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骑士城堡 4 夏季里的冰天雪地

当然了,他们的妈妈没有发现任何魔法,也不知道孩子们到早上才回家,对马克和玛莎身上的湿衣服也没说什么。那些衣服后来还是惹了一些麻烦。因为它们缩水了,而马克和玛莎那一年还得穿,可真是折磨人,然而妈妈一直都没发现任何异常。

不过,她倒是留意到(也说了出来)那天一直叫不醒四个孩子,直到午后他们才起床,还依然昏昏沉沉、倦意十足的样子。

由于她自己也过了一个很短的夜晚(其实每个人都一样,因为月亮突然下山了,只是没有大人知道而已),所以她也睡过了头,而且很累。史密斯先生吃了一点早餐就出门去上班了。那天在农舍里没多少时间玩耍,直到午后时分,马克、简、凯瑟琳和玛莎才放松地会聚到湖岸边。

马克径直走向水边,呼喊道:“噢,乌龟呀!”

“你想做什么?”凯瑟琳惊慌地说。

“别启动魔法!拜托了!今天不要!”简疲软地倒在沙滩上。

玛莎更是直接就转身打算回农舍去。

“时候到了,”马克说,“该好好谈谈了。”

“它不会回答的,已经不是昨天了。”简说。

“我觉得它今天会以某种方式出现的。”

他说得没错。过了一会儿,乌龟就游过来了。但它没有上岸,而是隔着安全距离拍打着水花。

“怎么了?”它说,“现在是万不得已的时候吗?”

“对,”马克说,“没错,我们得好好谈谈。”

“我觉得你们昨天晚上都过得很愉快呀。”乌龟说。

“当时你也在吗?我怎么没看到你?”凯瑟琳说。

“我一直都在。”乌龟说。

“不,我们才没那么愉快。”马克说。“幸好最后我把大家带回家了。”他相当自豪地加了最后一句。

“哼,”乌龟说,“你们从来就不计损失,只会一个接一个地许愿,中途也几乎不休息,把可怜的湖折腾得筋疲力尽!一整湖的魔法也不会永远存在,你们知道吗!”

“不会吗?”凯瑟琳说。

“你听说过有这种好事吗?”乌龟说。

“我还以为这个湖会呢,”马克机灵地说,“不管怎样,它深不见底呀。”

“人们没找到湖底,并不代表它没有底,”乌龟打断他的话,“你们已经接近湖底了。许了那个变成十六岁的愿望,那可是一个陆地上的愿望,一点儿水也没有。一个陆地上的愿望会让湖消耗很多魔力的。你们应该听说过离开水的鱼吧,对一个湖来说,没有水也是一样的下场。下次要许湿一点的愿望。”

“我们会的。”凯瑟琳说。

“然后,你们还干涉月亮,”乌龟继续说,“那可是赔不起的呀。我得说,那样的愿望相当于二十个普通愿望,很难的呀,除了影响月亮本身,还影响了潮汐等其他东西,是很难办的。就连我自己都难以理解湖泊是怎么实现这个愿望的!”

“那有什么关系!”简说,“当魔法变得很少的时候,我们只要再跟你许愿,就可以再次充满它了呀。”

“不,”乌龟说,“那正是你办不到的事,任何人都做不到。现在这件事我已经没法插手了,湖的力量比我强多了。”

“是吗?”玛莎已经回来加入大家的谈话了。

“没错,从你许下那第一个愿望开始,”乌龟说,“这很难解释,你还只是个刚断奶的小婴孩,是很难理解的。”

“你说什么!”玛莎很反感别人叫她小婴孩。

“我应该有点懂了,”马克说,“你有力量让湖泊充满魔法,但现在它比你强,就像弗兰肯斯坦一样。”

“完全正确,”乌龟说,“而且你也知道他后来有什么下场!我建议你们经过这件事之后,在许任何愿望之前都要先想一想。”

“我们会的,”马克说,“这就是我叫你出来的原因。从现在开始,我们要安全而且理智地运用魔法。我想我们需要更多规则,每三天一次魔法,这样我们就能知道什么时候许愿,许什么样的愿。”

“当时我给你那三个愿望,”乌龟说,“你确信那已经足够了呀。”

“那时我们还不知道会这样嘛。”马克说。

乌龟想了一会儿,然后摇了摇头说:“我不能冒这个险,我很清楚湖泊现在的心情,也很清楚它会怎么做。这个湖现在已经很疲倦了。”

“那好吧。”马克说着,突然扑进水里,用两只手抓住了乌龟。

“坏蛋!”乌龟在他手里挣扎道,“暴力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

“当然,”马克说,“当然,我并不打算那么做,我只是想再多谈一会儿。”

他弯下身,把脸跟乌龟的头齐平,看着它的眼睛说:“你知道吗?那天凯瑟儿还说我们再见到你的时候要好好地了解你,才能将你和其他乌龟区别开来,跟你做更好的朋友。我一直都在考虑这件事。有一次我在一个商店橱窗里看到一只乌龟,那可真漂亮。它全身被涂成白色,躺在粉红色的玫瑰花苞里。”

“不!”乌龟撕心裂肺地喊起来,“你不能那样做,你不能。我会被打上家养宠物的烙印,变成囚禁的奴隶!那会了断我所有的社会交际!说吧,说你不会那样做,然后我会答应你任何愿望!”

“只要答应我刚才说的那个就行了。”

“那就放开我。”马克便放开了它。乌龟显出一副聚精会神的样子,过了一会儿,它就放松下来:“已经可以了,跟湖泊小斗了一番,不过我还是把愿望放进去了。”

“每三天一次吗?”马克说。

“每三天一次。”乌龟说。

“从今天开始算起?”

“从今天开始。”

“谢谢。”马克说。

“不用客气,”乌龟高贵地说,“现在我可以走了吗?”

这时马克被自己的良心触动了,便问道:“你不会怪我们吧?”

乌龟看着他,说:“噢,不,当然不会。我喜欢让了不起的两脚生物入侵我的隐居地,把我的湖消磨掉,打扰我原本清净的生活。我太喜欢迎合他们那些愚蠢的愿望了。这是我的一个爱好!”但它游走时,马克看到它对自己眨了眨眼。

他站了起来,说:“那么现在,我们就有谱了。”

“对,”简说,“我觉得,现在一切都在我们的掌握之中了。”

“而且我们可以放松一点,接下来两天可以完全忘记魔法这回事!”玛莎说。

“好像真能做到似的!”凯瑟琳说。

不过,他们很快就进入没有魔法的状态了。那一天实际上很快就结束了,吃完晚饭,他们迫不及待地拖着疲惫的身体上床睡觉。月亮提前下山的那个夜晚让他们消耗了太多体力,湖泊也一样。

第二天,史密斯先生出门去上班以后,妈妈问他们要不要去野餐,乘一艘名为“威拉美”的观光游艇去玩一玩。于是大家就出发了。很快,他们就在一片白浪花中,倚着黄铜栏杆,看着远处蓝蓝的风景和在湖岸上挥手道别的人群。

大家吃午饭(一些煮得很老的鸡蛋和小葱萝卜三明治)时,简转过头来跟马克说:“如果今天是魔法日的话,我们就可以乘游艇绕到好望角去玩了。”

“一艘巨大的帆船拉紧船板,水手们在飓风中歌唱。”凯瑟琳也开始想象。

“或者是我们变成探险家,去绘制未知海域的海图。”马克说。

“现在就有一个很好的未知海域啊。”玛莎说话的当儿,“威拉美”正经过一个塞满菲藻的水湾,旁边有一座破败的农舍,看起来像闹鬼似的。

不过,他们很快就在湖泊远处的一个地方靠了岸,停在一座游乐园前面。他们在那里待了整整两个小时,所有的魔法念头都随风而去了。大家穿着泳衣玩水上滑梯,水花溅得到处都是,耳朵里充满了愉快的尖叫声。

那天晚上临睡前,四个孩子开了一场严肃的会议。

“任何人从现在起,直到明天早餐之前,都不许想任何愿望。”简说。

“那可真难,”马克说,“就跟每个月的头一天醒来时要记得说‘兔子、兔子’一样。”

“大家一整晚都想些湿的东西,以防万一有人忘记了,”凯瑟琳说,“我们得好好照料一下湖泊。”

“我打赌我会第一个起床。”玛莎说。

“如果你真的那么早起来,可别丢下其他人自己跑到湖边去,”马克说,“第一个起床的人要惊醒其他人,然后我们来做计划。”大家都同意了。

第二天早上,却是凯瑟琳第一个睁开了眼睛。

有一道闪光让她睁开了眼睛。

然后一声巨大的雷鸣把其他人给叫惊醒了,紧接着,大雨倾盆而下,把走廊整个儿打湿了,四个孩子慌忙跑进里屋。

等他们想起魔法,正打算跑出去的时候,已经太迟了。妈妈已经起床,挡着路不让他们走。

“今天早上谁也不许到湖那儿去,”她说,“台风天里,靠近水是很危险的。”

“可我们必须去!”简说,“就一会儿!”

“它不会伤害我们的,它认识我们,”玛莎说,“它希望我们去!”

“别再胡说八道了,过来帮忙准备早餐吧。”妈妈说。

“这可能只是一场阵雨而已,”马克说,“我们可以等一等。”

可这场雨一直下个没完,好像过了好几个小时似的。即便雷电已经变得越来越小、越来越遥远,妈妈还是很严厉,不让他们出去。

“你不知道吗?”简说,“现在一切都彻底毁了!”

“我觉得天气正在渐渐变好呀。”凯瑟琳看着窗外说。

仿佛为了回答她的话似的,突然来了一道刺眼的闪电,把她吓得退回房间中央,雨又加倍地冲刷着屋顶。

“听!”妈妈跟史密斯先生道了别,正走进房间里,“那是什么?”

那是滴水的声音。他们发现屋顶有一个漏洞,正好在里屋角落的那张床上面。妈妈赶紧去拿东西放在下面盛水,这时马克又在厨房天花板发现了一个,简也高兴地在楼上的卧室中央发现了另一个。

五分钟之后,大家找到了第四个洞,都赶紧去拿洗碗盆和双层蒸锅来装水。水珠滴滴答答掉进盆里的声音成了风暴乐曲有趣的伴奏。

四个孩子围坐在起居室的洗碗盆边(为了保护床单,小床已经被移走了),看着水慢慢地填满它。猫咪卡莉不喜欢风暴天气,它走过来坐在他们身边,玛莎心不在焉地把它抱到膝盖上。

“一加仑水有多少滴呀?”凯瑟琳说道。她并不是真的想知道答案,只是实在没别的话可以说。没有人回答。

“这些水都是从哪里来的呀?”玛莎有点生气地说。

就在这时,简的脑海里灵光一闪,一个欣喜的念头出现了。 “我怎么没想到呢?这些水就是从湖里来的呀!”她喊道,“不是吗?肯定是!科学都这么验证过!太阳把水变成水蒸气,它们在天上凝结,落下来就变成了雨!在这个盆里的水就是湖水呀!”

“经过这么一轮之后,它还会魔法吗?”凯瑟琳说。

“为什么不会?凝结过的魔法呀!”

“它的魔法应该会更强,就好像牛奶凝结成奶油一样!”

“至少我们可以试一试!”

四个孩子围着洗碗盆,七嘴八舌地抢着说话。

“你们究竟在干什么?”妈妈经过房间,说道,“你们看起来就像一群围着大锅的巫婆。”说完她又出去了。

“你觉不觉得她已经开始注意到了?”玛莎悄悄地说。

“可能只是巧合而已,”马克说,“现在,大家冷静一点,我们来计划一下,慢慢来,由大至小。我们是想穿越时间,还是空间,还是都要?”

“你这样说,我就完全没法懂了,”玛莎说,“这听起来就像做作业一样。”

“我们得保持湿润,”凯瑟琳总是一根筋地想问题,“有什么湿润的东西是好玩的呢?”

“在桶里的尼亚加拉瀑布?瓶子里的特拉法加尔海域?尤利西斯?”简读着她那本愿望清单。

“不要。”其他人都说道。

“我们从另一个角度开始想吧,”马克说,“有什么有趣的东西是湿的呢?”

“帆船航行。”简马上说。

“太真实了。”凯瑟琳反对。

这倒勾起了马克的一个想法。“你说什么?”他又突然不做声了,眼神呆呆的。

“什么呀?”玛莎说。

“不,”马克自言自语,“那样不行。”

“什么不行?”凯瑟琳说。

“不过,从另一方面来说的话——”马克又停下来了。

“你是不是要让我们都朝你尖叫?”简说。

“噢,”马克说,“我只是在想,雪是什么,假如不仅仅是指水被冻住的话?而谁又能一下子拥有许多雪呢?还有,哪里会有比较多的雪?”

“北极!”简说。

“我们可以去看圣诞老人。”玛莎说。其他人叹了口气,很理解她这个年纪只能想到这个。

“不,”马克说,“不是北极,那太平淡了。不过南极好像还没被发现。”

“我们可以去找出来呀,然后向美国宣告。”凯瑟琳两眼放光,流露着一股爱国热情。

“你说什么?”马克说,“我们可以这样许愿吗?”

“这足够湿润了吧?”简说。

“记得跟魔法要暖和的衣服。”凯瑟琳说。

“而且不要感冒。”玛莎说。

“我们可以带上热牛奶甜酒。”简说。

于是他们便匆匆忙忙地去做热饮。过了一会儿,四个孩子手捧着马克杯,里面装有热腾腾的可可,又一次聚集在洗碗盆周围。

“我们同时碰吧,”凯瑟琳说,“那样会更加不可思议。”

四只没有捧杯子的手朝洗碗盆伸了过去。

“看!”简指着盆里的水说,只见水面上早已形成了一小片冰碴儿,“它觉得这是一个好主意,它想让我们这么做!”

于是四只手都碰了碰水,四颗心一起许愿。

许完愿以后,洗碗盆就不见了,里面的水变成了白色的冰,而且越来越大,直到变成一大片雪白的平原。四个孩子发现自己正坐在冰里面,全身被皮毛大衣包裹着,拿可可杯子的手也戴上了毛手套。

卡莉猫发现自己也在里面。它并没有许愿,只是玛莎忘了把它从膝盖上拿开。

“呼!”大家都被这突然降临的寒冷冻住了,四个鼻子埋进了热气腾腾的杯子里。

“喵!”卡莉叫了一声,把胡子拨到后面去。它在雪白的冰壳上优雅地走了一两步,看不出来它到底喜不喜欢这里。

喝了可可,身上暖和了点,四个孩子就站起身来,饶有兴趣地环顾着四周。

“这就是它做的全部了吗?”玛莎看着眼前白茫茫的一片,目及之处没有别的东西。

“那你还期望有什么?”马克说,“一根木桩吗?”

“我总觉得应该还有别的东西。”玛莎说。

不过,既然许完愿后魔法把他们带到这里来,那么这里肯定就是南极了。马克经常随身带着铅笔,这时便拿出一支,用带橡皮擦的那一端在雪上写下一行字:“南极。美国支柱,我们找到的。”

接着他又写上日期和他们的名字。玛莎让卡莉也留下了一个爪印,但卡莉好像并不感激这份特权。

做完这些以后,他们便开始打雪仗,堆雪人,还找到冰面,在上面滑来滑去。假如你也试过在7月闷热的雷雨天突然来到12月份的冬季运动狂欢地,你就能体会到他们接下来玩得有多快活,而时间也过得很快。

“该死的,”简说,“我们许愿的时候应该要一个雪橇的。”

“还有滑雪板!”凯瑟琳说。

“还有雪地靴!”马克说。

“有什么关系?”玛莎说,“我们躺下来做天使吧。”于是她和凯瑟琳都躺下了。

就在四个孩子正组织一场老鹰捉小鸡的游戏时(他们觉得许愿时应该多带点人过来,这样人数才足够玩这个游戏),从远处传来了一声呼喊。

“那是什么?”简说,“听起来像是人类。”

“爱斯基摩人!”玛莎说。

“这里才没有呢,”凯瑟琳说,“阿拉斯加才有爱斯基摩人。”

“那这里有什么?”玛莎又问。

“没有人,这里不适合人类居住。”马克说。

“这是每个人都知道的。”简说。

玛莎嘟起了嘴,说:“我不喜欢那些生活在不适合人居住的地方的东西!”

这时,那声呼喊又响了起来,而且更接近了。孩子们四处张望,想知道声音是从哪里传过来的。一个全身披着毛、穿着靴子的身影蹒跚地走进他们的视野里。他好像看见了他们,正踉踉跄跄地朝这边走来。等他走近时,他们才看清那是一个男人。不过,他们没法看清楚他的脸,因为全给胡须遮住了,估计得有一个星期没刮胡子了吧。他的样子看起来让人很不放心,玛莎转身就想逃走。

可是那个男人好像对他们很失望,他们对他也一样。他走近时突然停了下来,揉了揉眼睛,发出一声绝望的呻吟,然后就跪倒在雪地上,把脸埋进手里。

“全完了,现在只好放弃了,”他浑身颤抖,呜咽地说,“现在我看到了!天使小孩们正围着圆圈跳舞!”他从指缝里朝这边看了看,“现在他们要走了,这是结束的开始。我就要失去意识了,就要倒下,死在这里了!”

“不,别这么做。”好心的凯瑟琳走上前去,看看能帮什么忙。

“我们不是天使。”马克说。

“我们也没那么特别。”简说。

“我们只是小孩。”玛莎说。

那个男人捂住耳朵又呻吟起来:“现在我听到声音了!我希望一切快点结束,我再也无法忍受了!”

“没有用的,”马克说,“大人只能看到一点,但不多,他以为我们是鬼呢。”

四个孩子继续看着那个男人。这时他脸上浮现出更加惊恐的神情,发出可怕的叫喊声。他正看着他们身后的某个东西,于是他们也转过身去看。

卡莉猫正摇着尾巴优雅地往前走着。也许正因为它并不完全属于这个愿望的一部分,只是碰巧进来了,所以那个男人能很清楚地看见它。

“不!”他挥手赶它走,还闭上眼睛不去看,“不!走开,你这可怕的野兽!现在我知道自己真的疯了!如果这是一只北极熊,或是一只脖子上挂着一瓶白兰地的圣伯纳犬,我还能相信。”

“可怜的东西,我真希望我们有圣伯纳犬,你觉得呢?”凯瑟琳说。

“那里有可可。”简说。

这时发生了一件奇怪的事。四个孩子事后也猜想不出卡莉是不是有意那么做的。它之前从不会主动帮助任何人,但这会儿它竟庄严地走向那四个可可杯子,孩子们把那些杯子平稳地放在雪地上。它朝其中一个杯子弯下身,舔了起来。

那个男人恍恍惚惚地跟着它。虽然他看不到可可(因为热牛奶甜酒是愿望的一部分),但他听到舔东西的声音。他把餐桌礼仪全都抛在脑后,全身扑进雪里,用嘴寻找着水源。四个孩子礼貌地把头扭开,不去看他。

只听男人歇斯底里地笑了起来。“哈哈哈!”他喊道,“是可可!如果不是这么悲惨的话,这种时刻还是挺有意思的。我说过,要么找到南极,要么死去,但我想这是一种英雄式的死亡吧。没想到在我临死前居然会跟一只家猫一起喝可可!”说完他就大口地喝了起来。

虽然他看不见可可,但喝完之后似乎好了很多。他很明显地提起精神来,苍白的脸上又泛起健康的神色(可以透过他的胡子看出来)。

“现在我知道他在这里做什么了,”马克说,“他是一个探险家,而且迷路了。他正在寻找南极点。”

“噢,只是这样吗?那他为什么看不到呢?”玛莎说,“就在他后面呀。”

“他没有注意到,”凯瑟琳说,“他也看不到我们写的字,因为那对他来说是隐形的。”

“我们可以帮点忙,”简说,“我们可以用看不见的幽灵之手把他推到那里去。”

“不,不行,”马克说,“那样的话他真的会疯掉的。正常的思维都没法接受这种状况。”

但是他们没必要继续讨论下去。因为卡莉喝完那半杯可可之后,就开始朝马克写字的地方慢慢走去。它每走一步就回过头来看着那个男人,于是他就迷迷糊糊地跟了过去。

卡莉来到那个地方坐下,呼噜呼噜地叫起来。那个男人走上前,在它旁边站住。突然,他灵光一闪,拿出指南针和方位角,脸上立刻洋溢出灿烂的光芒来。

“我知道了!”他喊道,“终于,终于!过了这么多年!噢,我多么幸运啊!”他拿出口哨吹了起来,挥着手臂大喊大叫。

“上将!兄弟们!巴利斯凯尔,切姆斯福德,麦卡尔平!这里!我找到了!我们做到了!我们成功了,我们要出名了,我们是英雄!”

从远处又出现了四个步伐蹒跚的身影,身穿皮衣,脚踏靴子,满脸胡须,脸色苍白,踉踉跄跄地走着,不过他们都咧着嘴在笑,脸上洋溢着愉悦的神色。他们朝第一个男人跑过来,拿出他们的指南针和方位角。接着他们全都高兴地跳起来,拍着彼此的后背,围着南极点高兴地跳着舞。

“你是怎么找到这个地方的,福代斯?”第二个男人对第一个男人说。

“我也不知道,冥冥中有东西指引我到这儿来的,”福代斯说,“我想应该是直觉吧。”

“难道他不打算奖赏一下卡莉吗?”凯瑟琳对马克说。

卡莉正在那些男人的脚边转来转去,喵喵地叫着。

“那是什么声音?”第四个男人说,“像是喵喵声和哇哇声。”

“我觉得自己好像看到了一只小猫咪。”另一个人说。

“可那当然是不可能的事情,”又一个人说,“猫不可能出现在南极。”

“我们回家后可别说我们看到了这样的东西,”说话的人看起来应该是上将,“没有人会相信的,而且那样的话也没人会相信我们找到南极点了。”

现在,所有男人都直直地看着卡莉。

“我什么也没看到,你呢,伙伴们?”福代斯说。

“什么也没有。”其他人都回答道。

“走吧,”上将说,“我们回飞机去,把这个好消息报告给国家。”

他们一边互拍后背,一边庆贺美好的未来,匆匆忙忙地穿过雪地。

“等一等!”玛莎在后面喊道,但其他孩子都不去理她。

“真是的!”简说,“这些人!”

“不如我们回家吧。”凯瑟琳说。

“不,不行,”马克说,“得等到太阳下山,记得吗?”

于是大家都抬头看太阳,它正明晃晃地在上面照着他们。时间慢慢地过去了,他们又抬头看它,可它一点儿也没有移动,而且好像也不准备移动。忽然,马克想起了一件事。

“噢,噢,”他说,“我们在南极,记得吗?你们有没有听说过极昼?就是太阳会一直挂在上面,很久也不会落下,有时会持续好几个星期呢,我想。”

“而我们就在这里。”凯瑟琳说。

“我们会一直待在这里。”简说。

“我要妈妈。”玛莎说。

大家都沉默了一阵子。最后,马克开口说道:“谁想要玩扔雪球的游戏呀?”

没有人回答。

“现在我终于知道去年的雪都到哪儿去了,”凯瑟琳说,“它们全都在这里,肯定是。”

“现在我知道为什么人家要在冬天去佛罗里达州了,”简说,“我再也不要堆雪人了。”

马克清了清喉咙,说道:“噢,乌龟啊?”

“别傻了,”简说,“它才不会来,这里那么冷。”

“我们就在这里,可一点儿也不觉得冷啊,不是吗?”马克说。

“谁不是呢?”玛莎酸溜溜地说。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从他们的手肘处响了起来。“哈喽。”那个声音说。

四个孩子转过头来,看到一个身上有黑有白,跟修女似的奇妙生物正站在他们面前。

“你是一只企鹅?”凯瑟琳说。

“没错。”企鹅说。

卡莉拱起背,嘶嘶地叫起来。它没法忍受一只鸟。

“你认识我们的乌龟吗?是它派你来救我们的吗?企鹅也会魔法吗?”玛莎说。

“我们看起来不像会魔法吗?”企鹅说。四个孩子只好相信,这是真的。

“那就带我们回家吧。”玛莎说。

“让太阳下山。”凯瑟琳说。

“拜托了。”马克说道,他不仅比其他人更有礼貌,还更圆滑老练。

“这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企鹅说。

“当然,从来就不简单。”简说。

“现在你可知道了,”企鹅表示赞同,“不过,在那里耐心地坐一会儿吧,说不定我可以想想办法。”

于是,四个孩子就耐心地坐在那里看企鹅一边踱步一边沉思。卡莉猫的眼睛追随着企鹅的脚步,它匍匐在地面上,尾巴甩来甩去。过了一会儿,它决定向前。

“把这只残忍的掠食动物弄走,”企鹅说,“被它这样跟踪,我都没办法思考了。”

玛莎马上把卡莉抱到膝盖上。

“这样好多了,”企鹅说,“现在,跟我来看,我有个计划。”

它在前面带路,四个孩子在后面跟着,玛莎仍然紧紧地抱着卡莉。卡莉每次看到企鹅,嘴唇就厌恶地卷起来。不久,一片一望无际的大海便映入眼帘,风吹拂着海面,海边还漂浮着大量冰块。

“这大概就是南冰洋了吧?”马克比较懂这类东西,“前面可能有一座冰山。”

就在他说这些话的时候,只听砰的一声,一大块冰从岸边脱落,在冰冷无垠的海面上漂走了。

“跳上来,”企鹅说,“下一座冰山两分钟后就会离开了。”

四个孩子朝它所指的地方跳过去,坐在又凉又滑的冰面上。不一会儿,又听砰的一声,他们和企鹅之间出现了一道裂缝。这道裂缝很快就变成一道鸿沟,四个孩子坐在小冰山上,在前面那座大冰山的涡流中漂走了。

“再见!”他们朝岸上挥手,“谢谢!”企鹅翻了个筋斗,卡莉发出一声离别的咆哮。

很快,他们就看不到海岸和企鹅的身影了,周围除了冰水和其他漂动的冰山之外,什么也没有。

“下风舷满舵!”简说,“这跟乘游艇一样棒。嗯,几乎啦。”

“我坐着的地方好冷,”玛莎说,“而且很湿。”

“冰山总是漂得这么快吗?”凯瑟琳说,“我们已经超过其他所有冰山了,而且我觉得变热了。”

“是吗?”简说,“那只企鹅肯定是用特殊的快递方式把我们送走的,我们肯定已经进入温带地区了。”

“我觉得冰块正在缩小耶,”玛莎说,“看!”

简和凯瑟琳往下一看,一点儿也没错,他们乘坐的冰山边缘很明显正在融化。

“这下糟了,”简说,“现在只剩下一半了,你觉得我们还能撑多久?”

马克什么也没说,他正眺望着地平线。突然,他把衣服脱下来,一边挥舞一边喊道:“船哟!”

一艘船出现在地平线上,正冒着蒸汽朝他们这边飞速驶来。很快,它就来到孩子们身边,甲板上挤满了人,但他们脸上的表情看起来一点儿也不友好。

“走开!”船上的人说,“你们怎么可以驾着这座讨厌的老冰山挡住我们的航线?别再靠近了,你会把我们弄沉的!”

这艘船怯懦地改变航道,匆匆地离开了,他们很怕被冰山撞出一个洞来。“虽然我们至今也搞过许多破坏,”简说,“但没想到变成一根冰棍也能把别人吓成那样!”

她说得也没错,冰山缩得越来越小,最后只剩下一点空间,四个孩子和卡莉尽可能地抱成一团。他们脱掉了魔法提供的厚外套,以腾出更多空间来(而且也因为天气突然间变得很热)。那些外套随着冰山下部的消融沉入了水中的坟墓里。

“该死的!”凯瑟琳说,“矿井都比正常的冬天好过。”

“别担心,”简说,“不管怎么样,太阳下山时这些都会消失的。”

“说到太阳,”马克满头大汗,正脱掉衬衫,“这里肯定是热带,太热了!”

“热带?”玛莎惊慌地说,“你们知道这里有什么,不是吗?鲨鱼啊!”

凯瑟琳往前一看,脸色立刻变白了。“不要看!”她喊道。而当然,大家都往那边看去。

一片弯弯的鱼鳍正朝他们冲过来,不用说也知道那是谁的鱼鳍。玛莎开始哭了。

“不要放弃,还没结束,”马克冷静地说,“看那边。”

大家都往另一个方向看去。热带的太阳像一个火红的球,正往蓝色的海浪沉下去。在它的热气中,最后残留的一点冰山快速地融化了。四个孩子能清楚地听见身下的支撑物开始崩塌,发出小小的叮当声和开裂的声音。透过冰面,他们看到下面起伏涌动的大海。可怜的冰山只剩下一点碎片,刚好承载着他们的重量。这是冰山与太阳之间的赛跑,还有鲨鱼在旁边等候。玛莎用手遮住了眼睛,但她又从指缝看着那片鱼鳍在周围徘徊。

终于,最后一点冰也融化了,四个孩子沉了下去。但他们没有浸入咸咸的水里,也没有碰到鲨鱼尖锐的牙齿。就在冰山融化的那一刻,太阳也刚好下山了,四个孩子砰的一声落在坚硬、干燥的地板上。

他们正围坐在起居室的地板上,看着那个盛满水的洗碗盆。

妈妈走进房间里说:“你们在这里做什么?风暴老早就结束了,你们不想去游泳吗?”

马克、玛莎、简和凯瑟琳手忙脚乱地站起身来,摇摇晃晃地去拿泳衣。每个人的脑筋都打着结,恍恍惚惚地意识到虽然他们已经过了整整一天,但事实上现在还只是上午。

他们出门走进阳光里,看见一只黑白花纹的鸟正在刨着门廊旁边的草地。一想到那只企鹅变成这么方便吃的尺寸,而且唾手可得,卡莉赶紧追了过去。

四个孩子没有理它。湖正在等着呢,他们跑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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