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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女王的首相(巴利斯坦四)

    女王之手。

    那个多恩的王子已经逝去三天了。

    从灰穹嘶鸣而落的冷雨将砖道化作洪流,暗淡的黎明夜色掩照下,他咽下的最后一息。余火虽大都已被滂沱熄灭,哈兹卡Hazkar金字塔的灰烬里却依旧升腾起闷烧的缭绕。至于那座雷哥藏匿于黑暗之中的黑色巨约日赞Yherizan金字塔,看上去活像个缀满灼目橘黄宝石的肥婆。

    巴利斯坦·赛尔弥爵士遥望着远端的残垣,深思着:或许众神终归还是有所聆听。若非甘露天降,弥林早已被这火势化作尘土。

    没有任何龙的迹象,他也不想看见。龙对于雨无爱。东方破晓之处的地平线上斜刺出一缕薄红。这又勾起了赛尔弥对受伤的第一滴血的往昔追忆。流血总比痛苦更快,无论伤口再深。

    他偎依着栏杆而立在大金字塔的最高阶上,一如过往清晨巡视苍空,期待他的女王能和黄昏一样飘然而至。当他知晓来自于女王寝宫的那个王子的死讯,他对自己如是说:她绝不会抛弃我们,她离不开她的子民。

    赛尔弥返回室内,雨线沿着他的白袍背部流淌,毯子和地面上留下了他湿滑的靴迹。昆汀·马泰尔的遗体依他之命陈列在女王的床上。他曾是骑士,以及多恩的亲王。能让他毙在他穿越半个世界来寻觅的床头也算种仁慈。寝具算是毁了——床间处处散发着血腥与焦糊,但赛尔弥认为丹妮莉丝会原谅的。

    弥桑黛守在床边,她夜以继日的守着王子,试着理解任何他能表达出的需求;当他足够清醒能饮用时喂他水和罂粟花奶;聆听着他时不时咆哮出的少数几句呓语;当他沉寂时又为之读上故事;沉睡在他床边的靠椅上。赛尔弥爵士曾让女王的侍酒们来帮忙,但即使最勇敢的也被这烧伤之景所吓退。蓝衣仁者他们从未前来,虽然他催促了他们四次有余。或许他们早已骑着灰马逃匿了吧。

    小纳斯人觉察到他:“尊敬的阁下,王子现已经超脱了痛苦。他的多恩神坻以带他回故乡。看,他笑了。”

    你如何知晓?他没张口。若是龙把他吞噬掉了倒好。起码是个爽快的了断,而这……浴火是种可怕的死法。难怪地狱的一半是火焰。“盖好他。”弥桑黛将被单盖过了王子的脸。“他会被怎么样,阁下?他离家是如此之遥远。”

    “我想他会返回多恩。”但如何?骨灰?那需要更多的火焰,而巴利斯坦早已不能忍受。我们必须将血肉分离下骨骼。用甲虫,而不是蒸煮。在维斯特洛,静默姐妹就会这么做。但这是奴隶湾,最近的一个静默姐妹也远在千里之外。“你该睡了,孩子,在你自己的床上。”

    “恕我直言,阁下,您也一样。您也多久没合眼了。”

    已经许久了,孩子。自从三叉戟河畔。大学士派席尔曾告诉他:老年人不像年轻人一样需要那么多睡眠,但却不仅于此。他已经到了那个害怕一闭眼就再也无法醒来的岁数。换作他人或许寄希望于于睡梦中安详,但这决不该是御林铁卫的。

    “长夜漫漫”他告诉弥桑黛,“总是事务繁杂,无论在此还是七国。但现在你已尽力了,孩子。休息下吧。”若诸神慈悲,愿你梦中无龙。

    待到女孩离去,老骑士掀起被单最后再看了眼昆汀·马泰尔的容貌,又或残存下的。太多的血肉被扯走以至于见骨。他的双眼浮肿。他该呆在多恩的。他该安于现状。不是谁都可以与龙共舞的。又一次把这孩子盖好,他寻思起是否有人为他的女王合眼,又或她横尸在多斯拉克海的高草之中,凝视天穹直到成为骨架。

    “不。”他高声道“丹妮莉丝没死。她骑龙而去。我亲眼见证。”他无数次重复过——但坚信于此却愈发艰难。她头发着火了,我也看见。她在燃烧——即便我没看见她滑落,还有太多人发誓目睹了。

    不经意间白昼已至。雨依旧下,东方的天空挂着个含糊的光影。而剃头者与此相伴而来。斯卡哈兹依旧他那套黑裙,护胫及塑形的护胸的装扮。他腋下的铜面具倒是新的——懒散吐舌的狼头。他以致敬的口吻道:“那,蠢货还是死了,是吗?”

    “昆汀王子没能挺到清晨。”剃头者的知晓没让赛尔弥意外。金字塔内,言语似风。“御前会议被召集了吗?”

    “他们等着女王之手的光临。”

    我可不是什么手,些许的他想咆哮道。我只是个骑士,女王的护佑者。此非吾欲。但女王出走国王被囚,总要有人主持大局,而巴利斯坦不信剃头者。“绿衣仁者方面有消息了么?”

    “她还没回到城里。”斯卡哈兹曾反对派女祭司,而迦菈札·迦菈莉自己也抗拒任务。她允诺宁愿去寻求和平,但希札达哈·佐·洛拉克最好还是由智慧的专家去应付。巴利斯坦毫不退让,终归绿衣仁者弯头同意去尽力而为。

    “城中如何?”赛尔弥问剃头者。“按你所命,所有城门均合拢填封。我们正通缉着任何线索或渊凯人留在城里的,并驱逐逮捕我们所遇见的。大部分都隐匿了起来。金字塔内,毫无疑问。忠诚无虑的将士守卫者城墙与高塔,静待来犯。两百来个贵族之后聚集在广场,在雨中站在他们的涂卡上要求谒见。他们要求释放哈兹达尔和我的死刑,以及你去宰了那些龙。他们被告知骑士专长于此。哈兹卡Hazkar金字塔的清理搬运还在继续。巨金字塔Yherizan和Uhlez的祭祀放弃了它们给那群龙。”

    巴利斯坦知晓这些。“那行凶的数目?”他问道,恐惧着答案。

    “29。”

    “29?”这远糟于他的预期。鹰身女妖之子两天之前就宣战了。头个夜里是三具命案,第二天九个。但从9到29只用了一个晚上而已……

    “中午前就会突破30的。你怎么如此沮丧,老人?你还能期盼什么?鹰身女妖要释放哈兹达尔,所以他就派他的儿子们持刀上街。死者都是新面孔和剃头者,一如既往。一个是我手下,铜盔野兽。鹰身女妖留在尸体边的标记,不是画在行道上的粉笔就是墙上的划痕。在雨水冲刷掉之前,其中还出现标语:‘屠龙有理。’他们写道,还有‘哈格哈兹是英雄。’‘丹妮莉丝必须死。’也出现了。”

    “血债……”

    “290块金块来自于每个金字塔,嗯”斯卡哈兹嘟囔着,“马上就被收来——但这点金钱损失会让鹰身女妖住手。只有血才会。”

    “如你所说。”又是人质。若我默许,他会杀光他们全部。“再说多少遍也一样,还是不行!”

    “女王之手,”斯卡哈兹厌恶的嘟囔着,“一个老女人的手,我记得,是褶皱又无力的。我希望丹妮莉丝尽快返回。”他放下了他的铜质狼面具。“你的会议将无穷无尽。”

    “那是女王的御前会议,不是我的。”赛尔弥换上了个干的斗篷扣上了他的剑鞘,紧随剃头者下楼。

    今早的柱厅没有请愿者。尽管他是名义上的首相,巴利斯坦不会在女王的缺席下开庭,也不会允许斯卡哈兹·莫·坎达克这么做。哈兹达尔怪异的龙椅已被巴利斯坦下令移走,但他也没把女王钟爱的枕席放回。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巨大的圆桌置于厅正中,四周环绕高椅便于人们坐下相互交流。

    当巴利斯坦踏下大理石阶,人们纷纷起立,斯卡哈兹剃头者站在他身侧。母亲之子马瑟伦的人出席,由自由兄弟团的司令赛门·斯崔普拜克带头。坚盾(团)新选了指挥官,叫做塔尔·托拉克的黑肤色盛夏群岛人。他们老的指挥官摩罗诺·尤斯·铎伯被传染病夺取了生命。灰虫子是忠诚的,由三位戴着尖头盔的阉人士官列席。风鸦团由两个经验丰富的佣兵代表,箭手尤金和满身伤疤的斧手鳏夫。他们两个据说在达里奥·纳哈里斯缺席后分享了指挥权。绝大部分女王的卡拉萨跟着哈戈和拉卡洛前往多斯拉克海去寻找她。但斜眼跛脚的仁慈的罗姆莫为那些留下的代言。

    桌子对面坐着四个哈兹达尔王的前侍卫,巨人战士乔戈郝,碎骨者贝拉乔,会数数的卡马戎,以及斑点猫。赛尔弥无视了剃头者斯卡哈兹的拒绝,坚持让他们出席。,他们曾帮助过丹妮莉丝·坦格利安拿下这座城市,所以不该被遗忘。他们或许是血腥的屠夫和杀手,但这是他们表达忠诚的方式——对于哈兹达尔王,是的,也是对于女王的。

    最后壮汉贝沃斯蹒跚的进入了大厅。

    那阉人满脸死气,就仿佛死亡曾亲吻过她一样。死亡瞄上了他。他看起来至少瘦了二十多公斤,他胸腹上负满了愈合的伤疤曾舒展平滑的暗棕色皮肤,现在松垮褶皱的挂在他身上,垂垂摇晃,好似三倍有余的长袍。他步履艰难,看上去有点迟疑。

    即使如此,他的出现也让老骑士欣喜。他曾与壮汉贝沃斯一同跨越了半个世界,他知道他可以依赖于这人,正所谓不打不相识。“贝沃斯。你能加入我们真让人欣喜”

    “白胡子,”贝沃斯笑道,“洋葱和肝在哪?壮汉贝沃斯已不复当年,他必须进食,再变强壮。有人让壮汉贝沃斯生恙,某人必须死。”

    某人会的,或许,还不止一位。“做吧,老朋友,”当贝沃斯坐下背过双手,巴利斯坦继续道,“昆汀·马泰尔今早离世了,黎明之前。”

    鳏夫笑道,“龙骑士。”

    “蠢货,我这么叫他。”赛门·斯崔普拜克说。

    不,只是个男孩。巴利斯坦忘不了他自己年轻时的愚蠢,“请尊重亡者,王子为了他的行为付出了恐怖的代价。”

    “那其他那些多恩人呢?”塔尔·托拉克问到,“作为囚犯,目前。”没有一个多恩人做出了反抗。当铜首守卫找到他时,阿奇博尔德·伊伦伍德轻抚着他烧焦冒烟的王子的身躯,他烧焦的双手可以为证。他曾尝试帮昆汀·马泰尔扑灭那吞天的火焰。格里斯·郡克沃特持剑站在他们旁,但当蝗虫们出现,他就缴械了。“他们关在一起。”

    “把他们一起绞死,”赛门·斯崔普拜克说,“他们释放了两条巨龙到城里。”

    “打开牢门,给他们武器,”斑点猫怂恿着“我乐意在全弥林人的欢呼中结果了他们。”

    “牢门不会开启,”赛尔弥说,“血腥与嘈杂只会引来巨龙。”

    “或许三条都会?”马瑟伦建议到,“黑色的那条来过一次,为何不会再把女王又一次送回来?”

    或许没有。倘若巨龙归来弥林,却无丹妮莉丝的驾驭,城市必将陷于火焰与血泊,对此巴利斯坦毫不怀疑。坐在这桌上的每一位必将相互刀戎相见。虽然她还年轻,但却是唯一维系着大家的纽带。

    “女王将在她想的时候回归。”巴利斯坦说,“我们赶了一千只羊到Daznak的深穴,将Ghrazz的用阉牛填满,黄金穴则用那个希兹达尔·佐·洛拉克用他搜集来的野兽。”尽管所有的巨龙似乎都更偏爱绵羊肉,当他们饥饿时回到Daznak的深穴。一旦有一只开始吃人,无论在哪,巴利斯坦必然有所耳闻。自从英雄的哈格哈兹以后,唯一一个被巨龙杀死的弥林人是个愚蠢的奴隶,当他试图阻止雷戈把巢穴安置在Hazkar金字塔顶时。“我们还有要事要商议。我已派出绿衣仁者去渊凯人那边协议释放我们的人质。我希望她中午前带着他们的答复回来。”

    “含混的话语,”鳏夫说,“风鸦团了解渊凯人。他们的舌头好似蠕虫,说的话总是似是而非。绿衣仁者必然带着这样的含混回来,而非确切的答案。”

    “请容我提醒女王之手,贤主议会也同样扣押着我们的英雄。”灰虫子说到,“还有骏马领主乔戈,女王的血盟卫。”

    “她血之血,”罗姆莫同意道,“他必须被释放,卡拉萨的荣誉不能玷污。”

    “他会被释放,”巴利斯坦说,“但我们先要等绿衣仁者能达成协议——”

    斯卡哈兹剃头者拳头猛砸桌面,“绿衣仁者带不回任何东西。她甚至可能现在就在和渊凯人密谋什么。妥协,你是说?达成妥协?什么样的妥协?”

    “赎金,”巴利斯坦说,“每个人都按赎金支付。”

    “贤主议会才不需要我们的金子,阁下。”马瑟伦说,“他们比你的任何一个维斯特洛领主都富裕。”

    “他们的佣兵将会垂涎这些金子,人质对他们来说算什么?倘若渊凯人拒绝,这就将分化开他们和他们的佣兵团。”或如我所望,迦菈莉将自己建议的策反成功。他自己是决不会考虑这样的行为。在君临,贿赂就是小指头的产业,而分化离间则是瓦里斯大人的职责。他自己的职务就简单坦率多了。尽管只有11岁,然而米珊德却聪慧犹如在座的诸位的半数,更是谋略超越了大部分。“我已建议绿衣仁者只有当所有的渊凯指挥官愿意聆听时才呈请提议。”

    “即使这样,他们依旧会拒绝。”赛门·斯崔普拜克坚持,“他们将会要求巨龙被屠,国王复位。”

    “我祈祷你是错的,”而且我害怕真如你所说。

    “你的神灵远在他方,祖父大人。”鳏夫说,“我不认为你的祈祷管用。当渊凯人把那老女人在你面前宰了,那又怎么办?”

    “血与火。”巴利斯坦·赛尔弥爵士轻语到,声音细微难闻。

    接下来是个漫长的冷场,直到壮汉贝沃斯挺起他的腹部说道,“总比肝和洋葱好,”斯卡哈兹剃头者目光穿过他的狼头面具说到,“你宁愿打破哈兹达尔王的和平吗,老头?”

    “我宁愿如此。”曾经,几度岁月,一位王子命名他为“无畏的”巴利斯坦;几多风流,那份年少依旧藏于心中。“在曾今金字塔顶鹰身女妖站立之处,我们立下灯塔。用浸透油的干木来防止雨水的干扰。一旦时机已至,而我希望永不,灯塔将被点亮。火焰将是你倾开我们的大门进攻的信号。你们每一位都重任在肩,所以诸位需时刻全力以赴,枕戈待旦。这将是你死我活的战斗。”他举手对他等待中的侍从作信号。“我有一些地图以标注恶魔们的分布情况,包括他们的营地,他们的器械。如果我们击败那些奴隶,那些佣兵团将抛弃他们。我知道还有疑虑和困惑,但请搁置一旁。一旦会议结束,我们将团结一心,协同作战。”

    “那最好预备点食物和水。”赛门·斯崔普拜克建议到,“这会有的开了。”

    结果花费了整个上午以及大半个下午。佣兵团长和代表们在地图前争论各种优点与缺点仿若渔妇争抢一娄螃蟹:佣兵团小股的弓手究竟有多强劲;大象们是否该投入一线冲击渊凯人的阵线,拟或留为预备队,以作冲锋引领之用;骑兵究竟该布在两翼还是作为先锋。

    巴利斯坦让人们畅所欲言。塔尔·托拉克认为一旦突破了封锁,他们就该直指渊凯城。一旦突袭之,渊凯将毫无设防,而渊凯大军别无选择只有回师救援。斑点猫提议让敌军选出个代表与他一对一决斗。壮汉贝沃斯甚是赞成,只是认为该披挂上阵是他而非斑点猫。会数数的卡马戎提议将船链锁合绑在河边,用河水将300勇士运到渊凯大军之后突袭。所有人都赞同无垢者是最精良的部队,但如何部署他们却充满分歧。鳏夫想要用他们直接撕裂渊凯大军阵线。马瑟伦则认为该将他们部署在阵中压阵。赛门·斯崔普拜克希望将其一划为三以应对三大佣兵团。他的自由兄弟们虽既勇敢又渴望战斗,他争辩道,但倘若没有无垢者的协助,他恐怕在面对经验丰富的佣兵的时候,他那非纯种的部队会丧失纪律。灰虫子只说无论命令如何,无垢者都将遵从。

    当一切细节都被谈及,争论直到决定以后,赛门·斯崔普拜克提出了最关键的一点:“作为曾经的渊凯奴隶,我曾代表过贤主去和佣兵团讨价还价,了解他们的胃口,而且我知道渊凯是无法说服佣兵们直面龙息的。所以我问一句——倘若和谈失败而战端需要,巨龙们是否会来?加入战斗?”

    会来的,巴利斯坦本想说。嘈杂会吸引他们,哭喊和尖叫,血腥的气息,这些都会把他们引上战场,正如Daznak穴的咆哮会把龙吸引到血红的沙地上。但一旦它们来到,又如何让它们不误伤无辜呢?他认为这不可能。所以他只说了:“巨龙只会按巨龙的方式行事。

    如果它们来了,就单单是它们挥舞的双翼的阴影就足矣吓退那群奴隶。”然后他感谢了大家并宣布散会。

    灰虫子最后一个走,“一旦火焰升起,无垢者就将预备好战斗。但女王之手您必须确信无论何时我们发起攻击,渊凯人都将会杀害人质。”

    “我将竭尽所能的营救,我的朋友。我有一个……打算。但请原谅我下,是时候让多恩人知道他们的王子的死讯了。”

    灰虫子点头:“我将遵从。”

    巴利斯坦带上两个新近的骑士下到地牢。众所周知,悲伤与内疚是会把人逼向疯狂。而阿奇博尔德·伊伦伍德和格里斯·郡克沃特均参与了他们的挚友的死亡。但当他们来到牢室,他让图姆和红羔羊在外面守护,他独自一人将王子的挣扎已经了结的消息告诉多恩人。

    阿奇博尔德爵士,高个秃顶的那个,沉默无语。独自坐在床边,直勾勾的盯着自己缠满亚麻绷带的烧伤的手。格里斯爵士则挥拳撞墙,“我告诫了他这是愚蠢的,我央求他回家。你那女王婊子对他毫无用途,这是明摆的事情。他穿越了世界来表达他的挚爱与忠诚,然而她却当众取笑了他。”

    “她鄙视他,他为她献上了心,她却顺手就丢了回来接着干她那佣兵姘头。”

    “你最好小心你的舌头,阁下。”巴利斯坦既不喜欢格里斯·郡克沃特,又很愤怒他对于女王的中伤。“昆汀王子的死亡是他自己的责任,以及你们的。”

    “我们的?这怎么成了我们的罪过,阁下?昆汀是我们的朋友,是的。有点愚莽,你大概会说,但又有哪个梦想不需要勇敢。但无论如何,他都是我们的王子,我们遵从他的指挥。”

    巴利斯坦·赛尔弥无法拒绝这话中的真理。他最好的岁月就花费在听从醉汉和疯子的指令上。“他来的太晚了。”

    “他献上了他的心。”格里斯爵士又重复道,“她只需要宝剑,而非真爱。”

    “他本还会为她献上多恩的长枪。”

    “他本应该的。”再没人比巴利斯坦·赛尔弥更期待丹妮莉丝能青睐并爱上多恩的王子。“他来得太迟了,而且,这傻子——雇了佣兵,放了两条巨龙在城里——这以不仅仅是疯狂,这是背叛!”

    “他的所作所为都是出于对丹妮莉丝女王的热爱,”格里斯·郡克沃特坚持着,“来以此证明他配得上她。”

    老骑士听够了。“昆汀王子所做都是为了多恩。你以为我真的老糊涂了吗?我这辈子都在侍奉国王、王后和王子们。阳戟城会发动武装叛乱来对抗铁王座。不,不用费心辩解。道朗马泰尔是不见兔儿是不会撒鹰的那种人。责任引领昆汀王子来到此处。责任,荣誉,对于建功立业的渴望——没有爱情。昆汀是逐龙而来,而非丹妮莉丝。”

    “你不了解他的,阁下。他—”

    “他死了,沃特。”伊伦伍德抬起了他的腿,“再多的话语也无法挽救他。克里图斯和威尔也死了。所以在我把拳头灌进你那破嘴前,闭口吧。”高个骑士转向赛尔弥“你会如何发落我们?”

    “斯卡哈兹剃头者希望你们绞死。你扭断了他四个手下的脖子,四个女王的,两个从阿斯塔波就跟随她的自由民。”

    伊伦伍德看上去并不吃惊,“那种野兽头盔,嗯。我只杀了一个,蛇头的那个。佣兵们干掉了其它人。不过无所谓了,我知道。”

    “我们是保护昆汀,”郡克沃特说,“我们——”

    “静下来,喝你的水。他知道。”高个转向巴利斯坦继续,“若是要绞死我们,你就没必要来了,所以不是,对吗?”

    “对。”这家伙不像他看上去那么不灵光。“你们活着对我更有意义。服务我,不久之后我将安排用船把你们带回多恩并带上你们的昆汀王子的遗骨给他的亲王父亲。”

    阿奇博尔德苦笑道:“怎么又是船?总会有人愿把昆汀魂归故里。为什么挑我们,阁下?”

    “你们的宝剑”

    “你手下有无数军队”

    “女王的自由民们血统各异。雇佣兵们不值得信赖。无垢者是勇敢的士兵——但不是战士。不是骑士。”他停了一口气,“你们尝试驯龙时究竟发生了什么?告诉我。”

    多恩人交换了下眼神,郡克沃特接着说到,“昆汀告诉破烂王他能控制它们,那来自于他的血脉,他说,他有坦格利安的血脉。”

    “龙之血脉。”

    “是的,佣兵团本该帮我们把龙锁好,以便我们偷运上船。”

    “拉格斯安排好了艘船,”郡克沃特说着,“一艘大的,以便我们抓住多只。而昆汀将骑上一只。”他看了看缠满绷带的手,“然而我们一进去就发现,这一切都不管用。巨龙太狂野了。链子……链子的碎片到处都是,巨大的锁链,和你头般大小混在各种头骨和碎骨中。而昆汀,愿七神怜悯他,看样子就要尿在他的马裤里了。卡戈和梅里斯可不瞎,他们也看见它们了。于是一个十字弩手掉头就跑。或许他们一直只想着屠龙,并一直利用我们找到它们。你永远了解不了塔特斯的想法。无论如何向龙射箭都不是聪明的做法。挑衅只会令巨龙愤怒,而它们却从未如此感兴致的。接下来……接下来一切都变得糟糕。”

    “于是风吹团如风般溃散了,”格里斯接着说到,“昆汀在尖叫,全身是火,而他们都走了,卡戈,美人梅里斯,所有活着的。”

    “噢,那你还盼望着什么,沃特?猫会抓老鼠,猪会在泥里打滚,而佣兵从来都在最需要他们的时候逃跑。不能怪他们,野兽的天性。”

    “他说的没错。”巴利斯坦说,“那昆汀王子又对破烂王允诺了什么以答谢这些帮助?”

    一片沉默。格里斯看着阿奇博尔德,而阿奇博尔德看着他的手,地面以及牢门。

    “潘托斯,”巴利斯坦说,“他答应给他潘托斯了,是不是?说吧,你们的言语已经无法危害昆汀王子了。”

    “是,”阿奇博尔德不情愿的说,“是潘托斯,他们在纸上达成了交易,他们俩个。”

    这是一个机遇。“我们仍扣着些风吹团在地牢里。那些假装的逃兵。”

    “我记得,”阿奇博尔德说,“亨格福德,斯达鲁,还有些。以佣兵标准而言他们中的一些不算太坏。其它的,他们都快死了吧,不是么?”

    “我是指把他们派回破烂王。而你们将跟随他们。你俩将淹没在人群中,所以你们在渊凯军营地的出现将无人注意。我要你们送条消息给破烂王。告诉他,是我指派的你们,以女王的名义。告诉他如果他把人质安全送来,我们愿开好价,当然是完整无伤的。”

    阿奇博尔德苦着脸“拉格斯和塔特斯可能更愿意把我俩送给美人梅里斯,他不会答应的。”

    “为什么不?任务很简单。”相对于偷龙。“我曾将疯王从暮谷城救出。”

    “那是维斯特洛,”格里斯·郡克沃特说“而这是弥林。”

    “阿奇以那双手甚至都没法拿剑。”

    “他应该不用。你将会跟着这些佣兵,除非我看错了人。”

    格里斯·郡克沃特倒梳了下他那干瘪的金发,“能让我们有点时间私下讨论下吗?”

    “不!”赛尔弥说。“那我来,”阿奇博尔德请愿,“只要没有见鬼的船就好。沃特也会干的。”他微笑道,“他暂时还不知道,但他会干的。”

    于是就这么定了。

    这是轻松的部分,起码吧。巴利斯坦·赛尔弥在爬回到金字塔顶的路上这么想着。艰难的部分他留在了多恩。他的祖父将会大吃一惊。多恩人是骑士,起码名义上是。虽然只有伊伦伍德的真铁般的性格让他有这样的印象。郡克沃特只有张漂亮的脸蛋,灵巧的舌头,以及那一头好头发。

    当老骑士返回塔顶女王的寝室之时,昆汀王子的遗骸已经被移走。他进门遇见六个年轻的送盘侍童在玩儿童游戏,围坐在一圈在地上轮流挨个转动匕首。当匕首停下指定某位,他就切下一缕头发。巴利斯坦幼年时在丰收厅也曾和他的表兄妹玩过这游戏——虽然是在维斯特洛,而且据他回忆,游戏的最后还涉及亲吻。“巴哈卡兹,”他召唤到,“请倒一杯酒,如果你乐意。格兰兹达尔,亚扎克,请看好门。我只等待绿衣仁者,她一来就请把她带到这里,至于其它,我不希望被打搅了。”

    亚扎克屈膝道,“如你所愿,首相大人。”

    巴利斯坦转头来到阳台。雨已经停了,虽然天空中仍有大块的乌云遮日就好像它沉在了奴隶湾一样。Hazdar的黑废墟上依旧冒出缕缕青烟,被风吹拂成丝带一般。在城墙之外的极东方向,他看见苍白翅影飘过远处的丘陵。是韦赛里昂。也许是在捕猎,也许就是在自由的飞翔。他不禁想知道雷哥在哪儿,虽然迄今为止,;绿色的那只要比白色的危险得多。

    当巴哈卡兹端来酒,老骑士一口长饮而尽又派男孩去装点水来。几杯下肚正好帮助他睡眠,但还需要他的智慧一旦迦菈札·迦菈莉和敌人们达成了协议归来。他身心疲惫,充满怀疑。多恩人,哈兹达尔国王,雷兹纳克,进攻……他的选择都是正确的吗?他所做的是不是丹妮莉丝期望他做的呢?我不是干这个的料。其它的御林铁卫在他之前也曾出任首相,不多,也不少。他在白典上读到过这些。现在他却想知道当年他们是否也和他一样失落与困惑。”首相大人,”格兰兹达尔站在门边,手捧蜡烛,“绿衣仁者回来了,按您的要求来通报。”

    “带她过来,把蜡烛都点上。”

    迦菈札·迦菈莉由四位粉红侍女陪同。智慧与典雅的光环环绕着她,让巴利斯坦情不自禁好生钦佩。她不仅是个强势的女人,也是丹妮莉丝忠贞的朋友。“首相大人,”她说,她的脸庞隐藏在绿光闪闪的面纱之后,“请允许我坐下?一把老骨头又酸又累。”

    “格兰兹达尔,给绿衣仁者搬张椅子。”粉红侍女环绕在她背后,目光低垂,双手交叉于身前。“需要给您上点心吗?”巴利斯坦问到。

    “恭敬不如从命,巴利斯坦阁下。我的喉咙因交谈而干渴。一杯果汁,行么?”

    “如您所愿。”他叫来凯兹玛雅为女祭司点了杯柠檬汁,并加了点蜂蜜。为了饮用方便,女祭司将摘下面纱,而赛尔弥又记起她的岁数了。大我约20岁,甚至更多。“如果女王还在这,她也一定会和我一起感激您为我们所做的一切。”

    “女王陛下的壮景一直都亲切。”迦菈札·迦菈莉迅速喝完饮品又戴上了面纱,“我们挚爱的王后陛下有更进一步的消息了吗?”

    “目前没有。”

    “我会为她祈祷。那哈兹达尔王呢?恕我斗胆问一句。能允许我觐见下陛下他吗?”

    “快了,我希望。他没事,我向你保证。”

    “这些消息让我十分荣幸。渊凯的贤主议会要求他的出席。他们要求立刻释放高贵的哈兹达尔并恢复他的所有权利,对此我相信您不感到吃惊吧。”

    “他会的,一旦我们确信他与刺杀女王陛下无关。但在此之前,弥林还是由忠诚与公正的御前会议管理。您也将列席会议。我相信您还有许多要与我们分享。仁慈的殿下,我们需要您的智慧指引。”

    “这些都是您的过誉,首相大人,”迦菈札·迦菈莉说,“如果您真相信我的智慧,听我一言。立即释放并还给哈兹达尔王他的王座。”

    “只有女王陛下才有资格这么做。”

    面纱之后,迦菈札·迦菈莉叹息道:“我们与之艰辛争取的和平却如同深秋的落叶在风中飘荡,那是悲惨的时节。死亡袭击了街道,将传染病从被三重诅咒的阿斯塔波传染而来。天空又有巨龙出没,以孩子的血肉为食。人民在逃离,逃往渊凯,逃往托罗斯,逃往魁尔斯,逃往任何他们能避难的地方。Hazkar金字塔已化作冒烟废墟,而许多古老的线索就隐藏在乱石之下。Uhlez和Yherizan巨金字塔已是那野兽的巢穴,它们的主人却是无家可归的乞丐。我的人民已经失去了信仰和希望,整夜花天酒地,酒池肉林。”

    “还有谋杀,鹰身女妖之子一夜就犯下了30条人命。”

    “对此我深表悲伤。这都是需要立即释放高贵的希兹达尔·佐·洛拉克原因,他能阻止这一切。”

    他又如何做到的,除非他就是鹰身女妖?“女王把自己交给了希兹达尔·佐·洛拉克,让他成为了她的伴侣与国王,就如他恳求的那样恢复了凡人的礼仪。然而他却以下毒作为回报。”

    “他还以和平。别忘了这个,阁下。我恳求您,和平无价可沽。希兹达尔是个洛拉克。他绝对不会干下毒之事,他是无辜的。”

    “您为何如此肯定?”除非你就是下毒者,“吉斯神告诉我的。”

    “我只信七神,而七神对此却保持缄默。智慧的殿下,您提交了我的提议吗?”

    “告诉了渊凯的贤主和佣兵团长们,正如您所命——但我不确信您会对回复满意。”

    “他们拒绝了?”

    “是的,赎金换不回人质,我被告知。只有龙血才行。”

    不出巴利斯坦所料,虽不是他期望的结果。他闭紧了嘴唇。

    “我知道这不是您所期望的答复,”迦菈札·迦菈莉说,“然而对我而言,我理解。那些龙是毁灭象征。渊凯人害怕他们——出于恰如其分缘由,这您无法否认。我们的历史里记载了可怕的瓦雷利亚龙领主,以及他们给古吉斯人造成的毁灭。即使是您那年轻的女王,美丽的丹妮莉丝陛下也自称龙之母——我们看见的她在燃烧,那天在剧场里——即使她也不能幸免于龙息的。”

    “陛下她没…她…”

    “…死了。愿神灵赐予她安息。”面纱之后她眼含泪光,“让她的龙也陪葬吧。”

    听见沉重脚步声,赛尔弥不禁回头。门被撞开,斯卡哈兹·莫·坎达克冲了进来,紧跟着铜盔野兽。格兰兹达尔企图阻止他,却被他推开。

    巴利斯坦又站了起来,“怎么了?”

    “抛石机,”剃头者咆哮着,“所有的六具。”

    迦菈札·迦菈莉也起立,“这就是渊凯给您的回应,阁下。我告诫了您可能不喜欢这答复。”

    他们选择战争,那,就开战吧。巴利斯坦反而感到如释重负。战争他懂,“如果他们认为

    砸开弥林就靠丢些石头——”

    “不是石头,”那个老女人的话语充满悲哀,惊恐,“是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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