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丹妮莉丝(九)
天空是无情的蓝色,目光所及看不到一丝云。阳光下的砖石很快也能烤熟,丹妮想,站在下面沙地上,角斗士从他们唯一穿着的凉鞋上都会感觉到这热度。
姬琪轻轻地从丹妮肩上脱下丝绸长袍,伊丽帮她走进沐浴池。升起的太阳照得水面闪闪发光,与柿子树的影子交相辉映。“即使角斗场必须开放,陛下也必须亲自去吗?”弥桑黛一边洗着女王的头发一边问道。
“半数弥林人会为了看我而去那儿,小甜心。”
“陛下,”弥桑黛说,“请允许我这么说,另外半数弥林人去那儿是为了观看角斗士流血和死亡。”
她说的没错,女王知道,但是这无关紧要。
很快,丹妮就清洗的和往常一样干净。她站起身,水花轻溅,水流从她的大腿滑下,Rx房上挂满了水珠。太阳刚好爬到顶空,她要尽快召集她的人手。她更喜欢漂浮在芳香的池水里呆上一整天,吃着银托盘里的冰镇水果,梦想有着红色大门的院子。但是,女王属于她的子民,不是属于她自己。
姬琪拿柔软的毛巾帮她擦干,“卡丽熙,你今天想穿哪件托卡?”伊丽问道。
“黄色丝绸。”兔子女王不能被人看到‘耷拉着的耳朵’。黄色丝绸又轻又凉快,角斗场底层会非常热。红沙几乎能把他们的脚底板烤熟。“还有上面,长的红色面纱。”面纱能阻挡风把沙子吹到嘴里,而且红色能隐藏溅到上面的血。
姬琪为丹妮梳头发,伊丽帮她涂指甲,同时她们喋喋不休地兴奋地谈论着今天的比赛。弥桑黛又走过来,“陛下,国王邀你穿戴好后一起前往。昆汀王子也来了,带着他的多恩手下。他们恳求和你说一句话,如果你高兴的话。”
今天没有什么事情会让我高兴。“改天吧。”
在‘巨大’金字塔底层,巴利斯坦爵士站在一顶装饰华丽的敞开的肩舆旁边等候她们,周围站着铜面兽。祖父爵士,丹妮想。尽管年龄大了,但他穿上她给他的盔甲仍然看起来高大英俊。“今天,如果你让无垢者护卫你,我会更加高兴,陛下。”老骑士说,当希兹达尔去向他的堂弟致意时。“半数的铜面兽都是未经训练的自由民。”而另一半则是忠诚度可疑的弥林人,他没全说出来。赛尔弥不信任所有弥林人,甚至是剃顶之民。
“未经训练的人必会如此,除非我们训练他们。”
“面具可以隐藏很多东西,陛下。鹰面具后面的人是不是昨天、前天带着同样面具护卫你的那个人?我们如何分辨?”
“如果连我都不信任铜面兽,那应该如何让弥林人也来信任他们呢?这些面具下面都是勇敢的好人,我把我的生命交到他们手里。”丹妮冲他微笑,“你多虑了,爵士。我有你守卫在身边,我还需要别的保护吗?”
“我只是一个老人,陛下。”
“壮汉贝沃斯会一直在我身边。”
“如你所说。”巴利斯坦爵士压低声音,“陛下,我们释放了‘美人’梅里斯,遵从你的命令。她走之前请求面见你,我代替你接见了她。她声称,那个破烂王子从一开始就打算带领风吹团过来与你共事,是他派她来这里与你秘密接洽,但是在她用自己的方式接近你之前,多恩人让事情败露并且背叛了他们。”
背叛之上的背叛,女王厌烦地想,这种事就没完了吗?“这件事你相信多少,爵士?”
“少之又少,陛下,但是那些话是她说的。”
“他们会过来加入我们,他们有这个必要?”
“她说他们会,但是需要一个价码。”
“给他们。”弥林需要的是铁,不是金。“破烂王子不只想要金币,陛下,梅里斯说他想要潘托斯。”
“潘托斯?”她眯起了眼睛,“我怎么能给他潘托斯?它远在半个世界之外。”
“他愿意等,‘美人’梅里斯暗示过,直到我们向维斯特洛进军。”
那如果我永不向维斯特洛进军呢?“潘托斯属于潘托斯人。而且伊利里欧总督就在潘托斯,他安排了我和卓戈卡奥的婚姻,送给我龙蛋。是他把你送给我,还有贝沃斯、格罗莱。我亏欠他很多很多。我不会拿他的城市支付那个价码。绝不。”
巴利斯坦爵士低头,“陛下明鉴。”
“你见到过这么吉祥的日子吗,亲爱的?”当丹妮与他们会合时,希兹达尔·佐·洛拉克评论道。他帮助丹妮上来肩舆,上面并排有两个高大的王座。
“对你来说,可能吉祥。对那些在太阳落山之前必死的人就未必了。”
“人必有一死,”希兹达尔说,“但不是所有人都能死得荣耀,死于全城人民的欢呼声中。”他向站在门边的士兵抬手,“走。”
她住的金字塔前面的广场是用多彩砖铺成的,热气从砖面上氤氲上升。人们从四处蜂拥而来,有的坐着小轿或抬椅,有的骑着毛驴,更多的人步行。每十个人里面有九个是奔西面去的,沿着宽阔的砖石大道走向达兹纳克角斗场。当他们的肩舆从金字塔里出来,一阵欢呼从身旁响起,并迅速传遍了整个广场。多么奇怪,女王想,在这个广场我曾经钉死在尖桩上163个伟主大人,他们居然会在同一个广场上为我欢呼。
一面大鼓在前面引领着皇家队列,沿着街道肃清道路。每一声鼓点之间,一位身穿磨光铜盘做的衬衫的剃顶使者高喊着让人群让开。嘣!“他们来了!”嘣!“让路!”嘣!“王后!”嘣!“国王!”嘣!大鼓后面行进的是并排四人的铜面兽,有的拿着棍棒,有的拿着板条。他们都穿着褶皱裙、皮凉鞋和拼缝斗篷——用与弥林多彩砖匹配的多种颜色的方布片缝制。他们的面具在阳光下闪烁:野猪和公牛、鹰和鹭,狮子、老虎和熊,分叉舌头的大蛇和可怕的蜥蜴。
壮汉贝沃斯不喜欢骑马,身穿他那件镶钉背甲走在他们前面,满是刀疤的大肚子每走一步都颤抖一下。伊丽和姬琪骑马紧随其后,身边是阿戈和拉卡洛。再后面是雷兹纳克坐在一顶华丽的抬椅上,上面有凉蓬遮挡头上的阳光。巴利斯坦·赛尔弥爵士骑马走在丹妮身边,他的盔甲在阳光下闪耀,一袭长斗篷披在肩上,已经漂洗的白如骨头。他的左臂上带着一面巨大的白色盾牌。后面远远的跟着的是昆汀·马泰尔,多恩王子,带着他的两个同伴。
队列沿着长长的砖石街道缓缓而行。嘣!“他们来了!”嘣!“我们的王后!我们的国王!”嘣!“让路!”
丹妮能听到她的侍女们在后面争辩不休,争论谁将赢得今天的最后决赛。姬琪看好‘巨人’戈哈尔,他看起来更像公牛而不像人,甚至在鼻子上穿了青铜环。伊丽坚持‘碎骨者之枷’拜拉阔会见证巨人的失败。我的侍女是多斯拉克人,她告诉自己,死亡与每个卡拉萨同行。她嫁给卓戈卡奥那天,亚拉克弯刀就曾在她的婚宴上闪现,有人死去的同时,其他人照常喝酒和交媾。对于马族来说,生命和死亡总是相伴而行,他们认为流点血是对一场婚姻的赐福。她的新婚不久就浸透在鲜血之中。这是何等的赐福啊。
嘣!嘣!嘣!嘣!嘣!嘣!传来的鼓声——比之前更快——忽然变的生气和不耐烦。队列突然在粉白相间的帕尔金字塔和绿黑相间的Naqqan金字塔之间停步不前,巴利斯坦爵士拔出他的剑。
丹妮转头,“我们为什么停下来?”
希兹达尔站起身,“道路阻塞了。”
一顶翻倒的肩舆正横在他们前进的路上,其中一个轿夫晕倒在砖地上,受不了高温所致。“救助那人,”丹妮命令,“在他能站起来之前扶他去街边,给他食物和水。他看起来好像有两周没吃过东西了。”
巴利斯坦爵士不安地左右扫视一下,台阶上吉斯卡利面孔随处可见,冷漠无情的眼睛俯视着下方。“陛下,我不喜欢这次停滞,这可能是陷阱,鹰身女妖之子们——”
“——已经驯服了,”希兹达尔·佐·洛拉克宣称,“我的王后已经让我做她的国王和丈夫,他们为什么会寻求伤害她?现在去救助那人,遵照我的甜后吩咐去做。”他微笑着拉住丹妮的手。
铜面兽遵命上前去救人,丹妮看着他们忙碌。“这些轿夫在我来之前是奴隶,我给了他们自由。然而他们的肩舆没有变轻。”
“没错,”希兹达尔说,“但是,那些人现在来承受肩舆的重量是被支付报酬的。你来之前,倒下的那人会有一个监工监督他,用鞭子抽烂他背上的皮肤。而现在他正在被救助。”
的确。一个带野猪面具的铜面兽递给那个苦命的轿夫一皮袋水。“我想我必须对这小小的胜利心怀感激。”女王说道。
“一步,然后下一步,不用多久我们就会跑起来。最终我们将造就一个新的弥林。”前面的街道完成了最后的清理。“我们继续前进?”
除了点头,她还能做什么?一步,然后下一步,但是我的前路又在何方?
达兹纳克角斗场的门口,耸立着两个高大的正在殊死搏杀青铜勇士雕塑。一个持剑,另一个持斧;雕刻师精确地描绘出他们杀死对方的一幕,他们的兵刃和身体在空中形成一个拱门。
致命的艺术,丹妮想。
她以前站在自家的台阶上多次看到过角斗场,小的散布在弥林像长在脸上的麻子;大的像是泣血的伤口,鲜红而未加包扎。然而,没有一个可以与这个相比。当她和她的丈夫大人从青铜雕塑下走过时,壮汉贝沃斯和巴利斯坦爵士分别从两侧进入,出现在砖砌的“巨碗”的顶部,“巨碗”里环绕着逐级下降的层叠的长凳,每一圈都是不同颜色。
希兹达尔·佐·洛拉克引领她往下走,穿过黑色,紫色,蓝色,绿色,白色,黄色,橘色再到红色,这里猩红的砖石取自下面沙子的颜色。他们周围小贩们正在叫卖狗肉香肠、烤洋葱,还有插在木棍上的未出生的小狗,不过丹妮不需要这些。希兹达尔在他们的包厢里储备了:几壶冰镇的酒和淡水,无花果、大枣、甜瓜和石榴,山核桃、胡椒粉,还有一大碗蜂蜜蝗虫。壮汉贝沃斯抓住那碗,大喊一声,“蝗虫!”然后开始整把的塞到嘴里嚼得嘎吱作响。
“那些非常可口,”希兹达尔建议,“你应该尝几个,亲爱的。它们先滚满香料再浇上热蜂蜜,所以,它们又甜又烫。”
“这解释了贝沃斯为何汗流不止,”丹妮说,“我认为我自己有无花果和大枣就心满意足了。”
穿着松垂的多彩法衣的仁者们沿着角斗场而坐,中间簇拥着正襟危坐的伽拉撒·伽拉瑞,她是她们中间唯一身穿绿衣的。弥林的伟主大人们占据了红色和橘色长凳。女人们都带着面纱,男人们把他们的头发梳成长角型、手型和尖刺型。古老的洛拉克血脉的希兹达尔家族似乎偏爱紫红、靛青和浅紫色的托卡;而那些帕尔家族的人更喜欢粉白相间的条纹托卡。渊凯来的使节团都身穿黄色托卡,坐满了国王旁边的包厢,他们每个人都带着自己的奴隶和仆人。出身稍低的弥林人挤满了上层梯级,距离角斗台更远。黑色和紫色长凳区——位置最高距离沙坑最远——挤满了自由民和其他平民百姓。丹妮莉丝看到,佣兵团也安置在那里,他们的团长正坐在普通士兵中间。她暗中窥视到布朗·本那饱经风霜的脸,‘燃烧之血胡子’般的红胡子和长发辫。
她的丈夫大人站起身,举起双手。“伟主大人们!今天,我的王后来到这里,向你们,向她的子民,表达她的爱。承蒙她的恩赐,以及她的准许,现在,我把你们的角斗艺术献给你们。弥林!让丹妮莉丝王后听听你们的爱!”
一万只喉咙吼出他们的感谢,然后是两万,再然后是所有人。他们不是称呼她的名字,没有几个人能叫的上来。“母亲!”他们大声喊叫,用已经淘汰的古吉斯语,母亲的单词是Mhysa。他们捶胸顿足地狂喊,“Mhysa!Mhysa!Mhysa!”直到整个角斗场都似乎在颤抖。丹妮经受着声浪的冲刷。我不是你们的母亲,她本该喊回去,我是你们的奴隶的母亲,也是在你们贪婪地吃着蜂蜜蝗虫之时,死在这些沙地上的男孩的母亲。从她身后,雷兹纳克倾身对着她的耳朵低语,“殿下,听他们有多爱你!”
不,她知道,他们爱的是他们的角斗艺术。当欢呼声开始退却,她让自己坐下。她们的包厢处在阴凉之中,但是她头痛欲裂。“姬琪,”她喊,“冰水,如果你方便的话,我的喉咙干透了。”
“卡拉兹将会赢得今天首个杀死对手的荣誉,”希兹达尔告诉她,“没有比他更好的角斗士。”
“壮汉贝沃斯更好,”壮汉贝沃斯坚持道。
卡拉兹是弥林人,出身卑微——刷子一样直立的黑红相间的头发越往头顶越见稀少。他的对手是一个来自盛夏群岛的乌黑皮肤的矛民,他的长矛有一阵让卡拉兹无所适从。但是当卡拉兹借助短剑滑进长矛攻击圈以内,剩下的就只有屠杀了。杀死之后,卡拉兹切下那个黑人的心,鲜血淋漓地高举在头顶,然后猛咬了一口。
“卡拉兹相信勇士的心会让他更加勇敢。”希兹达尔说道。姬琪小声地表示赞同。丹妮曾经吃下一匹马的心,给她未出生的儿子以力量……但那没能拯救雷戈,当巫魔女将他谋杀在她的子宫之时。命中注定你将经历三次背叛。她是第一次,乔拉是第二次,布朗·本·普棱是第三次。她的背叛结束了吗?
“啊,”希兹达尔高兴地说道,“现在上场的是斑点猫。看他如何移动,我的王后。诗之脚步。”
希兹达尔发现的走“诗”之脚步的角斗士的对手像戈哈尔一样高,像贝沃斯一样宽,但动作慢。当斑点猫挑断他的腿筋时,他们正在距离丹妮的包厢六尺的地方战斗。看到那个男人脚步踉跄膝盖着地,斑点猫一只脚踩在他的背上,一手环住他的头,然后切开他的喉咙从一只耳朵到另一只耳朵。红沙饱饮他的热血,他最后能发出的只有风声。人群尖叫着为之欢呼。
“坏的决斗,好的死亡,”壮汉贝沃斯说,“壮汉贝沃斯讨厌尖叫着而死。”他吃完了所有的蜂蜜蝗虫,打了个饱嗝,然后又灌下一大口酒。
灰白皮肤的魁尔斯人,黑皮肤的盛夏群岛人,铜色皮肤的多斯拉克人,蓝胡子的泰洛西人,羊民,JogosNhai,阴郁的布拉佛斯人,来自索斯罗斯丛林的半人——从世界的尽头赶来达兹纳卡角斗场送死。“这人有很大的希望获胜,我的甜后,”希兹达尔说的是一个年轻的里斯人,长长的淡黄色头发在风中飘飞……但是他的对手一把抓住飘飞的头发,拉的男孩失去平衡,然后拽出他的肠子。死的时候,他看起来比利刃在手之时更加年轻。“男孩,”丹妮说,“他只是个男孩。”
“十六岁,”希兹达尔坚持道,“一个成人,为了金币和荣耀能够自由选择拿自己的生命来冒险的成人。今天,没有孩子死在达兹纳卡,因为我仁慈的王后凭着她的智慧下达了命令。”
另一个小小的胜利。或许我不能让我的子民‘好’,她告诉自己,但我至少应该试着让他们少点‘坏’。丹妮莉丝也打算禁止女人之间的角斗,但是黑头发的Barsena抗议说,她有和任何男人一样多的权利拿自己的生命冒险。女王还希望禁止小丑表演和滑稽格斗——残废、侏儒和干瘪老丑婆拿着砍刀、火把、锤子互相对打(据说,战斗者越无能,节目越好笑)。但是希兹达尔说,如果她能与他们一起欢笑,他的人民会更爱戴她,还认为,如果没有这些嬉戏,残废、侏儒和干瘪老丑婆将会饿死。所以,丹妮没有坚持。
按照惯例,罪犯都被判处到角斗场角斗,这个惯例她同意可以恢复,但是只限于某些罪行。“谋杀犯和强xx犯可以强迫他们去角斗,还有所有那些坚持使用奴隶的人,但是小偷和欠债者不行。”
然而,斗兽仍然是被允许的。丹妮看到一头大象迅速解决掉六只群攻的红狼。接着,一头公牛和一只熊经过势均力敌的血腥战斗,双双支离破碎奄奄一息。“它们的肉不会浪费,”希兹达尔说,“屠夫会把它们的尸体做成营养的炖汤送给饥饿的人。任何一个即将走向‘命运之门’的人(指死刑前)也会分上一碗。”
“好的律法,”丹妮说,你的好律法实在不多。“我们必须确保这个传统继续下去。”
斗兽之后是一场模拟战斗,坑中六个徒步骑士对上六个马族人,前者武装有盾牌和长剑,后者拿着多斯拉克的亚拉克弯刀。模拟骑士身穿锁子盔甲,而模拟多斯拉克人没穿盔甲。开始骑手们似乎处在优势,撞倒了两个对手,劈下了第三个的耳朵,但随后幸存的骑士开始攻击马匹,一个接一个的骑手摔下马并被杀死。这引起姬琪的极大不满,“他们不是真正的卡拉萨,”她说道。
“我希望,这些尸体不要加入你的营养汤炖。”当那些死人被抬走时,丹妮说道。
“那些马,是的,”希兹达尔说,“人,不是。”
“马肉和洋葱让人强壮,”贝沃斯说。
接下来的战斗是今天的第一场小丑表演,一条倾斜铁链相连的一对表演‘马’上枪术比武的侏儒,是由希兹达尔邀请前来观看比赛的渊凯领主中的一位带来的。一个骑猎狗,另一个骑母猪。他们的木制盔甲都粉刷的鲜艳无比,一个描绘篡夺者劳勃·拜拉席恩的宝冠雄鹿,另一个是兰尼斯特家的黄金狮子。很显然,这是为了她的缘故。他们的滑稽动作很快就让贝沃斯放声大笑,然而丹妮的笑是淡淡的苦笑。看到红衣服的侏儒从鞍上滚下,然后开始沿着沙地追逐他的母猪,同时另一个侏儒骑着狗在他身后狂奔,用木剑不断猛击他的屁股。丹妮说,“这个是很甜蜜和愚蠢,但是……”
“耐心些,我的甜后,”希兹达尔说,“他们即将释放狮子。”
丹妮莉丝给他一个不解的眼神,“狮子?”
“三头狮子。两个侏儒不会期望见到它们。”
她蹙眉,“侏儒们拿的是木剑,穿的是木制盔甲。你怎么能期望他们与狮子打斗?”
“坏的情况,”希兹达尔说,“然而,也可能他们会让我们吃惊,更可能他们会大声尖叫着逃跑,试图爬出沙坑。这才是小丑表演。”
丹妮很不高兴,“我禁止此事。”
“仁慈的王后,你也不想让你的人民失望吧。”
“你曾向我发誓,角斗士都是为了金币和荣耀自愿同意拿他们的生命冒险的成人。这些侏儒不会同意用木剑跟狮子决斗。你让他们停止,现在。”
国王的嘴唇紧闭。有一瞬间,丹妮好像看到有一丝愤怒在他那温和的眼睛里闪过。“遵从你的命令。”希兹达尔向他的坑主示意。“不要狮子。”他说道,当那人手里拿着鞭子快步跑过来时。
“没有狮子,殿下?那还有什么乐趣?”
“我的王后说了,两个侏儒不许受到伤害。”
“观众们不会喜欢这样。”
“那就让Barsena上场,这样应该能平息他们。”
“阁下知道如何做最好。”坑主甩动手里的鞭子,喊出命令。观众们用嘘声表达他们的不满,向他们投掷石头和烂水果。两个侏儒被赶下场,还有猪、狗等等。
一阵热烈的欢呼响起,当‘黑发的’Barsena大步走上沙地,全身赤裸除了腰布和凉鞋。一个高大,三十岁左右的黑肤女人,她的移动有种豹子的野性优雅。“Barsena深受人们喜爱,”希兹达尔说道,当欢呼声膨胀充满整个角斗场时,“是我所见过的最勇敢的女人。”
壮汉贝沃斯说道,“与女人角斗没有勇敢可言,与壮汉贝沃斯角斗才称得上勇敢。”
“今天,她与一头野猪角斗,”希兹达尔说道。
是啊,丹妮想,因为你找不到一个女人做她的对手,无论你出多少金币。“并且,似乎应该不是用木剑。”
出场的野猪是头巨大野兽,长着像男人手臂一样长的獠牙,小眼睛里闪烁着狂怒。她想知道,杀死劳勃·拜拉席恩那头野猪看起来有没有这么凶猛。恐怖的生物,恐怖的死亡。有一瞬间,她几乎为篡夺者感到难过。
“Barsena动作非常迅速,”雷兹纳克说,“她将会和野猪共舞,殿下,趁野猪通过她身边时切开它。它在倒下之前会鲜血狂喷,你马上就会看到。”
开局正如他所说。野猪向她猛冲,Barsena旋转到一边,她的刀刃在太阳下闪着银光。“她需要一支长矛,”巴利斯坦爵士说道,当Barsena飞身跃过野兽的第二次冲击时。“否则,无法战胜一头野猪。”他听起来像是某个爱挑剔的老祖父,就像达里奥总是在说的。
Barsena的刀刃开始见红,但是野猪很快停住了。它比一头公牛更聪明,丹妮认识到,它不会再一次猛冲。Barsena也开始认识到这一点。大吼一声,她主动向野猪移动,抛接着她的刀从左手到右手。看到野兽往后退缩,她咒骂着砍向它的鼻子,试图激怒它……而且成功了。这次她的跳跃来的迟了那么一刹那,一只獠牙撕开了她的左腿,从膝盖到胯部。
一声悲叹从三万只喉咙响起。紧紧抓住自己撕裂的腿,Barsena丢下她的刀,试图蹒跚着逃开,但还没走出两步远,野猪再一次冲到她面前。丹妮转开脸,“她这够勇敢吗?”她问壮汉贝沃斯,当一声尖叫从沙地上响起。
“挑战野猪是很勇敢,但尖叫的如此大声就不是勇敢了。它震伤了壮汉贝沃斯的耳朵。”太监揉着自己鼓胀的肚子,上面布满了老旧的白色的十字伤疤。“它还让壮汉贝沃斯肚子疼。”
野猪把鼻子埋入Barsena的肚子,开始用鼻子拱出她的内脏。那气味让女王无法承受。高热,苍蝇,人群的喊叫……我无法呼吸。她揭开面纱,任它随风飘去。她又脱下她的托卡,当她解开丝绸衣服,珍珠互相撞击卡嗒作响。
“卡丽熙?”伊丽问,“你怎么了?”
“脱下我的‘耷拉着的耳朵’。”一打男人拿着野猪矛快步走上沙地,驱赶野猪从尸体上离开回到它的兽栏。坑主也是其中之一,手里拿着带倒钩的长鞭。当他甩动长鞭抽到野猪身上时,女王起身,“巴利斯坦爵士,你能安全地护送我回到我的花园吗?”
希兹达尔看起来困惑不解。“接下来还有更多的节目。一个小丑剧,六个老女人,还有超过三场的角斗比赛。拜拉阔对戈哈尔!”
“拜拉阔会获胜,”伊丽宣称,“大家都知道。”
“大家都不知道,”姬琪说,“拜拉阔会死。”
“一个会死,或者另一个会死,”丹妮说,“而活下来那个将来某天也会死。这是一个错误。”
“壮汉贝沃斯吃了太多的‘蝗虫’。”恶心的表情出现在贝沃斯棕褐色的宽脸上。“壮汉贝沃斯需要牛奶。”
希兹达尔不理会太监。“殿下,弥林人前来庆祝我们的结合,你听到了他们为你欢呼。不要丢掉他们的爱。”
“他们欢呼的是我‘耷拉着的耳朵’,不是我。带我离开这个角斗场,夫君。”她能听到野猪的喷鼻声,矛民们的大喊,坑主鞭子的爆裂声。
“甜女士,不。只多留一会儿。看完小丑剧和最后一场角斗。闭上你的眼睛,没人能看到你。他们只会盯着拜拉阔和戈哈尔。现在不是为了——”
一片阴影划过他的脸。
吵闹声喊叫声消失,一万个说话声还在,每个人的眼睛都转向天空。一阵暖风掠过丹妮的面颊,在她的心跳声之上,她听到翅膀挥动的声音。两个矛民举着盾牌飞奔,坑主直接僵在当场。野猪响着喷鼻声走回Barsena。壮汉贝沃斯呻吟一声,从座位上绊倒,双膝跪在地上。
他们所有人之上,巨龙转变方向,黑色遮住阳光。它的鳞片是黑色,眼睛、龙角和脊柱背面是血红色。一直是她的三只龙里面最大的那只,野外生活仍然让它长得更大。它的翅膀展开从尖端到根部有20尺,好像黑玉。它后掠落在沙地之上,拍动双翅,声音好像一声霹雳。野猪抬起头,哼着鼻子……然后,火焰吞没了它,黑火带着红炎喷射而出。30尺之外,丹妮都能感受到热浪的洗礼。野兽临死的尖叫听起来像是人的叫声。卓耿降落在尸体上,将利爪沉入冒烟的肉体。当它开始进食,Barsena和野猪对它来说都没有分别。
“噢,上帝,”雷兹纳克呻吟,“它在吃她!”总管捂住自己的嘴。壮汉贝沃斯正在大声地干呕。一种古怪的表情爬过希兹达尔·佐·洛拉克的灰白长脸——有恐惧,有贪欲,有欢喜,他舔了舔嘴唇。丹妮能看到帕尔家人涌上阶梯,紧抓着身上的托卡,匆忙地逃离中被托卡流苏绊倒。其他人也纷纷效仿,一些人互相推挤着逃跑,更多的人仍留在座位上。
有一个男人让自己充当了英雄。
他是被派下沙坑驱赶野猪回兽栏的矛民之一。可能他喝醉了或是发疯;可能他是‘黑头发的’Barsena远道而来的爱人,或是听到某些Hazzea女孩的低语;可能他只是个梦想被吟游诗人传唱的普通人。他飞奔上前,手里拿着野猪矛。红沙在他脚下被踢起,座位上响起呼喊声。卓耿抬起头,血从它的齿间滴下。那位英雄跃上巨龙的背,将钢铁的矛尖猛地刺入巨龙有鳞片的长颈底部。
丹妮和龙齐声尖叫。
英雄靠在长矛上,用身体的重量扭转让矛尖刺的更深。卓耿向上拱起背部,嘴里发出痛苦的嘶嘶声,尾巴猛地甩向一边。她注视着它伸长头探到蜿蜒的长颈末端,看到它的翅膀张开。屠龙者一个失足,翻着跟头栽下沙坑。当黑龙的牙齿猛地咬碎他的前臂时,他正试图挣扎着站起。“不!”所有人只有时间喊出一个词。卓耿把他的手臂从肩膀拧下抛到一边,就像狗把老鼠抛到坑里。
“杀了它,”希兹达尔·佐·洛拉克对着其他的持矛之人大喊。“杀死这只野兽!”
巴利斯坦爵士紧拉着她不放。“千万小心,陛下!”
“让开!”丹妮从他的手掌中挣脱,当她挪开栏杆时整个世界似乎都变慢了。跳进深坑的时候她的一只凉鞋松脱了,奔跑时她能在脚趾之间感觉到沙子的触感,温热而粗糙。巴利斯坦爵士在后面呼唤她,壮汉贝沃斯仍然在呕吐。她跑得更快了。
持矛之人也在奔跑,有些手里拿着长矛冲过来,其他人一哄而散,逃离的时候还丢下了他们的武器。英雄在沙地上抽搐,他的肩膀衣衫褴褛,伤口喷涌出鲜红的血。他的矛还留在卓耿的背上,当龙挥舞翅膀时不停摇晃,烟雾从伤口冒出。其他持矛者靠近时,龙吐出了火焰,两个人被吞没在黑色的烈焰之中。他的尾巴侧身横扫,把企图在它身后攀爬的角斗主持劈成了两半。另一个攻击者试图刺伤龙的眼睛,直到龙咬住了他用下巴撕开了他的肚子。弥林人在尖叫,诅咒,嚎叫。丹妮能听到有人在她背后大呼。“卓耿,”她大喊着。“卓耿。”
它的头转了过来。烟雾在它的牙齿上缭绕,它的血滴在地上的时候同样在冒烟。它再次挥舞翅膀,卷起了呛人的红沙风暴。丹妮在沙尘云里跌跌撞撞,咳嗽着。黑龙厉声吼叫。
“不”她唯一想说的就是这个。不要这样,是我,你不认识我吗?黑色的獠牙离她的脸只有几英寸,它想要把我的头撕下来。沙子迷着她的眼睛,她跌跌撞撞地碰上角斗主持的尸体,然后向后栽倒。
卓耿吼叫着,声音在深坑中回荡。炎热的烈风吞没了她。龙的长脖子朝她伸出,当它的嘴张开,她可以看到它黑色的牙缝之间破碎的骨骼和烧焦的肉渣,它的眼睛像熔化的金属。我正冲向地狱,但我不敢逃开,她从来没有这么肯定过。如果我逃跑,他会烧死我,吞噬我。在维斯特洛修士们说有七层地狱和七重天堂,但是七国和那里的神祗远在天边。如果她死在这里,丹妮想道,是多斯拉克的马神穿越草海,将她送到卓戈繁星之中的卡拉萨,让她和她的日和星并辔行于黑夜之地,还是那些吉斯的愤怒神灵让鹰身女妖抓住她的灵魂将她拖去折磨?卓耿在她的脸旁全力大吼,它的呼吸炽热得足以烫出水泡。丹妮听到巴利斯坦·赛尔弥在右边大喊,“我!让我来,在这里……我!”
在卓耿赤红炉膛一样的眼珠里,丹妮看到了她自己的倒影,自己看起来是多么的渺小,多么的虚弱,多么的脆弱,多的么害怕。我不能让它看到我的恐惧。她在沙子上挣扎爬起,推开角斗主持的尸体。她的手指抓到了鞭柄,皮革温暖而具有活力的触感带给了她勇气。卓耿再次发出怒吼,声音震天,她几乎丢下了鞭子。它在呵斥她。
丹妮抽打它。“不,”她尖叫着,用上全身力量挥舞鞭子。龙猛地转过后脑勺。“不,”她再次大喊。“不!”他的鼻子有着倾斜的倒钩。卓耿挺起身子,它的翅膀将她覆盖在阴影中。丹妮来回抽击它的腹部,直到她的手臂开始疼痛。它长蛇形的脖子像弓箭手的弓一样弯曲,随着嘶嘶声,他向下朝她吐出了黑色的火焰。丹妮冲过火焰下方,挥起鞭子,大喊道:“不,不,不。坐下!”它的回答是充满了恐惧和愤怒的轰鸣声,充满了痛苦,他的翅膀拍动了一次,两次……
……然后折叠起来。龙发出最后一次嘶嘶声,四肢伸展开来腹部着地。黑色血液从矛刺出的伤口中流淌下来,滴在烧焦的沙地上冒出青烟。它的身躯就是火焰,她想,我也一样。
丹妮莉丝·坦格利安跳到龙的背上,抓住矛,拔了出来。矛尖已经半融化,钢铁红热发光。她把矛甩到一旁。卓耿在她身下扭动,他的肌肉抖动着,她能感觉到它的力量,空气中充斥着沙土。丹妮看不到,也不能呼吸,她也无法思考。黑色的龙翼雷鸣一样挥舞,忽然间下面猩红的沙地离她越来越远。
感到头昏眼花,丹妮闭上了眼睛。当她再次睁开双眼,她瞥见在她的下方弥林人正穿过一团眼泪和尘土的云雾,越过台阶,挤向街头。
鞭子还抓在她的手里,她敲打着卓耿的脖子,大喊道:“飞高!”她的另一只手按在它的鳞片上,手指胡乱抓着寻找一个着力点。卓耿漆黑的翅膀拍打者空气。丹妮可以感受到大腿之间龙的热度,她仿佛觉得自己的心脏即将爆开。是的,她想,是的,现在,现在,就这样,就这样,带着我,带着我,飞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