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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瑞卓利站在艾睿丝.方的卧室﹐凝视着被屠刀钉在枕头上的相片。艾睿丝在相片里很年轻﹐抱着小婴儿﹐笑脸盈盈。

  「她说这把刀子是她家厨房里的刀﹐」佛洛斯特说。「相片里的婴儿是她的女儿劳拉。相片原本在书架上的相框里﹐被小偷刻意抽走﹐带上楼﹐放在她不可能漏看的地方。」

  「她也不可能看不出其中的意味。刀戳枕头﹐铁定不是想祝她夜夜美梦。谁会做这种事﹖」

  「她不清楚。」佛洛斯特压低嗓门﹐以免被楼下的艾睿丝听见。「是她的说法。」

  「你认为﹐她对我们不够老实﹖」

  「我不知道。有一件事……」

  「什么事﹖」

  他把嗓门压得更低。「她刚才阻止我通知妳﹐而且居然叫我假装没看见﹐我觉得不太合乎常理。」

  我有同感﹐瑞卓利心想﹐对着刀子皱眉。刀刃整支没入枕头﹐把相片压进枕头套﹐像是一怒之下的举动﹐恐吓的意味明显。「假如是别人﹐大叫警方派人保护都来不及了。」

  「她坚持说不必。说她不怕。」

  「真的有小偷进来吗﹖确定吗﹖」

  「妳想暗示什么﹖」

  「有可能是她自导自演﹐从厨房带刀进卧室。」

  「有必要吗﹖」

  「所以她才不怕。」

  「事情的过程不是妳想的那样。」

  「你怎么晓得﹖」

  「因为她发现时﹐我也在场。」

  瑞卓利转向他。「你进她的卧房﹖」

  「别用有色的眼光看我嘛。我不过是陪她走回家而已。我注意到她的前门开着﹐所以进来检查。」

  「就这样。」

  「就这样而已嘛!」

  那你干嘛一脸心虚﹖她低头看着被戳破的旧照。「假如我回家﹐发现这种情形﹐保证会被吓破胆。她怎么不希望警方调查﹖」

  「可能是文化隔阂﹐忌讳找警察。谭说﹐中国城的居民对我们不太放心。」

  「最不放心的应该是碰到做这种坏事的人。」瑞卓利转向卧房门。「我们去找方夫人问问看。」

  下楼后﹐她在客厅找到艾睿丝。艾睿丝坐在褪色的褐色沙发上﹐神态安详﹐绝对不像自家刚遭人入侵的模样。谭警探在她附近踱步﹐手机贴耳。他抬头瞥见瑞卓利﹐表情是﹕我也搞不懂这里的状况。

  瑞卓利在艾睿丝对面坐下﹐默默端详她片刻。艾睿丝也瞪着她看﹐彷佛明白对方在考验她﹐已经做好迎战的准备。艾睿丝的眼神没有受害的意味。

  「方夫人﹐妳觉得歹徒想做什么﹖」瑞卓利说。

  「我不知道。」

  「妳家以前被闯过空门吗﹖」

  「没有。」

  「妳在这里住了多久﹖」

  「将近三十五年了。我和先生移民来美国﹐一直没有搬家过。」

  「据妳推测﹐谁会做这种事﹖也许是跟妳交往一阵的男人﹐被妳拒绝﹐所以做这种事泄恨﹖」

  「没有。」她连想也没想﹐彷佛这句话是她准备来应付所有问题的答案。「没有男人。警方也没必要介入。」

  「有人闯进妳家﹐拿屠刀把相片戳进枕头﹐恐吓的意味再明显不过了。谁想威胁妳﹖」

  「我不知道。」

  「妳却不希望警方侦办。」

  艾睿丝定睛回敬﹐有恃无恐。瑞卓利瞪着她﹐宛如望着两池黑水﹐瞧不出端倪﹐只好靠向沙发背﹐任时光流逝。她看见谭和佛洛斯特站在客厅边缘﹐竖起耳朵聆听两个女人的对话﹐三双眼珠子停留在艾睿丝身上﹐沉默延续﹐她镇定的神情毫无迸裂的迹象。

  该换另一招了。

  「我今天去找派崔克.迪昂﹐聊到一件很有意思的事﹐」瑞卓利说。「他是红凤凰血案死者之一的前夫。他告诉我﹐每年三月﹐妳会寄信给他和其他家属。」

  「我谁也没寄过。」

  「过去七年﹐他们每年接到一次﹐年年在红凤凰血案的纪念日收到。家属认定是妳寄的。寄家属的讣闻影印本。想勾起痛苦的往事。」

  「勾起往事﹖」艾睿丝的表情僵住。「什么样的家属需要别人提醒﹖」暴躁的心情首度动摇她的嗓音﹐令她的双手发抖。「往事天天陪伴我﹐一步也不曾离开过﹐我睡着以后照样不走。」

  「妳接过类似的信件吗﹖」

  「没有。不过﹐我不一样﹐不需要别人提醒。在所有家属当中﹐质疑过的人好像只有我一个﹐只有我要求解答。」

  「如果信不是妳寄的﹐妳认为谁最有可能﹖」

  「相信真相被压制的人吧。」

  「例如妳。」

  「不过我不怕说出来。」

  「以非常公开的方式说出来。我们知道﹐妳上个月在《环球报》刊登过广告。」

  「假如死的是妳的丈夫﹐妳明知凶手逍遥法外﹐尽管事隔多年﹐妳难道不会做出同样的大动作﹖」

  两个女人互瞪了片刻。瑞卓利想象着﹐每天早上在这个寒伧的家里醒来﹐生活在难以言喻的伤痛中﹐执着于一去不回的美满生活﹐苦思着幸福破灭的症结何在﹐坐在这间客厅里﹐坐在这张表皮破损的扶手椅。瑞卓利愈想愈沉重﹐感觉绝望沉淀在肩膀上﹐压着她下沉﹐蒙蔽所有的欢乐气息。这地方跟我的世界完全沾不上边﹐她心想。我拍拍屁股就能回家﹐亲吻老公﹐拥抱女儿﹐帮她盖被子。但是﹐艾睿丝走不掉﹐会一直被困在这里。

  「十九年了﹐方夫人﹐」瑞卓利说。「我明白﹐这种事不是说忘就忘得掉。不过﹐其他家属想淡忘﹐例如派崔克.迪昂和马克.麦勒理。他们认定吴伟民是凶手﹐早已接受事实﹐也许妳现在也应该跟着接受。」

  艾睿丝抬高下巴﹐目光如燧石。「除了真相之外﹐我一概不接受。」

  「妳凭什么认为他们接受的不是真相﹖根据警方的报告﹐对吴伟民不利的证据很难推翻。」

  「警方对他不了解。」

  「妳确定妳了解他﹖」

  「对﹐彻底了解。而且﹐想讨公道﹐我只剩最后这个机会。」

  瑞卓利对她皱眉。「最后机会是什么意思﹖」

  艾睿丝吸一口气﹐抬头﹐对瑞卓利投以既庄重又镇定的目光﹕「我病了。」

  室内肃静下来。简单一句话震惊所有人。艾睿丝神态自若坐着﹐瞪着瑞卓利﹐彷佛料她不敢面露一丝同情的意味。

  「我有慢性白血病﹐」艾睿丝说。「医生告诉我﹐我可以再活十年﹐甚至能拖个二十年。有些日子﹐我觉得身体很健康﹐有些日子却累得头没办法从枕头抬起来。总有一天﹐血癌大概会要我的命﹐不过我不怕。真相不明﹐正义无法伸张﹐我拒绝咽下最后一口气。」她歇口﹐恐惧的语调首度溜进她的嗓音。「我觉得时光正从我的手指之间流走。」

  佛洛斯特走向艾睿丝的背后﹐一手放在她的肩膀上﹐只是单纯的同情之举﹐是任何人都会做的动作﹐却让瑞卓利觉得不安。同样令瑞卓利不安的是他那副哀痛的眼神。

  「不能让她今晚单独待在这里﹐」佛洛斯特说。「这房子不安全。」

  谭说:「我刚和蓓拉.李讲完电话。方夫人可以在鉴识组过来搜证期间去她那边过夜。」

  佛洛斯特说:「我载她过去。」

  「不行﹐」瑞卓利说。「让谭送她去。方夫人﹐妳去收拾行李吧﹖」她从椅子站起来。「佛洛斯特警探﹐可以跟我去外面检查周遭环境吗﹖」

  「可是──」

  「佛洛斯特。」

  他的视线在瑞卓利和艾睿丝之间游走﹐最后两脚跟随瑞卓利走出前门﹐踏进雾茫茫的夜色。

  门一关起来﹐她立刻说:「到底怎么一回事﹐快告诉我。」

  「我说得出来就好了。显然是有人想吓唬她。想阻止她继续质疑下去。」

  「不对﹐我问的是你。你怎么会带她去吃晚餐﹖怎么变成她的白马骑士了﹖」

  「我来问她女儿失踪的事。妳应该知道。」

  「问话怎么问到餐桌上﹖」

  「我们肚子饿了嘛﹐很正常啊。」

  「发生意外是很正常的事﹐可是﹐陪侦讯的对象去吃晚餐﹐哪算是意外﹖」

  「她又不是嫌犯。」

  「我们还不知道。」

  「拜托妳行不行﹐瑞卓利﹐她是受害人。她的丈夫死在枪击案﹐现在只求伸张正义。」

  「她真正追求什么﹐我们还不清楚。老实说﹐我连你在追求什么也不清楚。」

  门廊灯的黄光被雾气冲淡﹐笼罩他的头﹐形成幽幽的光环。圣人贝瑞﹐男童军﹐她心想。万无一失﹑值得信赖的警察。现在﹐佛洛斯特站在她面前﹐回避着她的眼光﹐满脸是心虚的神色。

  「我替她难过。」他说。

  「就这样而已﹖」

  「而且﹐我只是但愿……」他叹气。「丈夫死了十九年﹐她还爱着他﹐还替他传递着火把。艾莉丝呢﹖不到十年就甩掉我了。我看看艾睿丝﹐忍不住想﹐当初娶的是像她这样的女人﹐该有多好。」

  「她的年纪几乎可以当你妈了。」

  「妳搞错了。我指的不是跟她交往啦!何况﹐年龄大小有啥差别﹖最重要的是爱得忠贞不忠贞﹐是不是能不顾一切﹐一辈子爱同一个人。」他偏开头﹐轻声说﹐「我永远尝不到那种感觉。」

  前门打开﹐两人同时转头﹐看见谭警探护送艾睿丝离开。她对佛洛斯特点一点头﹐微笑带有倦意﹐然后坐上谭的车子。车尾灯在雾中远去之后﹐佛洛斯特依然凝视着她。

  「我不得不承认﹐」瑞卓利若有所思﹐「她让我起了疑心。」

  佛洛斯特转向她。「怀疑什么﹖」

  「你说对了一件事。她显然是惹到某个人。有人被她惹得火大﹐或者觉得被她威胁到了﹐所以才来她家闯空门﹐一刀戳进她的枕头。」

  「要是被她说对了呢﹖血案的凶手说不定不是厨师。」

  瑞卓利点头。「我们该去红凤凰血案的最前线调查看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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