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背叛
在我抵达的数天前,信差已将帝岚同意娶亲的消息传回皇宫了,胸有成竹的父亲亦收到了通知。在我回宫后的早晨,国王便召我到大厅,季山在冲出大厅时,差点将我撞倒。
季山怒不可抑──跟父亲在一起时,我常体验到父亲的愤怒──但当他扶住我时,眼神仅对我燃亮一瞬便移开了,彷佛无法忍受见到我似的,令我心如针刺。这情绪来得如此突然,我差点忘记自己就在父亲面前。
罗克什走向我,季山则匆匆离开大厅消失了。「叶苏拜,亲爱的,真高兴看到妳平安健康。」父亲一副很乐于见到我的样子,但一对眼睛在社交的假面后闪着邪光,我知道他一定会低声讲难听话。
「父亲。」我垂首说:「您一路应该也很平安吧?」
「是的。大家都来道喜,因为两国都要准备庆祝妳订婚了。」
「是啊。」罗札朗国王答说:「事实上,我们今晚就要庆祝。」
父亲紧拉住我藏在层层衣衫下的手臂,「很好。」他说:「也许今晚稍后,我们可以讨论小女与贵公子何时成婚较为适宜?」
「我跟你保证,小犬一定优先处理他跟叶苏拜的婚事。」黛丝琴说:「我相信等情况许可,帝岚必会赶回来与叶苏拜成亲。」
罗克什对黛丝琴露出甜笑,勉强掩盖住眼中的淫念。「那么今晚之前,我就先跟小女叙旧了。」
原本表情镇定的黛丝琴眉头一蹙,从后座上站起来。「你若不介意,我今天下午想跟叶苏拜聊聊,我很喜欢跟这孩子聊天。」
「没问题。」罗克什微微欠身,然后转身拖着我离开。父亲什么都没说,甚至在走出皇宫,离开宫外一排排的守卫时,还叫哈札里退下。父亲等觉得离开人群够远后,才松开我的手,背对我站着视察地面及附近的花园,他手插着腰,缓缓绕步,细看周遭一切,最后停在我背后。父亲的表情令我詑异,他竟然……十分开心。
「妳做得很好。」他说。
「很高兴能让您开心,父亲。」
「不知怎地,妳完成的事超乎了我的期盼,看来妳的美貌还是有点价值。」
我从未见过父亲心情如此之好,他几乎高兴到要跳起舞了。
「妳不但骗得大王子的婚约,还把他弟弟迷得神魂颠倒,二王子求我把妳许配给他,别嫁给帝岚。我当然坚称帝岚是更好的婚配,我不想担忧妳的未来。」
季山要我?我心中燃起一线希望,剎时间想起国王拥抱皇后的情形,不知季山会不会有一天,也能用那种方式抱我。
父亲打乱我的思绪说:「黛丝琴也很喜欢妳,我无法期待更棒的结果了,因此我已改变我们的计划,妳今晚就把二王子和他父亲毒死,然后嫁给大王子。假如帝岚能为我所用,我便饶他活命,他似乎是名将才。」
杀掉季山?父亲要我杀掉他?「不要!」我大喊,父亲怒瞪着我,我用手摀住嘴。
「妳刚才说什么?」他沉声威胁。
我心慌意乱,不仅想保护季山,也想保护自己,只好说出唯一能转移他注意的话。「二王子身上至少戴了一片护身符,我见过的。在我们找到另一块符片之前,你万万不能杀他。」
父亲顿了一下,我大胆地走向他,搭住他的手臂。「季山也许能……被操弄,或许我能打探到另一块符片的消息,老实说,我不确定帝岚会受我操弄;他很和善,但不像季山那样用热情的眼神看我。」
「妳比我想的还要狡猾,叶苏拜,但话又说回来,妳毕竟是我女儿。很好,妳就使计打探第二块符片的下落,然后立即回报。」
「那国王呢?」
「他怎么了?」
「假若我杀了他,别人必定会怀疑我们。若能骗王子让他们以为处境安全,应该更容易操弄两位王子。」
父亲全身紧绷,站得挺直,他不习惯我用这种态度反驳他,却又无法轻忽我的说法,况且他需要我进一步达成他的目标。我的眼角余光瞥见他指尖发出星火,但故意装作没看见。父亲压抑地说:「那就暂时放罗札朗皇室一条生路,在帝岚回来之前,妳先对二王子示好,并等待进一步指示。」
我低头行礼道:「遵命。」
「妳现在回皇宫,今天就陪着皇后吧,跟她谈谈我的……丰功伟业。」接着父亲转身背对我,意思是要我退下了,我迅速折回宫中。
当天我们共进晚餐,俨然是个快乐的大家庭,虽然季山抵死不肯看我,而父亲又频频瞄我。哈札里站在父亲背后,眼神射出警讯:等逮到我独处,就要我好看。他是我唯一会毫不手软,痛下杀手的人。
父亲预定翌日离去,因此破晓时传来敲门声,我自然以为是他,没想到敲门的竟是黛丝琴,而且一人独来。「您的随员呢?」我问,好担心万一被父亲撞见,会做出什么。
黛丝琴耸耸肩笑说:「这就是当皇后的特权。」
她为打扰我睡觉而致歉,虽然我几乎整晚没睡,并问我介不介意陪她。我跟着黛丝琴来到士兵训练场。「我们到这里做什么?」我问。
黛丝琴抖落罩袍,露出一件颇像和服,腰上系着带子的合身衣服,衣服底下是类似士兵会穿的软拖鞋与紧身裤。「我需要做点练习,」她眨眨眼说。「啊,卡当来了。」
这位罗札朗军队的中年指挥官走到训练战技的硬实圆地上,将一组漂亮的双剑递给皇后。不知这双剑是否来自黛丝琴的故乡。
「皇后,」卡当对黛丝琴行礼,「您准备就战斗位置了吗?」
「我一个小时前就准备好了,你今早跟猫一样赖在床上太久了是吗?我真担心你要变成老头子了,阿尼克。」
战士微微一笑,「还早得很呢,夫人。」
「出剑吧。」黛丝琴露出调皮的表情挑衅道。
两人斗剑时,我缩在树下观赏,这位指挥官武功十分高强,但我很快发现黛丝琴亦非省油的灯,我从未见过女人打斗,更别说是如此柔中带劲了。双剑划过空中,彷若她身体的延伸,黛丝琴像索命的舞者般旋身转绕。
我明白父亲为何如此迷恋她了,不久季山也加入他们,季山故意嘲弄卡当打不过女人,黛丝琴问儿子会更厉害吗,卡当便将自己的剑扔给季山。王子将长衫一扎,在母亲四周绕行,他还没见到躲入阴影深处的我。虽然黛丝琴知道我在,我依旧觉得自己像被逮着的偷窥者。
皇后在两人利刃相交时对儿子提问,我开始怀疑,黛丝琴引我至此,是为了全然不同的目的。浑然不知我在近处的季山老实地回答母亲的问题。
她问:「昨天之后你还好吧?」
「我好得很。」
「你知道我们很努力了。」
「我只知道阿岚又再一次赢了。」
「这又不是比赛,季山。」
「当然不是,如果从来没有赢的希望,怎能称做比赛?反正我每次都输。」
「不是每一次,也许渴望头衔的人,只有那位父亲。」
「哪个女人会为了爱情舍去王座?」
黛丝琴垂下手里的剑,「我就会。」她严肃地说:「你别太小看她。」
季山把剑挪到另一只手上,手腕一翻,再次抡剑。双方剑身相交时,季山与他母亲鼻尖相对。「就算她要我,她父亲也不会允许。」
「那可不一定。」季山狐疑地看他母亲一眼,黛丝琴皱起眉头,「好吧,他确实很顽固,或许我们可以多花点时间改变他的心意。」
「阿岚这星期就要回来了,他会期待新娘子的迎接。」
「这事也许我们还能想点办法。」季山挑眉看着母亲神秘的笑容,挡开她抵向喉头的剑。黛丝琴接着说:「无论叶苏拜做何决定,我都希望是她自己的选择,我不想逼她。」她又静静地说:「那可怜的孩子这辈子已受过太多逼迫了。」
黛丝琴技胜一筹,手腕轻转,季山的武器随而从手中飞脱。黛丝琴扬剑抵住季山的胸口大笑:「千万别轻估女人哪,我儿。」
季山也笑着回道:「我是绝对不敢低估妳的,母亲。」他亲吻黛丝琴的脸颊,然后取回自己的剑。「三战两胜如何?」他提议道,于是母子再度比划起来。
季山的肌肤在晨光下闪耀生光,他对母亲的细心体贴令人感动,这名男子将以尊重仁爱敬待他的妻子,一如他对待自己的母亲。这名男子完全不受强势女子的威胁,这是位能让我倾心的男子。
黛丝琴说得对,我根本不在意皇后的头衔,不知她究竟有何盘算,她敢如此巧妙地耍弄我父亲,真令我称奇。黛丝琴早上带我到训练场,是她故意要我听见他们母子的谈话,我正在思忖她到底希望我怎么做时,听到后面传来一股声音。
「太美了。」父亲口中吐出的热诚赞美,听来竟令人觉得下流。我当即从安坐晚树底下站起来,想到自己如此大意,便忍不住羞红脸颊。我用与父亲相同的渴望观赏这对母子斗剑,而且还被逮个正着,真令我气恼。
「她真的很独特。」父亲说。
「是的,她是。」
这时季山注意到我们了,他扔下武器,结果没能挡住黛丝琴的剑,臂上被划了一道伤口。「叶苏拜?」他向前踏一步,然后顿住。
皇后转身拿布擦拭自己的脖子。「啊,妳是来为令尊送行的吗?」她对我挤挤眼,然后对我父亲说:「谢谢你同意让她跟我们同住几个月,可惜阿岚没能早点准备好。」
我抬着头,不知她用了什么借口阻止阿岚回家,她显然很疼爱季山,但我从不觉得她偏爱哪个儿子。
「是啊,」罗克什对她淡淡一笑。「真是可惜,我们只好那时再见面了,夫人。」他拉起她的手亲吻,时间长到令人不舒服,接着他转向我。「再见了,女儿,我会再跟妳联络。」
黛丝琴要季山送我父亲回他的随员身边,然后挽起我的手,「妳刚才表现得非常镇定,」她说。
我不确定她是指我刚才偷听被发现的事,或是指父亲出现时,因此我决定答道:「您让我留下来,真是太好了。」
「难不成放妳陪他回去?我才不要,妳现在受我们保护了,叶苏拜。」我们一起目送父亲的马队步离皇宫,奔出大门。季山朝我们转过身,注视我许久,然后叹口气向我们走回来。在等候时,我侧耳听见皇后命令卡当:「加强女子澡堂的防卫,今早有人偷窥我,还未逮到是谁。」
卡当行礼道:「我会亲自督导的,夫人。」
皇后见到我惊愕的表情,立即安慰我说:「别怕,叶苏拜,我们大家都会保护妳的安全。」
我虽深信皇后的战士会忠心效力,却也知道窥视皇后者是何人。一想到父亲的无耻,我便忍不住脸红,罪恶感不下亲自偷看。
皇后说得对,不久帝岚因忙于国事,而延后行程的消息便传出来了,他们建议帝岚先将国务安排妥当后再返家,以便专心准备娶亲。帝岚勉强同意,并在各城镇要塞与国王的顾问会面,再从前线绕远路回家。
父亲留下哈札里监视我,季山责无旁贷地担任我的私人护卫。随着时日推移,我发现自己很期待能见到季山。季山教我下飞行棋,我学得颇为上手,甚至不仅一次地打败他。有时黛丝琴也会加入一起玩,但通常就我们两人,哈札里则臭着脸,百无聊赖地坐在一旁。
黛丝琴常召季山到仕女室,表面上说需要他,其实只是要求他陪我到厨房帮她取些蜜饯,或护送我到花园剪些新花。有一次她干脆撒谎说我抱怨太无聊,问季山能不能教我骑马,显然意图凑合我们。
由于我即将嫁给帝岚,使得情况变得有些奇怪,但我还是很喜欢与季山相处,两人在一起的时光中,我变得全心依赖他。我好爱看他哈哈笑时,金色双眸中闪动的光芒,没想到他温暖的笑容竟盈满我的心。我从未想过自己能依靠一名男子,我与男人相处的经验一直很差,但季山与众不同。
依赖很快变成了信任,信任成为欣赏,然后在不知不觉中,欣赏悄悄成了既令人兴奋又害怕的渴盼,我知道自己恋爱了。尽管如此,季山仍谨守小叔的身分,维持礼貌的距离。
数周过去了,帝岚返家的传言四起,不知我是否误会了黛丝琴和父亲的意思,我觉得季山对我的感情已逐渐改变,他待我更像嫂子,而非男女之情。
这段期间,帝岚几乎天天来信,畅谈两人以后的婚姻生活,虽然我的回复都很短,甚至有些简略,但他的回信却越来越充满柔情密意。为了避开哈札里,我从秘道溜进花园里,找到长椅坐下来,帝岚刚捎来的信被我捏在手中,我心想,自己究竟对这可怜的家族干了什么好事?这时季山找到我了。
「叶苏拜?妳怎么了?」他问。
季山坐到我身边,从我指间取下书信,在大腿上摊平展读:
□
我最亲爱的拜儿:
相隔数月,思汝甚切,我何其希望此刻能陪在妳身侧。家母虽有所求,但我打算略过最后几站,等造访完这个城镇后便启程返家。许或在妳收到此信前,我已经抵达了。我必须承认,每次我一阖眼便见到妳,能娶得如此美丽的娇妻,我是最运的男人。妳脸上泛漾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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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山不再往下读,他用指尖拎着信纸。「季山?」我问。「季山,你说话呀。」
他没说话,仅瞄我一眼,便站起身快速地走向花园迷宫。「你要去哪儿?」我对着遁入树篱后的季山喊。
我终于在迷宫中央找到他了,季山靠在喷泉边,张手撑住喷泉边缘背对着我,季山说话时并未回头看我。
「拜儿?」他低声问。「他喊妳拜儿?」
「是的,不过我从没要他那样喊我。」
「可是妳并不介意。」
我不知该如何回话,伊莎喊我拜儿,我向来喜欢这项称呼,感觉像两人之间的秘密,这是爱我的人所用的昵称。
最后我终于答道:「事实上,我宁可他不那么喊我。」我走到季山后面,柔声接着说:「我知道你喊你哥哥阿岚,但我一向只称他帝岚,说真的,我不知道自己能否自在地喊他别的名字。」
我试着暗示季山,我爱的人不是他哥哥。季山还是不肯看我,我只好继续喋喋不休地说:「我父亲总说,小名是下等人才会用的称呼。」我对自己的话皱眉,这话听起来很无情,也不是我想跟他说的,我不仅侮辱他,还羞辱他全家。
「他现在随时会抵达。」季山说。
「是的。」我答道。
「到时妳便会嫁给他了。」
「不就是那样安排的吗?」
「那……」
「那……什么?」
「那是妳要的吗?」他转向我,伸手以指尖沿着覆在我发上的纱罩往下抚探,已然松开的薄纱从我脸上滑落。「叶苏拜?」
他用近乎爱抚的方式轻呼我的名字,令我四肢酥颤。虽然两人站的距离不比过去贴近,但我们的关系似乎拉近了,空气在周身环飞,裹住我的肌肤。
「我……」我双唇轻颤,低垂着头,在他的注视下,全然无法自持。「我并不爱他。」我终于喃喃说道。
季山倒抽一口气,指尖轻轻划着我的下巴,然后抬起我的头,让我再次泅溺在他金色的眼眸中。「妳爱上别人了吗?」
我默默地点头。
「告诉我是谁。」他说,我望着他掀动的双唇,心脏狂敲,紧张不已,彷若只能专注在自己发麻刺痒的四肢上。我含糊而思绪紊乱地嗫嚅道:「我希望与你成婚。」
一记心跳,接着又是一记,冰与火似乎同时凝聚在一个剎那里。接着他灿然一笑,单纯的表情中涵盖阳光般的热情与坚定的允诺。我尚未弄清状况,季山已用嘴唇贴住我的手心,亲吻我柔嫩的皮肤了。他的唇缓缓移向我的手腕,然后拉起我另一只手。
我的神智愈发昏昧,只剩感觉与感官,我想要更多、更多他的唇吻,更多他的体温,更多的季山。当我终于能集中心力听见他的话时,季山已移至我的颈部了,他正说到要去与我父亲商谈。
我双手抵住他的胸口,奋力将他推开。季山猛然往后退开,他的体温骤然抽离,就像父亲突然令我血冷一样。「不行。」我低声说。
「不行?妳这是什么意思?」他与我一样困惑不解。
「我是说,我们得小心行事,我父亲是……是个很严苛的人。」
季山面色一凛,「我不会容许他再伤害妳了,叶苏拜。」
「拜托……拜托给我一点时间跟他谈谈,或许我可以说服他重新考虑。」看到季山露出怀疑的表情,我又说:「我一定会设法让我们在一起。」
「阿岚就快回来了,我们若要改变婚约,就得快点决定。」
「我会立即捎讯息给他。」我拉起季山的手,吻住他的手指。「求求你,季山,这件事暂时只有我们两个知道。」
他同意后送我回宫。我将哈札里唤到身边,派他送信给父亲,表示必须立即与他一谈。当天晚上父亲便出现在我房中了。我虽早有准备他会造访,可是当他出现时,我的手仍禁不住发抖。「帝岚要回来了,应该这几天就会抵达,季山对我告白了,我相信他会不择一切阻止婚事。」
「我明白了。请往下说。」
「你若能适时鼓励他,他可能会设法把你要找的东西弄来给你,届时他们对你或许不再构成威胁,你就没必要杀他们了。」
父亲阴险地哈哈笑道:「妳以为这一切计谋是因为我觉得他们的存在犹如芒刺在背?妳错了,儍女儿,他们跟妳懦弱的母亲一样不足挂齿,他们会被历史的长流淘汰,妳以为我在乎他爱妳?以为我看不出妳喜欢他吗?我不儍,叶苏拜。别搞错了,你们每个人的小命全握在我手里,我在妳身上花时间是因为我愿意,妳能活命全拜我宽宏大量之赐。」
他用手抚着下巴上的胡碴,「不过,为了让这场戏有悲惨的结果,我还是得说点什么。好吧。」他瞥了我最后一眼,然后扭身面对窗口。「去告诉二王子,我明天傍晚在山丘间的两国边境与他碰面,到时我再决定,留下他的小命是否能充分取悦本大爷。」
我点点头,没想到自己竟干出这种事。父亲走后,我踌躇着还有没有别的办法。我再度失眠,第二天,我以颜色最深的面纱掩住自己的憔悴,亦用它遮去了自己涉入的恶行。我若不曾出世,不知世界会不会变得更美好,这不是我第一次这样想了。
季山毫不犹豫地同意见父亲。我们佯称骑马去看落日,一起来到边界。父亲正在等我们,他对季山点点头,季山身上仅象征性地戴了把佩剑和胸甲,我发现他根本不打算与父亲起冲突。我忍不住咬着唇,直到咬出血来。即使季山全副武装,不是以求婚者的姿态接近父亲,也断然不是父亲的对手。
行过礼后,季山坦然表示,希望父亲重新考虑他的提议。父亲眼露狡光,季山的做法果然如他所料。「要我放弃头衔,你拿什么来换?」父亲问:「你应该不会认为,我会因为不忍心而答应你的提亲吧?」
季山出提出各种条件,财富、骏马、战象及任何他所拥有的财物,没多久,父亲便越来越不耐烦了。
「我不需要这些东西,」他老实不客气地说。「季山,我觉得你是个果决的人,即使必须做点牺牲,也能痛下决定,我说得对吗?」
季山两手迭在胸口,「我在沙场上向来以果决闻名。」
「很好,那我就尽量有话直说了,小女叶苏拜为了与你哥哥成婚,当上皇后,一直压抑对你的感情,可惜她似乎无法抹灭对你的爱意,只想选择你。老实说,你们两人若从未谋面,对双方家庭与国家也许更有好处,但我这个人就是心肠软,很能理解年轻人的爱。」
我挑起一边眉毛,但默不作声。
罗克什接着说:「我很同情你们的难处,因此我会同意改变婚约。」
季山放声大笑,环住我紧紧抱着。
「可是……」父亲说,显然对季山的行为不以为然,「你必须同意我的条件。」
季山从我身边站开,瞬间从恋爱中的年轻人,变成十足令其父王感到骄傲的王子。「我不能代家父对你承诺任何事,我只能把属于自己的东西给你,你若想要其他更多的,得去跟我父母谈。」
罗克什用手环住季山的肩膀,「儿啊,我可以这样喊你吗?」他没等季山回答,「咱们先别把他们扯进来,这次的协商非常微妙,我们应该小心进行,嗯?」
季山勉强点点头,「你的条件是什么?」
「噢,我的条件不多,只是一件小事。是这样的,我是个收藏家。」
「收藏什么?」
罗克什仰头大笑,「很多东西,不过就你的情形,你手上有份东西我可能很感兴趣,我觉得放弃叶苏拜的头衔或许是项不错的交易。」
「是什么东西?」
「你们家族有个护身符,事实上,有两个。」
「达门护身符吗?你要它们做什么?它们根本不值钱,只是家传的小饰品罢了。」
「是啊,我知道它们不值什么钱,但它们非常古老。」罗克什笑得像头豺狼,「而我对老东西又……情有独钟。」
「原来如此。」
季山低下头,咬牙考虑父亲的提议,最后说道:「我可以把我的那一片给你,但另一片是帝岚的,我怀疑他会为了让我夺走新娘而考虑放弃。」
「是的,我了解那是个问题,不过若没有两片护身符,咱们就不必谈了,我们若无法安排,叶苏拜便会嫁给你哥哥,不管她有多难过。」
季山没说话,但我可以看见他眼中的焦急,他虽非我不娶,却知道帝岚绝不会为了失去我,而主动放弃自己的护身符。
我感觉父亲在季山背后汇聚能量,包绕季山,假如他无法操弄这名王子,便会将他杀掉。「季山,」我说:「也许还有别的办法。」
「什么办法?」他喃喃说:「阿岚不会帮我们的。」
「如果我们攻其不备呢?」
「怎么说?」
「是啊,女儿,此话怎说?」我并未忽略父亲语气中的胁迫。
「如果我们安排一场抢劫呢?」
「阿岚的护身符并不戴在身上,连我都不知道符片在哪里。」
「我父亲可以派乔装的士兵,在阿岚返家途中拦截他,他们会得到特别的指示,打探符片下落,你趁他们拖住阿岚时去取符片,阿岚绝对不会知道是我们搞的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