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梅儿
我把书架上的所有书都撕烂了。书脊崩开,书页散乱,我希望它们能流出血来。我希望自己能流出血来。她死了,因为我活着,因为我还在这儿,充当陷阱中的诱饵,吸引红血卫队离开他们的藏身之地。
在一连几小时毫无意义的破坏发泄之后,我发现自己想错了。红血卫队不会做这种事。上校、法莱,他们都不会为了我做这种事。
“卡尔,你这个蠢货,你这个大笨蛋。”我自言自语。
因为这只能是他的主意。他一直以来学到的就是这个:为了胜利,不惜一切代价。我希望他不要再为我做无谓的牺牲了。
外面又下雪了,但我感觉不到雪的冰冷,而只有自己身上的寒意。
早上,我醒了,躺在床上,穿着衣服。不过我不记得自己是怎样从地上爬起来的了。撕坏的书已经不见了,仿佛从我生命中小心地扫去了,一块小纸片都没留下。书架上却不是空空如也。几十本皮面书籍,新的、旧的,又塞满了。想要把它们撕烂毁掉的冲动也塞满了我的胸膛。我踉踉跄跄地站起来,扑了过去。
我抓到的第一本书是本破破烂烂的旧书,封面破损,看起来已有些年头了。我觉得这封面原来可能是黄色的,或是金色的,不过这对我来说都不重要。我把它哗啦翻开,一只手抓住几页,正要把它们从书脊上撕下来——
那熟悉的手写字迹一下子让我愣住了。我的心漏跳了一拍。
朱利安·雅各藏书。
膝盖突然罢工了,我轻轻地瘫倒在地,向这件几个星期以来最令我感到安慰的物件俯下身子。我用手指抚摩着他的名字,希望他能从中浮现,希望能听见他的声音真的响起,而不是仅仅存在于我的脑海中。我翻开书页,搜寻着更多关于他的印记。词句飞速掠过,字里行间回荡着他的暖意。诺尔塔的历史,她的形成,三百年来银血族国王和王后的光辉过去。有些地方画上了线,还有的地方写着批注,与朱利安有关的一点一滴都像爆炸似的,让我的心里充满了幸福感。尽管身陷囹圄,伤痕累累,我却还是笑了。
其他书籍也都是朱利安的,但这只不过是他庞大藏书的一小部分。我探索其间,就像个饿疯了的姑娘。他喜欢历史,不过这儿也有科学书籍,甚至还有一本小说。这本小说里面签着两个名字:朱利安送给柯丽。我凝视着这几个字母,它们是这座宫殿里仅存的卡尔母亲的遗迹。我小心地把书翻过来,摸了摸没有任何折痕的书脊。她从未读过这本书。也许是没有机会,来不及读。
内心深处,我憎恨这些书籍带给我的快乐。梅温如此了解我,知道该给我些什么,我憎恨这个。但这毕竟是他授意的,是他仅有的表达歉意的方式,也是我仅有的可能接受的方式。不,我不接受。我当然不接受。一想到这些,我的笑容便瞬间消失了。在关涉国王的事情上,我不允许自己出现“恨”以外的情感。他的心术权谋虽然不如他妈妈那么完美,但我能感觉得到,更是绝不能陷进去。
有那么几秒钟,我犹豫着要不要把这些书也撕掉,好让梅温看看我是怎么对待他的礼物的。可是我做不到。我用手指轻轻抚摩书页——想撕掉它真是太容易了——然后就小心地、一本一本地把它们放回了架子上。
我不愿毁了这些书,怒意便转嫁到了衣裙上面。我把这件镶嵌着红宝石的丝绸裙袍从身上扯了下来。
也许是像吉萨那样的某个人制作了这件裙子。一个红血族的奴仆,有着灵敏的双手,艺术家般的眼光,完美地缝制刺绣出只有银血族才能穿的衣服,如此漂亮却又如此骇人。这想法本应让我觉得悲哀,可我只感觉到了愤怒。我已经没有眼泪了。从昨天那一刻起,再也没有了。
一言不发、面无表情的老猫和四叶草拿来了新的衣服。我毫不犹豫也毫无怨言地穿上了。这件衬衫上缀着大量的红宝石、石榴石、红玛瑙,长长的袖子上用黑色丝绸滚镶着条纹。还有裤子,也是杰作,宽松得足以让人以为我穿得很舒服。
这之后,斯克诺斯家族的愈疗者来了。她全力拯救着我的肿泡眼,还有整夜啜泣造成的脑袋跳痛。她很像莎拉,也是安静又有天赋的,蓝黑色的手指轻而敏捷地拂过我的患处。她手脚利落。我也是。
“你能说话吗?还是也被伊拉割掉了舌头?”
她知道我在说什么,目光闪了一下,睫毛飞快地一眨,似乎很惊讶。可是她仍然没有开口讲话,显然是训练有素。
“好决定。上一次我见到莎拉,是把她从监狱里救出来的时候。看样子,就算割掉舌头的惩罚也不够。”我越过她看见老猫和四叶草正紧盯着。她们也像这个愈疗者一样,全部注意力都在我身上。我能感觉到她们的异能一波一波地涌过来,应和着镣铐加之于我的静默效应,源源不绝。“那儿有几百个银血族,很多都是贵族。最近可有什么朋友失踪了?”
在这个地方,我手无寸铁,但我必须得试试。
“闭嘴,巴罗。”四叶草叫道。
在我看来,只要能让她开口说话就算是胜利了。我更进一步。
“真是诡异啊,那个小国王明明就是个嗜血的暴君,竟然没有人介意。反正我是红血族,根本不懂你们的啦。”
我大笑起来,四叶草冲过来把我从愈疗者身边拉开,气哼哼的。“给她的治疗已经够了。”她发出嘘声,拉着我出了屋子,绿色的眼睛里闪着愤怒,还有困惑——自我怀疑。我打算用花言巧语打开突破口,已经奏效了。
其他人不会冒险来救我了。我只能靠自己。
“别理她。”老猫对她的伙伴说道。她的声音又高又细,好像能滴下毒液。
“你们俩一定是忠心不二的了。”她们带着我走向那熟悉的长长走廊,而我继续说道,“竟然给红血耗子当保姆,给她收拾吃剩的饭,还替她打扫屋子。梅温果然可以随心所欲地使唤他的小玩具啊。”
这些话让她们更生气了,对我也更粗鲁了。她们加快了步伐,强迫我跟上。我们本该向右转的,可是突然向左转了,来到了这座王宫的另一部分。我模模糊糊地记得这里——寝宫,王室成员居住的地方。我也曾在这里住过,只是非常短暂。
经过壁龛里的雕塑时,我的心跳加快了。我认出来了。我的房间——我的寝宫——距此只有几扇门之遥。卡尔的房间也是,还有梅温的。
“别这么饶舌。”四叶草说道。她的声音听起来非常遥远。
日光透过窗子洒进来,因为积雪的反射而显得更加明亮。可是这丝毫不能安抚我。在正殿,在书房,在我只是公众面前的摆设的时候,我尚且可以面对梅温。但是独处——真正的独处呢?在衣服底下,他给我的烙印隐隐作痛,烈烈灼烧。
我们在一扇门前驻足,然后走了进去,我这才发觉自己想错了,一下子轻松下来。这是一间小客厅——梅温已经是国王了,他不住在这里。
但是,伊万杰琳还住在这儿。
客厅里空荡荡的,伊万杰琳坐在正中央,四周散落着扭曲的金属碎块。它们颜色不一,材质各异——铁、青铜、红铜。她两只手正忙着用铬合金制作花朵,然后用金银交织的束带扎成一束。这是她的另一顶花冠,暂时还不能戴上的花冠。
两个侍从在她左右听候调遣。一个男人,一个女人,衣着朴素,上面带有萨默斯家族色的条纹。我一个激灵,意识到他们是红血族。
“给她打扮一下。”伊万杰琳说道,都懒得抬眼看看。
那两个红血族便弯着身子,向我招手,要我走到客厅里唯一的一面镜子前面。当我看向镜子时,才发现伊兰也在。她懒洋洋地躺在长沙发上,晒着太阳,就像一只心满意足的猫。她迎着我的目光,既没有表示出疑问也没有显得恐惧,有的只是“不感兴趣”。
“你们在外面等。”伊兰移开目光,转而对亚尔文家族的警卫说道。她的红发映着阳光,仿佛漾起涟漪的液体火焰。尽管我有一万个理由面目骇人,可她的在场还是令我自惭形秽了。
伊万杰琳点头同意,警卫们便鱼贯而出,还向我这边投来颇不满意的一瞥。我贪婪地把这眼神记了下来,留待以后把玩。
“没人想解释一下?”我在这寂静的屋子里发问,等着谁来回答。
她们俩一起大笑起来,还交换了个心领神会的眼神。我则趁机观察了一下这个房间,评估了一下眼下的处境。这儿还有另一扇门,可能是通向伊万杰琳的卧室的,窗子全都紧锁着,隔绝了外面的冷气。向外看去,这屋子正对着一个花园,很眼熟——我那间囚牢一定就在对面。想到这一点让我不寒而栗。
令我惊讶的是,伊万杰琳突然丢下了手里正干的活儿。只听“哗啦”一声,花冠四分五裂,没有她的异能便无法保持原有的形状。“接待客人是王后的职责。”
“唔,我不是客人,你也不是王后,所以……”
“如果你的脑子也能像嘴巴这么快就好了。”她讥讽道。
那个红血族的女侍从飞快地眨了眨眼,打着颤,好像被我们的对话伤到了似的。确实,这些话挺有杀伤力的,而我也决意不再犯傻。我咬住嘴唇,免得又有什么愚蠢的想法直接溜出口。两个红血族侍从这才忙活起来。那个男侍从负责打理我的头发,先梳通,然后盘成发髻,女侍从则收拾我的脸。她没给我化银血族的那种大浓妆,不过还是用刷子给我描了一点儿黑色的眼线,然后又涂了红色唇膏。真是够花哨的。
“行了。”伊兰背对着我说。侍从们立刻停止工作,垂下双手,低下了头。“也不能让她看起来太好了。大公们会不解的。”
我睁大了眼睛。大公。客人。这次我又是要展览给谁看?
伊万杰琳注意到了。她一下子生了气,抓起一朵铜花扔向伊兰。铜花揳进了伊兰脑袋上方的墙壁里,但她似乎毫不介意,只是出神地叹了口气。
“留意你说的话,伊兰。”
“反正她一会儿就会知道了啊,亲爱的。这有什么要紧的?”她从枕头堆里站起来,伸展着修长的四肢,异能让她闪闪发光。伊万杰琳盯着伊兰的一举一动,当她穿过客厅走向我的时候,目光更锐利了。
伊兰靠过来,看着镜子里的我:“今天你会守规矩的,是吧?”
如果我用胳膊肘猛击伊兰那完美的牙齿,伊万杰琳会不会立刻就刺中我呢,真想知道。
“我会的。”
“很好。”
然后她就不见了。只是看不见了,但是触觉还在。我仍然能感觉到她放在我肩头的手。这是个警示。
我透过伊兰的身体看向伊万杰琳。她站了起来,裙摆聚成一团,像一摊水银似的颇具流动感。那很可能就是水银。
当她大跨步地走向我时,我不由自主地就想往后退。但伊兰的手压着我,不让我动,迫使我直挺挺地站着,任由伊万杰琳凑近。她就喜欢看我害怕,于是扬起了嘴角。当她抬起手吓得我一哆嗦时,她笑得更开心了。不过她没有动武,而是把我耳边的碎发撩到后面去了。
“别犯错。这是为了我的利益,”她说,“不是你的。”
我不明白她在说什么,不过还是点了点头。
伊万杰琳没有把我们带到正殿,而是来到了梅温的私人会议室。门口的禁卫军看起来似乎比往常更威风,而当我进了会议室,就发现连窗户边也有禁卫军守着。这是阿奶潜伏事件之后的额外警备。
上一次我从这里经过时,这儿只有乔一个人。此刻他也在,安静地待在角落,并不和屋子里的另外六七个人寒暄。我不禁打了个冷战,因为看见了沃洛·萨默斯这个少言寡语、一身黑色的蜘蛛,身边站着他的儿子托勒密。当然,萨姆逊·米兰德斯也没缺席。他斜眼看着我,我连忙低下头,躲开他的视线,好像这样就能给自己竖起盾牌,挡住他曾侵入我思维的那些记忆。
我原本以为,梅温会独自一人坐在大理石桌子的另一边,却没想到有两个人在他左右,靠得很近。他们裹着厚实的裘皮和柔软的羊皮,尽管我们在屋子里,隔绝了冬季的寒冷,他们却还是像待在极地一样。他们的皮肤呈现出一种深蓝色,犹如打磨光滑的石头。右边的那个人,复杂的发辫里装饰着碎金子和绿松石穿成的珠串,左边的那个则安然地头戴白色石英切削而成的皇冠。他们显然是王室成员。但不是我们这个国家的,不是诺尔塔的。
梅温抬起手,示意伊万杰琳走近。在冬日的阳光之下,她整个人都亮闪闪的。“这是我的未婚妻,萨默斯家族的伊万杰琳。”他说,“在抓捕红血卫队的首领、闪电女孩梅儿·巴罗的过程中,她是不可或缺的。”
伊万杰琳恪守本分,向二人点头示意,对方也点头回礼。他们的动作幅度大而且很流畅。
“祝贺你,伊万杰琳小姐。”戴着王冠的那个人说着伸出了手。伊万杰琳便让他吻了一下指关节,因为受人关注而显得喜气洋洋。
她冲我瞪着眼,我这才明白,她是要我也有所表示。我不情不愿地做了。那两个人对我很有兴趣,着迷似的看着我。除了点头之外我再也不想有任何“表示”了。
“这就是闪电女孩?”另一位大公说道。他的牙齿一闪,被黑皮肤衬出一种月白色。“这就是给你惹了那么多麻烦的家伙?而你竟然没有杀掉她?”
“当然没杀掉了。”他的同胞插嘴道。他站了起来,要我看差不多有七英尺高。“她可是个绝佳的诱饵。不过,她的同伙居然没有尝试过什么真正的营救行动。如果她真有你说的那么重要,这倒是让我觉得很惊讶了。”
梅温耸了耸肩,营造出一种平静、满足的气氛:“我的王庭固若金汤,渗透潜伏是不可能的。”
我瞥了他一眼,与他视线相交。骗子。他几乎要对我笑出来了,好像这是我们俩私下里的笑话。我强忍着那种熟悉的,想冲他吐口水的冲动。
“在皮蒙山麓,我们可以带着她游街示众,走遍所有城市。”戴着石英王冠的大公说道,“让臣民看看,像她这样的人会有什么下场。”
皮蒙山麓。这个词像铃铛似的在我的脑海里响了起来。所以这二位是皮蒙山麓的大公了?我冥思苦想,试着回忆关于这个国家的事情。诺尔塔的盟国,与我们的部分南方边境接壤,由多位大公联合统治。这些都是从朱利安那里学来的,不过我还知道些别的。我记得,在塔克岛找船的时候,我见过那些从皮蒙山麓偷来的物资。法莱暗示过,红血卫队正向那里发展,旨在将他们的反抗事业传入诺尔塔最亲密的同盟。
“她会说话吗?”那个大公接着问道,看了看梅温,又看了看伊万杰琳。
“挺不幸的。”伊万杰琳意有所指地讥笑道。
两位大公都笑了起来,梅温也是。屋子里的其他人于是有样学样,迎合着他们的主子。
“好了,达拉修斯大公,亚历山德雷大公。”梅温按顺序看了看这两个人。他很骄傲地扮演着国王的角色,尽管他们要比他年长一倍。不过,他在气势上还是做到了与他们势均力敌,伊拉真是把他训练得很好。“你们想看看犯人,现在已经看到了。”
那个亚历山德雷已经凑近了,用柔软的双手抬起我的下巴。我不知道他有什么异能,不知道应该怕他什么。“的确如此,陛下。我们有几个问题,不知您能否准予提出?”
他这措辞是在提出请求,听起来却更像是直接下令。
“陛下,我已经把她知道的都告诉您了。”萨姆逊说道。他坐在椅子上,向前倾着身子,以便指向我。“梅儿·巴罗的全部思维我都毫无遗漏地检查过了。”
我应该点头表示同意吧,但亚历山德雷抓着我,让我动弹不得。我看着他,极力地想推测出他究竟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可他的眼睛犹如深渊,难以看穿。我不认识这个人,也无法从他身上找到有用的信息。他的触碰让我浑身难受,真希望闪电能来,在我和他之间隔开一点儿距离。在他身后,达拉修斯动了动,好更清楚地看到我。他那些金色的珠子映着冬日阳光,让他的头发闪闪发光,令人眩晕。
“梅温国王,我们希望能从她嘴里听到这些。”达拉修斯对梅温说道。然后他笑了,轻松自在且又充满魅力。达拉修斯长得漂亮,也善于利用自己的外表。“这是布拉肯大公的请求,您懂的。我们只需要几分钟就好。”
亚历山德雷、达拉修斯、布拉肯,我把这几个名字记住了。
“请便。”梅温抓住了座椅的边缘。他们人人都笑眯眯的,没有什么比这更诡异的了。“就在这儿问吧。”
过了好长一阵子,达拉修斯变得温和了一些。他恭敬地一点头:“很好,陛下。”
他的身体突然变得模糊起来,移动速度快得我都没看出他在动,而后就出现在了我的右侧。疾行者。不如我哥哥快,但足以激起我身体里震惊紧张的肾上腺素了。我仍然不知道亚历山德雷有什么本事,只能祈祷他千万别是个耳语者,我受不了再来一遍那样的折磨了。
“红血卫队是否在皮蒙山麓活动?”亚历山德雷居高临下,深邃的眼睛看着我。他和达拉修斯不同。他不笑。
我等待着思维被侵入的那种警示的刺痛。但是,没有。是镣铐——它们挡开了异能,让我用沉默把自己紧紧包裹。
我的声音嘶哑:“什么?”
“我问的是,你所知道的红血卫队在皮蒙山麓的活动情况。”
我所经受过的所有审讯都是由耳语者执行的,这样自由地提问,相信我的回答而不是撬开我的脑袋,反而显得怪异了。我想,萨姆逊应该已经把从我这儿挖到的东西都告诉他们了,可他们不相信他的话。有趣。那么就看看我讲的故事是不是更合他们的口味吧。
“红血卫队很擅长保守秘密。”我答道。这时我的思绪一晃:我要撒谎吗?我要给梅温和皮蒙山麓之间的不信任再添一把柴吗?“关于他们的行动,我无权知道得太多。”
“你的行动。”亚历山德雷皱起眉头,在额头正中间挤出一道深深的沟壑。“你是他们的领袖。我不相信你对我们这么没有用处。”
没有用处。两个月前我还是闪电女孩,是人形风暴。但在那一切之前,我就是他所说的“没用”,对任何人,甚至是我的敌人都没有用处。生活在干阑镇时我憎恨“没用”,但现在我很高兴:在银血族手中,我是个糟糕的武器。
“我不是他们的领袖。”我对亚历山德雷说。在我背后,我听见梅温靠向椅背。真希望他会觉得局促不安。“我甚至都没见过他们的领袖。”
他不相信我,但他也不相信之前听到的“供述”:“你们在皮蒙山麓安插了多少人?”
“我不知道。”
“谁为你们的活动提供资金?”
“我不知道。”
我的手指和脚趾突然感到一阵刺痛。只是很微弱的感觉。自然不是令人愉悦,可也算不上不舒服,就像发麻似的。亚历山德雷一直没有松开我的下巴。有镣铐呢,我对自己说道,它们会保护我的,它们必须保护我。
“迈克尔王子和夏洛特公主在哪儿?”
“我不认识他们。”
迈克尔、夏洛特,更多名字需要记下来。刺痛的感觉持续着,延伸到了胳膊和双腿。我咝咝地吸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