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2
幸存者
满眼的破败与萧条，街道上一个人都没有，偶尔从某棵树上传来的乌鸦叫声，让人不禁感到这里更像是一片坟地，而不是城市。街边上那些原本门庭若市的大商场，此时门前也堆满了落叶，无人打扫。再往前走，甚至能看见一些残垣断壁，倒塌的墙壁，磨损的墙皮，以及路上堆得杂乱无章的石头和砖头，风一过必定会扬起一阵灰尘。
但如果有人说这里被人类遗弃了，没有人类居住，那他就错了，因为在某些地方，你能看见人的痕迹，而且这些痕迹很新，并不是很早以前留下的。甚至当你走到某些角落的时候，仔细聆听，能听见人的说话声和呼吸声，可是你却看不见他们，除非你用一种扫**的方式，或者是他们愿意主动出来见你。但在一般情况下，如果他们察觉到有外来的人，他们就会不知不觉地隐蔽起来，让人无处寻找。
也就是说，这个像墓地一样的城市里是一定有人的。而且人是属于不会冬眠或是夏眠的哺乳动物，更不可能像肺鱼一样，在泥土里挖个洞，然后休眠大半年的时间，连水都不需要。人是一定需要活动的，所以当你静下心来观察，就能看见在某个窗帘的后面，或是某块玻璃的后面，抑或某家餐厅的厨房里总是有一些人在鬼鬼祟祟地拿一些东西，并以此为生。
从这个角度来说，这里更像是一片丛林，每个人离开自己的安居之处时都是格外小心，似是生怕有猎手埋伏，对他们来说，天上的鸟儿都似食人的巨鹰一样，让人胆战心惊。
一日，在一条狭窄的街道上，有一只猫正趴在树梢上，它并没有睡觉，只是懒洋洋地看着下面。这时，这只猫的头动了一下，眼睛很明显地在盯着下方的一个物体。这是一个人，一个穿着一身灰色旧T恤的男孩儿，他非常警觉地朝四处望了望，确定没有人，就一下钻进了路边的一家蛋糕店中。
他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大布袋，这个布袋看起来脏兮兮的，但他也顾不了那么多了，迅速打开柜台之后，把里面的那些面包、蛋糕，还有各种甜品、巧克力之类的东西，统统塞进了大布袋里，很快，这个布袋就被他装满了。接着，他就打算离开这家蛋糕店了，可就在这时，有个三十多岁的女人突然走了出来，男孩儿吓了一跳。
“怎么样？”女人问道。
男孩儿点点头，指了指背在身后的大布袋。
“你还是太大意了。”女人说道。
男孩儿的脸色一瞬间变得无比惊恐，瞪大了眼睛看着面前的女人，女人从口袋里拿出一把手枪，枪口上装有消音器，她抬起枪，男孩儿吓得差一点儿跌坐在地，只听见女人开了一枪，男孩儿的身子也跟着猛烈地颤动了一下。
就在男孩儿的身后，那棵大树上的那只猫被打落在地。男孩儿回过头，看着那只猫的尸体，吓得脸色发白。
“走吧，我希望下次你不要再有这样的失误了。”女人说道。
男孩儿惊魂未定地点了点头，跟着女人很快就离开了这里。女人带着男孩儿从一些非常偏僻的小巷子里穿过，很快就来到了一条地下通道，他们连续下了三层，来到了那里的地铁口后，女人带着男孩儿跳进了轨道，他们沿着已经断电的轨道又走了一段距离，终于在一个非常幽暗的地方停住了脚步。在右侧的一片墙壁上，他们打开了一扇只有半人高且十分隐蔽的小门，女人带着男孩儿伏着身子走了进去，而后关上了门。
将门关死后，女人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手电筒，两个人沿着螺旋形的走道一直蜿蜒往下。在手电筒的光束照射下，这条螺旋向下的走道看起来十分幽闭狭窄，好在他们只走了两三分钟的路程，就看见一扇大铁门。女人敲了敲门，门上出现一个细长的口子，里面是一双眼睛，这双眼睛看见女人和男孩儿后，大约过了几秒钟才打开门，让他们进去。
那双眼睛的主人是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他穿着一件背心，露出一身结实的肌肉。他的眉毛很浓，眼睛就像虎狼的眼睛一般锐利凶煞，他粗声粗气地问道：“怎么样？”
“差一点儿就被发现了。”女人说道。
男孩儿有些愧疚地低下头，男人看了看他，瞪大眼睛问道：“怎么回事？”
“一只猫，不过你放心，它已经死了。”女人说道。
男人有些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说道：“反正没事就好。”
里面是一群人，他们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但多数以青壮年为主，他们看起来就像是从矿洞里出来的工人，每个人浑身上下都是脏兮兮的。这一片地下空间，就像是某个原始部落聚集的山洞一样，而聚集在这个地洞里的人，看起来都死气沉沉的。此时，这个男孩儿正在把一袋子的食物发给每个人，每个人只能拿到一小块糕点，但这已经很好了。
这里大约有不到一百人，整个地洞呈半球状，直径约有六七十米。在人群中摆放着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例如破烂不堪的桌椅板凳，以及一些破旧的架子之类的东西，架子上和桌子上杂乱地堆放着一些日用品。这里的人有的坐在椅子上，更多的人则坐在地上。
在混乱的人群中，有个年轻的母亲正陪着自己的小女儿坐在墙角处，一同看着一本名叫《威利的世界》的书，她们仿佛与周围乱哄哄、脏兮兮的人群隔绝开来，就如陶渊明所说的“心远地自偏”。
“你看，爸爸这会儿应该是在这里，在因纽特人的世界，他很快就能回来了。”母亲说道。
女儿问道：“他在哪儿？”
母亲说道：“你能找到威利在哪儿吗？爸爸和威利一样。”
女儿将小脑袋凑近书，仔细看着书上五彩斑斓的画面，找了好一会儿，终于在一个北极熊的脑袋后面找到了躲藏在那里的威利，她高兴地笑了起来，说道：“我终于找到爸爸了！”
母亲既欣慰又难过地看着女儿。这时，刚才那个健壮的男人走了过来，看了看小女孩儿，又看了看这个母亲，低声问道：“你确定他们会来吗？”
母亲抬起头，目光坚定地看着这个男人，说道：“他会的。”
男人没有说话，他从口袋里拿出一把手枪，递给了这个母亲，母亲见了，皱起眉头，想要拒绝。
“没得商量，你必须拿着，为了你女儿，也为了那个早晚会来找你的丈夫。”男子说道。
女人犹豫了几秒钟，还是接下了这把手枪。她的女儿看着这把枪，虽然脸上没有表情，但还是从眼中闪出了一丝厌恶，女人把枪收了起来。
“外面真的有这么危险吗？”女人问道。
男子点了点头，说道：“如果今天那个男孩儿被那只猫跟踪，或许我们这里就会遭殃。那些人都是魔鬼，他们会控制动物，利用那些动物来监视我们。”
“那天上的鸟呢？我们该怎么对付？”女人问道。
“没办法，只能尽量隐蔽，所以我们即便是出去，也尽量不要走大路。”男子说道，“现在有越来越多的人中邪，他们会猎杀我们这些没有中邪的人，就好像红火蚁一样，拦都拦不住。我们只能躲在这里，先保住自己再说。你不是说过吗？你那个丈夫正在想办法解决这个问题，他告诉过你。”
女人苦笑了一声，说道：“其实我们之前也中了邪，因为我丈夫，我们才被解救了出来。”
“不管怎么样，你们被解救出来了，而且没有遭到那些中邪的人的追杀。”男子说道。
女人没有说话。
突然，从洞外传来一阵混乱的声音，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发出来的。有个青年慌慌张张地跑到人群中，大声地对所有人说道：“有人上轨道了！”
那个壮汉听了，大步走上前去，粗声问道：“你能确定那些是什么人吗？”
青年有些慌张地摇了摇头。壮汉毫不犹豫地从旁边的一个架子上抄起一把冲锋枪，打开大门，回过头对所有人说道：“你们所有人都不要动，也不要发出声音，待在这里！”
说着，他一个人走了出去，顺着那条螺旋通道蜿蜒而上。他的脚步很轻，生怕弄出太大的动静。在一片漆黑中，他依旧能清楚地看见脚下的路，而且能感知到周围的动静。很快，他走出了这条通道，来到了那道小门旁，小门那里有一道细缝，他透过细缝望向外面。他拿出了手机，在手机上敲出一条短信，上面只有一个字“开”，但此刻他还没有发，而是在等待着。
接下来，他听见不远处有脚步声传来，这些脚步声越来越密集，而且绝不只一个人。他还在耐心地等待着，直到有人已经来到了这道小门前，他透过门缝儿，看见这些人都拿着枪。这时，一道白光正照在小门上，透过缝隙射在了他的双眼上，他本能地闭上眼睛。可当他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就看见有人举起了枪，他立马转过身，躲在旁边的石墙后面，接着便听见一阵密集而刺耳的声音从他耳边呼啸而过，这道小门顷刻间被打得千疮百孔，他咬着牙，按下了那条信息。
几秒钟后，外面传来一阵阵雷暴的声音，一道道白光透过无数子弹留下的缝隙一阵阵闪射进来。在这一阵突如其来的雷暴之后，周围又陷入了一片漆黑之中，所有的光源瞬间消失。又过了几秒钟，彻底地安静下来。
男子紧握着枪，轻轻地推开门，慢慢地伸出头，来回望了一眼，地上还有零星的火星尚未熄灭，空气中弥漫着烧焦的刺鼻味道，一具具尸体杂乱地堆在铁轨上，满地狼藉。
就在他准备回去的时候，忽然看见有两个人从远处的铁轨上走来，他根本没弄清这两个人到底有没有看见自己，他也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抬起手就是两枪，将那两名男子击倒后便关上门，大步朝地洞走去。
一分钟后，男子回到地洞，大声说道：“快离开这里！他们来了！”
话音刚落，人群里顿时引起了一阵骚乱，男子见状，大声说道：“不要乱！把不必要的东西都留下，所有人都转移到火月山那里！把倒计时打开，让他们和这个地洞同归于尽！”
但人群还是掀起了一阵混乱。在人群中，有个人拿出了一部手机，手机里有个倒计时程序，他将手机放在一个角落后，就跟着人群朝着地洞的另一个角落走去。地洞最里面的一堵墙上打开了一扇宽约两米的门，所有人排着队鱼贯而入。转眼之间，这群人都纷纷进入了这条隧道中。那个男子是最后一个进入的，他将大门关上，然后触动了一个机关，在他身后，一堵约两米厚的石墙赫然落下，将隧道与那个地洞完全隔绝开来，地洞里只留下那部还在倒计时的手机以及埋藏在暗处的炸弹。
大约七分钟后，当他们感觉到身后传来一股剧烈的震动时，每个人都慌乱地加快了脚步。在他们头顶上不断有碎石和灰尘落下，他们根本不知道炸弹有没有将那些人炸死，他们眼下只顾着自己能快一点儿离开这条隧道。这支长长的队伍在这狭长的隧道里走了大约十分钟后，他们终于看见了一丝亮光，前方有一个出口。
“赵璐，你在哪儿？”在一片混乱的人群中，那个男人的声音从后方传来。
“我在这儿！前面就是出口了！”赵璐在人群中回应道。
赵璐此时正抱着陈苗苗，跟随人群，一步步地接近前方的光点。这个光点越来越明显，越来越大，终于在他们面前出现了一扇门，门上有一盏灯，光线就是由这盏灯发出的。前方有个人就着这道光线，将钢铁把手用力一扳，大门打开，刹那豁然开朗，人们一个接着一个地越过这扇大门，来到了一片开阔地带，在他们上方是一排排电灯。
男子从人群中走出，他推开周围的人，径直走到了赵璐面前，看见赵璐和陈苗苗的脸上都脏兮兮的，但并没有受伤，他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