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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

  艾墨瑞大学医学院学生事务办公室的那个秘书名叫温妮‧布里斯,长得很像女星桃乐丝‧黛,年轻时是阳光型的金发女郎,年老些就成了慈祥的南方大妈。在办公室的学生信箱区旁边,她总是煮好一壶咖啡,办公桌上还放着一大钵奶油硬糖。摩尔可以想象,压力很大的医学院学生很可能把这里视为一个温暖的避难所。温妮在这个办公室工作已经超过二十年了,因为没有自己的孩子,于是她把自己的母性都发挥在每天来拿信件的学生身上。她请他们吃烤饼干,提供他们租屋情报,在他们恋爱不顺或考试当掉时提供咨询。而且每一年的毕业典礼她都会掉泪,因为又有一百一十个小孩要离开她了。

  「两年前萨瓦纳警方打电话给我时,我真不敢相信,」她说,优雅地坐进她的椅子里。「我告诉他们一定是搞错了。我每天看到安德鲁走进这个办公室拿信,他是那种你所能想象最和善的小孩。有礼貌,从不讲粗话。我都会特别注意别人的眼睛,摩尔警探,只是要让他们知道我真的看清了他们。而我在安德鲁的双眼里,看到了一个好孩子。」

  摩尔心想,这证明了我们有多么容易被邪恶欺瞒。

  「卡普拉在这边当学生的那四年,你记得他有任何亲近的朋友吗?」

  「你的意思是,比方女朋友?」

  「我比较有兴趣的,是他的男性朋友。我打了电话给他以前在亚特兰大这里的房东太太谈过。她说有个年轻男人偶尔会去找卡普拉,她认为那人也是医学院的学生。」

  温妮站起来走到档案柜,拿出一张计算机打印的数据。「这是安德鲁那一届的学生名册。一年级总共有一百一十个学生,大概有一半是男生。」

  「他在其中有任何亲近的朋友吗?」

  她浏览着那三页名字,摇摇头。「对不起。我实在不记得有谁跟他特别亲近。」

  「你的意思是,他没有任何朋友?」

  「我的意思是,我不知道。」

  「名单可以借我看一下吗?」

  她递给他。他往下看着那份名单,但除了卡普拉之外,没有一个名字是眼熟的。「你知道些学生现在住在哪里吗?」

  「知道。我会更新他们的邮件地址,要寄校友通讯的。」

  「有任何人是住在波士顿地区的吗?」

  「我查一下。」她转向旁边的计算机,光亮的粉红色指甲敲着键盘。温妮‧布里斯的天真让像是来自一个比较古老、比较精致的年代,因而摩尔看着她熟练地操作计算机,觉得好怪异。「有一个住在麻州的牛顿市。是在波士顿附近吧?」

  「没错。」摩尔身体往前凑,脉搏忽然加快了。「他叫什么名字?」

  「是女生。蕾提夏‧葛林。很可爱的女孩子。她老是送我一大袋山核桃。真是淘气,因为她明知道我很怕胖的。不过我觉得她喜欢喂饱别人,她就是那个样子。」

  「她结婚了吗?或者有没有男朋友?」

  「啊,她老公很棒!我这辈子见过最高的男人!一九六公分,一身黑色的皮肤好漂亮。」

  「黑色。」他说。

  「没错,漂亮得就像漆皮。」

  摩尔叹了口气,又回去看名单。「据你所知,卡普拉那一届同学里头,没有其他人住在波士顿附近吗?」

  「根据我的名单是没有。」她转向他。「啊,你看起来好失望。」她的口气好难过,彷佛觉得自己要对他的失望负责。

  「我今天的打击率是零,」他承认。

  「吃颗糖吧。」

  「谢谢,但是不用了。」

  「你也怕胖?」

  「我不太喜欢吃甜的。」

  「那你显然不是南方人。」

  他忍不住笑了起来。温妮‧布里斯用她的大眼睛和温柔嗓音吸引他,正如她吸引每个走进她办公室的男女学生一样。他的目光转到她身后的墙上,上头挂了几张团体照。「这些是医学院的历届学生吗?」

  她回头看着墙面。「每年毕业典礼,我都找我先生来拍一张团体照。要让那些学生聚在一起真不容易。我先生老说,那就像是要把一大堆猫集中在一起。可是我想拍这么一张照片,硬要他们配合。这些年轻人真的是太可爱了,不是吗?」

  「哪一张是安德鲁‧卡普拉那一届的?」

  「我拿纪念册给你看,上头还有名字。」她站起来,走到一个有玻璃门的书橱前。她虔敬地从架上抽出一本薄薄的册子,一手轻拂过封面,像是拂去灰尘。「这是安德鲁那一届的毕业纪念册。里头有所有同学的照片,还注明他们要去哪里实习。」她暂停一下,然纪念册递给他。「我只有这一本。所以麻烦你,可不可以就在这里看,不要带走?」

  「我就坐在那个角落,免得碍你的事。你也可以随时盯着我,这样行吗?」

  「哎呀,我又没说我信不过你!」

  「唔,你不该信任我的。」摩尔说,跟她挤了挤眼睛。她像个小女孩似的红了脸。

  〆

  他拿着纪念册到角落的休息区,就在咖啡壶旁,桌上还有一盘饼干。他坐在一张单人沙发椅上,打开那本艾墨瑞大学医学院的毕业纪念册。现在是中午时间,一个个年轻脸庞、身穿白袍的学生纷纷进来察看信箱。这些小鬼怎么能当医生?他难以想象把自己中年的身体交给这些年轻人照顾。他看到他们好奇地朝他看,听到温妮‧布里斯轻声说:「他是凶杀组警探,波士顿来的。」没错,那个坐在角落的糟老头。

  摩尔把头埋得更低,专心看着那些照片。每张照片底下有学生的姓名、家乡,还有申请到的实习医院。他看到卡普拉的照片时,暂停下来。卡普拉直视着镜头,面露微笑,眼神诚挚而坦然。这是摩尔觉得最令人毛骨悚然的──这个掠食者藏身在猎物群中,没有人看得出来。

  卡普拉的照片下头是他实习的地点。外科,乔治亚州萨瓦纳,河原医学中心。

  他很好奇卡普拉还有哪些同学也在萨瓦纳实习,当卡普拉在那边屠杀女人时,有谁也住在那个城市?他翻了一下,看着名单,发现有其他三个学生也在萨瓦纳地区实习。其中两个是女生,另外一个男生是亚裔的。

  又走进死胡同里了。

  他沮丧地往后靠坐。那本纪念册就摊在他膝上,他看到医学院院长的照片朝他微笑。底下是他的毕业致词,题目是:「悬壶济世」。

  ◇

  今天,一〇八位有为青年郑重立誓,要完成一趟漫长而难难的旅程。这份身为医师和疗愈者的誓词不是随便说说而已,而是要延续终身……

  〆

  摩尔坐直身子,重新读了一次那份院长的致词。

  ◇

  今天,一〇八位有为青年……

  〆

  他站起来走向温妮的办公桌。「布里斯太太?」

  「是的,警探?」

  「你刚刚说过,安德鲁那一届入学时有一百一十个学生?」

  「医学院每年都会录取一百一十个学生。」

  「这里,在院长的致词中,他说有一百零八位毕业。那另外两位怎么了?」

  温妮哀伤地摇摇头。「那个可怜的女孩出了事,我到现在还是很难释怀。」

  「哪个女孩?」

  「劳拉‧韩钦森。她当时在海地的一个诊所工作,那是高年级的见习课程。我听说那边的路况很差。卡车冲进了一条水沟,往右翻车,把她压在下面。」

  「所以她出了车祸。」

  「她坐在那辆卡车后头。他们花了十个小时都没办法救出她。」

  「那另外一个学生呢?还有一个没毕业的。」

  温妮的目光往下看着办公桌,看得出她并不想谈这个话题。

  「布里斯太太?」

  「这种事总是难免,每隔一阵子就会发生一次,」她说。「有个学生辍学了。我们努力想让他们留在学校,但是你知道,有些人实在就是没有那个资质。」

  「所以这个学生──他叫什么名字?」

  「沃伦‧荷伊。」

  「他退学了?」

  「没错,可以这么说。」

  「是因为成绩不好吗?」

  「这个嘛……」她四下看了一圈,好像想找人帮忙却找不到。「或许你该找我们的一位教授康恩医师谈谈,他可以回答你的问题。」

  「你不晓得答案?」

  「那是有关……私人性质的。应该由康恩医师告诉你才对。」

  摩尔看了手表一眼。他本来考虑晚上赶飞机回萨瓦纳,但现在看起来大概没办法了。「我该去哪里找康恩医师?」

  「解剖实验室。」

  〆

  他从走廊上就闻到福尔马林的气味。摩尔在标示着「解剖」字样的门外暂停一下,准备好面对接下来的状况。尽管他以为自己有心理准备了,但是一进门,他立刻就被眼前的影像震慑住了。二十八张解剖台,排成四行,占满整个房间。台上是一具具解剖到后段的尸体。不同于摩尔在法医实验室习见的那些尸体,眼前这些看起来像假的,皮肤硬得像塑料,外露的血管被防腐剂染成鲜艳的蓝色或红色。今天学生们的焦点是头部,理开脸部的肌肉。每具尸体分配了四名学生,他们彼此念着教科书上的字句、互相问问题、提供建议,吵得整个房间闹烘烘。要不是解剖台上那些的尸体,这些学生简直就像工厂里面的工人,对着机械零件在工作。

  一个年轻女子抬头好奇地看着摩尔这个陌生人,穿着一身西装走进了他们的实验室。「你要找谁吗?」她问,手上的解剖刀正要切进大体的脸颊。

  「康恩医师。」

  「他在实验室另一头。看到那个白胡子的大块头吗?」

  「看到了,谢谢。」他继续沿着那排解剖台往前走,目光不禁被经过的每具尸体吸引。这个女人四肢瘦弱,在钢制解剖台上像枯干的木棍。那个黑人被划开皮肤,露出大腿上粗壮的肌肉。到了那一排尾端,一个长得像圣诞老人的男子指着细致的面部神经纤维讲解,一群学生正专心听着。

  「康恩医师吗?」摩尔说。

  康恩抬起眼睛,所有圣诞老人的假象都不见了。这个男人的深色眼睛很严肃,没有丝毫幽默。「是的。」

  「我是摩尔警探。学生事务处的布里斯太太要我来找你。」

  康恩直起身子,忽然间摩尔抬头看着这个大山似的男人。解剖刀在他的大手里,看起来很不协调又脆弱。他放下刀子,脱掉手套,然后转身到水槽洗手,此时摩尔看到他的白发在脑后扎成一根马尾。

  「有什么事情?」康恩问,伸手要拿纸巾。

  「我想请教几个问题,是有关你七年前教过的一个医学院新鲜人。沃伦‧荷伊。」

  康恩背对着摩尔,但摩尔看到他巨大的手掌在水槽上方僵住了,滴着水。然后康恩抓下一张纸巾,默默擦干手。

  「你记得他吗?」摩尔问。

  「记得。」

  「记得很清楚吗?」

  「他是个令人难忘的学生。」

  「愿意多谈一些吗?」

  「其实不太想。」康恩把揉皱的纸巾扔进垃圾桶。

  「这是一桩刑事案的调查,康恩医师。」

  此时好几个学生朝他们看过来。刑事这个字眼吸引了他们的注意。

  「去我办公室谈吧。」

  摩尔跟着他走进一个邻接的房间。隔着玻璃隔板,他们可以看到整个实验室和二十八张解剖台。像一个尸体聚落。

  康恩关上门,转过来面对他。「你为什么会问起沃伦?了什么?」

  「据我们所知,他什么都没做。我只是必须知道他和安德鲁‧卡普拉的关系。」

  「安德鲁‧卡普拉?」康恩冷哼一声,「我们最有名的毕业生。医学院最爱以这种事情出名了,教神经病怎么切割人体。」

  「你认为卡普拉疯了?」

  「像卡普拉这种人,我不确定在心理学诊断上可以归类。」

  「那你对他有什么印象?」

  「很正常,一点问题也没有。我印象中他完全正常。」

  这种描述,摩尔听得愈多次,就愈觉得不寒而栗。

  「那沃伦‧荷伊呢?」

  「你为什么要打听他?」

  「我得知道他和卡普拉是不是朋友。」

  康恩想了一下。「我不知道。这个实验室外头所发生的事情,我没法告诉你。我只看到这个实验室里面的状况。学生们努力把大量信息塞进他们工作过度的脑袋里。不是每个人都有办法应付这种压力。」

  「沃伦就是这样吗?这就是他辍学的原因?」

  康恩转身面对着玻璃隔板,看着解剖实验室。「你有没有好奇过,那些大体是哪里来的?」

  「什么?」

  「医学院是怎么得到这些这些遗体的?他们最后是怎么来到这些解剖台上,让人开膛剖腹的?」

  「我想是这些人的遗嘱中,交代要把自己的身体捐给医学院。」

  「一点也没错。每一具大体,都是因为有一个人类做出了非常慷慨的决定。他们把自己的遗体捐给我们。与其躺在某具花梨木的棺材里,他们选择要让自己的遗体做些有用的事,用来教导我们下一代的医生。要是没有这些遗体,就办不到了。学生必须要看到各式各样真正的人体。他们必须探索,拿着解剖刀,研究颈动脉的分枝,还有脸部的肌肉。没错,有些可以从计算机中学习,但真正切开皮肤、理出一条纤细的神经,还是不一样的。要做到这些,你就要有一具人体。你需要某些慷慨而慈悲的人,放弃他们最私密的部分──他们自己的身体。我把这里每一具大体都当成一位了不起的人。我这么对待他们,也希望我的学生有同样的敬意。这个实验室里不准开玩笑或胡闹。他们都必须尊重每具大体,以及大体的每一个部分。等到解剖完毕后,要让这些遗体火化、丢弃得有尊严。」他转过来看着摩尔。「这是我实验室里的规矩。」

  「这跟沃伦‧荷伊有什么关系?」

  「关系可大了。」

  「这就是他辍学的原因吗?」

  「没错。」他又转身过去看着窗子。

  摩尔等着,目光落在教授宽阔的背部,给他时间去思索要怎么说。

  「解剖,」康恩说,「是一个漫长的过程。有的学生在排定的上课时间,没办法完成指定的进度。有些人需要更多时间,温习复杂的解剖学。所以我让他们随时可以进出实验室。他们每个人都有这栋大楼的钥匙,如果有必要的话,半夜都可以进来工作。有些人的确会这样。」

  「那沃伦呢?」

  他停顿一下。「是的。」

  摩尔觉得后颈刺痛,心中开始浮现出一个可怕的怀疑。

  康恩走向档案柜,拉开抽屉,搜寻塞在里头的数据。「那天是星期天。我周末出城了,当天晚上必须赶回来,准备星期一上课的一个标本。你知道这些学生,很多人解剖时,会把样本切得乱七八糟。所以得展示一个完好的解剖样本,让他们看看原来的结构应该是什么样子。我们当时是进行到生殖系统,他们已经开始解剖那些器官。我还记得我开车进校园的时候已经很晚,遇了半夜十二点了。我看到实验室窗子是亮的,心想又是哪个忍不住的学生,想偷偷跑来用功,好领先同学一步。我进了大楼,沿着走廊过来,开了门。」

  「沃伦‧荷伊在这里。」摩尔大胆猜测。

  「没错。」康恩在档案柜里找到他要的东西。他拿出那个档案夹,转向摩尔。「当我看到他在做的事情,我──唉,我失控了。我抓住他的衬衫,推着他抵住水槽。当时我下手很重,我承认,但我气得实在忍不住。到现在只要一想到,我还是会很生气。」他吐出一口大气,但即使是过了七年的今天,他还是难以平静。「我跟他吼了一顿之后,把他拖到我办公室这里,要他签名写一份正式声明,说他要离开这个学校,次日早晨八点起生效。他不必说原因,但他必须退学,不然我就要把我在这个实验室所看到的书面报告公开。当然,他同意了。他没有别的办法,但整件事好像不会太困扰他。我印象中,他最怪异的就是这点──没有什么会让他情绪波动。无论什么事,他全都可以冷静而理性地接受。但沃伦就是那样。非常理性,从不会为了什么而心烦。他几乎是……」康恩暂停了一下。「像机械一样。」

  「当时你看到的是什么?他当时在实验室做什么?」

  康恩把那个档案夹递给摩尔。「全都写在里面了。这份档案我一直留着,以防万一沃伦那边采取法律行动。你知道,现在这个时代,学生什么事都可能拿来告你。如果他想再回来复学,我希望能有个对策。」

  摩尔接过那个档案夹,上头的标签只有「沃伦‧荷伊」的字样。里头是三页打了字的纸。

  「当时沃伦被分配到一具女性的大体。」康恩说。「他和同组的人已经开始骨盆解剖,要露出膀胱和子宫。器官不用切除,只要露出来就好。那个星期天夜里,沃伦进来完成工作。但他没有小心解剖,而是毁损尸体。好像他手一碰到解剖刀,整个就失控了。他不光是露出那些器官,而是挖出来。首先他把膀胱切下,放在大体的双腿之间。接着他又割下子宫。他没戴手套,似乎想感觉那些器官贴在他的手上。我发现时,他就是这个样子,一手握着湿答答的器官,而另一手……」康恩厌恶地停下来。

  康恩说不出口的话,摩尔在印出来的纸页上看到了。摩尔帮他讲完那个句子。「他正在自慰。」

  康恩走到办公桌后,跌坐在椅子上。「这就是为什么我不能让他毕业。老天,他会成为什么样的医师?如果他对一具尸体都这样了,那么他会对活的病人怎么做?」

  我知道他怎么做。我亲眼见过他的成果。

  摩尔翻到第三页,阅读康恩医师写的最后一段。

  ◇

  荷伊先生同意他会自愿退学,从明天上午八点开始生效。为了回报,有关这个事件我会保密。由于大体已经毁损,他在十九号解剖台的实验室同伴会重新分配到别组,以进行这个阶段的解剖课。

  〆

  同组同学。

  摩尔看着康恩。「沃伦有几个实验室同伴?」

  「每张解剖台有四个学生。」

  「其他三个学生是谁?」

  康恩皱眉。「我不记得,那是七年前的事情了。」

  「当初分配的名单,你还留着吗?」

  「没有。」他顿了一下。「不过我倒是记得其中一个,是个女学生。」他转过去面对计算机,叫出他的学生入学档案。跟沃伦‧荷伊同一年入学的名单出现在屏幕上。康恩花了好一会儿看那些名字,然后说:「找到了。爱蜜丽‧强斯顿。我记得她。」

  「为什么?」

  「唔,首先因为她真的很漂亮。很像梅格‧莱恩。其次因为沃伦辍学后,她想知道为什么。我不愿意告诉她原因。所以她就问我是不是跟女人有关。好像沃伦一直在学校里跟踪爱蜜丽,搞得她心里发毛。不用说,沃伦离开学校之后,她松了一口气。」

  「你觉得她还会记得另外两个实验室同伴吗?」

  「有可能。」康恩拿起电话,打给学生事务处。「嘿,温妮吗?你有没有爱蜜丽‧强斯顿现在的电话号码?」他伸手拿笔,写下号码,然后挂断。「她在休斯敦一家私人医院工作。」他说,又拨电话。「那边现在是十一点,所以她应该在……喂,爱蜜丽?我是来自过去的声音,艾墨瑞的康恩医师……对,解剖实验室。真是古代历史了,嗯?」

  摩尔凑向前,心跳加快。

  当康恩最后终于挂掉电话抬起头来,摩尔在他眼中看到了答案。

  「她的确记得另外两个解剖课同伴,」康恩说。「一个是叫芭柏‧李普曼的女生。另一个……」

  「卡普拉?」

  康恩点点头。「第四个同伴就是安德鲁‧卡普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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