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巫哲瀑布
他们从雅各的皇家马厩中挑选了一匹褐色的骏马给了欧文，让欧文陪伴着伊薇和雅各到埃东布里克周围的森林去打猎。那片森林是一片蛮荒之地，除了沿河有一条小径，其他地方都没有开发。威风凛凛的白头鹰栖息在高高的树上。森林里没有很多可供狩猎的动物，但也可能是马蹄声把它们都吓跑了。
伊薇和雅各骑马走在队伍的前面。雅各一个劲地吹嘘着阿塔巴伦的壮丽景色——雄伟的河流、浅滩、木材以及他的猎鹰如何如何地比锡尔迪金的鹰隼快。欧文舒适地骑在马背上，陪伴在伊薇身边，稍微落后一点点。他能够听到他们谈话的大部分内容。雅各热爱生活，十分健谈，这让欧文想起伊薇——老实说，这种感觉有一点恼人。
他们的马习惯了崎岖不平的地形，很轻松地爬上了山。打猎的队伍中，锡尔迪金这一方包括伊薇、贾丝廷、欧文、克拉克、埃塔伊内和一个叫沙德盖尔的律师。阿塔巴伦一方包括雅各、两名骑士、一个驯鹰师、一个猎手、两名律师和几个仆人。仆人骑在骡子上，骡子驮着他们的食品。
雅各和伊薇越说越起劲，欧文越听越烦躁。他现在的身份是一名骑士，不能够参与到雅各和伊薇的谈话之中。欧文看着身边的森林，搜索着麻烦或者埋伏的迹象，戴着手套握着马缰的手慢慢地松了。他一直在利用圣泉的力量警惕着身边可能的威胁。他感到每使用一次，圣泉的神力就减弱了一点点。圣泉的储备仍然充沛，但身处异国，面临各种独特的危险和威胁，欧文开始觉得有点累。他意识到，如果不够谨慎，神力就有可能衰竭——这种情况以前从来没有发生过。
他们整个上午都在打猎，放出威猛的猎鹰，去搏杀那些小动物。每一次猎鹰猛扑下去，把猎物擒在利爪之中，雅各都会开心地大喊大叫。他的言行举止十分和蔼可亲，风度翩翩，好像一点也不计较伊薇昨天对他的冒犯。
中午时分，他们到达了巫哲瀑布。
还没有看到瀑布，就听到了瀑布的轰鸣。欧文不得不承认，巫哲瀑布让他想起了北方。瀑布分几段跌落，水流很急，到处都是泡沫。河流转弯转得很急，穿过他们正在走的山路。这一片地区高低不平，遍布着火山爆发后的各种遗留物。尤其有趣的是那些自然天成的细细石柱，有的坍塌在地，像摔下来的瓦片。悬崖十分陡峭。蕨类和其他植物悬挂在道路上，迫使马匹成单行穿过狭窄的隘口，到达瀑布。
巫哲瀑布令人叹为观止，水流奔腾而下，汹涌壮阔，欧文胸中充满了敬畏之情。一行人停下来吃中餐。欧文亲自刷洗伊薇的坐骑，轻轻地拍着马肩隆，慢慢地刷下来，像一个普通的骑士那样尽职尽责。
雅各抓着伊薇的胳膊，指着通往瀑布的一条狭窄小路，热切地说道：“我一定要带你去看看那个地方！”
欧文不想伊薇离开他的视线，克拉克也皱起了眉头。他们拴好马，跟上雅各和伊薇。雅各半拽着伊薇穿过了灌木丛。
雅各说道：“我到这里来没有一千次也有一百次了。看到悬崖边的岩石没有？他们看起来像巫哲棋棋子，像不像？”
伊薇有点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我看得出来。他们像哨兵。那些岩石没有人工雕刻过？”
雅各说道：“只有河流雕刻过它们。他们一直都在那里，是远古时期巫师留下来的遗物！我希望现在还有巫师。马克斯韦尔公爵声称手下有一名巫师。这当然只是一派胡言。”
欧文听到雅各的话，耳朵竖了起来。
“我们生活的年代真是单调枯燥，到处都讲法律啦、条约啦。过去安德鲁王时期，两国之间发生了冲突，他们就在战场上见高低！刀对刀，剑对剑，这是他们处理纷争的方式。我喜欢那个年代。过去是最好的时代。现在人们只会空谈。”
伊薇反驳道：“但战争解决不了问题，只会让国库空虚，母失其儿，妻失其夫。”
“是的，但瘟疫和疾病也能起到同样的作用。人们总会因为什么事情而哭泣。战争才是决定性的，是对男人的终极考验，是一股力量，像那湍急的河水。啊，我喜欢这种雾轻抚脸庞的感觉！”
风改变了方向，把瀑布上空的雾气吹向雅各和伊薇。欧文走了过来，雅各和伊薇站在悬崖旁边，河流在他们下面远处奔流，下面到处都是碎石。
雅各抓着伊薇的胳膊，提议道：“我们再往下走。”
欧文的心开始惊跳。再往下走是一些巨石，每一块可以容纳一到两人，下面就是奔腾的河流。稍一失足，人就会掉进致命的深渊。瀑布在他们右边，水流咄咄逼人，永不停歇。
伊薇看着那些岩石，问道：“你以前去过那里？”
雅各指着最远处伸出岩壁之外的那块岩石，说道：“我每一次到这里来都要下去。站在那块岩石上四处看，风景最美。”欧文往雅各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胃开始收缩起来。“你有没有胆量，莫蒂默小姐？”雅各挑衅道。
欧文想冲下去，把雅各撞下悬崖，但他僵在那里，犹豫不决。他想警告伊薇，但已经看到了伊薇眼睛里的表情，伊薇的眼睛里充满了来源于灵魂深处的跃跃欲试和大胆冒险。
雅各放下伊薇的胳膊，像山羊一样悠闲地走下悬崖，步子自信，经验丰富。他走到一块岩石上，站在那里，做出等候伊薇的样子。“岩石有一点潮湿，但你的皮靴很结实。来，我帮你。”
不，欧文在大脑中用意念对伊薇说。克拉克拍了拍欧文的肩膀，担忧地看了欧文一眼，似乎在问： 我们要不要干涉？
欧文还没有说话，伊薇就跟着雅各爬下了悬崖，面带微笑，很明显地喜欢冒险。她步伐沉稳，面无惧色，一直跟着雅各走到了河流上方的那一排巨石。她走完最后一程，站在雅各旁边，雅各拉着她的手。欧文这才注意到，他刚才屏住了呼吸。
克拉克低声说道：“她疯了。”
欧文茫然地看着前方，说道：“差不多。”
雅各抬头看着欧文和克拉克，说道：“你们如果没胆子下来和我们待在一起，介不介意扔一点食物下来？”
欧文当然不需要雅各刺激。虽然心提在脖子上，他还是立刻顺着楼梯一样的岩石走下悬崖，尽量不想如果掉下悬崖了会怎么样。唔，他有圣泉的神力。他不相信他会掉下瀑布摔死或者淹死。
欧文到了更下面的一排岩石，站在雅各和伊薇站着的那块岩石旁边，雅各钦佩地看着他。克拉克跟在欧文身后，恐惧地瞪着眼睛，心里抱怨他们这是在无谓冒险。
“你的骑士很勇敢，莫蒂默小姐。”雅各对伊薇说道，然后朝欧文和克拉克点点头。
“锡尔迪金的男人都无所畏惧。敦德雷南的瀑布更加雄伟壮观。”伊薇气定神闲地说道，好像眼前的冒险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我听说过，我听说过！”雅各低声哼道。
伊薇提醒道：“我叫伊蕾莎白·维多利亚·莫蒂默。莫蒂默夫人是我母亲的名字。”
雅各的嘴角露出了迷人的微笑，狡猾地问道：“你有没有你母亲的眼睛？我分辨不出你眼睛的颜色。”雅各比欧文矮，差不多和伊薇一样高，正好可以直视着伊薇的眼睛。欧文一直为自己比伊薇高而得意。雅各的声音充满了亲密感，欧文想一记老拳打过去。
莫蒂默夫人的眼睛是绿色的，欧文想要这么得意洋洋地对雅各说。欧文偶尔见过莫蒂默夫人。莫蒂默夫人很少出来。丈夫的死把她变成了一个遁世者。伊薇精力充沛，看起来却使她母亲筋疲力尽。她一点也不像伊薇那样充满活力。偶尔她会到敦德雷南去看望霍瓦特公爵，但通常只是为了参加庆祝活动。
“分辨不出，这是你的不幸。”伊薇说道。然后她抱臂在胸，充满敬畏地看着眼前湍急的流水，说道：“瀑布很漂亮。”
一个阿塔巴伦仆人扔下一袋子食物给雅各，雅各敏捷地接着。“您的食物，陛下。”仆人喊道。
雅各盘腿坐在岩石上，打开袋子，取出里面的食物——酥脆鸡、葡萄、面包和奶酪、一罐蜂蜜酒——接着又把食物摆在伊薇面前巫哲棋盘一样的岩石上。
欧文听到一声惊呼，回头一看，贾丝廷站在悬崖旁边，脸吓得惨白，充满惊恐地看着伊薇。她好像也想下来，但太恐惧了，不敢动。欧文想起身去帮她一把，但克拉克已经站起身来，爬上悬崖去授以援手。贾丝廷感激地抓住克拉克坚定的手，脸吓得抽搐，但还是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走下悬崖。
“谢谢你。”贾丝廷对克拉克说道，眼睛充满了感激，但仍然恐惧地圆睁着。她在欧文身边坐下来，浑身发抖，背靠着悬崖，尽量远离悬崖边缘。克拉克的脸红了，朝贾丝廷点点头，然后走到悬崖边，一条腿在半空中悬荡着。
贾丝廷又看了克拉克一眼，然后面带羞涩地把头转到另外一边。
欧文注意到了。
另外一个仆人扔下第二袋食品。欧文接住，把食物拿出来，一边继续倾听下面雅各和伊薇之间的对话。
“现在我必须问你这个问题，小姐。为什么你要为塞弗恩这样的人效劳呢？”雅各逼问道，“他为了登上王位所做的一切，难道你不恶心吗？我继承王位时年龄还小，阿塔巴伦的贵族都恨我的父亲，但他们绝对不会让我的叔叔当国王。”
伊薇回答道：“你肯定不是很了解我们的历史。那是一部流血的战争史。你说你渴望流血和战争，其实这是很悲惨的。让我来回答你的问题，你似乎完全误解了塞弗恩王。我研究过锡尔迪金的国王，塞弗恩王不比任何先王差，他比大部分先王还要好。我给你举几个例子。”
克拉克咬了一口苹果，分散了欧文的注意力。欧文眼睁睁地看着雅各聚精会神地听伊薇讲话，内脏不停蠕动，忘记了饥饿。现在，欧文越来越熟悉那种叫做“嫉妒”的情绪了，感觉好像一个人在用钝刀捅他的内脏。雅各坐得离悬崖如此之近，欧文的大脑天马行空，幻想着雅各脚底一滑，掉下悬崖。
欧文给了贾丝廷一些面包。贾丝廷接过面包，无精打采地啃着面包皮，因为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实在太危险了。
伊薇开门见山地说道：“首先，我国国库充盈。塞弗恩王做出了明智的贸易决策，向有钱人和穷人公平征税，量入为出。国家没有欠什么债。如果欠了债，他在利息到期之前就把债务还清了。塞弗恩王还赞助了好几所学校，提高了人们的教育水平。”
雅各反驳道：“他只是在贿赂人心。”
伊薇强调道：“不是。锡尔迪金人并不喜欢塞弗恩王。塞弗恩王自己也很清楚这一点。但他还是从人们的利益出发。他做决定时大公无私，利用巡回审判制和上诉法院法官制来确保司法公正。他宽恕了很多犯了叛国罪的罪犯。”
欧文曾经多次被任命为上诉法院法官，伊薇拐弯抹角地赞扬他，他觉得自己的脸红了。
雅各举起一根手指头，说道：“但我听说他的脾气反复无常，常常大发雷霆，甚至在仆人面前。他们说，他的讽刺像匕首一样锋利。你否认这一点吗？”
伊薇说道：“是这样的。塞弗恩王确实脾气糟糕。这是他的弱点，确实是这样。但你想一下，别人说了这么多关于他的谎言，对锡尔迪金内务永无休止地干涉，以及各种不忠背叛，是的——他对这一切确实感到很烦躁。他是一个人，和其他人一样。”
雅各哼了一声，说道：“他是一个怪物。”
伊薇摇头说道：“不，他不是。很多人误解了塞弗恩王。他没有谋杀他的侄子。他的一个勋爵幕后操纵了这一切，目的是为了抹黑塞弗恩王，让另外一个人登上王位。你必须尊重他，他在战争中证明了自己的统治权。”
雅各说道：“我确实尊重他这一点。但他可以通过武力赢得王位，也可以因为武力而失去王位。如果埃里克成了锡尔迪金之王，我大有好处可捞。”雅各挑战性地瞪了伊薇一眼。
伊薇也狠狠地瞪了雅各一眼，说道：“如果埃里克失败了，你的损失更大。为什么你不和一个掌权的国王交朋友，赢得他的支持呢？想一下这会给你的人民带来什么。想一下现在，而不是以后，和锡尔迪金结盟会带来的好处。”
雅各略带不悦地说道：“我正在想这个问题。但我想埃里克欠我的人情，而不是我欠塞弗恩的人情。”
伊薇摇头说道：“你不明白我的意思。如果埃里克胜利了，你会得到一些好处，但如果他失败了，你会损失惨重。”
雅各得意地说道：“我没有损失。我只挣不赔。”
“不对。你有可能丢掉性命，失去王冠。你没有妻子，没有孩子。如果塞弗恩和你开战——如果你继续支持这个暴发户，他会和你开战的——他会把阿塔巴伦作为下一个征服对象。他不会接受你当他的臣子。他会毁掉你，扶持另外一个人坐你的位子。”
雅各嘿嘿笑了，觉得很滑稽，说道：“你在威胁我？”
“不，我在警告你。你不了解塞弗恩王。他和我外祖父以前打败过阿塔巴伦。他们还会那么做。”
雅各生气地拖长声调说道：“那是我父亲。不是我。”
“你比你父亲更明智、更加经验老到吗？你有能力和锡尔迪金开战吗？我再说一次。想一下你所冒的风险。”
雅各摇头说道：“我永远不会去考虑面临什么风险。如果我事事怕风险，就不要出门。我们现在坐在这块石头上，就是因为我不怕掉进河里。我想的是我将得到什么，而不是我可能失去什么。我以前向锡尔迪金寻求过结盟，但塞弗恩扫我面子。所以，我现在要和更加听话的人打交道。”
伊薇追问道：“你要求得到什么？”
“联姻。这样命运就捆绑在一起了。我想娶爱丽丝公主。你看，我给了埃里克他想要的女孩。他一看到凯瑟琳就想娶她。我不怪他！”雅各面色阴沉地嘿嘿一笑。“埃里克会给我爱丽丝公主。你肯定能够看到这桩婚姻可以带来的好处！毕竟你是一个聪明的女孩。你知道，塞弗恩永远不会给我我想要得到的东西。”
伊薇皱起鼻子，眼中的表情告诉欧文，她正在冥思苦想。
别说出来，欧文心里想道。别说出来！
伊薇坐得更直了，说道：“塞弗恩王明白你的处境。他准备和你结盟。联姻。”
雅各热切地向前倚，手几乎碰到了伊薇的手，欧文气得咬牙切齿。
“不是爱丽丝公主？哦，我明白了。我现在懂了。这就是为什么他派你来。”雅各往后靠了靠，想明白了这一点让他有了新的想法。新的希望。塞弗恩往钓钩上装了诱饵，现在钓钩在他面前晃荡。
“我觉得不舒服。”克拉克低声说道，声音听起来好像想吐。
欧文看了一眼克拉克。克拉克满脸大汗，好像随时会吐起来。
贾丝廷说道：“可能我们应该回到马匹那儿啦。我也觉得不舒服。”
“你们吃了什么？”欧文立刻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情，问克拉克。
克拉克的胃开始收缩。他很快站了起来，知道自己现在有生命危险，但眼睛发花，脚下不稳。
然后，克拉克踉踉跄跄地身体后仰，贾丝廷尖叫起来。
《沙丘》六部曲合集
《波西杰克逊》系列合集
《猎魔人》合集
伊薇和雅各骑马走在队伍的前面。雅各一个劲地吹嘘着阿塔巴伦的壮丽景色——雄伟的河流、浅滩、木材以及他的猎鹰如何如何地比锡尔迪金的鹰隼快。欧文舒适地骑在马背上，陪伴在伊薇身边，稍微落后一点点。他能够听到他们谈话的大部分内容。雅各热爱生活，十分健谈，这让欧文想起伊薇——老实说，这种感觉有一点恼人。
他们的马习惯了崎岖不平的地形，很轻松地爬上了山。打猎的队伍中，锡尔迪金这一方包括伊薇、贾丝廷、欧文、克拉克、埃塔伊内和一个叫沙德盖尔的律师。阿塔巴伦一方包括雅各、两名骑士、一个驯鹰师、一个猎手、两名律师和几个仆人。仆人骑在骡子上，骡子驮着他们的食品。
雅各和伊薇越说越起劲，欧文越听越烦躁。他现在的身份是一名骑士，不能够参与到雅各和伊薇的谈话之中。欧文看着身边的森林，搜索着麻烦或者埋伏的迹象，戴着手套握着马缰的手慢慢地松了。他一直在利用圣泉的力量警惕着身边可能的威胁。他感到每使用一次，圣泉的神力就减弱了一点点。圣泉的储备仍然充沛，但身处异国，面临各种独特的危险和威胁，欧文开始觉得有点累。他意识到，如果不够谨慎，神力就有可能衰竭——这种情况以前从来没有发生过。
他们整个上午都在打猎，放出威猛的猎鹰，去搏杀那些小动物。每一次猎鹰猛扑下去，把猎物擒在利爪之中，雅各都会开心地大喊大叫。他的言行举止十分和蔼可亲，风度翩翩，好像一点也不计较伊薇昨天对他的冒犯。
中午时分，他们到达了巫哲瀑布。
还没有看到瀑布，就听到了瀑布的轰鸣。欧文不得不承认，巫哲瀑布让他想起了北方。瀑布分几段跌落，水流很急，到处都是泡沫。河流转弯转得很急，穿过他们正在走的山路。这一片地区高低不平，遍布着火山爆发后的各种遗留物。尤其有趣的是那些自然天成的细细石柱，有的坍塌在地，像摔下来的瓦片。悬崖十分陡峭。蕨类和其他植物悬挂在道路上，迫使马匹成单行穿过狭窄的隘口，到达瀑布。
巫哲瀑布令人叹为观止，水流奔腾而下，汹涌壮阔，欧文胸中充满了敬畏之情。一行人停下来吃中餐。欧文亲自刷洗伊薇的坐骑，轻轻地拍着马肩隆，慢慢地刷下来，像一个普通的骑士那样尽职尽责。
雅各抓着伊薇的胳膊，指着通往瀑布的一条狭窄小路，热切地说道：“我一定要带你去看看那个地方！”
欧文不想伊薇离开他的视线，克拉克也皱起了眉头。他们拴好马，跟上雅各和伊薇。雅各半拽着伊薇穿过了灌木丛。
雅各说道：“我到这里来没有一千次也有一百次了。看到悬崖边的岩石没有？他们看起来像巫哲棋棋子，像不像？”
伊薇有点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我看得出来。他们像哨兵。那些岩石没有人工雕刻过？”
雅各说道：“只有河流雕刻过它们。他们一直都在那里，是远古时期巫师留下来的遗物！我希望现在还有巫师。马克斯韦尔公爵声称手下有一名巫师。这当然只是一派胡言。”
欧文听到雅各的话，耳朵竖了起来。
“我们生活的年代真是单调枯燥，到处都讲法律啦、条约啦。过去安德鲁王时期，两国之间发生了冲突，他们就在战场上见高低！刀对刀，剑对剑，这是他们处理纷争的方式。我喜欢那个年代。过去是最好的时代。现在人们只会空谈。”
伊薇反驳道：“但战争解决不了问题，只会让国库空虚，母失其儿，妻失其夫。”
“是的，但瘟疫和疾病也能起到同样的作用。人们总会因为什么事情而哭泣。战争才是决定性的，是对男人的终极考验，是一股力量，像那湍急的河水。啊，我喜欢这种雾轻抚脸庞的感觉！”
风改变了方向，把瀑布上空的雾气吹向雅各和伊薇。欧文走了过来，雅各和伊薇站在悬崖旁边，河流在他们下面远处奔流，下面到处都是碎石。
雅各抓着伊薇的胳膊，提议道：“我们再往下走。”
欧文的心开始惊跳。再往下走是一些巨石，每一块可以容纳一到两人，下面就是奔腾的河流。稍一失足，人就会掉进致命的深渊。瀑布在他们右边，水流咄咄逼人，永不停歇。
伊薇看着那些岩石，问道：“你以前去过那里？”
雅各指着最远处伸出岩壁之外的那块岩石，说道：“我每一次到这里来都要下去。站在那块岩石上四处看，风景最美。”欧文往雅各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胃开始收缩起来。“你有没有胆量，莫蒂默小姐？”雅各挑衅道。
欧文想冲下去，把雅各撞下悬崖，但他僵在那里，犹豫不决。他想警告伊薇，但已经看到了伊薇眼睛里的表情，伊薇的眼睛里充满了来源于灵魂深处的跃跃欲试和大胆冒险。
雅各放下伊薇的胳膊，像山羊一样悠闲地走下悬崖，步子自信，经验丰富。他走到一块岩石上，站在那里，做出等候伊薇的样子。“岩石有一点潮湿，但你的皮靴很结实。来，我帮你。”
不，欧文在大脑中用意念对伊薇说。克拉克拍了拍欧文的肩膀，担忧地看了欧文一眼，似乎在问： 我们要不要干涉？
欧文还没有说话，伊薇就跟着雅各爬下了悬崖，面带微笑，很明显地喜欢冒险。她步伐沉稳，面无惧色，一直跟着雅各走到了河流上方的那一排巨石。她走完最后一程，站在雅各旁边，雅各拉着她的手。欧文这才注意到，他刚才屏住了呼吸。
克拉克低声说道：“她疯了。”
欧文茫然地看着前方，说道：“差不多。”
雅各抬头看着欧文和克拉克，说道：“你们如果没胆子下来和我们待在一起，介不介意扔一点食物下来？”
欧文当然不需要雅各刺激。虽然心提在脖子上，他还是立刻顺着楼梯一样的岩石走下悬崖，尽量不想如果掉下悬崖了会怎么样。唔，他有圣泉的神力。他不相信他会掉下瀑布摔死或者淹死。
欧文到了更下面的一排岩石，站在雅各和伊薇站着的那块岩石旁边，雅各钦佩地看着他。克拉克跟在欧文身后，恐惧地瞪着眼睛，心里抱怨他们这是在无谓冒险。
“你的骑士很勇敢，莫蒂默小姐。”雅各对伊薇说道，然后朝欧文和克拉克点点头。
“锡尔迪金的男人都无所畏惧。敦德雷南的瀑布更加雄伟壮观。”伊薇气定神闲地说道，好像眼前的冒险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我听说过，我听说过！”雅各低声哼道。
伊薇提醒道：“我叫伊蕾莎白·维多利亚·莫蒂默。莫蒂默夫人是我母亲的名字。”
雅各的嘴角露出了迷人的微笑，狡猾地问道：“你有没有你母亲的眼睛？我分辨不出你眼睛的颜色。”雅各比欧文矮，差不多和伊薇一样高，正好可以直视着伊薇的眼睛。欧文一直为自己比伊薇高而得意。雅各的声音充满了亲密感，欧文想一记老拳打过去。
莫蒂默夫人的眼睛是绿色的，欧文想要这么得意洋洋地对雅各说。欧文偶尔见过莫蒂默夫人。莫蒂默夫人很少出来。丈夫的死把她变成了一个遁世者。伊薇精力充沛，看起来却使她母亲筋疲力尽。她一点也不像伊薇那样充满活力。偶尔她会到敦德雷南去看望霍瓦特公爵，但通常只是为了参加庆祝活动。
“分辨不出，这是你的不幸。”伊薇说道。然后她抱臂在胸，充满敬畏地看着眼前湍急的流水，说道：“瀑布很漂亮。”
一个阿塔巴伦仆人扔下一袋子食物给雅各，雅各敏捷地接着。“您的食物，陛下。”仆人喊道。
雅各盘腿坐在岩石上，打开袋子，取出里面的食物——酥脆鸡、葡萄、面包和奶酪、一罐蜂蜜酒——接着又把食物摆在伊薇面前巫哲棋盘一样的岩石上。
欧文听到一声惊呼，回头一看，贾丝廷站在悬崖旁边，脸吓得惨白，充满惊恐地看着伊薇。她好像也想下来，但太恐惧了，不敢动。欧文想起身去帮她一把，但克拉克已经站起身来，爬上悬崖去授以援手。贾丝廷感激地抓住克拉克坚定的手，脸吓得抽搐，但还是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走下悬崖。
“谢谢你。”贾丝廷对克拉克说道，眼睛充满了感激，但仍然恐惧地圆睁着。她在欧文身边坐下来，浑身发抖，背靠着悬崖，尽量远离悬崖边缘。克拉克的脸红了，朝贾丝廷点点头，然后走到悬崖边，一条腿在半空中悬荡着。
贾丝廷又看了克拉克一眼，然后面带羞涩地把头转到另外一边。
欧文注意到了。
另外一个仆人扔下第二袋食品。欧文接住，把食物拿出来，一边继续倾听下面雅各和伊薇之间的对话。
“现在我必须问你这个问题，小姐。为什么你要为塞弗恩这样的人效劳呢？”雅各逼问道，“他为了登上王位所做的一切，难道你不恶心吗？我继承王位时年龄还小，阿塔巴伦的贵族都恨我的父亲，但他们绝对不会让我的叔叔当国王。”
伊薇回答道：“你肯定不是很了解我们的历史。那是一部流血的战争史。你说你渴望流血和战争，其实这是很悲惨的。让我来回答你的问题，你似乎完全误解了塞弗恩王。我研究过锡尔迪金的国王，塞弗恩王不比任何先王差，他比大部分先王还要好。我给你举几个例子。”
克拉克咬了一口苹果，分散了欧文的注意力。欧文眼睁睁地看着雅各聚精会神地听伊薇讲话，内脏不停蠕动，忘记了饥饿。现在，欧文越来越熟悉那种叫做“嫉妒”的情绪了，感觉好像一个人在用钝刀捅他的内脏。雅各坐得离悬崖如此之近，欧文的大脑天马行空，幻想着雅各脚底一滑，掉下悬崖。
欧文给了贾丝廷一些面包。贾丝廷接过面包，无精打采地啃着面包皮，因为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实在太危险了。
伊薇开门见山地说道：“首先，我国国库充盈。塞弗恩王做出了明智的贸易决策，向有钱人和穷人公平征税，量入为出。国家没有欠什么债。如果欠了债，他在利息到期之前就把债务还清了。塞弗恩王还赞助了好几所学校，提高了人们的教育水平。”
雅各反驳道：“他只是在贿赂人心。”
伊薇强调道：“不是。锡尔迪金人并不喜欢塞弗恩王。塞弗恩王自己也很清楚这一点。但他还是从人们的利益出发。他做决定时大公无私，利用巡回审判制和上诉法院法官制来确保司法公正。他宽恕了很多犯了叛国罪的罪犯。”
欧文曾经多次被任命为上诉法院法官，伊薇拐弯抹角地赞扬他，他觉得自己的脸红了。
雅各举起一根手指头，说道：“但我听说他的脾气反复无常，常常大发雷霆，甚至在仆人面前。他们说，他的讽刺像匕首一样锋利。你否认这一点吗？”
伊薇说道：“是这样的。塞弗恩王确实脾气糟糕。这是他的弱点，确实是这样。但你想一下，别人说了这么多关于他的谎言，对锡尔迪金内务永无休止地干涉，以及各种不忠背叛，是的——他对这一切确实感到很烦躁。他是一个人，和其他人一样。”
雅各哼了一声，说道：“他是一个怪物。”
伊薇摇头说道：“不，他不是。很多人误解了塞弗恩王。他没有谋杀他的侄子。他的一个勋爵幕后操纵了这一切，目的是为了抹黑塞弗恩王，让另外一个人登上王位。你必须尊重他，他在战争中证明了自己的统治权。”
雅各说道：“我确实尊重他这一点。但他可以通过武力赢得王位，也可以因为武力而失去王位。如果埃里克成了锡尔迪金之王，我大有好处可捞。”雅各挑战性地瞪了伊薇一眼。
伊薇也狠狠地瞪了雅各一眼，说道：“如果埃里克失败了，你的损失更大。为什么你不和一个掌权的国王交朋友，赢得他的支持呢？想一下这会给你的人民带来什么。想一下现在，而不是以后，和锡尔迪金结盟会带来的好处。”
雅各略带不悦地说道：“我正在想这个问题。但我想埃里克欠我的人情，而不是我欠塞弗恩的人情。”
伊薇摇头说道：“你不明白我的意思。如果埃里克胜利了，你会得到一些好处，但如果他失败了，你会损失惨重。”
雅各得意地说道：“我没有损失。我只挣不赔。”
“不对。你有可能丢掉性命，失去王冠。你没有妻子，没有孩子。如果塞弗恩和你开战——如果你继续支持这个暴发户，他会和你开战的——他会把阿塔巴伦作为下一个征服对象。他不会接受你当他的臣子。他会毁掉你，扶持另外一个人坐你的位子。”
雅各嘿嘿笑了，觉得很滑稽，说道：“你在威胁我？”
“不，我在警告你。你不了解塞弗恩王。他和我外祖父以前打败过阿塔巴伦。他们还会那么做。”
雅各生气地拖长声调说道：“那是我父亲。不是我。”
“你比你父亲更明智、更加经验老到吗？你有能力和锡尔迪金开战吗？我再说一次。想一下你所冒的风险。”
雅各摇头说道：“我永远不会去考虑面临什么风险。如果我事事怕风险，就不要出门。我们现在坐在这块石头上，就是因为我不怕掉进河里。我想的是我将得到什么，而不是我可能失去什么。我以前向锡尔迪金寻求过结盟，但塞弗恩扫我面子。所以，我现在要和更加听话的人打交道。”
伊薇追问道：“你要求得到什么？”
“联姻。这样命运就捆绑在一起了。我想娶爱丽丝公主。你看，我给了埃里克他想要的女孩。他一看到凯瑟琳就想娶她。我不怪他！”雅各面色阴沉地嘿嘿一笑。“埃里克会给我爱丽丝公主。你肯定能够看到这桩婚姻可以带来的好处！毕竟你是一个聪明的女孩。你知道，塞弗恩永远不会给我我想要得到的东西。”
伊薇皱起鼻子，眼中的表情告诉欧文，她正在冥思苦想。
别说出来，欧文心里想道。别说出来！
伊薇坐得更直了，说道：“塞弗恩王明白你的处境。他准备和你结盟。联姻。”
雅各热切地向前倚，手几乎碰到了伊薇的手，欧文气得咬牙切齿。
“不是爱丽丝公主？哦，我明白了。我现在懂了。这就是为什么他派你来。”雅各往后靠了靠，想明白了这一点让他有了新的想法。新的希望。塞弗恩往钓钩上装了诱饵，现在钓钩在他面前晃荡。
“我觉得不舒服。”克拉克低声说道，声音听起来好像想吐。
欧文看了一眼克拉克。克拉克满脸大汗，好像随时会吐起来。
贾丝廷说道：“可能我们应该回到马匹那儿啦。我也觉得不舒服。”
“你们吃了什么？”欧文立刻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情，问克拉克。
克拉克的胃开始收缩。他很快站了起来，知道自己现在有生命危险，但眼睛发花，脚下不稳。
然后，克拉克踉踉跄跄地身体后仰，贾丝廷尖叫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