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怎么看都觉得这个男人走错了地方。
宽松的西装加上银白色的长发,虽然外表不能算衰老,但是却有着历经沧桑的面容,以及一对蓝色的瞳孔,手脚异常修长的他正像狗一样伸出舌头在街上狂奔。
更奇怪的是,这个男人现在身处的新市街是一条与世隔绝的街道,也就是所谓的废墟,普通人就算在白天也绝对不会靠近,更何况是深夜。
「喂~~那边那个老伯。」
前方突然出现了一个年轻男子,令他不得不停下脚步。
年轻男子的头发有一半染成褐色,还穿着一件大红色的夹克,从半开的口中看得见舌头上的舌环,他的手里拿着一把小刀,身后站着数名穿着同款夹克的年轻人。
「老伯,你在急什么,先陪我们玩玩嘛。」
「混帐东西!」
白发男人大声怒骂并且想要逃离现场,但是却被那群年轻人挡住去路。
「嗯?」
带头的年轻男子皱起眉头转头问:
「喂,这家伙刚刚说我什么?」
「他说『混帐东西』。」
他将乖乖回话的部下一拳撂倒,戴着戒指的手沾满了血。
「我说老伯啊。」
满手是血的年轻人招了招手,白发男人一脸不耐烦地走向前对他说:
「快逃。」
「啥?」
「我说快逃,不然会被追上的。」
「你在胡言乱语什么……」就在带头的年轻男子想揪住白发男人的领口时……
他的手掌整个消失了。
在他手腕前方的白发男人马上露出严肃的表情。
而下一秒,血如涌泉般从年轻男子的手掌断面喷出。
「啊,啊、啊……」
恐惧感比痛觉早一步出现,年轻人在地上不断地翻滚。
总算了解事情严重性的少年们赶紧将武器拿出。
咻!
随着一个轻微的声响,少年们的头颅一个接一个飞起。
「混帐!还不快逃!」
听到白发男人的大喊,少年们才总算回过神,有人拔腿就跑、有人跌倒在地却依然匍匐向前爬行。
这时白发男人看见了。
就在不远的前方……有一群往少年们的方向逐渐逼近的黑影。
那是融入漆黑之中的蓝绿色,全身长满了鳞片的鱼群;不,由于是用鱼鳞站立,或许该称之为鱼人比较正确,鱼人们从两条触腕上不断射出水弹。
结果还是没有人成功脱逃。
原本鲜红色的夹克现在全都染上混浊的黑色血液。
白发男人深深吸了一口气。
下一个就轮到自己了。
他摇摇头,接着刷的一声,他的脖子有如舞狮的躯体部位一样伸长了。
鱼人们开始有了动作,一起转头以没有眼皮的眼睛瞪向男人。
触手接连射出无数的水弹,可是没有任何一发击中白发男人。
一阵强烈闪光将暗巷化作白昼。
朝他飞射而来的水弹似乎全数遭到击落,只留下爆破的残像。
「看来我是赶上了,justontime?」
「你,你是谁?」
男人揉揉眼睛并且转头想要看清楚是谁。
「Japanese还真是懂礼貌。」
身着衬衫的男子则是头也不回地回答。
金发的西洋人从他纤细的手指前端不断射出光线,不光是迎击飞来的水弹,更让鱼人们被火炎吞噬。
「都这种情况了,还不忘要打招呼吗?我是炽者(Humanflare)。」
「我是……」
「You是东条见神,没错吧?」
「我是,你是梅尔奎亚利的手下吗?」
自称炽者的男子仿佛在弹钢琴似地不停挥舞手指,射出的光线接连贯穿鱼人。光线的温度到底要多高,才会让鱼人在接触热线的瞬间就陷入一片火海,并化作灰烬四处飘散呢?
「不,我是史特拉斯派来的炽者。」
「史、史特拉斯?」
「没听过吗?就是正义的一方,lcagueofjustice!」
他的声音充满自信……或许应该称作傲慢,白发的男人不自觉地往后退了几步。
「所以你是邪恶,也就是villain,ok?」
金发男子转过身指着他。
「等等,我记得狭祭市是容许流亡者的……」
「Toolate,你只差那么一点点就能得救了。」
「求求你,我什么都没做啊,我还没有吃掉任何人,而且我也不是自愿变成这个样子的。」
「Okay,我很明白你的感受。」
炽者耸耸肩。
「可是,我也是奉命行事。你是Japanese的话就应该能了解所谓的武士、武士道,和为国效忠的精神吧?」
「别开玩笑了!」
白发男人激动地大喊。
「我不想死,我好不容易才逃到这里,怎么能那么简单就死掉。」
男人的白发开始缓缓地变化成枪头的形状。
「我才不会被像你这样的小伙子给……」
「希望你能称我为最新科技。」
「你这……」
这是白发男人说的最后一句话。
他的颈部出现红色的细丝,并且不断冒出血泡。
不光是颈部,才不过半秒钟的时间,男子全身上下已经布满了细丝。
一瞬间四分五裂。
被分解成无数细小肉块的男人已经看不出原形了。
「啊,凡提丝蒂卡,你来啦。」
在死去的男人背后……站着一个奇怪的人型。
她身上穿着红色的橡胶紧身衣,全身各处都有突起的针状物,脸上还戴着一副白色面具,从玲珑有致的身材来判断,应该是名女性。
她的右手沾满浓稠的黑色血液。
「mission应该是要捕获他吧?」
「他……抵抗了……视情况……可以反击……」
从发声器传出了电子合成的声音。
「Isee,那我们回去吧。」
炽者边说边弹了一下手指。
接着地上的肉块开始燃烧并冒出白烟,最后随风消逝。
事情就这么结束了。
「……真是过分。」
一道低语声回荡在夜晚的教堂之中。
说话的人是黑发的梅尔奎亚利,他依然带着学生们平时在白天看到的柔和笑容,唯一不同的是,他的瞳孔现在正闪烁着红光。
「东条见神……身为三千丈的领袖,他是个相当值得纳为己用的人才。」
「最近史特拉斯背约的情况越来越严重了。」
在一旁的金发武士用沉重的语气说着。
「只要您一声令下,在下马上就去解决掉他们。」
「不,时机尚未成熟。」
梅尔奎亚利仿佛在自言自语似地细语:
「能够见识到实验体的性能,今天也算有收获了。」
「如果只有那种程度的话,在下一个人就可以……」
「好了。」
梅尔奎亚利的话一说完,武士立刻低头请罪。
「在下失言了,真是非常抱歉。」
「实验体终究只是实验体,目前还是九门兄妹最重要。」
在两人交谈结束的同时,教堂重新回归宁静,四周再次陷入昏暗。
-2-
「早安,克绮。」
「您早,管理员小姐。」
「你看起来很困呢。」
「一点也没错。」
「难道你被小惠训了一整晚吗?」
「您还真是清楚。」
九门克绮对管理员小姐的洞察力十分佩服。
会使他彻夜未眠的理由多不可数,但是她却能将正确答案一语道破。
不知为何,人类总是理所当然地能察觉他人内心的想法。
并且能够利用些微的表情变化、说话时的抑扬顿挫,以及其他各式各样的外来情报赋予沉默的意义,或是增加言语上的弦外之音。
类似这种言语以外的情报,似乎就被称做「气氛」,而九门克绮每天至少会被人要求一次「记得要察言观色」。
在他的观念里,所谓的「气氛(原文为「空气」,九门直接照字面加以解释)」指的就是无色无味的气体,而既然看不见,更遑论要察觉它了。
最大的症结就在于──
世上大部分的人类似乎都拥有九门克绮没有的某种特殊能力。
原本以为至少惠能够体谅这一点。
但是她却为此怒不可遏。
而且对问题的重点只字不提……
她只说了要在乎牧本同学的感受之类的事。
「那么,我去上学了。」
「请慢走。」
在前往学校的途中,九门遇到了牧本。
「早安。」
「啊,早安,九门同学。」
「我有点问
题想问你。」
「咦?什么问题?」
「牧本同学,你是怎么看待我这个人的?」
「呃……」
牧本低下头不发一语,九门也跟着往地上看去,但是并没有发现值得一看的事物,只有一成不变的柏油路,究竟牧本同学在地面看到什么东西呢?
「应该是……朋友吧。」
「是吗?我也是将牧本同学认定为朋友。既然我们两人的意见一致,那么我应该可以将这视为同心合意吧?」
「说,说得也是。」
牧本同学的音量降低了。肩膀也跟着下垂,以我贫乏的知识看来,这种状态叫做失望。
「牧本同学,你是不是在烦恼什么事情?」
「没、没有,那那回事。」
这次的声音又变得有精神了,果然只是我会错意吗?
察言观色还真是困难。
「两位早,你们在聊什么啊?」
「我正在对我和牧本同学之间的关系做研究,并且进行确认。」
我只是据实以报,为什么峰雪露出一副头痛的表情呢?
「牧本,我跟你说。」
「什、什么事?」
「你如果觉得不高兴就尽管直说。这家伙说错话的时候,如果不立刻纠正,会让他养成坏习惯喔。」
「你当我是小狗吗!」
「小狗比你可爱多了。」
「我觉得九门同学还满可爱的。」
「是这样吗,过奖了。」
「喂,被女生这样讲应该觉得困扰吧。」
「可爱不是女性用的称赞话吗?这有什么好困扰的?」
「是男人就不应该被人称赞可爱!」
「我不这么觉得喔。在我看来,峰雪同学其实也挺可爱的。」
「少来了。」
九门突然低头沉思。
「此时此刻在这个场合流动的气氛……」
「喔,怎么样?」
「就是所谓『温馨的气氛』吗?」
「是,就是这样。」
牧本同学用力地点点头,我的想法果然没错。
峰雪则是不满似地把我的头发弄乱,我不懂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是表示抗议吗?
但是现在,我决定相信牧本的意见。
「温馨的气氛……我会记住的。」
九门克绮并不讨厌这种感觉。
-3-
安静的教室正笼罩在一股连九门克绮都能清楚感受到的紧张感之中。
造成此情况的理由有两个,首先是教授现代社会的高桥老师授课时间管理不周,导致下课钟都响了依然持续上课,让苦等午休时间到来的同学们焦躁不已。
第二个理由是从走廊上传来原因不明的吵杂声。
就在众人已经等得不耐烦的时候,高桥老师总算结束讲课。
「班长,喊口令。」
「是。起立,敬礼,坐下。」
敬完礼之后,九门慢慢地拿书出来看。
他的眼角正巧瞄到走往教室外想要一探究竟的牧本。
就在九门将注意力集中在书上的时候……
「九门同学?」
牧本在叫他的名字。
「那个……可以过来一下吗?」
「我现在正在看书,之后预定去吃午餐。请给我一个变更行程的理由……」
「小惠来了喔。」
「原来如此。」
九门虽然不晓得惠会来的原因,不过还是站起来准备走出教室。
他抬头一看,惠正露出半个身体站在门边。
教室内一下子热闹了起来,说话内容主要是对惠的好奇以及一些揶揄的言语。
九门加快脚步。
「哥哥。」
教室在一瞬间陷入沉默。
惠看到眼前的景象,吓得往后退了一步。
「喂!九门。」
「她叫你哥哥?」
数名男同学用熟稔的语气询问九门。
「好、好可爱。」
「那是九门同学的妹妹?」
另外有几名女同学说出毫无创意的感想。
就在这阵混乱之中……
「哟,小惠!」
有一个更大声的声音压过教室里的吵闹声。
原来是峰雪,他向惠挥手打过招呼之后,便回头用凶狠的眼神扫过四周一圈,此举让教室的杂音减少许多。
「惠,你来做什么?」
「哥哥,你的便当……」
惠递给九门一个包袱,那是管理员小姐利用总是煮太多的早餐做的便当,既然它在惠的手中,就代表九门忘记带便当来学校。
「谢谢。」
九门收下便当之后,本来想要回到自己的座位,但是峰雪按住他的肩膀不让他走。
「等一下,难得今天天气那么好,一起去顶楼吃便当吧?」
「好主意,就这么办。」
牧本也点头赞同。
「唔,可是惠不是没有便当吗?」
「那、那个,管理员小姐也有做我的便当。」
「那就没问题了。」
看到九门点头,其余三人不知为何同时叹了一口气。
「这也是温馨的气氛吗?」
「才不是!」
峰雪敲了他的头一下,惠和牧本则是摇头叹气。
九门小声地喃喃自语。
(察言观色还真是困难。)
-4-
「喔,是秋霜啊。」
「因为现在是秋天。先不论气温高低,因为有寒风的吹拂,身体会觉得温度很低,但应该还不到结霜的程度。」
九门一本正经地做出解释。
对人类这种生物而言,重要的并非是气温,而是实际感受到的温度,因此顶楼上的人影寥寥无几。
「就在这附近用餐吧。」
牧本和小惠取出手帕铺在地上,九门和峰雪则是直接坐在水泥地上。
然后各自打开自己的便当。
峰雪解开包住便当盒的布,他的便当着实简朴,只有一颗水煮蛋加上三个饭团,虽然水煮蛋应该不算在素食的范围内,不过我也没有义务出口干涉他人的信仰。
牧本同学的便当给人温暖的感觉,里头有丰富的黄绿色蔬菜点缀,还有烤鱼、雕花的香肠和苹果,以独居生活而言,这是一个下过不少工夫的便当。
最令九门吃惊的是,自己和惠的便当内容完全不同。
自己的便当是营养均衡的炸鸡块便当。
而惠的则是以根茎类蔬菜为主的瘦身餐。
「唔,原来管理员小姐打算将这两个便当都吃掉吗?她还真是出乎意料地能吃。」
所有人的目光突然集中到我的身上,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大概是我说错话吧。
峰雪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打破此时的沉默。
「话说回来,管理员小姐做的便当看起来真好吃。」
「我是不会分给你的。」
「为什么?」
「因为我对美食很执着。」
「我也一样啊!」
「即使如此,你没有侵犯他人所有物的权利。」
「你不会吃亏的,我们交换着吃吧。」
九门看了看峰雪的便当。
「没有我特别想吃的东西。」
「小气!分我一点!」
峰雪说话的同时,他将筷子跟着伸出,目标指向炸鸡的所在地,这炸鸡可不是一般便当店用回锅油炸出来的深褐色炸鸡,而是使用上等土鸡、不添加酱油及大蒜,只用酒和盐来调味的金黄炸鸡块。
九门的筷子也不惶多让,立刻上前迎击。
四根木棒交战数十回合,最后在半空中互相牵制,僵持不下。
「两个人都快点住手!」
牧本放下筷子出声阻止。
惠则是在一旁将炖芋头放进口中,露出陶醉的表情。
「牧本,别阻止我,我要教教这家伙何谓人情世故。」
「你所谓的人情世故,指的就是像这样抢夺他人赖以维生的粮食吗?」
「混帐!我是指与他人分享的宽大胸怀!」
筷子因两人的力量开始弯曲,两人仿佛想制服对方似地持续加重手上的力道。
「牧本姊姊。」
惠拉住站起身的牧本裙摆。
「怎么了?小惠。」
「放着不管没关系。」
「嗯~~」
牧本歪着头思考。
「我明白他们的感情很好,可是吵架还是不太妥当。」
牧本说完后站起来向越吵越烈的两人说:
「九门同学和峰雪同学,你们也吵够了吧?」
「……所谓的分享应该要发自内心,你的行为跟挑衅没有两样。」
「少死了,你没听过施必有得吗?同理可证,你若是施惠于我,有一天自然会有所回报。为了朋友的幸福着想,我、我要把你的……」
「你们两个快点给我住手!」
牧本抓住两人的手试图阻止他们。
就在这个瞬间,两双韧性已经达到
极限的筷子应声断裂。
失去重心的两人双双向前跌倒,抓着两人手腕的牧本也受到牵连。
「啊!哥哥!」
惠虽然急忙出声大喊,但是仍然无法改变眼前地心引力与惯性运动的发生。
倒在地上的三个人成了三明治状态。
「好痛!」
第一个叫出声的是峰雪,他会惨叫的理由很简单,因为他的侧腹部狠狠挨了一脚。
「让开!」
出脚的人是惠,而且这一脚充满杀意。
「咕、呃啊。」
峰雪一面忍住疼痛,一面从两人身上滚下。
……刚刚那一脚会不会太狠了?
心中暗暗抱怨的峰雪往事故现场一看,马上明白刚刚那股杀意是怎么来的。
进入眼帘的是叠在一起的九门克绮和牧本,而且是脸对脸、胸对胸的零距离接触。
「哥、哥哥!」
惠紧张地大叫,并拼命地想把两个人拉开,在峰雪也加入救援之后,九门克绮才总算能站起身。
反观牧本……她动也不动地呆呆望着天空,而且满脸通红、呼吸急促。
九门舔了舔嘴唇上的血。
惠瞪着克绮问:
「哥哥,为什么你的嘴唇上会有血?」
「只不过是粘膜互相接触时撞到牙齿罢了,伤口本身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是有卫生方面的疑虑。虽然我没有生什么病,但是由于血液有直接接触,为了安全起见,还是得检查有没有后天性免疫缺乏症候群的危……」
九门的话还没说完,一记漂亮的下段踢已经踹向他的小腿。
「呜啊!」
九门抱着腿倒在地上。
惠则是边哭边跑离顶楼,这时牧本终于爬了起来。
「牧本同学,你没事吧。」
「没、没事。」
「是吗,那太好了。」
「那、那个,九门同学。刚刚的,那个……」
「怎么了?」
「什么事都没发生吧?」
「我经常听别人讲这句话,但是『什么事都没发生』这句话的语义上充满矛盾。事情是不断地在发生的,也就是说,我推测牧本同学是想藉由这句反话来暗示刚刚发生了某件事情,究竟……」
「别啰哩啰嗦了,赶快去追小惠!」
「嗯,我也觉得这样比较好。」
「是吗?虽然我不太明白,不过看起来好像是我伤害了惠。」
「……怎么说呢,这就叫做世事难料。」
「虽说是偶然,既然是我伤害了她,那么我必须负起责任。」
九门站起来的时候脸扭曲了一下,看来他的腿还在痛。
「真拿你没办法。」
峰雪往牧本的方向瞥了一眼。
「我来收拾便当。」
「喔,麻烦你了,走吧。」
「谢谢你,牧本同学。」
感谢深厚的三个青梅竹马离开顶楼,只剩下牧本一个人独自面对迎面而来的秋风。
虽然三个人一起倒在地上,便当却意外地完好无缺,于是牧本动手将便当重新包好。
虽然寒风不断吹来,牧本却一点都不觉得冷。
她闭上眼睛,用手指触碰嘴唇。
轻轻地、缓慢地来回抚摸。
初吻。不,刚刚的应该不算数吧,那只是单纯的偶然,一想到这里,牧本又睁开双眼。
「赶快整理吧。」
下午的上课钟声正好在整理完的同时响起,牧本的脸上浮出一抹微笑。
牧本走回教室的途中遇到了小惠。
「对不起,哥哥给你添麻烦了。」
「小惠,你的眼睛红红的。」
「咦?咦?」
惠不断地揉眼睛,却越抹越红。
「等我一下。」
牧本到洗手台把手帕弄湿之后拿给小惠。
「我现在比较了解九门同学了,所以刚刚的事我不会放在心上的。」
才刚说完,自己的心就微微地抽痛。
「所以小惠也别在意了,好吗?」
想必小惠的心还要更痛吧。
「那个……谢谢你。」
少女快步走下楼梯,在她回到公寓、等到九门回家之后,大概会先跟他小吵一架再和好吧。
真可爱,真令人羡慕,牧本不禁有这种想法。
正当牧本思考的时候,教室内传来一阵鼓躁声。
她正要开门的手停了下来,牧本开始想像里头的情形。
一看到九门克绮的可爱妹妹边哭边走回教室,众人一定马上会提出质问,那九门会怎么回答呢?
「因为我意外和牧本同学的嘴唇相触,结果惠就突然生气离开了。」
光是想像就快让我脸红不已。
九门肯定会这样回答,除此之外不会有其他说法了。
原本只要峰雪大声制止,骚动就可以被压制下来,但是这次的情况非比寻常。
牧本做了一次深呼吸,然后把教室的门打开。
这是为了要执行班长的职务。
-5-
放学以后,三个人飞也似地逃离教室。
「在我进教室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起了一场暴动。」
峰雪简洁有力地回答。
克绮在走廊追上气冲冲地离开的惠。
之后两人的对话被全班听见,克绮马上被拖进教室问话,峰雪趁机让惠逃离现场。
那时回到教室的牧本则是努力在老师来之前重整秩序……事情经过就是这样。
「关于那件事我要表示谢意。」
「这家伙也真是的,老是火上加油。」
「我只是尽量客观地说明那时候发生的事情。」
「只要撒点小谎,事情就不会这么复杂了!」
「误会只会产生更多的误会,诚实才是最重要的。」
「……人生在世总是无法事事顺心啊!」
「不对,应该说都是因为这家伙的脑袋短路的关系。」
「九门同学又不是故意的……不,可能有那么一点……但是没有那么……」
「我不了解你的意思,希望你能够把论点整理之后再说出来……好痛!」
峰雪用手肘顶了克绮一下。
「够了,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
「好吧。」
克绮老实地闭上嘴巴。
「如果世界上的所有人都能够推心置腹、毫不隐瞒地交谈的话,或许不错。」
「也是啦。但只要有那种不分青红皂白的人在,就不太可能那么顺利吧……」
「所谓的现实原本就已经十分复杂了,还有必要用言语欺瞒他人,增加其复杂性吗?」
「反了反了,就是因为这个世上的麻烦事太多了,所以才需要用语言加以简化。」
「原来如此,语言的符号化对于辨识事物的确是不可或缺的,即使如此,还是要有限度才行……」
「那、那个……我家在这个方向。」
「是吗?那明天再见了。」
「一个人没问题吗?牧本?最近不是不太平静吗?要不要我们送你回家?」
「为什么不平静?」
「就是暴食者啊。事件还没有结束,这被称为战后以来最严重的案件。」
「之前也好像听说过这事件……还没有抓到犯人吗?」
难得听到九门的语气带有慌张,让牧本不由得停下脚步仔细聆听。
「手法好像都一样。」
「这代表犯人是同一个人,或者是同一集团犯罪的可能性很高,范围呢?」
「在狭祭市一带,不过范围没有很大。」
「太反常了。」
「不用你说我也知道。」
「你听好了,峰雪。连续杀人犯可以分为广域型和破灭型两种。」
「那是什么?」
「广域型的杀人犯会将犯案时间及地点错开,也就是所谓的随机犯案。警察大多不会注意到那是『连续杀人』事件,因此才会较慢察觉。反过来说,若是能够断定是同一个犯人,那么逮捕起来就会容易许多。」
「那破灭型呢?」
「破灭型是在狭小的范围内,于短期间进行多次犯案,当然很快就会被逮捕。」
「嗯~~这次算是破灭型的连续杀人犯啰?」
「没错。顾名思义,这是一种会将自己及他人导向破灭的犯罪行为,但是至今却仍未遭到逮捕,所以我才觉得反常。」
「反常归反常……警察内部可能也有他们的难处吧。」
「有可能。也许是因为来自警察高层的压力妨碍搜查,抑或是犯人的犯案手法过于异常,才迟迟无法破案。」
九门沉思一会儿后说:
「你说犯人叫暴食者,尸体真的被吃了吗?」
「是啊。」
峰雪看了看牧本的脸,小声地说:
「尸体被啃掉了一个人绝对不可能吃得完的量。」
「……真是危险,不确定的因素太多了。」
九门转身向牧本说:
「所以牧本同学,上下学的时候务必要小心。」
「呃……虽然你这么说……」
「不用这么客气,这里明明就有两个男人没事做。我们顺道送你回家吧?」
「不用了,因为我是坐公车来的,送到这里就可以了。」
「这样啊,那再见了。」
「再见,九门同学,峰雪同学。」
牧本走进转角,两人的声音渐渐远去。
此时突然刮起一阵冷风。
确认四下无人之后,牧本摸了一下嘴唇,寒冷的身体只有那儿稍微感觉得到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