俊一郎和外婆讲完电话的同时──
“这样应该可以了吧?”
亚弓拿着一个旅行包从里头走出来,嘴里喃喃地说。
“听起来你要在那边过夜,所以我帮你放了四天份的衣服在里面。”
“什、什么?”
“果然还是太少吗?”
“不、不是这个问题──”
“那我改成一周份好了。”
她转身时嘟哝:
“但是俊一郎的内裤很少呀。”
“等、等一下!”
“啊,还是你有特别喜欢哪几件吗?”
对方如果是外婆,他就会开玩笑回“嗯,小猫内裤”,但要是在亚弓面前这样说,感觉会引发一场灾难。他担心亚弓会真心相信他的玩笑话。
“我说呀,你碰到其他男人的内裤都不会觉得不舒服吗?”
“不会,我可是将来要当护士的人呢。”
她说的也有道理。在护士的工作中,应该也常会需要处理肮脏的内衣裤吧。将洗得香喷喷又折整齐的内裤放进包包里,根本就是小事一桩。
俊一郎想到这里,差点就要接受她的说法,突然又慌张地摇摇头。
“不、不对啦!不是这个问题。就算你不介意,但是我会介意呀。”
“哦~~”
亚弓盯着他看,出声问道:
“俊一郎,难道你现在是在害羞吗?”
“笨、笨蛋──”
这时,曲矢突然一如往常地没敲门就擅自走进来。
“你说什么笨蛋?”
最糟糕的时机……
俊一郎避开他的视线,曲矢牢牢地盯着俊一郎和亚弓看,用极为低沉的声音说:
“你这混帐,该不会是在说亚弓是笨蛋吧?”
“误、误、误会。”
“哥哥,不是这样啦,是我把俊一郎的内裤──”
“啊啊,小俊喵!”
俊一郎突然指着曲矢后方大喊。
“唧哇!”
曲矢发出非常奇特的叫声,立刻从原地跳开。
“在、在、在哪里?”
然后转头望向四周,显得非常紧张。
“──我以为是它,结果是看错了。”
俊一郎若无其事地回话。曲矢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露出失望的神色,反应非常矛盾。不过他立刻一脸狐疑地望向俊一郎。
“你今天很奇怪喔。在我来之前,你们两个应该有做什么好事吧?”
“我们哪会做、做什么呀。”
这次轮到俊一郎开始紧张了。
“像是不能跟我说的事情。”
“所以我说,哪会……”
“像是瞒着我偷偷摸摸做的事。”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少给我装傻。眼前站着像亚弓这么可爱、个性好、身材又丰满的女生,一般男人哪有不──”
“哥哥。”
曲矢察觉到亚弓的语气中蕴含的不满,立刻闭上嘴。
“差、差不多该走了吧。”
“……嗯。”
俊一郎拿起包包踏上走廊,曲矢跟在后头。
“两个人都要小心喔,早点回来。”
“啊。”
“再见。”
他们正要起步离去时,俊一郎紧急停下脚步。
“你为什么还留在这里?”
“我有备份钥匙呀。”
“什、什、什么?”
俊一郎还来不及有什么反应,曲矢的鬼吼鬼叫就已经响彻整条走廊。
“你这个混帐!”
接着他用双手紧紧揪住俊一郎的胸前,使劲往上一扯。
“等、等一下……是误会。”
“你把备份钥匙给我妹妹,还会有什么误会?”
“哥哥,不是这样啦。”
亚弓的发言让曲矢稍微减轻力道。
“告诉我备份钥匙放在哪里的是小俊喵啦。”
听到下一句话后,他松开抓紧的两手。
“这样呀,是小俊喵……”
“真是的,都不先听人家把话讲完。”
“小俊喵果然很聪明呢。”
“是一只很伶俐的猫咪喔。”
俊一郎站在一旁听着两人的对话,不禁在内心感叹:
这对兄妹到底是有什么问题……?
接着将愤怒的矛头转向──
小俊,你给我记着!
到头来,两人还是在亚弓的目送之下,离开了侦探事务所。
“侦探小鬼,你这是要去旅行喔?”
曲矢看到俊一郎提的包包突然吐嘈他。虽然说是久能提议的,但亚弓擅自帮他收行李这件事,他死都不会说溜嘴。
“因为之前也有案子需要住在当地。”
“说到之前的案子,我第一次遇到你的那件入谷家连续离奇死亡案,搞不好跟这次有点像呀。”
那是死相学侦探弦矢俊一郎侦办的第一个案件。
“是没错,但那次最后是连续杀人案。这次目前是绑架和杀人各一件,得在这里阻止凶手才行。”
曲矢听了,专注地看着俊一郎一会儿。
“你、你干嘛啦?”
“没有,只是突然觉得,你也是成长了不少。”
“啊?”
“刚认识时,你为了解开死相的意义,也就是为了要收集更多推理用的素材,会希望再有一个或两个人遭到杀害──那时你就像是会有这种想法的荒唐小鬼。”
他几乎讲中了,因此俊一郎也无法反驳。
“结果呀,现在却变得好像真正的侦探。”
“我就是真正的侦探啦。”
“小鬼说什么大话。”
两人一如往常地斗嘴,同时走出产土大楼的大门,外头停着一辆似乎是便衣警车的普通汽车。
曲矢一走近车子,驾驶座那侧的门立刻打开,有一位年约二十五岁的短发女性俐落地下车站好。她的动作矫健灵敏,让俊一郎几乎看到入迷。不过她接下来的话让人大吃一惊。
“曲矢主任。”
她说完后,就直挺挺地原地立正朝曲矢敬礼,接着又帮他打开后座的车门。
主任?
虽然他借调到警视厅的黑搜课,但俊一郎以为他还是一届没有任何官衔的普通刑警,这个称呼着实令俊一郎大为诧异。
不过在他开口前,曲矢就先生气地怒吼:
“我不是叫你不要那样叫我吗?”
“是。”
“也不需要每次都帮我开门。”
“是。”
“受不了耶,到底要我讲几次。”
“是,非常抱歉。”
俊一郎静静旁观女性警官一丝不苟低头道歉的模样,不禁暗忖这个人也是曲矢不擅长的类型呀。
曲矢这人总之就是嘴巴很坏,偶尔还会说一些不讲理的话,但本质十分单纯。所以只要能和他一样直来直往互丢真心话,相处起来就意外轻松。反过来说,要是跟他来拘泥规矩那一套,他就会嫌你“这么做作干嘛”而露出一脸厌恶。
不过,这种话俊一郎当然一个字也不会提。他坐进汽车后座,小声询问:
“主任很了不起吗?”
“你很烦耶。”
“出人头地了呀,恭喜你啰。”
“只是新恒那家伙擅自决定的啦。话说回来,黑搜课是一个既是警察又非警察的部门,阶级也和其他单位不同。”
“就算这样,和区区一个普通的刑警就是不一样呀。薪水也有增加吧?”
“所以我打算要给亚弓买个礼物──是说我干嘛跟你讲这种事。”
“我说呀……”
“还是说侦探小鬼你知道亚弓想要什么吗?”
“我怎么可能知道。”
“……我想也是。”
驾驶座上的女性警官似乎一直耐心等待他们两个无意义的对话告一段落后才回过头来。
“我是黑搜课的唯木。最近接到上级指令,担任曲矢主任的勤务伙伴。”
特意向俊一郎自我介绍。
伙伴的意思是?
俊一郎嘴角不禁浮现笑意望向曲矢的脸,但后者朝他狠狠地瞪回来。
“……啊,我、我是弦矢。”
俊一郎转回前方,只是简单告知姓名。
“我常听新恒警部和曲矢主任讲起你。另外,我最近正在阅读黑搜课的资料,研究你至今办理的案件。今后请多多指教。”
她寒暄后,一丝不苟地行礼。
“哪里哪里。”
所以俊一郎也拘谨地低下头,他正打算询问曲矢的伙伴具体来说是要做那些工作时──
“赶快开车。”
曲矢不悦地下令,让他错失良机。
“你还是一样没礼貌。”
“现在没有空聊天吧。”
“我们今天第一次碰面,自我介绍是很重要的。”
曲矢牢牢地盯着俊一郎瞧。
“你真的是变了耶。以前明明是个没办法好好和别人讲话,天性阴沉别扭的小鬼,现在居然会说‘自我
介绍是很重要的’。”
“比起完全没有任何长进的暴力中年刑警是要好一些吧。”
“你这混帐。”
“不过你升上主任了。但那与其说是曲矢刑警进步了,应该说是新恒警部很善解人意吧……”
“天性阴沉的小鬼嘴上虽然说‘自我介绍是很重要的’这种大话,但真要实际来时也只有说了‘我、我是弦矢’这几个字嘛。”
“报名字有哪里不对。”
“是不能再亲切一点吗?”
“哦,居然从你嘴巴中说出亲切两个字,看来地球快毁灭了。”
“你说什么?”
“不好意思打断你们交谈。”
此时,唯木出声插话。
“黑术师引发的这起案件中,最有嫌疑的还是安正和真理子两个人吗?”
俊一郎的脑海中瞬间闪过一个念头,她该不会是想阻止后座的争执才开口说话的吧?不过她看起来并没有这么机伶,刚刚那个问题,应该也只是单纯将自己的想法说出口而已吧。
“如果初香遇害是凶手计划中的一部分,情况就会是这样。”
曲矢完全不回应,所以俊一郎只好开口回答。
“弦矢侦探用死视观看继承者后,要是安正身上出现死相,那么真理子的嫌疑就会升高;要是出现死相的是真理子,安正是凶手的可能性就加重了──我这样理解没有问题吧?”
“嗯。根据黄道十二宫的相位来看,那两个人的关系就是如此,所以我想应该没错。”
“可是呀。”
曲矢一副思索的神情说:
“这两个人会一开始就晓得能替自己带来最多好处的星座是谁吗?这点相当值得怀疑。从这个层面来看,不管怎么说嫌疑最重的应该还是美咲纪吧?”
“照你这样说──”
俊一郎取出黄道十二宫图,确认了双子座美咲纪的相位之后。
“如果水瓶座的太津朗和天秤座的博典这两人身上出现死相,那美咲纪就会是头号嫌疑犯,而且我们也能确定初香遇害是计划之外的行动。”
“说到博典──”
唯木依旧望着前方,开口陈述自己的意见。
“他晓得其他人星座的可能性仅次于美咲纪,或是两人差不多。”
“为什么?”
“根据久能律师提供的资料显示──”
久能在侦探事务所时,曾在文书用纸上整理大面家每位继承者的简单个人资料,并恭敬地递给俊一郎。唯木似乎已经看过曲矢带回黑搜课的影本了。
“博典的兴趣是变魔术。而我们调查久能律师的资料时,发现他是业余魔术师。”
“那个老爷爷居然会登台表演魔术吗?”
曲矢大感诧异,唯木出声回答。
“每年一次他会参加业余魔术师大赛,同样身为魔术爱好者,他跟博典关系可能还不错。”
“因此博典私底下和他打听到那个黄金什么图的……或是事前就暗地从他那里得知第二份遗嘱的内容……这也是相当有可能的吧?”
“真的吗?”
听到两位黑搜课成员的推论,俊一郎侧头望向曲矢。
“唯木警官没有当面和久能说过话,有这种猜测也是可以理解。但你觉得那个律师会只因为兴趣相同就泄漏大面幸子的遗言吗?”
“……说的也是,看起来不太可能。”
“是这样吗?”
唯木失望地说,不过她立刻重振精神。
“即使如此,博典还是能够以这个共同兴趣找话题去接近久能律师,再利用自己擅长的魔术,找机会偷看黄道十二宫图。”
“哦。”
曲矢没有明显反应,但内心似乎颇感佩服,他或许对唯木稍微重新评价了。
便衣警车不知何时已经奔驰在高速公路上,唯木似乎事先在导航中设好大面家的地址,接下来就只是跟着指示路线驾驶,所以她才有余力跟上后座的对话吧。
可以的话,俊一郎并不想推翻曲矢对唯木的评价,但也不能因此保持沉默,所以他开口说明自己的想法。
“那个可能性应该不太高。”
“为什么?”
曲矢代替唯木询问。
“久能虽然只是业余爱好者,但他可是能上舞台表演魔术,而博典顶多只是当成一个嗜好而已。也就是说,久能骗过博典这是有可能的,可反过来的情况就难说了。”
“而且对方还是那个老爷爷。”
“那位律师是这么难缠的人吗?”
唯木似乎对久能律师产生兴趣了。
“感觉像是狡猾的老狐狸。”
“面对这种狠角色,在温室中长大的博典根本毫无胜算嘛。”
接续唯木的话,俊一郎喃喃自问:
“凶手是怎么得知那几个必要星座是谁的呢?”
“喂,搞不好──”
曲矢突然语气激动地说:
“是黑术师把那个重要资讯告诉凶手的吧?”
“啊,肯定是这样。”
唯木也立刻表示赞同,但俊一郎默不作声。
“怎样?你觉得不对吗?”
曲矢马上出声问他。
“我没办法说得很清楚,但是我觉得黑术师并没有那么亲切。”
“亲切?”
“我指的是,那家伙对于他盯上的、即将成为案件凶手的人,应该不会那么周到地帮对方把一切都规划好。”
“但他不是想要完成凶手的欲望吗?”
“是这样没错,可是也不会因为这样,黑术师就什么都无条件帮忙。就算从无边馆案件这些过往案例来看,这点也是可以肯定的。黑术师并没有站在凶手那一边。在这次的情况中,他的想法应该是,如果维持个人星座不明朗的情况,促使误杀发生,应该会更有趣吧?”
“哼,真是个变态。”
“我认为在大面家案件中,最突兀的一点是悠真的存在。”
俊一郎说到这里,像是突然想起什么要紧事,回头询问曲矢:
“有开始调查绑架案了吗?”
“别担心,已经秘密进行中了。会先调查有没有继承者在东京都内拥有不动产,或是有租独栋透天房、公寓大厦、仓库。”
“等调查结果出炉,应该能将可能监禁地点的范围缩到很小。”
唯木的语气原本透着期待,但是──
“如果那个场地是由黑术师提供的话……”
俊一郎的推测似乎让她的情绪一口气转为不安。
“至今调查到的黑术师相关情报已经累积了相当庞大的数量,就算只从中挑出跟不动产有关的资料,如果要一间一间去看也得花上很多时间。”
“喂喂,等一下。”
曲矢慌张地说:
“你刚刚不是才说黑术师没有站在凶手那边吗?”
“那是在说黑术师什么都不做会让案件情况变得更加复杂,使得凶手、被害人或我们等所有相关人士都陷入混乱的情形啦。这次的案件中,凶手不先绑架悠真,一切就无法开始,但监禁地点不是说想要就能马上找到,更何况凶手根本没有时间可以找房子吧。”
“所以那家伙就提供地点吗?”
“……有这个可能性吧。”
听到俊一郎的回答,曲矢蓦地转头。
“奇怪耶。你虽然嘴上说有这个可能性,听起来却没什么信心喔。”
“有吗?”
不过唯木似乎没有这种感觉,她因为曲矢的发言而感到诧异。
“这家伙的事呀,没人比我更了解。”
“你了解什么呀。”
俊一郎提出异议,但曲矢神色认真地说:
“那我问你,你说有这个可能性,是真的吗?”
“啊,真的有,这个千真万确……只是……”
“只是?”
“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吗?”
曲矢和唯木接连发问,俊一郎露出些许迷惘的表情说:
“从犯下黄道十二宫杀人案的凶手立场来看,其他继承者不清楚悠真是死是活的状态,对他是相当有利的。”
“所以凶手才会绑架悠真吧?”
“嗯。但是从黑术师的立场来看,凶手在悠真好好待在大面家的情况下杀人这个选项,对他应该更有吸引力吧?”
“为什么?”
“因为从其他继承者中,或许会因此出现新的凶手……”
“光是凶手一人得到更多遗产,会让其他人眼红吃味而一时失去理智犯案吗?”
“如果只有一个人离奇死亡,还不会有什么大问题,但要是接连出现第二个、第三个死者,肯定会有人开始动歪脑筋,不如趁悠真还活着时我也来……”
“倒不是没有可能。”
“换句话说,对黑术师来说,与其让众人不晓得悠真是死是活,不如让这一点清楚明白,事情会变得更加刺激才对。”
“我懂你的意思。但是呀,黑术师的首要任务是先煽动凶手,让他想要犯案。在这次的情况中,增强杀人冲动的诱因就是庞大的遗产。
那么根据第二封遗嘱,为了获得最多遗产该怎么做呢?那就是凶手要在掌握悠真生死的情况下,一个接一个杀害必要的继承者吧。这一点凶手应该也立刻就会注意到,尽管如此,要是黑术师不同意让他这么做,情况会变得如何?”
“拒绝合作吗?”
“所以黑术师在这时也只好让步。”
“果然还是会这样吗?”
“你想得太复杂了啦。”
“刚刚那个问题──”
唯木开口表示意见。
“我也觉得曲矢主任的解释就说得通了。只是就算这样,对手可是那个黑术师,还是不能掉以轻心。”
“你现在这是怎样呀,先赞同我的发言,再讲些好像别有含意的话。”
“所以就是──”
“话说回来,你到底干嘛插入我们的谈话呀。”
都一起讨论这么久了,曲矢才出声抱怨。
“我是主任的伙伴,一起针对案件讨论,并没有任何奇怪的地方。”
唯木的回答合情合理,但这种话对曲矢可是行不通的。
“你给我听好,我──”
“应该快到了吧?”
俊一郎慌忙岔开话题。而且实际上,下高速公路后也已经开了很久,也差不多该到了。
唯木按照导航的指示左转,一转进两旁有成排绿树的林荫道路时,眼前无预警地出现一座气派豪华的宅邸。
“那就是,大面家……”
俊一郎脱口而出的话中带着一种感慨。
此时浮现在他脑海中的画面是,因死相学侦探的第一份工作而前往的世田谷区音衬入谷家那座宅邸。如果说入谷家看起来像是昔日贵族的居所,那么大面家的外观就像是庄严堂皇的饭店。只是,眼前的大面家传来一种当初看到入谷家时不曾感觉到的不祥气息。
团团包围住宅邸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气场……
就算先不管此地已经发生了绑架和杀人案这个事实,眼前景象就像是浓重的厚厚乌云低垂悬挂在宅邸上空,里头庭院飘荡着邪恶的气息,无止尽的黑暗密实地包覆着建筑物。
能够在一瞬间内就感知到这个程度,说不定是因为俊一郎作为死相学侦探,有了飞跃性的成长。至少当初他看到入谷家宅邸时,并没有任何奇特的预感。那个时候他还不成熟,但现在他浑身上下都莫名紧张。
可是旁边的曲矢……
“实在是有够大耶。”
只是单纯惊叹,如实发表看到屋子的感想,让俊一郎紧绷的情绪立刻舒缓多了。
虽然他没打算跟曲矢坦白,但他这种不假修饰的反应,似乎总是能在不知不觉中缓和俊一郎因为案件而不自觉陷入的紧张情绪。新恒警部可能就是看透这点,才派曲矢跟在他旁边吧。如果是那个警部,很有可能连这一点都计算进去。
便衣警车从大门开入宅邸境内后停在前院的空地上,俊一郎等人还未下车,正门玄关的门便打开了,现身的是一位看起来七十岁左右的女性。
“两位是曲矢先生和弦矢先生吧?”
来者声音并没有特别大声,但就是有种奇妙的魄力,就连曲矢也都只能顺从地回答“是”,并点头回应。
“久能律师跟我说过了,请往这边走。”
俊一郎以为唯木肯定会跟进来,没想到她就这样开着车走了。还是她是到某个看得到大面家的地方,偷偷进行监视任务呢?
“我是管家花守。”
那位女性自我介绍,两人随即晓得她的年纪约是七十五到八十岁之间,比过世的幸子要小两、三岁。但是她那俐落的言行举止,让她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年轻十岁。
她带领两人走到迎宾室,里头只有久能一个人。
“所有继承者都已经集合在大厅了。”
他说完这句话后,原本一贯的公事公办态度,转为带着兴味盎然的眼神。
“死视如果一个一个轮流进行比较好,我就请他们依序过来这里,但如果你们想全部一口气看完,就要麻烦两位移动到大厅。怎么做比较好?”
“也是呢……”
俊一郎感到犹豫。
考量到自身负担,应该要用死视轮流观察比较安全,发生意外的可能性比较低。但是像这次的情况,一口气观察所有人或许可发现某些线索,这点也是千真万确的。最有可能的是,好几人身上出现强弱或浓淡不同的死相。根据这个资讯,搞不好可以推理出遭到杀害的顺序之类的。
当然自己也可以在轮流用死视观察过众人后,再一个个比较分析,但有某种感觉告诉他,这起案件要一口气观察所有人比较好。虽然俊一郎身为死相学侦探的资历尚浅,但或许是过往的经验如此提醒着他。
“去大厅。”
俊一郎回复后──
“喂,没问题吗?”
曲矢立刻脸色不善。
“你该不会忘记在都民中心的那场联合慰灵祭了吧?”
去年四月,摩馆市发生了无边馆杀人案件,而因为一起能称为其续章的案件,有个周末许多相关人士都聚集在都民中心内,俊一郎曾经在那里用死视观察他们。虽然那次是一个一个轮流看,但是第一天就看了近百人,第二天又看了约二十人,后来俊一郎就因为耗神过度而在床上躺了整整三天。
“那时可是有一百二十个人,这次只有十一人。”
“但你是要同时看吧?”
“我侦探的直觉告诉我这样做比较好。”
“侦探的直觉?”
“你不是也说我成长了吗?”
“那个跟这个是──”
“不用担心。我要是觉得情况不妙,会立刻停止死视的啦。”
“你听好,真的不要太勉强。”
“了解。”
在久能的领路下,俊一郎和曲矢移动到大厅。平常这时应该正是要睁大眼睛欣赏豪华装潢,为之惊叹不已的时刻,但他们俩人丝毫没这心情。
推开大厅门扉一走进去,继承者的二十二只眼睛全都整齐划一地转向两人。不过因为久能已经预先和他们说过死相学侦探的事,所有人的眼睛很快就聚焦在俊一郎一个人身上。
另一方面,两人一一望向眼前众人,在脑中比对律师早先提供的个人资料。
首先是幸子的四位异母弟妹──梦想成为作家的太津朗、拥有护士执照的真理子、爱护大面家庭院的早百合、还有妄想继承幸子衣钵的安正。已经过世的初香本来应该属于这一群。
接着是幸子领养的七个孩子──大学休学中的启太、和幸子同样热衷占卜的美咲纪、拥有幼保证照的真理亚、嗜好是魔术的博典、搞不清楚脑袋里在想什么的两姊妹华音和莉音、还有讨厌悠真的将司。遭到绑架的悠真原本该算在其中。
原本应该感情还不差的真理子和真理亚,还有安正和将司这两组人,现在看起来却显得冷淡疏远,肯定是因为初香过世而产生的遗产分配问题造成的吧。
一一确认完以上的十一个人后,俊一郎将死视从“不看”的状态切换到“看”,一鼓作气地开始观察。
这、这是……什么?
当那奇特诡异的死相一映入脑海,他眼前突然一片黑暗。
啊……
他在心中惊叫出声,顿时膝盖一软,当场昏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