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山羊时刻

　　我振动眼皮后，唰地张开。我试着攀附住那场梦，但它仍旧逐渐消逝。我想记起细节，在脑海里困住它们，因为细节似乎总是意味着什么。

　　我在梦的早先版本里，已看到亚特兰提斯的毁灭和被偷窃的魔球。那时，我好像困在卡莱王子的躯体里，但在最近这些梦里，我则变成马萨林。

　　不知怎的，当马萨林的感觉更糟。

　　「嘿，」亚莉轻声说，「你没事吧?」

　　我坐起身，那些影像如烟雾般飘浮离去。我在卢索尼外的岩脊上，天色仍旧黑暗，仍然是半夜。亚莉躺在我隔壁的地上，凯斯则躺在我们后面，像婴儿般蜷曲着身体。我眨眨眼，回到现实。

　　「我想杀他……」我嘟哝着。「不是我，是马萨林。」

　　「你想杀马萨林?」亚莉问。

　　「不，我是马萨林。」我说，「在我的梦里，我想杀我父亲，亚特兰提斯国王乌拉尔，这是我第二次梦到他。第一次是在妳生病的时候，我那时也是马萨林。那时，国王因我偷走魔球而对我发火，我将一颗假魔球丢到哈利卡那索斯的悬崖，想骗过他。这次，我们的地点靠近宙斯神像，但它那时还不是神像。」

　　细节愈变愈模糊。亚莉搂住我肩膀。「我也有噩梦，但都不像那样。嘘，没事了。」

　　「是啊，只是个梦。」她的手臂好温暖，我将头靠在她肩膀上。远处，卢索尼的灯光一闪一灭。「已经快早上了吗?我们得采取行动。」

　　我听到头上传来沉闷的碰一声。

　　凯斯的眼睛突然张开。他转身，抬头看着山坡。「你们听到了吗?」

　　亚莉和我站起来。「哪种动物住在希腊的山脉里?」亚莉问道。

　　「山羊?」我说。

　　我的手电筒还绑在额头。我让它往上照，刚好看见某种小小、尖尖的东西飞也似地跑下来。

　　凯斯几乎往后摔到岩脊外。「噢噢噢，山羊在丢石头!」

　　另一块石头飞下来，接着又是另一块。「我不认为是山羊干的。」

　　「我们快进洞穴里吧。」凯斯说。

　　亚莉和凯斯走向洞口，我抓起背包和力量魔球。我原本想跟在他们后面走，但我将魔球塞到腋下时，某件事发生了。

　　我不想躲起来，我很生气，有人试图吓坏我们。万一这是陷阱呢?山里的强盗想逼我们进山洞，这样我们就跑不掉?在我们经历那么多磨难后，我才不允许这种事发生。我紧抓住魔球，将我的脚丫嵌入山壁。

　　「杰克?」亚莉从山洞里叫道，「杰克，你在做什么?」

　　我的手指像勾子般挖进泥墙。他们从洞口大声叫我，但我充耳不闻。我攀爬悬崖时，感觉肌肉像铁线般有弹性。

　　「呼—呼!」我忍不住大叫。我是说，这很了不起耶。杰克.麦金利，最不可能被选入运动队伍的人，伏地挺身一次就垮下来的男孩，蝉联五年被贝利推倒趴地最多次的冠军。现在我的朋友陷入险境，我可以伸出援手，我像山羊般敏捷地……攀爬!

　　这感觉棒透了。

　　专心一致。

　　我把自己往上拉，也许有十五公尺，然后手指摸到下一道岩脊的边缘。我将自己直直往上举起，设法在半空中翻个三百六十度的觔斗。嗯，也许是三百四十度啦，因为我以背部着地。这个魔球毕竟不是手脚完全协调魔球，我猜。

　　但我仍旧一点也不痛，我立即跳起来，转动头，用手电筒光束左右探测。这道岩脊较窄，但长度较长。

　　在那。

　　在我上方，一个小小的移动，黑暗中的黑影。

　　「哈啰?」

　　我抬头往山丘上看，一个手脚大张的躯体扑向我，他将我撞得失去平衡，让我转过身来。我倒在地上，弄掉魔球。

　　我翻身，手电筒从我头上掉落，我赶紧抓住它，但皮革带子已经晃呀晃的。「谁在那里?」我大吼，将光束照进黑黯。

　　「杰克，你还好吗?」亚莉从下面叫道。

　　我感觉一只手用力按在我肩膀上，我吓得跳开，转身面对攻击我的人。

　　两只眼睛对我怒目而视，彷佛有自己的光源。眼睛是银白色的，百分之百不是人类。「你想怎样?」我说。

　　「你有什什什么毛病?」宙斯庞大的躯体像跑障碍赛般跳向我时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