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梅儿
洗澡水打着旋儿,混着棕色和红色——尘和血。老妈换了两次水,但脏东西还是一直从我的头发里往外冒。幸好飞机上的愈疗者已经处理好了我身上的外伤,让我可以好好享受热水肥皂泡,而不至于觉得痛。吉萨坐在浴缸旁边的凳子上,脊背挺直,姿势拘谨——这是她常年养成的习惯。不过她似乎更漂亮了——也可能是因为六个月没见,她的面容在我记忆里变得模糊了——直直的鼻子,丰满的嘴唇,明亮的黑色眼睛。那是老妈的眼睛,是我的眼睛,巴罗家都是这样的黑眼睛,只有谢德除外。他的眼睛是蜜糖的那种金色,继承于我们的奶奶——那双眼睛永永远远地不在了。
我将思绪从哥哥身上转向了吉萨的手——因为我的愚蠢错误而受伤残疾的手。
她的皮肤恢复了光滑,骨骼也重新归位,完全看不出那曾经弯折的角度,也看不出被银血族军官的枪托砸碎的痕迹。
“莎拉。”吉萨温柔地解释着,动了动她的手指。
“她好厉害啊,”我说,“老爸也是她治好的。”
“花了整整一个星期呢,你知道,得让大腿以下的部分重新长出来。老爸现在还没习惯呢。但是,那可不如这个痛。”吉萨弯曲着自己的手指,笑道,“你知道吗,她得想办法把这两根手指头分开。”她动了动中指。“得用斧子劈开,吓死人了。”
“吉萨·巴罗,你的笑声才吓死人了呢。”我往她脚上泼水。她赌咒发誓的,把脚趾缩了回去。
“都怪红血卫队。他们一直也不消停,没完没了地要更多的旗子。”听起来没错。吉萨可不是甘愿服输的人,她把手伸进浴缸,向我泼水。
老妈冲着我们啧啧出声,想做出一副严厉的表情,然而并没有成功:“别玩儿了,你们两个。”
她双手捧着一条毛茸茸的白毛巾,递了过来。虽然我还想在这热乎乎的水里多泡一会儿,但我更想赶快到楼下去。
我站起来,跨出浴缸,水纷纷落下,浸入了毛巾里。吉萨的笑容淡了一点儿。我身上的伤疤袒露如白昼,白色的疤痕在黝黑的皮肤上像珍珠一般夺目。就连老妈也挪开了目光,让我把毛巾裹得更紧一些,遮住锁骨上的那个烙印。
我则忽略了她们自觉羞耻的表情,关注起这个浴室来。这里虽然不像我在阿尔贡的浴室那样精致,但是没有静默石,这一点比什么都强。不论以前住在这儿的官员是谁,他的品位都挺轻佻花哨的。白色的墙壁上嵌着鲜艳的橘色,和陶瓷的水槽、浴缸以及掩在石灰绿色浴帘后面的花洒相称。水池上方的镜子映出了我自己的模样——就像一只湿漉漉的老鼠,不过很干净。老妈在我旁边,让我更清楚地看到了我们的相像之处:瘦小的骨架,金褐色的皮肤——但她的皮肤上已经有了岁月和忧心刻下的皱纹。
吉萨带着我出了浴室,走进走廊,老妈跟在后面,用另一条毛巾帮我擦干头发。她们带我看了一间灰蓝色的卧室,里面有两张蓬松的睡床。房间不大,但是很适合我——我宁愿躺在地上,也不愿睡在梅温宫里的豪华寝室。老妈快手快脚地给我穿上一件棉睡衣,当然还有袜子和柔软的披肩。
“妈,我都要熟了。”我好声好气地抗议着,把披肩从脖子上摘了下来。
她笑着接回披肩,又亲了亲我的脸颊:“只是为了让你舒服点儿。”
“放心,我舒服得很。”我说着抱了抱她。
这时,我瞥见角落里放着我那间珠光宝气的袍子,原本是参加婚礼的礼服,现在已经撕烂了。吉萨顺着我的目光看去,脸红了。
“我以为可以收集一些,”我妹妹承认道,一脸的羞怯,“都是些红宝石。我不想浪费红宝石。”
看来,她比我想象中更具备小偷本能。
而且,显然老妈也是如此。
我正要走出卧室,她就先开口了。
“如果你觉得我会让你醒着大谈特谈什么战争,那就完全错了。”为了加强自己的观点,她抱着胳膊,直接站在了我的面前。老妈像我一样,也是小个子。但她常年辛劳,并非弱不禁风。我曾亲眼见过她是怎样收拾我那三个哥哥的,所以我很清楚,如有必要,她会直接把我扔到床上去的。
“妈,我有话得说——”
“明天早上八点,你要去简报室。那之后再说。”
“我还得问问别的事呢——”
“红血卫队占领了科尔沃姆,他们在皮蒙山麓也有活动,楼下那些人知道的只有这些。”她一边放炮似的说着,一边把我往床那里赶。
我看着吉萨求饶,但她也往后退了退,举起了双手。
“我还没跟奇隆说话呢——”
“他不会介意的。”
“卡尔——”
“他和你老爸哥哥在一起很好。他都能搞定首都了,肯定也能搞定他们。”
我想象着卡尔被布里和特里米夹在中间,忍不住笑了。
“再说,他拼尽全力,把你给我们带回来了,”老妈冲我挤挤眼,“他们不会找他麻烦的,至少今晚不会。现在上床,闭上眼睛。不然我就要手动帮你闭眼了。”
灯丝在灯泡里咝咝作响,屋子里的电线里涌动着电流。可它们的力量都无法与老妈的话相匹敌。我照她说的,爬上床,裹进毯子里。令我惊讶的是,她也在我旁边躺了下来,抱紧了我。
她第一千次亲了亲我的脸颊,说:“你哪儿也不会去。”
可是我心里清楚,这不是真的。
战争还远远没有结束。
不过至少,今晚可以暂时休战。
皮蒙山麓的鸟儿吵闹极了。它们在窗外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我猜一定是有一大群站在树上,否则怎么会这么吵。不过,这也有个好处:我从来没有在阿尔贡听到过鸟叫,现在我不用睁开眼睛就知道,昨天的一切并非梦境。我知道醒来后自己在哪里,要面对什么。
老妈一向起得早,吉萨也不在房间里,但我并不是孤单一人。我推开卧室的门,发现楼梯边坐着一个瘦高的男孩,两只脚伸着,踩在台阶上。
奇隆笑着站起来,张开双臂。就算被他们抱散架了也算是体面吧。
“真够久的。”他说。尽管我被关了六个月,受尽折磨,他也没有小心翼翼地对待我。我们转瞬间就找回了原来的相处模式。
我戳了戳他的肋骨:“也用不着感谢你吧。”
“是啊,军事突袭啊,战术打击啊,这些都不是我擅长的。”
“你有擅长的事?”
“唔,当个烦人精?”奇隆大笑起来,领着我下了楼。锅碗瓢盆的声音传来,我还闻见了煎火腿的香味。在日光之中,这栋联排公寓看起来亲切可爱,和军事基地的气氛大相径庭。奶油黄色的墙壁,紫色的地毯,让客厅显得十分温馨。不过这儿再没有别的装饰物了,令人疑惑。墙纸上有一些钉子孔,也许曾经挂着些画,已经被移走了。我们途经的屋子——小厅和书房——都没什么摆设。也许是之前住在这儿的官员腾空了自己的房子,或者是别人替他做的。
停。我告诫自己。我已经有权不去思考背叛和陷害之类的事了。你安全了,你安全了;都过去了。我在脑海里重复着这些话。
奇隆伸出手,在厨房门前拦住了我。他向前倾着身子,让我不得不看着他的眼睛。我记忆中的绿眼睛,它们专注地眯了起来。“你还好吗?”
以往,我都会点点头,笑着回绝这种暗示。我已经无数次这么做了。我推开最亲近的人,认为自己应该独自伤痛。我不想再那么做了。那样让我心怀恨意,变得可怕。但我心里的话没能说出来。我不想对奇隆说,他不会懂的。
“我在想,我需要一个词,既是‘是’也是‘不是’。”我轻声说道,低头看着自己的脚趾。
他把手放在我的肩膀上,但是没有多停留。奇隆知道我在我们之间划下的界限,他不会逾界的。“你想说的时候尽管找我。”是“尽管”,不是“如果”。“我会一直追着你的。”
我勉强笑了笑:“好啊。”空气里飘来肥肉吱吱作响的声音。“但愿布里不会把肉都吃光。”
哥哥显然真想那么干。当特里米帮老妈做饭的时候,布里却围着她转悠,直接从油里捏起火腿来吃。老妈狠拍他,特里米则幸灾乐祸的,一边笑一边煎蛋。他们俩早就是成年人了,却还是一副小孩子模样,和我记忆中的一样。吉萨坐在餐桌旁,斜眼看着他们,手指在木头桌面上敲着,她已经尽力保持仪态了。
老爸更克制一些,他倚在摆着碗橱的墙边,新腿弯曲着伸出来。他先看到了我,冲我微微一笑。那是只属于我俩的笑容,除了开心,还有悲伤。
他感到了我们中间失去的一员,再也不会回来的一员。
我咽了口唾沫,想把谢德的幽灵推开。
卡尔也不在。他应该不会离开很久,也许还在睡觉,或者去谋划什么新计策了……谁知道呢。
“其他人也要吃呢。”经过布里时,我一边说,一边飞快地从他手里抢过一块火腿。六个月的监禁并没有使我的本能冲动变得迟钝。我冲他咧嘴一笑,坐在吉萨旁边。她现在把长头发盘成了一个圆圆的发髻。
布里坐下来,做了个鬼脸,手里拿着一大盘黄油面包。在军队里,在塔克岛,他都没有吃过这么好的食物。像其他人一样,良好的饮食也让他的状态好多了。“是啊,特里米,给我们留一点儿吧。”
“说得好像你还需要吃似的。”特里米回敬道,捏了捏布里的脸。他们打闹起来,真是孩子,我想道,也是战士。
他们都服过兵役,并且比大多数人活得长久。也许有人会说那是因为运气好,但他们确实很强壮。两个都是。如果不是在家,在战场上,他们也机智得很。战士总是隐藏在轻松的微笑和孩子气的行为背后的。很高兴现在不用看到他们的另一面。
老妈先给我上菜。没有人抱怨,就连布里也没有。我立刻就被鸡蛋和火腿埋了起来,还有一大杯加了奶和糖的浓咖啡。这都是银血贵族吃的东西,我早该知道。“妈,你们怎么弄到这些的?”我一边嚼着鸡蛋一边问道。吉萨做了个鬼脸,皱起鼻子,因为我说话的时候嘴里塞满了食物。
“街上的每日供给。”老妈答道,把肩膀上灰棕相间的发辫撩到后面。“这一排房子里住的都是红血卫队的军官,高级军官,还有一些特别的人——以及他们的家人。”
“‘特别的人’是指……”我试图弄明白,“新血?”
奇隆替老妈回答了:“如果是军官,不管是不是新血都住在这儿。不过那些招募来的普通新血和士兵一起住在兵营里。这样更好一些,隔阂少一点儿,也不会让人太害怕。要是其他人总是害怕与他们站在一起的话,我们可就别想组建一支真正的军队了。”
我不由自主地扬起眉毛,很是惊讶。
“跟你说过我有擅长的事嘛。”他轻声说道,还眨了眨眼睛。
老妈满面笑容地把第二盘食物推到奇隆跟前,爱怜地抚摩他的头发,把发尾打结的地方通开。他尴尬地摸了摸自己的头发,想把乱发压下去。“奇隆一直在设法改善新血与红血卫队其他成员的关系。”老妈自豪地说。奇隆则抬起手挡住了涨红的脸。
“沃伦,要是你不打算吃了——”
老爸比其他人的反应都要快,他用拐杖打了一下特里米的手。“注意礼貌,小子。”他说着从我的盘子里抢了一片火腿。“真不错。”
“是我吃过的最好的火腿。”吉萨赞同道。她优雅但又热切地叉起撒了奶酪的鸡蛋。“蒙弗的食物真好。”
“是皮蒙山麓,”老爸纠正她,“食物和物资都是从皮蒙山麓来的。”
我收集着字里行间的信息,同时也因为这种本能而瑟缩。我太习惯分析周围人的片言只语了,想都不想就这么做了,连我的家人也不例外。你安全了,你安全了;都过去了。这些话在我的脑海里盘桓,它们的节奏让我稍稍平复了一些。
老爸还是一直站着。
“你的腿怎么样?”我问。
他抓抓头,有点儿烦恼不安。“唔,我可不会立马把它们都给弄没了,”他少见地笑了,“还在适应它。那个皮肤愈疗者有空时也会来帮忙。”
“太好了。真的太好了。”
我从来没有因老爸的伤势而感到羞愧。那意味着他活了下来,从兵役中回来了。太多其他人的父亲——包括奇隆的——都死在那场毫无意义的战争中了,而我们的老爸还活着。缺了一条腿让他厌烦、不满,在轮椅上满心愤恨。他阴郁皱眉比微笑的时候多,对大多数人来说不过是个苦闷的隐居者。但他活着。他曾经告诉我,给人无望的希望是最残忍的。他对重新行走,恢复原来的模样不抱希望。而现在他站起来了,这就证明,无论是多渺小、多不可能的希望,都会有所回应。
在梅温的牢狱里,我绝望地虚耗着。我度日如年,希望末日——无论如何——赶快到来。但我仍然心存希望。傻乎乎的、不合逻辑的希望。有时候是一点儿光,有时候是一丛火。虽然看起来也是不可能实现的,就像我面前这条战争和革命的路。我们也许全都会死去。我们也许会被人背叛。还有……我们也许会赢。
我甚至不知道胜利是什么样子,也不知道该具体地希望些什么。我只知道必须心怀希望。这是我能用以抵御内心阴郁的唯一盾牌。
我环顾餐桌周围。我曾经认为家人不理解我,不懂得我会成为什么样的人,并且为此悲哀。我曾经觉得自己被隔绝在外,孤独,无依。
我不会再那么想了。我现在懂得了。我了解我自己了。
我是梅儿·巴罗。不是梅瑞娜,不是闪电女孩。我是梅儿。
老爸老妈静悄悄地想陪我去简报室,吉萨也是。我拒绝了。那是军事事宜,完全是公事公办,只和红血卫队的事业有关。如果没有老妈握着我的手,我会更容易回忆起那些细节。我可以在上校和其他军官面前强势,但在她面前做不到。她会让我感情用事,脆弱崩溃。在家人周围,脆弱是可以接受、可以原谅的,但在战争和生死悬而未决的时候可不行。
厨房里的钟敲响了八点钟,那辆敞篷车准时飞驰而至,停在联排公寓外面。我悄无声息地走出屋子,只有奇隆跟着,但他也不会跟我一起去。他知道自己无权参与。
“你今天有什么可干的呢?”我拉开黄铜门把手,问他。
他耸了耸肩:“和在特里亚尔的日程差不多。做点儿训练,和新血们拉拉关系,还有艾达的课。和你父母一起来到这儿以后,我觉得能跟上进度了。”
“日程,”我嗤笑着踏进外面的阳光里,“听起来像个银血贵族小姐呢。”
“唔,等你像我一样貌美如花了……”奇隆叹了口气。
外面已经很热了,太阳在东边的地平线上光芒万丈。我脱掉了老妈硬要我穿上的外套。街道两旁是枝繁叶茂的树木,让这军事基地看起来就像个高级住宅区。大多数联排砖房似乎都无人居住,门窗紧闭,没有亮光。门前台阶边,接我的汽车在等着。驾驶员摘下太阳镜,从上到下地打量了我一番。我早该知道的。卡尔已经尽可能多地给我留出和家人独处的时间,但他可不能离开太久。
“奇隆。”他叫道,挥手打了个招呼。奇隆也很轻松地冲他笑笑。这六个月已经让他们俩之间的对抗关系不见了踪影。
“我晚些时候找你,”我对奇隆说,“交换交换意见。”
他点头道:“那当然好。”
尽管驾驶座上的人是卡尔,像灯塔似的吸引着我,但我走向车子时还是很慢。远处,飞机的引擎隆隆作响。我脚下的每一步都意味着要接近那六个月的监禁经历。如果此刻我掉头而去,没人会怪我。但那不过是将不可避免的事往后拖延罢了。
卡尔看着,他的脸在日光下阴气沉沉。他伸出手,帮我坐进前排座位,好像我是个残疾人似的。发动机响了,车子的电力心脏是一种安慰,也是一种提醒。我或许会觉得害怕,但我绝不软弱。
卡尔又朝奇隆挥了挥手,就掉转车头,猛踩油门,沿着街道往前驶去。微风吹拂着他的头发——剪得很粗糙,东一块西一块地反着光,不均匀。
我伸手摸了摸他的后脑勺:“你是自己剪的头发吗?”
他的脸颊泛起了银光。“是啊。”卡尔一只手扶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拉住了我的手。“你能坚持下去吗?”
“我会熬过去的。你的报告应该掌握了大部分信息,我只要填上漏掉的细节就好。”两侧的树木越来越稀疏,住宅区的街道变成了宽阔大路,左边是停机坪,我们向右转弯,车子平稳地跃上了人行道。“而且,但愿有什么人可以代替我做……所有这些。”
“跟这些人打交道,你得强势要求他们作答,而不是等着答案出现。”
“你‘强势要求’过吗,殿下?”
他低声笑了起来:“他们肯定是认为有过了。”
五分钟之后我们就要到达目的地了,卡尔趁此机会将必要信息告诉我,好让我迅速进入状态:湖境之地在与诺尔塔接壤处的特里亚尔附近设有一个总部,上校的那些撤回北方的士兵都在为突袭而备战。他们一连几个月待在地下冰冷的地堡里,上校和法莱则负责与司令部保持联系,交换情报。他们的目标是——科尔沃姆。卡尔在描述那围城之役时,声音微微沙哑。他自己率领先锋队,以出其不意的偷袭攻下了科尔沃姆的城墙,随后一砖一石地占领了整个要塞城市。他很可能认识那些与自己交战的士兵,很可能杀死了自己的朋友。我没有去触碰他的伤痛。总之,他们的围城赢得了胜利,最后的那些银血族军官不是举手投降,就是被就地正法了。
“现在他们大多数成了人质,有些人被家人赎回去了,还有些选择了死。”卡尔喃喃说着,声音越来越小。他瞥了我一眼,只是一瞬之间,他的眼角藏在深色的太阳镜片后面,看不清。
“真遗憾。”我咕哝着。这是心里话。不仅是因为卡尔身陷痛苦,也是因为我早就明白了,这个世界的灰色地带有多么可怕。“朱利安会去简报室吗?”
卡尔叹了口气,欣然转换了话题:“我不知道。今天早上他还在说,蒙弗的厚脸皮们挺通融的,他关心的事都网开一面——准许他进入基地的档案馆,允许他使用实验室。他一直都想把关于新血的研究继续下去。”
对朱利安·雅各来说,没有什么奖赏酬劳比时间和书更好。
“不过,他们也许不太愿意让一位心音人靠近他们的头领。”卡尔深思道。
“可以理解。”我答道。我们的异能可以摧毁人的肉体,而朱利安的异能可以操控人心,更具破坏力。“那么,蒙弗参与这事有多久了?”
“我也不知道。”卡尔的恼怒显而易见。“但他们是在科尔沃姆一战之后开始真正关注的。而现在,梅温和湖境之地结盟,他在重新凝聚力量,伺机压制反抗。”他解释道,“蒙弗和红血卫队也一样。蒙弗提供的不是食物和武器,而是士兵。有红血族,也有新血。他们有一个现成的计划,能把你从阿尔贡救出来。即钳形攻势。于是,我们从特里亚尔出发,蒙弗人从皮蒙山麓出发。他们既然能组织,我便让出指挥的位置。他们只需要一个好的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