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法湖畔 3 十六岁的惊魂夜
第二天早上,大家游完泳以后,马克就说:“魔法会多久来一次呢?我们说过不要天天来,那么,至少今天应该没有吧?”
“那可不一定,”凯瑟琳说,“我们说的是在中间给我们休息的时间,而现在我已经休息好了。”
“大家都休息好了呀,不是吗?”简说。
“我还没休息够。”玛莎回答道,不过,当然没人理她。
“乌龟说过,当我们想要魔法的时候就碰一碰湖,然后许愿,一旦时机成熟,我们就能得到它。”马克提醒大家。
“噢?”简说,“那我们还在等什么?湖啊,我们来啦。大家想许什么愿?现在让我想想看——”她打算继续说下去。
“如果让我说的话——”凯瑟琳也插嘴道。
“我的想法是——”马克说。
结果大家都抢着说话,搞得一片混乱。最终,简、凯瑟琳和马克决定去看罗马大火,来度过这个美妙的早晨。
玛莎却说她现在不想去其他地方,也不想看任何东西,更何况是一场火灾。而且妈妈也说过不能玩火。反正她就是不去,说完就把自己埋进沙子里,只露出一个头。“跟鸵鸟一个样,只不过插反了。”凯瑟琳说。
“别理她,走吧。”简说着,就跟马克和凯瑟琳走到水边,碰了碰湖,然后许愿。他们等了一会儿,但什么也没发生。
“我猜时机还没成熟吧。”凯瑟琳说。
“没错,”马克说,“我也这么觉得。也对,我们不能太贪心。”
“既然这样,那我们不如做个时间表好了,”简说,“像是每三天一次之类的,我们好有个依据。现在这样太冒险了,总觉得魔法偷偷跟在我们后面,会出其不意地发生。”
“我们找乌龟问一下吧。”凯瑟琳说。
于是他们三个就登上平底划艇,划到小水湾,在青蛙和睡莲叶子的包围中停住。周围到处都是乌龟,到底哪一只才是他们的乌龟呢?
“噢,乌龟啊?”马克试探性地对最前面的一只乌龟说话。但它看了一眼孩子们,就转过身拼命地游走了。
“那是它不是?”凯瑟琳毫无语法地说,“我记得我们那只应该更尖一点的。”
“这有什么关系?”简说,“让它走吧。我们的乌龟说过,所有乌龟都会魔法,不是吗?我们所要做的便是划到其中一只的旁边,让它实现我们的愿望。假如我们能让两三只同时为我们工作的话,我们就可以经常许愿了!”
“不,那样不好,”马克说,“会破坏规矩的,我知道那肯定会坏事,那样不公平。”
“谁在乎呀?”简粗声粗气地说,“我们可以当一个例外,改变一下规矩嘛。”她提高了声音,开始说,“我希望——”
她刚一开口,就从四面八方传来扑通扑通的声音,附近所有的乌龟都钻进水里飞快地游开了。很快,周围便恢复平静,一只乌龟也没有了。
“噢,好吧,”马克说,“至少我们还有这个湖啊,不管有没有魔法都好。”简和凯瑟琳也只好这样安慰自己了。
他们把船随手系在一棵柳树上,走回去把玛莎给挖出来,扔进浅水区里冲洗干净。接着他们全都跳进湖里,又开始一轮游泳。不久就到了穿衣服吃午饭的时候。吃过午饭,妈妈叫他们到冷泉那儿去取邮件。
在冷泉取邮件比在城里有趣多了。这里没有认识的邮差,邮局包装盒也不一样,就像领圣诞节礼盒一样让人振奋。
而且冷泉管理邮件的方式也比城里有意思。
每天下午一点整,就有一辆卡车呼呼作响地开过来,停在旅馆和舞厅中间。一位声音沙哑、戴一顶红草帽的女士站在卡车后面,大声喊着邮件上的名字,大家围在一起听,念到名字的人就直接取邮件。
这一天,四个孩子就站在人群里,充满敬意地听着那个女士声音沙哑地喊着:“雅各弗里兹!斯普科拉夫!伊格博拉德!”也许那些名字并不是这样写的,只是听起来像是这样。
“我希望我们能收到一个有趣的包裹,你呢?”凯瑟琳对玛莎说。
“不要!”玛莎几乎尖叫起来,“要是时机突然成熟了,这个愿望成真了怎么办?我们可能会收到一个滴答作响的炸弹!”
“我还没有碰过湖啊,傻瓜。”凯瑟琳说。
“你有,”玛莎说,“你很懒,没脱泳衣就穿上裙子,我看到了。它还湿湿的,湖水现在就在触碰你。”
凯瑟琳低头看了看。确实没错,她的裙子中间有一块地方湿湿的。
就在这时,那个声音沙哑的女士念到了四个孩子的姓,每个人都倒吸了一口气。马克战战兢兢地接过包裹,却发现里面只不过是妈妈给他额外买的牛仔裤。大家都觉得,这东西虽然很有用,却称不上有趣。
凯瑟琳收到她好朋友伊迪·尤班克的信。他们只收到这两个邮件而已。伊迪生动地描述了他们走了以后她在家里的生活,说龙泰人工洗衣店已经倒闭了,她抓了十七只蚱蜢,把它们装进瓶子里,最后的落款是“你的好朋友伊迪”。等凯瑟琳大声地读完这封信的时候,四个孩子也回到农舍里了。
下午剩下的时光他们各过各的。玛莎从湖岸边收集蜗牛壳,凯瑟琳去抓蚱蜢,学伊迪·尤班克一样把它们装进瓶子里,只是每次抓到两三只以后,她又好心地把它们都放走了。
马克躺在吊床上看《派克和迪克》。
只有简最坚持不懈,花时间专心致志地列了一张愿望清单。她从与水相关的事情开始写起,例如潜到水下两千米、遭遇台风、坐飞机横渡太平洋(那时还很少有人这么做过)等。
不过随着下午的时间逐渐消逝,她的愿望范围也逐渐扩大,所有激动人心的事全被写下来了。不久,马克走进凉亭,来到她坐着的地方,越过她的肩膀读了起来(还把气吹到她的脖子上)。
“围攻一座城堡、去火星探险、做一个电影明星。”他念道,然后又扫到这一页的最下方,“兔子洞?”这一行后面打了问号,然后又被画掉了。
“那是什么意思?”他说。
简脸红了:“噢,那个啊,那没什么,很蠢的。当我还很小的时候,我总是想做一只住在洞里的兔子。那只是小孩子的胡思乱想而已啦。”
“当然,”马克同情地说,“如果我们变成那样的话,就得做好被狐狸追捕的准备了。”不过他觉得简此时亲切多了,她居然有这样的想法,而不是一直那么胆大妄为、劲头十足。“做一回水獭应该也不错,”他说,“它们多有趣,在各种滑坡滑来滑去,而且在湖里也很方便。”
这时,传来史密斯先生那辆车的声音,马克跑出去打开大门让他进院子来。
吃晚饭时史密斯先生显得很疲倦。当然会这样啦,每天要来回开五十英里,在那些年代可不是件容易事。他看起来也有点不安,说今天书店的生意不是很好。不过吃完饭以后,他打起精神来,问大家要不要去冷泉玩一玩,那儿每星期有三个晚上会在大棚子里举办舞会,而今晚刚好就有。
正说着,就有一段音乐沿着湖畔从远处飘过来,散发着水上音乐特有的美妙。听到这,大家立刻忙了起来。女孩们去洗碗,然后大家匆匆忙忙地穿上好看的衣服,还到处找手电筒。二十分钟以后,一家人就出发了,由于小路比较窄,他们走成一排。
夜晚走在乡间小路上总是很不可思议,那些白天很熟悉、很友好的田地突然变得很奇怪、充满野性。此刻,他们那片小树林仿佛变成了闹鬼的森林,他们的湖变成一个广阔、陌生的海洋,黑漆漆地卧在他们的手肘边。银桦树闪着微光,像幽灵一样。看见一个亮着灯的农舍时,四个孩子才稍微松了口气。
不久,前方出现了更多灯光,从冷泉那儿传来喧闹的声音。舞蹈管弦乐队刚演奏完《被压碎的橙子》,正准备演奏下一曲。他们走进大棚时,《布老虎》的曲子刚刚开始。
史密斯先生买了一大串连在一起的跳舞门票,每张票十美分,然后就跟妈妈去跳舞了。他给了四个孩子一些门票,但马克一想到跳舞就浑身发抖,便挤到卖卡通糖果的人群里去。简和凯瑟琳也不屑于跳舞。
“我们这样算什么呀,壁花4吗?”简傲慢地说。
她们跟玛莎就坐在旁边看别人跳舞。不久,马克也过来,拿卡通糖果逗她们开心。
坐在一旁研究这些可爱的年轻女孩和她们那些穿着白色法兰绒衣服的舞伴也蛮有意思的。他们评论着哪个最漂亮(或者最英俊),对他们的服装和跳舞的姿势指手画脚。至少,简和凯瑟琳是挺乐在其中的。
“脸贴着脸!”简指着一对别致的舞者说,“我觉得那样真恶心!”
“但很浪漫啊。”凯瑟琳痴痴地说。
马克对他们嗤之以鼻。一道贴在舞池地板上的警示吸引了他的注意,上面很醒目地写着“坚决禁止摇摆西迷舞”。无论那是一种什么样的舞,他希望赶紧能有个人出来跳,然后被别人按到地板上。不过没有人这么做,他开始呵欠连连,希望能好好休息一下。
玛莎觉得无聊透了,她爬上演奏台跟弹钢琴的人说话,不断地要他弹《没错,我们没有香蕉》。她只知道这首流行音乐,但最后还是被人家赶走了。
最后,连简和凯瑟琳也厌倦了这些灯光摇曳的场面。于是四个孩子就游荡到大棚的尽头,那里正好突出在湖面上。他们站在那里听着脚下的湖水发出诱人的哗哗声。不一会儿,马克就越过栏杆坐在边上,其他人也跟着他做。他们脱掉鞋袜,在水面上晃荡着双脚,脚指头拍打着凉凉的水汽(除了玛莎,她的脚太短了,够不到)。
“你觉得自己长到多少岁的时候才会真的去参加舞会呀?”凯瑟琳说。
“我打算十六岁的时候。”简说。
“我觉得这很蠢,”马克说,“在一块旧地板上互相转圈圈,拉过来,推过去,有意思吗?”
“我永远也不要长到十六岁,”玛莎说,“我想一直这么大。”
“你们懂什么呀!”简说,“为什么要十六岁呢?因为那是一切的开始呀!那是生命的最高点,就是这样!”
“妈妈跟我说过,她十六岁时,有很多男孩子同时追求她,他们全都在走廊上来来去去,而且因为人数太多,把走廊的天花板都挤破了!”凯瑟琳说。
“我也要变得很受欢迎,”简下定决心地说,“只是我们不要在什么走廊上挤来挤去的,我们要开着跑车到处兜风去。”
“去联谊会的房子里开派对。”凯瑟琳这么说,却并不清楚这句话具体的含义,只是觉得听起来很时髦。
“还要半夜开汽艇去玩。”简说。
“我真希望我们现在就十六岁,你呢?”凯瑟琳说着,把一只脚放进水里划动。
“是呀,”简也把一只脚放进水里,“我也希望。”
话音刚落,她们就实现了愿望。
在这一切发生之前,马克已经意识到这种变化了,正想叫起来,可他能说什么呢?他只能待在那里惊慌地看着两个姐妹的身影从中间被拉长,原本粗胖的脚变得又细又优雅,长雀斑的黄褐色脸蛋也变得白里透红,粉嫩粉嫩的,显出一股自命不凡的神态来。
“我不喜欢这样!快让它停下!”玛莎尖叫起来,灰心丧气地看着两个变大的姐姐。
“是那个魔法,”马克说,“我们只说过不要天天都有,却没考虑过晚上!”
当然啦,如果这个魔法办事认真点,它本可以让简和凯瑟琳穿着原来那身短罩衫、留着卷发长大,这样的话她们看起来就还是小姑娘的样子,只是身体拉长一点而已,就像爱丽丝吃了那个写着“吃了我吧”的蛋糕之后的变化一样。
可遗憾的是,它居然让她们变成年轻人,还穿上了合身的舞衣,一件粉红色,一件青蓝色。而她们那头原本直直的头发立刻变成了时髦的短发。
“啊!”穿粉红衣服的人说(看起来应该是凯瑟琳),迅速从水里把脚缩回来,“这冰冷的湖水真让人难受!”
“怎么会跟小孩子们一起玩水呢?真奇怪。”长大了的简说道。
这两个衣着华丽的漂亮女郎匆忙地穿上鞋袜,原本被她们扔在一旁的袜子和旧牛津鞋已经变成了丝绸长筒袜和绸缎便鞋。
“走开,孩子们,”那个简说,“去找你们的妈妈吧。”说完,她就和那个凯瑟琳一起朝舞池走去。
马克抓起玛莎的手,不安地跟了上去。孩子妈和史密斯先生正好从对面走过来。
“哈喽,亲爱的,玩得开心吗?”妈妈说道,她肯定没发现有什么不妥。
不过,两个在舞池旁边闲晃的穿白色法兰绒衣服的年轻人倒是注意到了简和凯瑟琳(这就证明了他们可能还不算大人,虽然他们自以为已经长大了)。
其中一个年轻人肤色黝黑,头发还打着光滑的发蜡;另外一个留着一撮柔软的金色胡须。当简和凯瑟琳经过的时候,金胡须年轻人推了推他的朋友,那个黑皮肤的年轻人就低声吹了声口哨。
“我说呀,托普斯菲尔德,”金胡须装模作样地说,“该用什么词来形容跟美丽的小姐在地板上旋转呢?”
“就像欢腾的小鸡一样。”黑皮肤的年轻人一边说一边抚摸着他的头发。
“你听到了吗?”简悄悄地对凯瑟琳说。
“他们也太差劲了吧?”凯瑟琳也悄悄地回答简,她们俩哧哧地笑了起来,相互打趣。
“这些花花公子!饭桶!害群之马!”马克在暗处咬牙切齿地说。
那两个年轻人走上前,黑皮肤的人对简说:“来场天旋地转怎么样?”
“我不介意呀。”简昂起头,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
“让我们加入那发狂的人群里吧?”那个装模作样的金胡子对凯瑟琳说。
“行啊。”凯瑟琳眨了眨眼睫毛。
“该死的!”马克躲在藏身处,焦躁不安。
“我觉得黑皮肤那个比较好,你不觉得吗?他看起来像鲁道夫·瓦伦蒂诺。”玛莎在他耳边悄声说。
“他才不像!他看起来就像一个大李子!”马克咆哮起来,为自己孤军一人而愤怒不已。
管弦乐队开始演奏《凌晨三点钟》,这两个心醉神迷的少女挽住她们年轻的奉承者,轻飘飘地走了。马克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但他得做点什么。他口袋里还有一些史密斯先生买的跳舞门票,于是他抓起玛莎,往验票人手里塞了两张票。不一会儿,他们就在地上翩翩起舞了,假装跳华尔兹,而其实正密切地监视着简和凯瑟琳他们。
一开始,马克在令人眩晕的人群里转来转去,没法找到那两个长大了的姐妹。最后他看到凯瑟琳和金胡子年轻人正脸贴脸地跳舞!凯瑟琳闭着眼睛,而那个金胡子年轻人正俯在她耳边说悄悄话。马克看到这个场面顿时恶心极了,他把潜伏一事抛到脑后,直接撞向他们。
“真是的!”金胡子年轻人傲慢地低头看着他,“多脏的小孩呀!他们居然让小婴孩来舞池跳舞!”
“他们看起来真讨人厌,我真想知道他们是谁。”凯瑟琳说。
马克瞪着他妹妹,生气极了,正想开口说话……
“闭上你的嘴,说错话可是要付出代价的!”金胡子年轻人忘了继续装模作样,而表现出一副莽撞的十六岁男孩儿的样子。
这真是火上浇油,马克朝这个大男孩摆好出拳的姿势,还叫对方也举起他的拳头来。但就在这时,随着舞蹈的旋转,凯瑟琳和那个金胡子年轻人又走远了。
马克四处看了看,发现另一个年轻人和简在一起。他们正离开舞池,不打算跳这支舞,而是在月光下漫步。马克很肯定这样准没好事。那个年轻人会提出什么要求?他们俩私奔了怎么办,然后简刚好又变回小女孩?
他赶紧拉着玛莎跟过去。简和那个黑皮肤年轻人来到外面,沐浴着舒服的月光,坐在一张乡下长椅上。马克和玛莎躲在旁边一棵铁杉后面,透过树叶看着他们,仔细听着。
“月光睡在这个湖岸边,照着这一切,多甜美啊!”黑皮肤的年轻人快活地说,还老练地架起腿来。
“我很崇拜诗歌。”简说。
黑皮肤的年轻人靠得更近了,两眼充满激情地闪着光。“夜晚还这么早,”他说,“浪漫都飘荡在空气里。”
“是吗?”简紧张地说。
“对,”年轻人说,“没错。听着,我知道去哪儿可以租到那艘艇。跳完舞,再来一段深水巡游怎么样?”
“好呀。”
马克发出了一声长叹,但没人听到,因为就在这时大棚里的乐队开始演奏《家,甜蜜的家》,不一会儿,人群就从门口鱼贯而出。
“我们去找其他人吧。”简说着,就朝大棚走去,黑皮肤的年轻人跟在她后面,马克和玛莎也跟了上去。就在他们一行人快走到入口的时候,孩子们的妈妈和史密斯先生出现了。他们跟简擦身而过,好像没看见她。妈妈走到玛莎和马克面前。
“噢,你们在这儿呀,”她说,“走吧,到时间睡觉了。”
“那简和凯瑟琳怎么办?”玛莎说。
“她们不是跟你们在一块儿吗?那她们肯定已经走到前面去了,快来。”
“等一等,我得去拿点东西。”马克很焦急,不敢看妈妈。
“要去拿什么?”
“我丢了点东西。”现在他到处也找不到简、凯瑟琳或那两个年轻人了。
他和玛莎又浪费了宝贵的两分钟跟妈妈理论了一番,终于能借机走开。一走出这两个不知情的大人的视线,他们就开始跑。他们跑到大棚里,里面已经没人了。接着他们又沿着湖岸跑过去,那里有个船屋,前面有块牌子上写着“出租游艇”。可那里的看守一点儿也帮不上忙。
“我们不租给小孩子,”他说,“快回家去。”说完便进屋把门关上了。
马克和玛莎跑到水边,听到湖里传来快活的声音。有人正一边弹着尤克里里琴,一边唱道:“划啊划到家。”
“你觉得他们什么时候会回来呀?”玛莎不安地说,“上次那个魔法到太阳下山的时候就结束了,那你觉得夜里是不是得等到月亮下山?月亮什么时候下山啊?”
“我也不知道。”马克也是一筹莫展。
“我们不能把她们的魔法解除吗?”
“不行,她们做不到啊,那根本没用,不合规矩。”
“噢,又是这些讨厌的规矩!”
“等等,”马克说,“至少我们可以跟他们待在一起。”他一边祈求时机成熟,一边碰了碰湖。
很快,他们就到简和凯瑟琳那儿去了。
只是他忘了说待在一块儿的意思是要在那艘游艇里面,结果他们出现在游艇旁边的水里。这突如其来的寒冷把他们吓坏了,马克一时也蒙了,胡乱地拍打水面,想抓住点东西。
游艇上(是那种双人加长的型号)四张脸惊讶地朝这边看过来。
“救命呀!我快被淹死了!”玛莎大声呼救,这倒一点儿也不假。
黑皮肤的年轻人站了起来,很英勇地脱掉外套。“冷静点,小姐,”他热血沸腾地说道,“让我来,我去救她!”这时他看清楚是马克和玛莎,脸上的表情立刻变了。“噢,又是你,”他说,“我是不是还得教训你一顿?”
简脸上的表情也从惊讶转为愤怒。“真是的,还一直跟着!”她说,“是不是我去哪里你们两个都得跟着呀?”
“打死他,这小苍蝇!”黑皮肤的年轻人粗鲁地说,把尤克里里琴乱弹一气。
“这完全是一种伤害嘛!”凯瑟琳说。
“等一等。”马克说。他这回一点也不用担心碰不到湖水,因为他和玛莎全身都泡在里面。他迅速地许了个愿,紧接着他们就湿答答地坐到游艇的底板上,游艇很危险地摇晃了好一阵子。
黑皮肤的年轻人放下尤克里里琴,钦佩地说:“哎呀!这可真是了不起的一跳,孩子,你们是怎么做到的?你们肯定受过水上运动的训练!”
“你身上的水滴到我的白鞋子上了。”金胡子年轻人抱怨道。
马克没有答理他们的话,而是说:“我很抱歉,以这种方式进来,不过我有些事情要告诉你们。你们犯了一个很严重的错误,趁事情还有得挽回,我要来警告你们,你们带着的那两个女孩并不是她们看起来这样的。”
“她们是未成年人。”玛莎说。
“矿工?”黑皮肤的年轻人说。
“她是说未成年人,”马克说着,用手指着简,“你可能并不相信,但她只是一个十二岁的孩子。”
“多了不起的孩子啊!”黑皮肤的年轻人看着简苗条的身材说。
“她们是我的姐妹,”马克说,“她们从家里跑了出来,我是来带她们回去的。另外那个才九岁,她们比真实年龄看起来大很多。”
“她们长得太快了。”玛莎帮忙说着话。
“全是一派胡言!”简轻蔑地说。
“别听他们胡扯!”凯瑟琳说。
“她们现在有点神志不清,”马克继续说下去,他自己都有点糊涂了,“所以我们才要把她们关起来。”
“你最好编个更好的故事,”金胡子年轻人说,“我可不是昨天才出生的!”
“我可没被砖头砸坏脑袋!”黑皮肤年轻人附和着说。
“你们不会喜欢她们的,真的,”马克不顾一切地继续喋喋不休,“她们不是你们的菜。她经常咬自己的指甲,”他指着简说,“而她呢,”他指向凯瑟琳,“还吮大拇指呢。”“嗯,偶尔会这样啦。”他公道地补充了一句。
“而且她们还玩纸娃娃。”玛莎说。
“真不知道丢人!”金胡子年轻人对马克说,“教这么一个无辜的小孩子来说这样的谎话!”
“只有臭鼬才会干出这种事情!”黑皮肤年轻人说。
“你说得对,托普斯菲尔德!”金胡子说,“一语中的!只有臭鼬才这样!”然后他瞪着马克,“她太小了,还不懂事,至于你嘛,我们已经听够了你这些有趣的玩笑!我给你十秒钟时间离开这艘游艇!”
马克感到更加绝望了。他不知道该怎么许愿,也没法解除魔法,而现在又是时机最成熟的时候。这时他想起玛莎说过,魔法可能会在月亮下山的时候消失。于是他赶紧碰了碰湖,静静地许愿,希望月亮现在就下山。
月亮立刻从天上掉进湖里(至少看起来像是这样子),消失不见了。
“好家伙,托普斯菲尔德!”金胡子年轻人喊道,“你看见那颗彗星了吗?”
“我得说,那更像是一颗流星,威格尔斯沃斯。”黑皮肤年轻人说道。周围突然陷入一片黑暗,什么也看不见。
可是当然啦,你不可能让月亮随时都下山。按时间来算,月亮应该在那天早上五点四十一分下山的,而显然他们立刻就到了这个时间点。黎明的曙光照在湖面上,像涂上了灰色的条纹似的。游艇上的六名乘客沐浴在一片苍白的光线里。
“噢,老天!”金胡子年轻人诧异地盯着突然缩小的凯瑟琳,“托普斯菲尔德,你看到了吗?”
“上帝啊,威格尔斯沃斯!”黑皮肤年轻人吃惊地看着小个儿简那粗陋的膝盖和蓝白条的袜子,“她们原来是这样子的吗?”
“我们在哪里?”简像刚从昏睡中醒来似的。
“你不记得了吗?”玛莎说。
“我不知道,”简说,“脑子里一片混乱。”
“像做了个梦。”凯瑟琳说。
“你们在游艇上,”马克终于松了口气,“这两位帅哥带你们进行一场小旅行,向他们道声谢吧。”
“哎呀,谢谢,”简用毫无魅力的语调说话,分明就是一个小孩子,“我一直都想乘游艇呢。”
那个叫托普斯菲尔德的男孩发出一声呻吟:“天哪,威格尔斯沃斯,你觉得我们到底是怎么了?”
“肯定是那些柠檬可乐搞的鬼,我们的脑子肯定是进水了。”他的朋友说。
“想象一下!”托普斯菲尔德,“我们这种年纪的人居然跟这些小孩子玩!如果被那帮人知道了,我就毁了!”
“如果这件事传出去的话,我在普林斯顿预备校就没法混了!”威格尔斯沃斯也附和地说。
“无论如何我们都不会说出去的,”凯瑟琳温柔地安慰他,“我发誓,死也不会说出去!”
“需要我们以血为证吗?”简说着,掏出一把折刀,把它放在那只脏脏的手上。
那个叫托普斯菲尔德的男孩退缩了,不敢看她。
“不要紧的,老男孩儿,”马克说,“只要你们马上把我们带回农舍去,我们任何一个人绝不会说一个字。”
这些大男孩照做了,飞速地划着桨,巴不得早点摆脱他们。
尽管游艇里很拥挤,而且马克跟玛莎还浑身湿淋淋的,但四个孩子一路上还是很享受,从前老听别人夸耀乘皮艇有多好玩,今晚总算体验到了。
“保守秘密哦。”到了目的地,那个叫托普斯菲尔德的年轻人不安地说。
“我会把这个秘密带到坟墓里的。”马克向他保证。
“太感谢了,哥们儿。”托普斯菲尔德握住了马克的手。
“别客气,哥们儿。”马克说着,朝他肩膀打了一拳。于是,皮艇就掉头划进了晨光里。
皮艇渐渐消失在远处的时候,还听得见威格尔斯沃斯的声音从水面上传过来,哀叹着他的名字将在普林斯顿预备校变得一文不值了。
“他们可真傻,不是吗?”凯瑟琳说。
“无聊。”简赞同地说。
“噢,我可不知道,”马克宽宏大量地说,“我只能说,那就是十六岁的样子吧。”
“我觉得十六岁真是一个很可怕的年龄,”简说,“一想到将来有一天我也会变成那样,岂不是很讨厌?”
“我不会,”凯瑟琳说,“我不要长大到十六岁,我想一直保持现在这个年龄。”
“噢,”马克诙谐地说,“我觉得你还有机会继续保持这个年龄的。”
他们边说边走进农舍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