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扫描完成了，”M-Bot说：“已经将我在建筑内找到的监视装置停用，而且我很确定都有全部找到。”
“总共有多少?”我一边问，一边在大使馆建筑的顶楼四处翻找。我打开灯光，也查看了柜子。
“每个房间各有两组，”M-Bot说：“一组很明显，另一组连接了网络。如果你对发现监视装置的事表达不满，他们很可能会假装讶异，声称那是大使馆里自动化的一部分。其实每个房间都连接着独立线路的第二组，巧妙隐藏在电源插座附近。”
“他们会因为我们把那些装置断线而起疑。”
“他们可能会因为我们找到装置而感到惊讶，不过根据我的经验——就算充满了空洞与不完整的记忆——这样做代表我们客气地忽视他们做的事，而他们也会客气地忽视我们干扰他们的计划。”
我哼了一声，进入一个显然是厨房的空间。许多抽屉和物品都加上了标签，后来我发现只要把翻译别针对着文字，它就会翻译出来。其中一个龙头标记了水，另一个标记为氨水，第三个则是盐水。看来这里是设计为能够容纳不同物种的地方。
关于大使馆屋顶的私人发射台，M-Bot说对了。降落之后，我立刻让它连上资料网络，接着开始从上到下调查整栋建筑。我暂时把毁灭蛞蝓留在驾驶舱里。
“我会大致记下资料网络，”M-Bot继续说：“希望这样能够掩饰我们要查的情报，以防他们监控我们的查询内容。这里的资料量多得吓人。星盟似乎对信息非常开放——不过确实有很大的空白存在。里面没有任何关于超感能力的信息，而且政府也会警告要关闭所有针对超驱技术的讨论。”
“这就是他们控制帝国的方式，”我说：“决定谁能够移动到哪里，谁能够交易。我猜要是某个物种失宠了，他们的旅行税金就会突然增加——或是会突然发现造访他们行星的运输船班次少了很多。”
“你对那种经济的看法还真敏锐。”M-Bot说。
我耸耸肩膀。“这跟洞穴对我母亲和我做的事差不多，他们要禁止我们从事真正的工作，不让我们加入正常社会。”
“很有趣。嗯，关于他们维持权力的方式，听起来你说得对。关于他们的技术水准，尤其是三維投影方面，我也发现了一件有趣的小事。在那个领域中，星盟的技术水准似乎跟你们相同——我查不到任何资料指出，他们能够使用技术跟我相当的匿踪与三維投影技术。”
“所以……”我说：“没有像我的手环这种小型三維投影器?”
“对。就我判断，他们甚至不知道该监视你要做什么。就他们所知，那种技术根本就不存在。”
“嗯哼。那么你是从哪里得到技术的?”
“我不知道。不过他们讨厌人工智能。所以也许……也许我就是被设计出来要隐藏的。不只躲避星盟，而是所有人。”
这让我觉得奇怪，甚至有些不安。我以为我们逃离狄崔特斯之后，会发现大家都有像M-Bot这样的飞艇。
“总之，”它继续说：“关于星盟，你想要大概了解一下我查到的资料?”
“大概吧。”我说。
“领导政府的有五个主要物种，”他说：“其中三种你不太可能遇到——居住在星界的非常少。所以我们就暂时先不讨论坎布利(cambric)、天纳西(tenasi)、赫克罗(heklo)。跟你们最有关系的瓦维克斯，也就是你们坚持继续称呼的克里尔人，他们是具有外骨胳的甲壳生物。另一个物种是狄翁人(dione)，库那就属于那个物种。”
“有些是深红色，有些是蓝色，”我说：“那是不是像我们人类的肤色?”
“不算是，”M-Bot说：“比较像是性别的特征。”
“蓝色是男的，红色是女的?”
“不，他们的生物特征跟你们差异很大。在第一次交配繁殖之前，他们是不分男女或性别的，到时他们会跟另一个个体一起形成像茧的东西。这真的非常有趣——在繁殖过程中，他们会融合一段时间变成独立的第三个个体。总之，在繁殖之后，他们会变成红色或蓝色，这要视情况而定。如果他们希望其他人知道，他们因为某种理由不想交配，还可以改变自己的颜色——而深紫色代表尚未交配，或是有人切断了配对关系，正在寻找另一个配偶。”
“听起来很方便，”我说：“我们的方式就稍微麻烦了点。”
“以有机生物而言，我确信他们的方式比我刚才说明的还要复杂得多，”M-Bot说：“你们好像总是会想办法让彼此的关系变得麻烦又尴尬。”
我想到了尤根，虽然他叫我走，但一定很担心我。金曼琳呢?卡柏?还有我的母亲和奶奶?
专注于任务，我心想。偷走超驱装置。带着希望飞回家园，让伙伴歌颂，让敌人悲泣。
现在我来到这里，一个人执行远远超出能力所及的任务，让我越来越难有这种逞强的想法了。我突然觉得很孤独。我迷失了，就像在洞穴里探索时走错路，然后灯光耗尽。一个害怕的小女孩，不知道自己在哪里或怎么回家。
为了让自己分心，我开始继续搜索大使馆。多疑性格让我还是检查了每个房间以防万一——而我查看的下个地方是一间浴室，里面有许多特别的管线和抽吸装置，可以用于各种身体结构。这一切突然让我同时感到佩服又恶心。
我离开浴室后，回头经过厨房。这里有盘子和器皿，可是没有食物。我需要粮食才能好好规划下一步。
“库那提过征用权，”我说：“我们可以叫人送来一些补给品吗?”
“当然，”M-Bot说：“我发现了一个说明营养与饮食的页面，应该可以找到不会害死你，但同时也是艾拉妮克的种族会需要的东西，以免引起怀疑。例如……一些蘑菇?”
“哈。我才想说你已经完全忘记蘑菇的事了呢。”
“我设定自己接受你成为我的正式驾驶员后，那个子程序就会偶尔停止运作。我认为我想要记录蘑菇种类的强烈欲望，一定跟我前一位驾驶员最后的指令有关，可是我无法推测出原因。总之，要我为你弄一些食物吗?”
“大概一天的量就够了，”我说：“我希望赶快偷到超驱装置。”
“多储备一点会不会比较明智，至少让你看起来像是会长期停留的样子?”
可恶。在像间谍般思考这方面，它显然比我厉害太多了。“聪明，”我说：“就那么做吧。”
我走下楼梯到这栋三层式建筑的二楼。这里的房间全是卧房，看起来是为了配合艾拉妮克的物种而仓促安排地摆上床铺。加了埝子的床架形状像是一个窝，外围全都是枕头。我找到一个有大型浴缸的房间，室内还有一个柜子，里面装着各种绳索和其他装置。我猜如果房间需要改造成适合树栖类的物种，这些东西就可以固定到天花板的挂钩上，之前在街上就见过一些。
“点好食物了，”M-Bot说：“我点的都是原料，因为我猜你应该不敢吃他们给的东西，宁愿自己料理。”
“你真是太了解我了。”
“我的程序会注意观察行为，”M-Bot说：“说到这个……思苹瑟，这个计划有某些方面让我很担心。我们不知道成为星盟飞行员的测试内容会是什么——库那留下的信息几乎没有什么详细说明。”
“我想我们明天就会知道了。我觉得通过飞行测试是最不必担心的问题，至少我不必伪装什么就能够做到那件事。”
“有道理。可是艾拉妮克的同胞迟早会因为她没回报而提出关切。他们说不定会联络星盟，问她发生了什么事。”
好极了。好像这个任务给我的压力似乎还不够呢。“你觉得我们能找到办法传讯息到狄崔特斯吗?”我问：“把我的情况传达给卡柏，要他请艾拉妮克替我们联络她的同胞——如果她清醒了的话?”
“能那样最好，”M-Bot说：“可是我不知道要怎么做。”
“那你为什么要提起这些?”我不高兴地问。
“我不是想跟你争论或让你不高兴，思苹瑟，”M-Bot说：“我只是指出我看到的事实。我们正在做一件非常危险的事，而我希望我们能够完全知道有什么潜在的麻烦。”
它说得对。跟它争论就像去揍一面墙——我在更沮丧的时候是可以这么做，但那并不会改变事实。
我迅速探查了一楼，确认这层楼的房间都是会议室。接着，我回到三楼的厨房，那里有一扇窗户可以看到街上。街道看起来相当平静，有花园，还有慵懒地做着事的人们。
别相信他们的和平，我在心里对自己说。别露出弱点，别卸下你的防备。从我在这里降落以来，遇到的就只有谎言——虽然人们假装不是，但其实他们都有某种巨大的战争情结，决心要摧毁狄崔特斯。我知道真相。
我拿起平板电脑，浏览库那留下关于测试的信息。正如M-Bot所言，里面没什么详细的内容。到时候会有针对飞行员计划的某种大规模选拔，大多数受邀的都已经是星盟的成员——他们是拥有次等公民权的次等种族，通常不被允许从军。
库那为了某个理由特别联系上艾拉妮克的同胞，邀请他们派出一位代表。根据这些内容，我应该要带自己的飞艇前来，并且准备好战斗。文件上说如果我通过测试，就会获得一架星盟的星式战机，并且接受训练对抗星魔。
星盟的星式战机代表了星盟的技术，希望其中会有星盟的超驱装置。我可以暗中拆下星式战机的超驱装置，安装在M-Bot原本设有那种装置的地方。然后我们两个就可以瞬间回家了。
我只能往这个方向前进，我的同胞只能往这个方向前进。也许在前进的途中，我可以多了解自己——以及星魔对超感者这么感兴趣的原因。
如果星盟真的在准备武器对付星魔，我心想，那么这个任务会比我们以为的更庞大——也更重要。
我必须做到。孤独也好，没有受过训练也好，我都必须成功。尤根说他相信我。我也必须这么相信自己。
就从我最熟悉的事开始。飞行员测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