的牛,另一只爪子抓住第二头牛。“对不起,我们正在拿你们的牛,但这不是偷,因为我们在打仗。”他升到高空,对脸色苍白而冷酷的一小群人说道,这些人正吃惊地盯着他巨大而可怕的身形,当然是由于惊吓而不是因为他的话,因为他们好像没有理解他的话的意思。
由于极度内疚,劳伦斯迅速摸出钱包,扔给他们几枚金币。“泰米艾尔,你拿到她了吗?看在上帝的分儿上,我们现在走吧,他们可能会让整个村庄追我们。”
泰米艾尔已经拿到了她,作为证明,在空中,她那被抑制住但仍然可以听到的叫声从下面传了出来,“这是我的牛!这是我的!我的第一头牛!”这并不能改善他们隐藏的机会。劳伦斯向后看了看,黑暗中,整个村庄灯火通明,房子的灯光一个接一个都亮起来了,当然,几英里外都能看到。
他们绝望地飞了一段路,便停下来,让伊斯克伊尔卡吃点东西,希望这样能让她安静下来。开始,她拒绝放下牛,现在牛被泰米艾尔的爪子刺穿了,已经死了。尽管她无法穿透它的皮,但已经开始吃起来。“它是我的。”她继续咕哝着,直到最后泰米艾尔说:“安静点!他们只是想给你切开,现在让开,无论如何,如果我想要你的牛,我会拿走。”
“我倒想让你试试看!”她说。他挥动脑袋,朝她咆哮着,把她吓得吱吱叫,直接跳到了格兰比身边,意想不到地落在他的胳膊上,把格兰比弄了个人仰马翻。“噢,一点也不和蔼!”她愤怒地说,然后绕在格兰比的肩膀上,“只是因为我还小!”
泰米艾尔体面地停了下来,有点羞愧地看了看自己,小声安慰似的说道:“嗯,我不会拿你的牛,我有自己的牛,但你应该礼貌点,你还这么小。”
“我现在就想长大。”她乖戾地说。
“如果你不让我们正确地喂你,你就不会变大。”格兰比说,这话引起了她的注意,“来,你看我们为你准备的,如何去做?”
“我想。”她犹豫地说,他把她转向了牛的尸体。苏刚把牛的腹部切开,首先把心脏和肝拿出来,用正式的礼节递给她,说道:“最好的第一顿饭,希望小龙能够快快长大。”她说:“噢,那是什么?”然后用两只爪子抓住它们,高兴地吃了起来。当她一点点地撕开,吃完一个又吃另一个时,血从她的下颌两侧流了出来。
尽管伊斯克伊尔卡十分努力地控制着自己的腿关节,她还是昏睡过去。泰米艾尔吞下了自己剩下的那头牛,苏刚又快速地把第二头牛剩下的部分做了一下,收在他的罐子里。二十分钟后,他们又返回高空,小龙正躺在格兰比的胳膊上睡着了,整个世界都陷入了沉寂中。
但是现在,远处仍有龙在灯火通明的村庄上空盘旋着,当他们升起来时,一条龙转头看到了他们,发光的白眼睛闪烁着。这是一条“夜之花”龙,品种很少的夜间龙之一。“向北飞。”劳伦斯沮丧地说,“尽力直接向北飞,泰米艾尔,向海边飞。”
晚上剩下的时间,他们一直在逃跑,“夜之花”龙奇怪的叫声总是跟在他们身后,像一道诡计多端的黄铜纸币,中间龙都高声回应,跟在他身后。泰米艾尔的负重远比追赶者要重得多,不但携带着所有的地勤人员和供给,还有伊斯克伊尔卡。在劳伦斯看来,她已经明显长了。泰米艾尔继续前行,尽管如此,仍然没有希望摆脱他们。夜晚冰冷空寂,月光洒满大地。
他们飞了一英里又一英里,维斯瓦河蜿蜒流向大海,黑色的河水上波光闪闪。他们把所有的枪支装上弹药,准备好闪光弹,弗勒维斯和鞍具管理员沿着泰米艾尔的两侧,用空的正方形的链网将伊斯克伊尔卡保护起来。她没有醒,嘴里不停地咕哝着。当他们用帘子盖上她的身体,钩住小鞍具上的环扣的时候,她更加紧紧地偎依在格兰比身上。
劳伦斯开始认为敌人开始从远处向他们射击,接着枪声又响了起来,他辨别出这不是枪声,而是远处的炮声。泰米艾尔立刻转过身向西方去。在他们前面,就是波罗的海巨大完整的黑色口子,枪是正在保卫着但泽城墙的普鲁士人的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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