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艾琳设法在两、三个小时内写完好几份报告，并且换上比较恰当的服装，然后回到韦尔的世界。她尚未被考琵莉雅、美露莘或其他资深图书馆员召见，要她当面说明，所以她决定趁他们还没能要求会面之前，偷溜回她目前驻守的世界。伊瓦里斯特留给她一封简短的道谢信。他成功地在感激之词中隐含希望永远不会再要她帮忙的意味，而她也不能怪他。
她到家之后，发现凯已把他的物品从他们的共同住处清空了。他留下家具，但衣柜里什么都没有。他的床铺也剥除所有寝具，只有折得整整齐齐的毛毯迭放在床垫末端。
此情此景完全无法提振艾琳的心情。这个住处几乎已感觉不出有人居住了，而她自己的书填补不了空旷的空间。她真愚蠢，竟然期望……话说她到底期望什么?一封信?最后的道别机会?
愁云惨雾像铅块一样重重压着她。她并不习惯像这样思念一个人。她凭着习惯做着例行事务，但内心有一部分只想坐下来大哭一场。
她咬着嘴唇。这太蠢了。他们两个都是成年人了，而且他们两人──最终──都做了对的事。那段关系不可能持久不变。常理叫她振作一点，继续过自己的人生。
艾琳判定：常理是个完全没用的东西。
她关上空荡荡的住处大门，搭出租车去韦尔家。她有一点希望他出门了，这表示她能拖久一点再告诉他凯的事。凯也是他的朋友。韦尔甚至可能为凯得离开而责怪她，那也是合情合理的。
楼上的灯亮着，艾琳付了车资，自行进入大门。她轻敲韦尔住处的门，等他喊声要她进去，然后她推开门。
凯站在门内。
感觉就像什么都没有变。他站在那里看着她，眼睛闪亮地打量她的表情，而她则努力想搞清楚自己看见了什么。他当然没有理由不能来找韦尔，她脑中的思绪团团转。没有什么事能阻止他们两人待在一起消磨时间……
那都不重要。艾琳走上前抓住他，不愿意放开他。她感觉到凯的身体与她相贴，她攀住他，他的手臂也环抱着她，他那股克制的力量，他温暖的脸颊贴着她的脸颊……一切似乎融汇成一股冲动，促使她把手滑到他的颈后，把他拉下来并热切地吻他。
他并没有试图阻止她。应该说正好相反。
最后她终于设法放开他。她的手不想让他走，她的胸口痛得像是又中了一枪。
凯喘了一口气。「嗯，」他说，「妳确实告诉过我如果妳带我上床，我绝不会有怨言。目前为止我是没有怨言。」
「这真的是很愚蠢的主意。」艾琳很困难地说出这句话，试图厘清她的大脑究竟怎么从「我们不能这么做」跳到「我们该怎么避免被发现」。「对我们两人来说都是。但是……」说到这里她的句子就中断了，没能提出他们永远不该再见面的有力论述。
凯扬起一眉。「我刚好来这里看朋友，他很好心地让我借住。韦尔，你说是不是?」
艾琳后知后觉地发现韦尔坐在桌边。他端正地面向乱七八糟的实验玻璃器皿，眼睛贴在显微镜的接目镜上。「是啊，随便啦。」他头也不抬地喃喃说道。「尽管把我扯入你耍的政治手段吧，石壮洛克。我有多的客房，欢迎你使用。」
「听见了吧。」凯亲昵地说，「还有，艾琳，妳知道怎么样吗?」
「嗯?」她说，试着接受一切。
「我不再是妳的下属了。」他对她露出深思的笑容。「妳知道，只是提一下。留待以后参考。」
「我会记住的。」艾琳说。她的嘴唇因为留有他的吻的记忆而像在烧。「不过即使你不是我的下属，你也不是我的上司。」
凯点点头，好像能跟上她的思路。「对。」他赞同，「但如果妳教会我任何事，那就是永不放弃。」
「那不是我有意要教你的事，」艾琳说，「也不是我该要教你的事。不过它可以当作开头。」
她放弃接受任何事，那可以等至少几小时后再说。大图书馆可能有紧急讯息在等她，但潜在的世界末日也可以等个一两天。甚至三天。这个秘密可以只有他们知道──暂时如此。直到有人真的来命令凯回家之前，他完全有权享受韦尔的招待。
他们可能有时间好好说再见。他们甚至可能有时间做更多事。
《看不见的图书馆4 失控的寻书任务》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