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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 黑刺出柙

二十九年前
大如巨砾的火盆正燃着焚香。瑷葳将手上一把写上小小符文,并且封好的小纸掷入火盆,让达利纳吸了吸鼻子。他沐浴在带着香气的烟中,这股烟被风吹走,随着有如光丝的风灵进入战营。
瑷葳在火盆前低头。他的未婚妻有奇怪的信仰。在她的家乡,单纯焚烧符文并不足以称作祈祷,而是更为强烈的事物。她提到加斯伦与克雷克的时候,会用奇怪的方法称呼他们:耶希(Yaysi)与克莱(Kellai)。她从未提过全能之主——而另外呼求被称作“全一”的那一位,执徒说这是依瑞王国的异教传统。
达利纳低头祈祷。让我比可能杀害我的人更加强大。简单明了的祈祷,他认为全能之主偏爱这种祷告。他并不希望瑷葳写出来。
“全一照看你,我的未婚夫。”瑷葳说,“并且软化你的情绪。”她的口音比她哥哥更重,但是他已经习惯了。
“软化情绪?瑷葳,战争的重点不在于软化。”
“达利纳,你不必在愤怒中杀戮。如果你非战不可,请记得每个死亡都伤到全一。我们都在耶希的眼里。”
“是啊,好吧。”达利纳说。
执徒似乎不在意他娶了半个异教徒。“用智慧将弗林教的真义带给她,”加维拉的首席执徒耶维娜曾对他说。一如这位执徒谈及他的征战。“你的剑会为全能之主带来力量与荣耀。”
他漫不经心地想着,什么才会让众执徒不快。
“达利纳,你身为人而非野兽。”瑷葳靠向他,将头倚在他的肩上,想要让他环抱住她。
他几无兴致地抱住她。飓风的,他可以听见士兵经过时的窃笑。黑刺居然在战前接受抚慰?公开拥抱他人,表现得恩恩爱爱?
瑷葳转头索吻,他回以简单的一吻,几乎没有碰到嘴唇。她接下吻,露出微笑。她的确有美丽的微笑。如果瑷葳愿意随着婚约跟着他行动,那事情会变得简单一些。但是她的传统要求长期的订婚,而她的哥哥不断尝试在婚约中增加新的条款。
达利纳重重地跺步离开。他口袋里还有一张娜凡妮给他的符文,她担心瑷葳的异国字迹不够精确。他摸摸那张柔顺的纸,并没有焚烧祈祷文。
他脚下的石地有细小的洞穴——是藏着草的小洞。他走过帐篷时可以亲眼看见平原,其上的草随风飘逸,高度及腰。他没有在科林的领地中看过这样长的草。
平原对面,集结着一支令人印象深刻的军队。这支军队比他们先前面对的任何军队都还要庞大。他满心期待。在两年的政治操作后,他们终于到了这里。一场与真材实料的军队进行的战斗。
无论输赢,这场战斗都是为了王国而战。太阳正升起,两方军队分别沿着南北列阵,因此阳光不会射入他们眼里。
达利纳快步走进他的护甲师的帐篷,迅速穿上他的碎甲。他小心坐上马僮带来的马。这只巨大的黑马速度不快,但是可以让穿着碎甲的人坐在上面。达利纳引领这匹马经过一排排士兵——矛兵、弓兵、浅眸重步兵,还有艾勒马带来的五十名骑士,他们带着攻击碎刃师的长叉与绳索。期待灵像是旗帜一样飘在他们身上。
达利纳找到他哥哥的时候,鼻中还留有焚香的气味。他的哥哥已经全副武装、上了坐骑,在前线巡回。达利纳让马儿小跑步追上加维拉。
“你的年轻朋友没来参战。”加维拉指出。
“瑟巴瑞尔?”达利纳说。“他才不是我朋友。”
“敌军的阵线有个缺口,还等着他呢。”加维拉指向对方。“据报敌军的后勤出了问题。”
“谎言。他是个懦夫。如果他来到战场,他就必须选一边站。”
他们骑到加维拉的守卫队长提瑞姆身旁,这位队长穿着达利纳多出来的碎甲。严格说来,这件碎甲还是瑷葳的。不属于托渥,是瑷葳本人的碎甲。这可奇怪了,女人为什么需要碎甲呢?
显然是准备送给丈夫的。提瑞姆敬礼。他很适合穿着碎甲,他正如许多心怀大志的浅眸人一样受过训练。
“达利纳,你做得很好。”加维拉继续前进。“这副碎甲很有帮助。”
达利纳没有回答。虽然瑷葳与她哥哥拖延许久,才艰难地达到了订婚的程度,达利纳还是尽了义务。他只希望能够对她更有感觉。带点热情,带点真正的感情。看着她在对话中状况外的脸,让他笑不出来。她对他的嗜血感到失望,因此他不能在她面前自夸。她一直要他抱着她,仿佛放开她以后,她会仅仅在他飓风的一分钟后便弱不禁风。还有……
“看!”一名在木制机动塔上的斥候出声,她用微弱的声音喊着。“看那里!”
达利纳转身,以为敌人发动进攻了。但并非如此,卡拉诺的士兵还在部署。吸引斥候注意力的并不是人群,而是马匹。有一小群约十一、二只的马,在战场上奔驰,带着雄壮的傲气。
“瑞沙迪马,”加维拉低声说。“它们迁徒到远东的这里可不常见。”
达利纳忍住不下令叫人包围野马。瑞沙迪马?是的……他可以看见它们身后有灵跟着飞行。乐灵不知为何追在它们身后。这飓得没道理。好吧,试着抓住野马也没什么用。它们若不愿选择骑手,也没人能坐在它们身上。
“弟弟,今天我要你为我做件事。”加维拉说。“卡拉诺藩王本人要在今日殒落。只要他还活着,就会有反抗势力。如果他死了,他的阵线也跟着崩垮。他的亲戚洛拉达.法玛则会掌权。”
“洛拉达会向你效忠吗?”
“我肯定会。”加维拉说。
“那我会找上卡拉诺,”达利纳说。“然后了结这件事。”
“我了解他,他不会轻易加入战斗。但他是个碎刃师。所以……”
“所以我们必须逼他交战。”
加维拉露出微笑。
“怎么了?”达利纳说。
“我只是很高兴看到你谈论战术。”
“我不是笨蛋。”达利纳低语。他一向关注战术。他只是不喜欢那些永无止境的会议,还有那些文诌诌的谈话。
虽然……这些事物在这段时间变得更折磨人,但他也开始熟悉了。或许是因为加维拉的谈话,谈的是如何铸成一个王朝。这场持续多年的战役越来越显得不能快快了结。
“弟弟,把卡拉诺拿下来。”加维拉说。“今天我们需要黑刺。”
“你只需要把他放出来就好。”
“哈!说得好像有人掌握释放他的权柄一样。”
那不就是你试着做的事吗?达利纳心里马上冒出这念头。让我结婚,谈论着我们必须“文明一点”?将我们必须抹消的过去,强调成是我出手所造成的错误?
他咬了一下舌头,终于检视完他们的阵线。他们点点头分了开来,达利纳往他的精兵骑去。
“长官,命令是?”瑞恩问。
“别挡我的路就好。”达利纳说完,将面甲拉了下来。碎甲的头盔密合起来,精兵无不静默。达利纳召出殒落之王名为引誓的剑刃,然后等待。敌人为了阻止加维拉在乡间掠夺而发兵至此;他们必须先动手。
过去一、两个月,他们攻击偏远而未受保护的城镇,这些战斗不能满足人心——但是也让卡拉诺身处绝境。如果他退回他的堡垒,会任其领地受摧残。当地领主已经开始思考,为什么要向卡拉诺纳贡。有几个领主已经先行派传令兵到加维拉那里去,表示他们不会抵抗。
这一带只差一步就落到科林家的手里。因此卡拉诺藩王被迫离开堡垒交战。达利纳将马调转,在等待的同时盘算起来。交战的时刻很快就来到;卡拉诺的军队谨慎地踏上平原,盾牌向前举。
加维拉的弓兵发出飞箭。卡拉诺的士兵受过良好训练,他们在致命的箭雨下维持正行,最后与科林家的重步兵交锋;这一团士兵全身重甲,坚若盘石。在此同时,游击弓兵从侧翼涌出。这些轻甲部队速度真快。如果科林家一如达利纳对得胜的信心那般战胜,原因可能就是他们探索出来的新战术。
敌军发现自己被夹击了——箭射在他们的突击阵中。他们拉长阵线,步兵试着接近弓兵,却削弱了中央,迫使中央部队与重步兵苦战。一般矛兵的军团也跟着接战,尽可能以他们的位置攻击敌人。
这些事只发生在交战的场域里。达利纳必须爬下马等待,叫马僮带着这只动物散步。达利纳的内心与呼唤他上马出阵的战意对抗。
最后,他挑选了科林家军队某段对敌不力的阵线。这个好。他重新坐上坐骑,踢了马刺奔驰。这是绝佳的时刻。他可以感觉到它。他需要在战争胜败的枢纽上出击,驱赶他的敌人。
由他进发所产生的风压扭弯前方的草地,使之像是鞠躬的物体。这可能是他征服雅烈席卡的最后一战。在这之后他会如何呢?参与政治家无止境的宴会?加维拉居然要他这种拒绝着眼在战场之外的人参加?
达利纳的战意充满自身,驱赶这些担忧。他以狂风扫落叶之势,袭击了敌方的军队。在他前方的敌兵无不崩溃,达利纳举起碎刃,在这侧杀了十几人,再转身解决同样的人数。
众眼灼烧,手臂颓垂。达利纳吞吐着征战的愉悦,这是毁灭带来、令人神往的美景。敌兵的阵线本应联合起来攻击他,但是他们都吓坏了。
他们怎能安心呢?人们传言有普通人击败了碎刃师,这显然是虚构。只是引人反击的幻想,以为碎刃师不会追杀他们。
他的马脚步艰难地越过堆积如山的尸体,让他咧嘴一笑。达利纳踢了马刺要这只动物前进,它仰起身子——脚蹄落地时,却让身负之物落了下来。这动物崩溃地呼号,把他扔下。
他叹了口气,推开马匹站了起来。他已经让马的背部受伤了,普通的野兽不适合承载碎甲。
一群士兵试图反击。有勇无谋。达利纳一挥碎刃,就让他们倒下。有个浅眸军官组织他的部下一起来压制达利纳,就算技艺不精,也至少堆尸来阻扰了他。他朝他们冲刺,藉碎甲的能量与碎刃的精确,还有战意……战意让他的战斗有了意义。
他可以在这样的时刻,了解自己生于世界的理由。放着他听人闲扯只会浪费他的能力。他只能成为人们挑战极限的那一位,用刃缘索取他们的性命。他将他们送进宁静宫,去准备那里的战斗。
他不是人。他是审判本身。
心情愉悦的他杀了一个又一个敌人,开始觉得战斗的节奏有些奇怪,仿佛他持剑勐击时,必须挥空来对上节拍。他的视线边缘开始发红,最后终于像是纱幕一样盖住所有景象。这块红幕仿佛天鳗的核心,随着他挥剑的节奏震动。
他听见一道声音呼喊着他,让他暴怒。
“达利纳!”
他不理会这个声音。
“达利纳光爵!黑刺!”
这个声音有如一只在他的头盔里鸣叫的克姆林虫。他砍倒两名剑士。他们本为浅眸人,但是双眼已被碎刃烧消,再也看不出来。
“黑刺!”
啧!达利纳冲向声音。
有个穿着科林蓝服色的人站在附近。达利纳举起碎刃。那人退后,挥动没有武器的双手,继续呼喊达利纳的名字。
我认识他。他是……卡塔尔西?是他的精兵部队的一位队长。达利纳放下剑摇了摇头,想要把那低鸣声从耳里赶走。这时他才看见周遭的景象。
他身旁有数百名死者,双眼焦黑、装备断裂的他们,身体却奇异得完好。全能之主在上……他杀了多少人?他打开头盔,转身看看自己身边。草叶怯生生地在尸体上的手臂、手指与头颅旁推挤。他已经让平原复上尸体这张地毯,让草地难以伸展。
达利纳满意地笑了,又为之一寒。他眼中几具眼眶焦黑的尸体,穿的是蓝色的衣服。那是他戴着精兵臂章的手下。
“光爵,”卡塔尔西说。“黑刺,你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他指向一批冲向平原的骑士。他们带着红中镶银、有着一对双山符文的旗帜。卡拉诺藩王不得不加入战斗。达利纳已经消灭了好几个连队,只有另一名碎刃师可以挡下他。
“太好了。”达利纳说。他拿下头盔,从卡塔尔西手中拿了张布擦了擦脸,接过一只水袋,把水袋喝得一干二净。
达利纳抛开空空的水袋。战意加快他的心跳。“叫精兵退后。我没有倒下,就不要交战。”达利纳重新戴上头盔,在卡阖的瞬间感受到舒适的紧绷感。
“是的,光爵。”
“把……倒下的人带回去。”达利纳指向科林家的死者。“确保他们和他们的眷属都受到照顾。”
“当然,长官。”
达利纳冲向来袭的部队,他的碎甲敲击着石地。只能与碎刃师交锋的他觉得惆怅,因为他没办法再与普通人战斗。他不能再分神了。他现在要杀的人,只有一个。
他隐约想起以前的自己,就算是难度不高的挑战,也不会像是只想对抗旗鼓相当的战斗一样让他感到烦腻。他有什么改变了吗?
他朝原野东方一处石垒奔去。石垒上有巨大的尖塔,但已经饱经风霜,像是一排石造的刑柱。他走进石垒的阴影中,可以听见另一端战斗的声音。有一部分的军队已经崩解,并试图绕过石垒侧袭对方。
卡拉诺的贴身护卫已经从基地分头前进,让藩王现身。他的碎甲漆上银色,可能是钢铁或是银叶。达利纳先前将他的碎甲磨回原本的铁灰色;他总是不能理解人们为什么要将碎甲的美好之处作些“调整”。
卡拉诺骑着高大、骏逸的马,一身洁白的它有着长长的鬃毛。它可以轻而易举地承载碎刃师。这是只瑞沙迪马。卡拉诺下了马,亲昵地拍了拍这只动物的脖子,接着向前站,面对达利纳,同时召唤他的碎刃。
“黑刺,”他呼喊。“我听说你一手毁掉了我的军队。”
“他们现在成为了宁静宫的战士。”
“真希望你加入他们。”
“总有一天会的,”达利纳说。“等到我成了老弱残兵,我会很高兴被送到那里。”
“真有趣,暴徒居然化为信徒。将残害人命归于全能之主,真是轻松啊。”
“他们必然属于他!”达利纳说。“卡拉诺,我努力战斗。全能之主不能拥有他们;他只能在衡量我的灵魂时归功于我!”
“那让他们衡量你在沉沦地狱的重量吧!”卡拉诺让他的亲卫后退,这些护卫似乎很想扑向达利纳。可惜的是,藩王决心孤身战斗。他挥舞有着巨大护柄与符文的细长碎刃。“黑刺,如果我杀了你,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
“那萨迪雅司会摧毁你。”
“我懂了,这个战场上没有荣誉可言。”
“噢,你自己也好不到哪去。”达利纳说。“我知道你为了继位做了什么。你现在可不能装成是缔造和平的人物。”
“想想你自己对求和的人做了什么吧,”卡拉诺说。“我认为我算是好的。”
达利纳向前一跳,以不在乎是否击中对方的血式进击。他年轻力壮,比他的对手灵巧。他要靠着既快又狠的挥击对付敌人。
怪的是,卡拉诺也采取血式。两人的剑刃交击,让他们不得不移动步伐——两人都不停地想从同一个地方攻击碎甲,好打开可以割刺血肉的开口。
达利纳低哼一声,将对手的碎刃打偏。卡拉诺是老了,技艺仍然精良。他有着神秘的力量来挡下达利纳的攻击,削弱他的冲击力,以免盔甲碎裂。
他们勐烈剑击数分钟后,双方都向后退,两人碎甲的左侧都泻漏了飓光。
“黑刺,这种事也会发生在你身上。”卡拉诺低吼。“如果你杀了我,还是会有人起身,从你手中夺走你的王国。你的王国不会留存。”
达利纳向前用力一挥。他前踏一步,扭转全身。卡拉诺扎实地击中他的右侧,却没什么效果,因为这不是该攻击的那一侧。达利纳的碎刃在空中蜂鸣,卡拉诺试图以挥击挡开,但是这一击的力道太强了。
碎刃接触到碎甲,让碎甲迸出闪光,爆了开来。卡拉诺低哼一声,跌跌撞撞站到一旁,几乎就要被绊倒。他伸手护住碎甲的破洞,可是边缘还是泻漏着飓光。他的胸甲已经碎了一半。
“科林,你打得好似领先了一样。”他低吼。“毫不留情。”
达利纳不理会他的嘲弄,只是冲锋。
卡拉诺逃开,他费尽力气、匆匆穿过他的亲卫,把一些人推倒,甚至造成骨折。
达利纳差点逮到他,但是卡拉诺到了巨大的石垒旁。他丢下碎刃,任其化成雾消失,然后冲向石柱,开始向上攀爬。
他不久就到了天然高塔的底部。四周散着石砾,在飓风的奇特风向下,这里不久之前可能还是山丘。飓风已经削除了山丘一大部分,让石垒仿佛成为朝天戳弄的尖刺,可能很快就会被吹垮。
达利纳丢下碎刃,跳了起来,攀到一根石柱上,手指刮上石面。他悬在空中一会儿才站住脚,跟着卡拉诺爬上了陡墙。那位碎刃师试着把石头踢下来,但是达利纳不受石子所伤。
达利纳追上他的时候,他们已经在五十呎高的地方。士兵聚集在下,目瞪口呆地指指点点。
达利纳伸手去抓敌人的脚,还悬在上方的卡拉诺抽开脚,召唤了碎刃往下挥舞。达利纳的头盔被击中数次,一边低吼一边滑了下来。
卡拉诺从墙上挖了几块碎石,往达利纳身上一丢,再解散碎刃继续往上。
达利纳更加小心地跟上,从平行的另一根柱子爬了上去。最后他爬到顶端,看向边缘,发现上面几乎无法好好站立。不断拍打盔甲的风中,有只风灵从一旁窜出。
“风景真好。”卡拉诺说。虽然底下的双方军队已聚集了相当的人数,但是他们脚下的草地上,躺着的银红色士兵远比蓝色士兵多。“不知道有多少位君王可以在这么尊贵的位置目睹自己灭亡。”
“你从不是王。”达利纳说。
卡拉诺站起来,举起碎刃往一边延伸,指向达利纳的胸口。“科林,关于这点,全取决于你的位置与期待。该打了吗?”
把我带上这里还真聪明,达利纳心想。达利纳在公平对决下有明显的优势——因此卡拉诺将不稳定的概率带进战斗中。风劲让人脚步不稳,这个困境甚至可以害死碎刃师。
无论如何,这都是新奇的挑战。达利纳小心往前迎战。卡拉诺转换成风式,这是一种更灵活流转的战斗方式。达利纳则采取石式,稳住自己前进的脚步与力量。
他们的剑互相交击,在这尖峰上前前后后,每一步都会踩出石屑,让碎片往下方磙去。卡拉诺显然想要拖延战斗的时间,希望达利纳有可能滑下去。
达利纳前后试探,迫使卡拉诺陷入困境,接着用尽一切力气攻向他,大力挥剑。达利纳的每一剑都让自己内心燃烧起来,他稍早的暴虐渴望还没被满足。战意想要更多。
达利纳数度重击卡拉诺的头盔,将他逼到一步就会坠落的边缘。最后一击把卡拉诺的头盔整个打碎,让头盔中几乎没有头发、剃净胡须的年迈面容暴露了出来。
卡拉诺一声低吼,咬牙对达利纳使出预料不到的凶暴攻击。达利纳用碎刃挡下,战斗变成了推压的比试——他们扣住彼此的武器,让武器没有发辉空间。
达利纳对上敌人的视线。他那双浅灰色的眼睛,看见了东西。那是亢奋的能量。是熟悉的嗜血欲望。
卡拉诺也感觉得到战意。
达利纳听其他人谈过竞争时的欢快。这是雅烈席人的秘密优势。可是亲眼看到想置他于死地的人有着这样的眼神,令达利纳感到愤怒。他不应该与敌人分享这种私密的感受。
他低哼一声,利用涌现的力量将卡拉诺推开。卡拉诺踉跄一步,滑落边缘。他的碎刃立刻脱手,无力的他在坠落时,终究抓住了边缘。
没有头盔的卡拉诺悬在半空,眼中的战意化为恐慌。“发发慈悲吧。”他低声说。
“这就是慈悲。”达利纳说完,直接用碎刃砸向他的脸。
卡拉诺从尖柱往下坠落,灰色的眼睛烧灼焦黑,落下的同时曳着两道黑烟。他的尸体在掉落到远处之前,便在石柱上处处碰撞磨损,坠落之处离主力军队远远的。
达利纳吐出一口气,力竭地跌坐在地。太阳已经落到地平线,拉出长长的影子。这是场好战。他达成他的任务。他伐灭了站在眼前的敌人。
然而他无端感到空虚,心中有个声音不停地说:“就这样吗?别人不是向我们保证更多吗?”
下方有一群卡拉诺军服的人搜寻着尸体。这些亲卫看见了光爵的殒落吗?达利纳心中窜出一股怒气。这是他杀的人,他的胜利。是他赢得这些碎具!
他半爬半滑地往下,下滑时视线模煳,到地面时则只见得到红影。有名士兵拿起碎刃,其他人则争夺已经碎裂损坏的碎甲。
达利纳瞬间杀掉六人,包括取得碎刃的那一位。另有两人逃跑了,但还是被达利纳赶上。达利纳抓住其中一人的肩膀,将他砸到石堆中。他再挥动引誓砍杀最后一人。
还要更多。哪里还有更多人?达利纳没有看见穿着红衣的人。只有一些没有携带旗帜,采取围攻阵形的士兵。然而他们中央有位穿着碎具的人。加维拉从战场上脱身,在战线后盘点战况。
达利纳内心的饥渴再次涌上。战意突然席卷而来,让他沉浸其中。为什么不让最强大的人统治?为什么要他退到后面安坐,听人闲话而非征战?
就在那里。那里有人掌握他所要的。掌握着王座……而且不只是王座。还有达利纳本应得到的女子。那是他被迫放弃的爱情,理由是什么呢?
不,他还没结束今天的战斗。完全没有!
他朝那一团人凝视,心思含煳不清,内心深处发出沉痛抗议。激情灵像是雪晶一样落在他身旁。
他不该有热情吗?
他不能从他的成就中取得回报吗?
加维拉很软弱。他打算放弃自己的力量,靠着达利纳为他赢得的东西而休息。好吧,有个方法可以让战争持续。有个方法可以让战意活动。
有个方法可以让达利纳取得他应得的一切。
他开始奔跑。加维拉的军团中有些人举手欢迎他。软弱的人。完全没有现出武器挡下他!他可以在他们意识到之前杀了他们。他们死得应该!达利纳应得——
加维拉转向他,拿开头盔,露出真挚欢迎的笑容。
达利纳停了下来,顿了顿脚步。他凝视加维拉,他的哥哥。
噢,飓父啊。达利纳心想。我在做什么?
他让碎刃从指间滑落、消失。加维拉大步向前,看不到达利纳在头盔底下的惊骇。幸好这时没有羞耻灵出现,他原本以为这时会有一大团涌上。
“弟弟!”加维拉说。“你看见了吗?我们赢了今天的战斗!卢沙藩王打败了加兰姆,为他儿子取得了碎具。塔拉诺拿到碎刃,我还听说你终于搞定卡拉诺。别跟我说他逃了。”
“他……”达利纳舔舔嘴唇,深吸吐气。“他死了。”达利纳指向倒地的形体,从这里看去不过是石影下一点银色金属的闪光。
“达利纳,你这个既完美又可怕的人!”加维拉转向他的士兵。“各位,黑刺万岁!为他欢呼!”胜灵从加维拉身边窜出,这些金色球体像是王冠一样绕着他的头部。
达利纳眨了眨眼。看着为他欢跃的他们,突然涌起想要扯碎什么的羞耻感。这时,有个像是花瓣的灵从他身边飘了下来。
他得做些什么。“碎刃与碎甲。”达利纳急切地对加维拉说。“我赢得两者,但我要给你。当作礼物,送给你的孩子。”
“哈!”加维拉说。“加丝娜吗?她为什么需要碎具?不,不用。你——”
“收下吧,”达利纳恳求,抓住他哥哥的手臂。“拜托你。”
“好吧!既然你这么坚持的话。”加维拉说。“我想,你已经有另一副碎甲可以给继承人了。”
“要是我有的话。”
“你会有的!”加维拉一边说,一边派人去取得卡拉诺的碎刃与碎甲。“哈!托渥终于得承认我们可以保护他的血脉。我认为这个月就可以举行婚礼了!”
数百年来未曾举行过的加冕典礼,如今终于让雅烈席卡的十位藩王臣服于一位君王底下。
达利纳坐在石头上,拿掉头盔,接下一名年轻女信差递来的水。不能再发生了。他对自己立誓。我让给加维拉一切。让他获得王位,让他拥有爱情。
我必不能为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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