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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与金 五

“我保证。”
我朝他一笑。“这样的话,”我说,“我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上帝保佑你,孩子。”我说了这么一句,然后走到门边敲起门来。

 
这是我一生的故事,到目前为止。
年轻的时候,我想获得真理,却又没有耐心。我把东西看得很透彻。把逻 辑教给年轻人可能是个错误。逻辑是一件武器,也是一件工具。你学会它,熟练地掌握它,然后就会按捺不住,要把它用在别人身上。在厄尔庇斯,我用逻辑之剑大杀四方,直到周围再也无人能与我一战。然后,荒诞的是,钱没了,再过几天,我也跑了。
逃跑:我一生的故事。我逃离了哲学,开始做一些愚蠢的事。盗窃是一件愚蠢的事,因为你迟早会被逮住。被逮住也是我一生的故事。我总是能逃脱,可我总是又被逮住。我曾经想,我是误打误撞学上炼金术的。但现在年纪大了,于是我想明白了,世界上没有什么巧合。我人生的两个主要元素,哲学和犯罪,放在冰块上一结合,就练就了我研究炼金术的性格。套用一句俗话,我和炼金术,是天生的一对。
愚蠢之处在于,我真的可能是有史以来最伟大的炼金术士。不是因为我可能发现了把普通金属变成黄金的秘密,而是因为——嗐,一会儿再说这个。我也是一个了不得的哲学家,不过只有在别人花钱请我的时候才会去研究哲学。你对真理和智慧思考得越久,你就越能理解它们是想象臆造出来的。除了这些,我还能干什么呢?唉,用逻辑来战斗有种纯粹的快感,不过这种快感过一段时间就会变淡。另外,演讲、写作、教书这些事情也能经营成合理的生活状态,如果没人干涉,我大概就会过那样的生活。可惜我没那样的运气。
我的生活是被福卡斯和尤多霞弄成这样的。没有逃离他们的时候,我一直对他们撒谎,以免自己被杀。我谋杀尤多霞,是因为我不得不这么做。我太老了,厌倦了逃跑,再也没力气把一块块雷酸盐粉从我屁股里掏出来,也没力气从窗户跳进跳出了。至于福卡斯,我猜他本意是好的,但那也不成其为理由。我这辈子很多时候本意都是好的,但这无论如何也没法成为替我自己开脱的理由。
令人深思的是,从前我最厉害的本事,就是交友,现在却完全失去这项技能了。以前人们会出于本能地喜欢我。尤多霞深爱着我。你得比我最聪明的时候还要聪明十倍,才能搞清这现象背后的原理。
唉。对了,我得向你道个歉,因为我之前没说真话。忍不住。我想,说到底,我是个表演者,一个谎话精。这话倒是千真万确。

 
“看在上帝的份儿上,”培森尼乌斯阴着脸看着我,“你真的非得把整个宫殿夷为平地吗?”
不用说,他夸大其词了。不过,“是的,”我回道,“鸡飞蛋打。”我解释说,“再说,如果一件事是值得做的……”
他给我倒了一杯那种浅绿色的茶,这种茶最近很流行。而我呢,宁可喝排水沟里的雨水。
“你具体是怎么做到的?”他说。
培森尼乌斯,大众潮流派的前任领导人,现在是共和国的第一公民,也是我的一位老同学。我们的交情可久了。“这玩意儿一股尿臊味儿。”我说。
“是。你到底是怎么……”
“好吧,”我厌倦地说,“不过可别说出去,好吗?”
“我保证。”
我对他的信誉太了解了。不过,其实根本没关系。他和我毕竟共同完成了一起谋杀。这样的关系自然能让你彻底信任他。
“阿尔根福尔米南斯,”我对他说,往后一靠,坐在他那张真是非常舒适的椅 子里,“又叫雷酸银。”
“从没听过……”
“你肯定没听过,”我说,“是我发现的。雷酸金已经有几百年历史了,各种书上都写着。我当然就想,银能不能有同样的效果呢?当然,这两种东西都是完全无用的。”
他愁眉苦脸地看着我。“说慢一点。”他说。
我咧嘴笑了。“雷酸银,”我说,“是一种炸药,威力很猛。麻烦在于,它特别不稳定。其他种类的雷酸盐受到撞击或者摔在地上就能爆炸,而雷酸银光靠自己的重量就会引爆。我是说真的。这玩意儿只要有两层结晶体重叠在一起,就会爆炸。所以我才说这东西完全无用。你只能制一小丁点儿,再多一点儿它就自爆了,除非你用冰块让反应过程慢下来。等冰块一融化……”
 
他努力思考,试图跟上我的讲述。“继续。”他说。
“我在一大块冰上制了大量的雷酸银。”我说,“我把它留在实验室的操作台上,那儿同时在做另一个实验,一个福卡斯肯定会感兴趣的实验。那个实验就是要保证他会和雷酸银同处一室,等到雷酸银自爆。同时也把他炸飞。”
“还有整个宫殿东翼。”
我耸了耸肩。“我没有可靠数据来参考嘛,”我说,“所以只能自己估摸了。你得承认,我用这么多也是为了安全起见。”
“从你的角度,非要说是‘安全’,也行吧。”
“反正呢,”我接着说,“成功了。全靠你给我安排的引渡,福卡斯死的时候 我离城里有十二英里远,身边还有一大堆可靠的证人,这样你我都没了嫌疑。然后,我只需要从梅赞廷逃出来……”
“你是怎么……”
我假装怒视着他。“商业机密。”我说,“我要保住这个秘密,这样,当我需要从你的筐盔佬手中逃脱的时候,还能用得上。”
他够聪明,不会被这种话激怒。“看来挺成功的,”他说,“差不多吧。你拿 这个计划来游说我的时候,我……”
“你觉得我疯了,我知道。但是你决定信任我。谢谢。”
“我有种感觉,我将来会后悔的。”培森尼乌斯说。
“那你也会比福卡斯幸运。”我回道,“管它呢,你得到了你想要的:福卡斯死 了,政府一片混乱。一堆原料放进去,生成了一次成功的政变。”
“别这么说,”培森尼乌斯敏感地说,“这是一次受到人民拥戴的革命。”
“当然是了。”我站起来,“谢谢你的茶,”我说,“我走了。”
他看着我,“去哪儿?”
我笑了。“我从没对你撒过谎,”我说,“所以,别问我了,不然我的完美记录 就要打破了。”
他点点头。“保重,”他说,“好歹,你现在是人民心目中的英雄了。”
“同时还是个牧师。”我说,“我的天赋真是无穷无尽啊。”

 
我到了科利斯,在这里我有钱和干活的地方。就在这儿,我成功地完成了一生的代表作,这项成就将永远和我的名字紧紧联系在一起。这是我对人类的伟大贡献,我无尽财富的来源。也该是时候了,这是我辛苦得来的。
所以现在我在这里。经历了一辈子的流浪和逃跑之后,我住在了一所大房子里,拥有两百英亩开阔草地,七十多个家仆。我大部分时间都在阅读,因为我现在买得起任何想看的书了。我不再写东西。不需要那份钱。
做各种炼金术实验的时候,我做了很多笔记。但去年我在外面草场上点了一大堆篝火,把所有的笔记都烧掉了。所以,世上仅存的雷酸银的制造方法,就是你刚刚读过的那段。我的想法是,如果有人真的心智失常想去做这玩意儿,就会照我说的方法去做,而我在介绍流程时故意说错了某些东西,尝试的人于是难逃一死。至于变废为金的秘诀,它将与我同逝。可以说,这其实不算什么重大损失,因为我从来不知道自己到底成功了没有。我的炼金术研究成果中,唯一能比我本人存在得更久的,就是我刚才提到的发明的实验配方。我把它和相关使用权一起卖给了维萨尼的一个财团,换回了任何人一辈子都花不完的钱。不用说,他们会用最残暴的方式守卫这项成果。我们的协议有一条规定,我自己不能保留配方的复本。没问题,我对他们说。
我现在是一个诚实的人了,社会的中流砥柱。我甚至还纳税。事实上,光是去年一年,我交的税就足够把一个团的部队养上一年了。(这算是件值得骄傲的事,对吧?)每到冬至或夏至,我都会收到一篮白梅和一箱法温丁红酒,都是第一公民培森尼乌斯送来的。他从来没有主持过自由公正的选举,所以现在实际上跟我的另一个老同学福卡斯没什么区别。但是他没有杀死任何炼金术士。我吃了梅子,把酒给我的园丁们。
哦,去年秋天我结婚了。她是个好姑娘;不是特别漂亮,但冰雪聪明,而且会让我欢笑。她嫁给我是为了我的钱和我的图书馆。我想,我娶她是因为我喜欢分得清孰轻孰重的人。当然,我还是会想念尤多霞。思量很久之后,我得出一个结论:我杀死福卡斯,恐怕不是因为他处死了尤多霞。我曾经试图把这件事怪到他头上,但做不到。这是我的错。
我的发明,把普通金属变成等价于黄金的东西,让我拥有了真正的不朽——抱歉,我一直没把所有实话告诉你。我的名字确实是萨洛尼努斯,但我到科利斯来的时候把名字改了。这个名字是你知道的,朗吉努斯·阿格里科拉,合成蓝颜料的发明者。

 
(RocLee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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