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卷 第一章 外挂吸血姬与外挂兔子大吵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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遍地燃烧著业火。

血腥味扑鼻而来,潮湿的空气如油一般沾附在皮肤上。悲鸣、怒吼及疯狂交织的吶喊声与爆炸声夹杂在一起,化作凄惨无比的管弦乐。

这里是战场。

但却是格外异常的战场。

「可恶的怪物!」

没错,战场上有怪物。

那是一名拥有超脱现实的美貌、宛如陶瓷娃娃的少女──以这样的形象示人的怪物。

她的年纪将近十五岁。

丰沛金发如波浪般流泻而下,红玉的眼眸彷佛由神秘之火化成的结晶,脸颊微微泛著梦幻朱红,身上穿著一袭满是褶边、端庄优美的深红礼服。

这位楚楚可怜的少女就像是妖精一样,与战场一点也不相衬。

一名该是社交界之花的少女,却对上了五千军力。

这就是这个战场的异样之处。

「──『绯枪•千轮』。」

所谓银铃般的嗓音就是形容这样的声音。她惹人怜爱的声音足以使任何人听得如痴如醉,然而开口说出的话却是死亡宣判。

战场上的业火只为了一名少女而舞动。

业火宛如生物般扭动著,转眼间在空中化为成千上万的火枪。

那些火枪含有连空气也会烧焦的热量,只要看一眼就能充分理解,那确实是谁也躲不过的死神镰刀。

「展、展开障壁!提升抗炎属性──」

军团指挥官大声呼喊,下达近似悲鸣的号令,却为时已晚。况且,在少女面前,那样的抵抗根本毫无意义。

绯红豪雨降下,一个个强壮的士兵如树叶般被吹散。障壁如同淋湿的纸张,轻而易举地遭到贯穿并消灭。

当爆炸声停止、尘烟散去之后,现场只留下烧成焦炭的尸体,以及痛苦哀嚎的人们。

身在攻击范围外的人们,看到己方近千人马眨眼间灰飞烟灭的凄惨下场,他们也吓得腿软,全部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这就是……鬼神的国家……吸血鬼族的王家之力……」

每个人都看著少女,眼神中充满惊恐。

吸血鬼族──藉由吸取他人血液,达到强化身体、增强魔力的目的,并且发挥超常的回复能力,甚至进而延长寿命的特殊种族。

吸血鬼族在全种族中数量最稀少,但力量却超群绝伦,因此尽管是个小国,却被誉为『小小的鬼神之国』。再加上吸血这个可怕的行为,每个人都不由得对他们抱持恐惧之情。同时,支配那个国家就能成为世界的支配者……会有这样的想法也是必然的。

这个人人敬畏、人人欣羡的国家,它的公主就是这位拥有一头金发与一双深红色眼瞳的少女。

「……敬告与我祖国为敌的大胆狂徒们,爱惜性命的话就撤退,想死的话就前进吧。」

不可侵犯的凛然宣告回荡四周。

她以少女之身单独面对大军,却没有丝毫畏惧与迟疑。

其展现出的压倒性霸气,以及令观者自然臣服的气质,正是公主该有的风范。

「……!全军前进,别退缩!前进!敌人只有一人!用人海战术击溃她!」

她的模样令敌军指挥官也忍不住看得入迷,慢了一拍才回过神来,同时下达了指令。肥胖的中年指挥官待在最后方,眼中那混浊的欲望一目瞭然。

任谁都能一眼看出,他不仅想立下战功,还觊觎公主的美貌。

这个舍弃理性的愚蠢决定,付出的代价就是……

「没办法,侵入祖国的大罪,你们就以死偿还吧。」

一个小时后,他们全成为了大地的肥料。

「殿下,做得漂亮。」

一名刚迈入老年的男人,一边说著一边恭敬地送上水。他身穿品质精良的军服,嘴上还有两撇漂亮的翘胡子。

「谢谢你,乌尔瓦多。不过这支部队毕竟只是意在扰乱的分遣队,训练程度算不上精良。」

公主在战斗中如鹰般锐利的双眼,如今微微地弯起,充满了笑意。

「而且,因为有你们在后方坐镇,才能让我安心战斗。」

「您过奖了。」

被称为乌尔瓦多的翘胡子男人,用满怀慈爱的目光看著公主。

其实,在后方待命的近卫骑士团因为没有上场机会,所以面露苦笑,然而他们望著公主如盛开花朵般的笑容的眼神中,饱含著敬爱之情。

公主喝了一口水。沁凉的水在体内扩散,同时渐渐地滋润了在战场上变得乾涸的心。

「殿下,您要不要稍作休息?」

乌尔瓦多是直属公主的近卫骑士团团长,他忧心地询问公主。

公主确实很强,在这个鬼神之国──艾巴塔尔王国中……不,在这个时代中都堪称是『最强』的。

她刚出生时就拥有充沛魔力,虽然年幼,绝世美貌却已名满各国。而且天生具有优越才能,无论魔法还是知识,都一教便会。

在十二岁时,她身上甚至显现出数种异常的犯规级力量──

不需咏唱就能直接操纵魔力的能力。

只凭在脑中想像就能构筑魔法阵的能力。

以及只要有魔力,肉体便是不死之身的固有魔法『自动再生』。

那正是只在典籍中记载的传说级力量。如同久远以前的英雄一般,是只有天选之人才会拥有的能力。

此时正值动乱的时代。

宗教、经济、资源,甚至是种族的矜持等等各种理由,促使人们展开争斗。大国小国林立,每个国家都希望自己的国家能崛起。

吸血鬼族之国原本就是封闭的国家,甚至说它处于锁国状态也不为过。它是位居南大陆最西南端的小国,靠著自给自足即可维持国家的运作。

也就是说,艾巴塔尔王国的国家方针是『其他国家要互相征伐请便,我国什么也不缺,不要把我们卷入!』。

然而即便如此,由于吸血鬼族以及当代公主那无与伦比的魅力,这样的国家方针仍然无法阻挡他国的侵犯。

如此一来,公主与生倶来的异常能力,就不得不运用在保卫祖国上。

这是出身皇室的公主应该肩负的责任与义务。而且这也是基于公主自身『想要守护』深爱的祖国、人民,以及信赖的臣下的意志。

话虽如此,公主确实也还是个应该受到庇护的少女。

「乌尔瓦多,我没问题。」

即使她这样说,不管是身为臣下还是身为一个大人,乌尔瓦多都无法不为她担忧。

「可是殿下,最近您几乎都没有休息啊。这次的分遣队也是,明明交给我们处理就好了。再说,您一接到报告就穿著礼服上战场,实在是──」

「呜……这也是没办法的吧,因为敌军行进路线上有村庄……」

「我国国民全都是优秀的战士,逃离那里对他们来说不成问题。再说,公主这样的说词并不足以回答『交给我们处理就好』这件事。」

「呜、呜呜,可是展现身为公主的我的力量,可以对敌人造成抑制力──」

「确实,那正是陛下的用意。但是殿下自十二岁上战场已有三年,殿下早就名震天下,所以此次这种程度的部队交给我等处理就好。再说──」

「我讨厌乌尔瓦多的『再说』。」

公主殿下鼓起脸颊,别过头去,双手牢牢地摀住耳朵。梦幻玫瑰色的脸颊,颜色变得更加鲜艳了。

她似乎在闹别扭。

「殿下……」

乌尔瓦多对此感到头痛万分,眉头不禁拧成八字型。近卫骑士的部下们看到这幅日常光景,纷纷憋著笑,双肩不住抖动。

乌尔瓦多自公主诞生便出任她的护卫,对公主而言既是最信赖的部下,同时也是祖父一般的存在。乌尔瓦多也将公主当成亲孙女般疼爱,因此自然忍不住对她唠叨几句。

公主用眼角的余光看到乌尔瓦多一副又要开口的模样,急忙转移话题。

「别、别说这个了!叔父大人那边战况如何?那边才是主战场,不过有叔父大人亲临,应该万无一失才对!」

公主全力想要蒙混过去的模样,令乌尔瓦多露出一抹苦笑。

公主今年十五岁,在吸血鬼族是已视为成年的年龄。即便自从固有魔法『自动再生』显现之后她就停止了成长,一旦站上战场,公主所散发出的气场仍与实际年龄一致……

然而在亲近之人的面前,她看起来反而显得稚嫩。尽管应该要纠正她,但是看到她慌张地想要掩饰的可爱模样,乌尔瓦多和敬爱公主的群臣又忍不住对她宽容,这已是他们的通病了。

乌尔瓦多咳嗽一声,恢复臣下该有的表情,向公主报告道:

「请放心,战况似乎处于优势。不过由于敌方有两个师团的兵力,所以不易击退。」

「这样啊,那么我们即刻前往援助──」

这时一只鸟飞了下来,打断公主说话。那只鸟的大小与鸽子相差无几,纯

白的羽毛十分美丽,但是眼睛却是暗红色,这代表它是魔物。

不过公主看见那只魔物时,脸上浮现的表情不是警戒而是喜悦。

因为她知道眼前的白鸟魔物是最敬爱的叔父的从魔。叔父拥有其他人所没有的『使役魔物』之特殊能力。

而那也是这个国家被称为『鬼神之国』的理由之一。

公主伸出手,白鸟彷佛降落在纤细的玻璃雕刻上,轻巧地停在手上。

『敌军,暂时撤退。前线,交给第一军,我,即刻返回。』

白鸟传来『心电感应』──声音就像直接在脑中响起。这是这只魔物的固有魔法。

得知叔父平安与战况的捷报,公主逐渐绽开笑颜……

『这件事先摆一边,你穿著礼服就冲出门是在搞什么?你这个野丫头!看来我有必要跟你好好谈谈了。』

公主瞬间僵住。

停顿一秒后,公主殿下彷佛忘了上油的机械,生硬地望向乌尔瓦多。

乌尔瓦多脸上露出完美的笑容,点了点头。近卫骑士们也满脸笑容。

告密者是谁,显而易见。公主孤立无援,看来接下来等待她的会是十分欢乐的训话时间。

「我、我要去跟父亲报告──」

「我已经派出传令了,你不用担心。」

「我、我有事要处理──」

公主虽然企图偷溜,但……

「你想去哪里?」

「叔、叔父大人!?」

应该身在前线的叔父大人竟然出现在面前。

他有著与公主相同的金发以及红色的眼眸,稍长的头发绑在后方。刻著辛劳的皱纹酝酿出浓厚的粗旷感,掩不住他是一名帅气中年人的事实。

他名叫丁里德•加尔迪亚•卫斯佩里提欧•艾巴塔尔。

他既是王弟,也是这个国家的宰相,而且拥有与公主同等的实力,是一名身经百战的守护者。公主的叔父能力就是如此出众,此时他笑容满面──但背景彷佛乱舞著一连串魄力十足的状声词,虽是笑容却非常可怕。

不知是否是错觉,两头拥有巨大身躯、侍立在他背后的独眼魔物,看到主人的这副模样似乎也心生畏惧。

「『自动再生』果然不是好东西,容易养成你自满与大意的心态。」

「没、没有那种事。」

公主殿下似乎因感到心虚而慌张,表情有如恶作剧被发现的小孩,眼眶逐渐泛泪……

「请容我说一句话,多亏殿下出战才没有造成人员伤亡,请您也将这一点纳入考量。」

「乌尔瓦多!」

听到乌尔瓦多帮她辩解,公主殿下以彷佛拨云见日的眼神看向他。眼见此景,近卫骑士们也纷纷出言相助。敬爱的公主殿下落泪,在许多层意义上都有超群的破坏力。

他们内心既希望公主不要冒险逞强,也希望公主多依靠他们,但是……总是忍不住对她宽容。

听见乌尔瓦多等近卫骑士的求情,公主露出楚楚可怜的眼神表示「我会反省,您不要生气好吗?」,丁里德只好认输地叹了口气。

「真是的……别让我太担心啦。」

丁里德语毕露出笑容,他的表情与刚才截然不同,充满了慈爱。

他拍了拍公主的头,动作非常地温柔。

「……是,叔父大人。」

「好,那就先回去休息吧。」

听见叔父那温和的嗓音,感受叔父轻抚著头的感触,公主害羞地笑了笑,并在叔父催促下迈开步伐。近卫骑士们纷纷说著「太好了,殿下」、「请您要好好休息」、「侍女长似乎烤好了点心哦」。

有敬爱的叔父,又有信赖的臣子们。

不管敌国多少次企图染指祖国,公主也完全不觉得会输。

「啊啊,对了。」

叔父呼唤著自己,语气和平时一样温柔。

公主回答「是,怎么了吗?」后,回过头……

「请你去死好吗?爱蕾蒂亚。」

眼前突然出现缠著苍炎的血盆大口。

「!?」

右臂传来一阵剧痛,她顿时发出凄惨的悲鸣。同时,先前看见的景色宛如被布擦去的图画一般,转眼间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她看见了自己。

不,拥有黑发与黄金眼眸的另一个她──大迷宫【冰雪洞窟】试炼中的『幻影』,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那是与字面如出一辙,彷佛被一巴掌打醒的感觉。

右手遭『苍龙』咬断,又在极近距离爆炸,公主──月被震飞出去。月藉由『自动再生』恢复右半身,并以再生魔法复原衣服,同时操控重力,在空中防止自己冲撞上冰面镜墙。

然而,在她重整态势之前,又紧接著遭受超重力的袭击。

『──「祸天」!!』

「唔──『黑涡』!!」

月抵消掉压在身上的强大压力。

再生完毕的同时,她伸出右手,发动最拿手的魔法。

「──『雷龙』!」

『呵呵──「雷龙」!』

两头黄金龙发出雷鸣般的咆哮,在空中冲撞。内含的重力魔法互相干涉,电光受到挤压似地大量放出。

冲撞力量之大,连空间也产生了扭曲,这并非视觉上的错觉。眼看在强大力量互撞之下,空间发出了撕裂声,月于是改变重力的方向。

她往横向坠落,接著使出下一招。

「──『冰枪•百连』!」

『──「冰枪•百连」!』

宛如在照镜子,与月坠向相反方向的幻影,也在同一时间使出了相同的魔法。

总数两百支的冰枪瞬间发动,双方在空中撞击,激荡出响亮的破碎声。

「──『震天』!」

『──「震天」!』

空间产生爆炸。这是藉由振动空间产生冲击波的空间魔法,由于冲击力实在太大,光是余波,便使得耸立在房间中央的冰树龟裂,天花板上落下雨一般的冰块。

双方在地面落地滑行,同时控制那些冰块的重力。她们彼此都凝聚魔力,想要尽可能地控制更多冰块。

黄金与红黑的魔力扩散爆发,干涉力相互冲击,位于中间位置的冰块承受不住压力,陆续破碎飞散。

『我明明让你看到过去的幻觉,亏你还这么能撑呢。』

「……你的说话方式很恶心。」

『这是你的语气哦?爱蕾蒂亚。』

「……不要用那个名字叫我。」

『我拒绝。』

月显得相当恼怒,她放出冰块扫射,而幻影也嗤笑著以扫射回击。

两人一一控制数量高达一百几十颗的冰块,在剎那之间判断要让哪颗抵消、哪颗通过,并且立刻实行。

月甚至以夹杂数百道风刃的绝技应付对方,同时在脑中盘算。

他们挑战了这座【冰雪洞窟】的大迷宫,在听见挑动神经的呢喃声,并走过令人厌烦的巨大迷宫后,于终点处走进一道闪耀著光辉的门。

虽然大致上已经预料到了,不过果不其然,那扇闪耀的门是空间转移的『传送门』,一行人因此被分开。

落单的月,在一条没有岔路的路上,遇见了眼前『自己的幻影』。

经由先前的战斗已经让她明白,从冰树产生的幻影,完全复制了自己的能力与想法。

再加上,刚才记忆中的世界──

那就像是在【哈尔崔那大迷宫】看到的『梦中的理想世界』。

当然,那并不是月创造的理想世界。

除了最后一句话之外,那确实是月记忆中的过去。三百年的封印,让她将那段厌恶的记忆沉入心底,自从遇见始后就不曾再想起过。

然而大迷宫却强行将其翻出。

(……这恐怕是魂魄魔法的应用。我明明不打算给大迷宫有机可趁,但是却无可避免地中招了。)

两者实力平分秋色,然而意识会被强制拉入过去的记忆中的话,幻影就会比较占优势。

再加上初次与自己对战,让月明确体会到一件事。

自己非常地强,强到不合理的地步,甚至强到……

「……真令人火大。」

……的地步。

『别忘记我就是你哦。』

月的幻影愉快地呵呵一笑。

啊啊,真是讨厌。确实没错,自己在被封印之前,的确就是那样的语气。因为几百年没说话,而且自己被废除王族地位,如果还讲究气质和用字遣词,她觉得很没意义,所以才改变成现在这样的说话方式。

然而,不管是先前看到的记忆,还是故意在自己眼前使用过去的说话方式,这些都令月感到火大。月心里想著「真是个讨厌的女人!」,气势汹汹地同时召唤出十二头『雷龙』。

『这个世上没有「信赖」可言。』

月能做到的事,幻影也能做到。幻影轻易地抵消『雷龙』群,同时开口说道。

『证据就是我那么信赖的叔父大人,还有乌尔瓦多等等近卫军们,全都

背叛了我。』

「……」

幻影高声说出月过去的记忆。

『我不断地战斗又战斗,一直为祖国牺牲奉献……』

月从年仅十二岁的时候就上战场,一直身处充满「人死」之处,不断地带给人死亡。相对地,她也招来许多憎恨和仇怨。

一般而言,就算因此产生精神疾病也不足为奇。身为当代最强者之一,身上背负人民异常的期待,就算被这份重担压垮也不足为奇。

即使如此她仍是忍了下来,奋战不懈。这全是因为她深爱祖国,也是为了守护对她而言重要的人们。

尽管如此……

景色猛然转变,当月惊觉时已经太迟了。大迷宫的意志再度创造出记忆中的世界。

在王座大厅中。

深红的绒毯一直线将房间隔成两半,绒毯前方是纯白阶梯,阶梯之上则是一个庄严的王座。而在王座上坐著一名身穿深红礼服的少女──年满二十岁的爱蕾蒂亚。

她于年仅十七岁时即位,成为艾巴塔尔王国的女王已即将迈入第三年。

本来父亲兰伯特国王应该还可以在位三十年,之所以会这么快传位,并非是篡位。

要说是必然,确实也是必然。

在无止境的战争中,靠著压倒性力量防卫祖国,为她带来了响彻国内外的名声与敬畏之情。

攻不下艾巴塔尔王国、消耗了巨大人力与物力的敌国,对于她也只能俯首称臣,由此可知她的力量有多么强大。

她的外表没有改变,却一年比一年美艳。她的美貌已经到了只能以神圣形容的地步。

或者该说,正因为容貌没有改变,看在人们的眼里她就宛若神明,最终在众多崇拜者的催生之下,甚至诞生了新宗教。

人类的最大宗派屡屡前来请求会面,最终她以其他种族的身分被认同为神,并受封为最高等级的地位。当发生这起史无前例的事件之时,谁也不得不承认,艾巴塔尔王国的公主是被世界所爱的特别存在。

因此兰伯特前国王也不违抗世界潮流,反倒是欢欢喜喜地将王座让位给女儿。

以婚姻为形式的同盟邀请,理所当然地如海啸般涌来。如此一来,尽管进展缓慢,但是战乱之世开始吹起和平的风潮,也是必然的发展……

世界以艾巴塔尔王国的美丽女王为中心,即将开始恢复平静。

当时她以为世界能够恢复和平。

「那么陛下,这件事就交给臣应对可以吗?」

「好,就照您说的去做。」

「遵命,那么臣就此告退。」

「啊,叔父大人!」

爱蕾蒂亚与别国使者的谒见结束,在那位使者告辞后,她与宰相丁里德一同商议事情。面无表情的叔父迅速做出结论,早早就要准备退出,但是爱蕾蒂亚却忍不住喊住他。

「什么事?」

「那个……我好久没和您一起用餐了,留下来吃晚餐吧,我也有些事情想听您的意见。」

「这是命令吗?」

「咦?不,不是那样的……」

「那么恕臣无礼,因为还有案件必须处理,所以臣就此告辞了。」

「这样啊。」

「是的,那么臣告退。」

丁里德毫不迟疑地走出王座大厅,彷佛巴不得早点离开这里。

爱蕾蒂亚看著叔父的背影,但是直到最后丁里德都没有回头。

磅的一声,门关上了。

宽敞的王座大厅,只剩下爱蕾蒂亚孤单一人。

「……」

是从何时开始,爱蕾蒂亚感觉叔父和自己有距离了呢?

是从叔父辞去教育公主的职责时开始的吗?

是从去年自己生日,和叔父最后一次一起用餐的那一日开始的吗?

还是加冕仪式的那一天,从叔父露出痛苦表情的那时候开始的呢?

爱蕾蒂亚不禁思考。

叔父与自己相处的时间比双亲更多。

虽然不曾说出口,不过比起把自己当成掌上明珠、听从自己任何要求的父母,有时会严厉斥责自己的叔父感觉更像是亲生父亲。

她想起他看著自己的慈爱眼神。

如今对她却连一个微笑也没有。

自己和叔父之间彷佛隔著一道冰冷的冰壁。

她做了什么令他不快的事吗?

有什么地方表现不佳,让他放弃了自己吗?

虽然她多次想找机会与叔父对谈,但是看到的总是叔父的背影。或者,在关键时候总是有人打扰,而且就像父母与两人的亲信们在警戒叔父一般,她和叔父能接触的机会逐渐减少。结果,至今她仍找不到机会与叔父敞开心胸谈一谈。

不只是叔父,他的部下,甚至连情同家人的部下们都与爱蕾蒂亚之间开始出现隔阂。

现在爱蕾蒂亚身旁没有任何人就是最好的证明。

困惑与巨大的寂寥感,折磨著爱蕾蒂亚的心。

在那之后的数年。

通往和平的道路上,一个齿轮开始错乱,之后一切便乱了套。

「我可爱的爱蕾蒂亚,已经不能再放任下去了。身为国王,你得下决定。」

父亲和母亲,以及两人的亲信都不断强力劝说。他们的表情都非常温柔,像是在替爱蕾蒂亚担忧,却又令她感觉有些可怕。

他们要求排除爱蕾蒂亚敬爱的叔父──排除丁里德宰相。

爱蕾蒂亚的身旁已经几乎看不到丁里德和他部下的身影。相对地,前国王时代的宠臣都聚集在爱蕾蒂亚的周围,就连乌尔瓦多等近卫也站到了丁里德的身边。

「他是野心勃勃的阴谋家,企图夺取你的王座,非常地危险。」

「最近他的越权行为已经到了难以坐视的地步了。陛下,那位大人明显沉溺于权力,实际上也确实拥有不容忽视的影响力,请您下决定。」

「没错,陛下。我明白您的心情,但这是必要的决定。」

明白我的心情?你们怎么可能会明白!

爱蕾蒂亚用女王的面具掩饰内心的愤怒,总算将这句话硬生生地咽了下去。

她办不到。

要她驱逐叔父大人,她怎么可能做得到。

虽然每个人都异口同声地说他是阴谋家、是被权力蒙蔽双眼的危险人物。

但是爱蕾蒂亚不相信。

就算是真的,如果叔父想要国王宝座,那么让给他就好了。

无论真相如何,爱蕾蒂亚现在只是非常想与叔父谈话,甚至到了无法以言语形容的地步。不管说什么都好,她想要听叔父亲口说出他的真心话。

然而,直到最后她都没有那样的机会。

决定命运的那一天到来。

那一天,爱蕾蒂亚在王座大厅迎接教会的使者。

因为发生一件令人震惊的大事──爱蕾蒂亚被选为『神谕巫女』,那是足以与握有教会最高权力的教皇平起平坐的地位。这在异种族中是首例,人们都希望她会成为连系异种族与人类和平的桥梁。在欢天喜地的气氛下,那件事发生了。

门突然爆破,伴随著爆炸声响,魔弹如流星般袭击而来。

魔弹将教会使者们烧为焦炭,紧接著,一群全副武装的人冲进王座大厅──乌尔瓦多率领部分近卫骑士,陆续斩杀爱蕾蒂亚的近臣们。

「乌、乌尔瓦多!住手!这是命令!」

爱蕾蒂亚也觉得自己说的话很滑稽。

自己明明知道他们的行动代表什么意义,心里却仍然不肯承认。

所以,尽管被誉为这个时代最强的女王……

──你的王座我收下了。

她仍是轻易地被一剑穿心。

「叔、叔父大人?为什么……」

叔父彷佛拥抱著她,在极近距离下,把剑刺进她的心脏。

爱蕾蒂亚看不见叔父的表情,不过或许是因为太过用力,她能感觉到他的手在颤抖。

在王座大厅回荡的惨叫声之中,爱蕾蒂亚还听见了将牙齿咬得嘎嘎作响的声音。

叔父对自己抱持著这么大的愤怒吗?

他就这么憎恨自己吗?

贯穿身体的利刃,冰冷得让心也为之冻结。

「叔父大人,请您说句话吧!」

即使如此,爱蕾蒂亚仍不放弃与叔父对话,然而……

『叔父大人一句话也没回答,对吧?』

「!!」

突然就被拉回现实。贯穿自己身体的利刃,不知不觉间已变成冰剑。幻影站在月的眼前嘲笑著她。

舞台仍是久远过去里那个令人心痛的地方,只不过演员替换成现实中的人。

这段有如白日梦的回忆,在现实中大概只过了一秒钟吧。

「……真是麻烦!」

月忍不住咒骂,同时以自己为中心,发动空间破碎。

幻影被震开的同时,刺在心脏的冰剑也脱落了。

只见幻影轻巧地停在空中。

以父亲、母亲、近臣们遭到乌尔瓦多等人杀戮的惨剧为背景,幻影脸上带著一抹讥讽的笑,继续刺出言语之枪。

『明明即使别人都怀疑他,我还是相信著他。』

月无视她说的话,发动空间魔法『千断』,将过去的情景与自己的幻影,连同空间一起斩断。

视野宛如切断的镜子般一分为二。然而,过去的情景并没有消失。幻影似乎固定了自己周围的空间挡下冲击,丝毫没有损伤。

『他背叛了我!我被背叛了!』

她似悲似喜,有如歌唱般放声大喊,在空中翩然而舞,朝著月释放出杀意。

现实中,如狂风暴雨的魔弹袭向月。

如同过去如狂风暴雨的魔弹袭向爱蕾蒂亚。

月一声不吭地发动反击,爱蕾蒂亚则发出悲恸的叫声,喷出鲜血。

同样的事情不断地在现实与过去中上演。

『我是那么地信赖叔父!我们明明有那么深的羁绊!』

爱蕾蒂亚被击飞到月与幻影之间,她多次身受致命攻击,然而每一次『自动再生』都会修复她的身体。

可是即使是这种外挂级的力量,也不能『自动再生』她的心。她思绪紊乱、否定现实,千疮百孔的心,让她连反击也办不到。

爱蕾蒂亚倒在地上一动也不动,她的眼中失去光采,彷佛已经心碎。

之后发生的事不言自明,无须大迷宫唤醒记忆,她也记得一清二楚。

她被戴上枷锁限制住行动,在悲痛中失去意识,然后醒过来时,就已经被囚禁在深渊之底。最后就这么被关了三百年。

她被封印在黑暗的牢狱中,绝望与憎恨在心中不断增长。

『人会为了自己的欲望而背叛别人。』

幻影的意思是──所以你该看清楚过去一败涂地的自己。

然后承认吧。

『不管是最爱的人还是最珍惜的朋友,他们全都会背叛你。』

不管是南云始、希雅还是其他人,他们一定会背叛月。

因为什么信赖、羁绊,都是镜花水月。

所以──

「……黑历史,粉•碎!」

轰的一声,冲击爆发。

那是黄金魔力爆发的声音,而且也是月将过去的自己、将那个被打趴在地上的爱蕾蒂亚踩在脚下的声音!

只见过去的情景开始产生混乱,彷佛经过了一场沙暴,最后又恢复到有著冰面镜与冰树的现实世界。

过去的世界被月打破了。

『……果然没有堕落啊。因为我持续在弱化,所以我本来就知道了。』

幻影的语气显得有些无奈。

没错,这个『幻影的试炼』的目的是为了跨越自己不愿承认的缺陷。试炼的规则是,愈否定自己的心,幻影就会变得愈强;相反地,只要接受自己不好的一面,幻影就会弱化。

然而,打从这个试炼开始后,幻影就一次都没有得到增强。

这就代表了月的精神完全没有因为过去的背叛而动摇,同时,她对始的爱情和希雅的友情也没有产生丝毫怀疑。

「……嗯,当然!因为月是人见人爱的角色!」

月抬头挺胸,得意洋洋地说道。

现场顿时鸦雀无声,人见人爱的月小姐眼神不禁游移起来。

即使目瞪口呆,幻影还是继续说了下去。

『话虽如此,弱化进行得非常缓慢,这证明你尚未完全走出背叛的阴影。』

幻影意图将小伤口挖大,语带嘲笑地点出事实。然而,月仍是心如止水。

「……当然,因为对我而言,过去的背叛也是重要的回忆。」

『你说什么?』

幻影满脸疑惑,不懂她在说什么。月向她解释道:

「……因为如果没有叔父的背叛,没有被封印在深渊之底的话……」

──我就不会与始相遇。

月记得遭背叛的痛苦,也记得遭背叛时的悲伤。她绝望、憎恨、放弃过,痛苦得快要发狂、寻死。

但是那又如何。

「……如果非要经历背叛才能遇见他,就算回到过去重新抉择,我无论几次都会选择相同的道路。不管多少次,我都愿意再尝到同样的痛苦。」

──就算再重新回到那一天,我还是会走上相同的道路。

过去始曾经这么说过。他遭到背叛,坠入深渊,尝尽艰辛困苦。即使如此,他还是说「因为想见到月」,不管再重来几次,他仍会做出相同的选择。

她随即发出令人心神荡漾的笑声。

从她那美丽的容貌可以看见,即使被始背叛也会接受的沉重之爱。

月不曾怀疑过始的忠诚,他们的羁绊甚至不是以有无信赖为基础。

她接受最爱之人的一切,而且绝对不会放对方离开。这样的意志并非源自于信赖,而是来自欲望。

在某种意义上,那样扭曲的欲望很难算是纯爱。一般来说,那样的爱情迟早会破局,正常而言不会有人接受那样的爱。

但是,幻影并没有否定月的自白。她无法否定。

因为幻影是大迷宫的试炼,她也理解同一时间正在另一处突破试炼的『最爱之人』的真实想法。

他们的爱可以算是一种依存,无论发生何事都不会放走对方。

两人惊人地相似。

幻影仰天叹息,似乎感到百般无奈。

她很想放声大叫:这两个家伙真是太疯狂了。

不过,这两人都是遭到背叛、尝尽千辛万苦,然后才在深渊之底相遇。

童话故事般只有美好的纯爱,或许反而不适合他们。同时幻影也确信,挑战者的心已经不会受到背叛与信赖左右了。

胜负已分,月通过试炼了。跟她的爱人相同,月没有克服内心的黑暗面,反而以大迷宫意料不到的方式通过了考验。

「……差不多该结束了。」

月做出宣言,魔力将空间染成金黄色。五天龙发出咆哮,神代魔法满天飞舞。

幻影处于弱化状态,本尊则毫无动摇地准备发动最后一击。

然而……

幻影的嘴角微微上扬。

『原来如此,对你(月)而言,南云始就是一切的骨干啊。』

爱蕾蒂亚已经不复存在,就如同她刚才毫不犹豫地践踏并消灭掉过去的自己。这么一来,过去已经影响不了她了吧。

那么,未来呢?

幻影无法完全抵消月强大的魔法而被轰飞。然而月的耳边,却响起幻影那蕴含著威力的话语。

『你并未正视矛盾。』

「?」

『明明该思考自己是什么人,却不去思考。』

「……你在说什么?」

──你真的以为可以永远待在他身旁吗?

「……咦?」

月的声音显得有些困惑。本该置幻影于死地的五天龙抵消了三头,剩下的两头呼啸而过,却无法对幻影造成致命伤。

原本弱化的幻影稍微恢复了力量。

「……看我强行碾压过去。」

『你办得到吗?』

本该止息的战斗,再度死灰复燃。

另一方面,同一时刻。

「飞吧啊啊啊啊啊!!」

『咕呜呜呜呜!!』

如裂帛的震天吶喊与爆炸声,响彻冰树矗立的巨大空间。

下一秒,痛苦的哀嚎回荡在空间中。

希雅挥舞出巨大战锤德卢肯后,维持击出的姿势停了下来。

另一头黑发黑兔耳的幻影希雅则像弹珠一样飞出。

幻影无法化解威力,背部撞上冰树,接著再一声巨响,冰树的树干呈放射状破碎。

只见幻影从树干滑落,跪倒在地,靠著黑色德卢肯的支撑,她才没有丢脸地四肢著地。

在冰树逐渐再生的背景音乐中,幻影微微抬起头,黑发的缝隙间看得见红黑的眼眸。

『你忘记家人的悲鸣了吗?那场悲剧全都是你造成的哦?』

悲惨的过往一瞬间在希雅的脑海浮现,沙尘飞扬的荒地出现在她眼前。

──不要!住手啊!

──好痛!好痛!别打了!

──快逃啊!快点!

悲鸣、悲鸣、悲鸣。即使痛苦哭喊、为永远的离别哀嚎著,他们仍对跑在前方的家人大喊「请你们快点逃吧」。

随著悲痛的呼喊愈发凄惨,粗鄙下流的笑声也愈发大声。伴随著无数的马蹄声,豪不掩饰的恶意铺天盖地而来。

──哈哈哈,狩猎兔子的时间到了!

──老人只会碍事,全部杀掉!

──有一半是要卖的,别伤得太严重!剩下随你们处置!

对这群人──帝国兵而言,希雅的家人只不过是玩具罢了,没有人将他们当人看。

不管回忆多少次,她都还清楚记得当时的惨况。她不可能忘得掉。

──喂喂,有个白发的兔人族!

帝国兵的语气十分兴奋,他们散发暴力的气息,如同野兽发现猎物,准备展开猎杀行动。

──那是我的猎物!别让她逃了!

充满欲望的混浊双眼紧盯著希雅,一路上家人的性命如蝼蚁般消逝。

──

不要啊啊啊!不要!快住手!

那哭喊声是自己的声音。她回头看著后方受到蹂躏的家人,伸出了手,却被卡姆和其他家人抓住,拖著她不停奔逃。

啊啊,又来了,又是自己害的。

『没错,都是你害的哦。』

幻影的话语如长枪般锐利……

逼近眼前的帝国将兵•古礼德,同时也刺出了长枪……

「别太嚣张了!!」

『啊呜!』

一记漂亮的右直拳打在古礼德──不,打在幻影的脸上。幻影的身体旋转著飞出,随即撞到地面上,弹跳几下后才终于停止。

『呜,真的没有空隙呢!』

记忆归记忆,就算受大迷宫影响而强制想起过去,希雅的意识也一直留在现实中,不曾追丢眼前敌人的身影。

相反地──

『都是因为你生下来的关系──!?』

幻影企图以言语动摇希雅的精神,但是却顿感毛骨悚然,兔耳不由自主地竖立起来,她不管三七二十一地横向一跳。剎那间,前一刻她所在之处──

「打扁你!」

与可爱的喊声相去甚远的冲击直直落下,战锤一击将地面打得破碎飞散。

随后,幻影重整好态势,看向地面的坑洞时──

『!?』

幻影察觉到背后有气息,旋即发现有个扛著战锤准备挥下的影子,笼罩在自己的上方。

没错,追丢对方身影的人不是希雅,而是幻影自己。

『太快了吧!』

「是你太慢了!」

幻影的语气中充满战栗。只听见磅的一声,宛如空气破裂的声音响起,那是战锤的挥动速度突破音速的证明。幻影紧急之下,只能以黑色德卢肯强行接招。

充满震撼力的冲击之后,幻影被击飞出去。这一击似乎就要分出胜负了。

幻影撞上冰面镜的墙壁,连调整气息的空闲都没有,便即刻驱动黑色德卢肯,藉由冲击往横向一跳。

「看招~!」

与可爱的声音正好相反,明明只是普通的飞踢,墙壁却轰然崩塌,让人产生爆炸的错觉。

『全部都是因为你生下来的关系!』

尽管在心里抱怨「这家伙太夸张了!」,幻影仍善尽自己的职责。

她充分活用希雅拥有的一切战术与自己身为试炼的性能,持续地奋战。

『家人被逼得不得不过著躲躲藏藏的生活!』

只见多颗铁球杂乱地飞来,只是普通的投掷,却宛如炮击。

幻影勉强躲过那些铁球,并将其中几颗打回,同时以言语作为炮弹还击,试图挖掘出希雅内心的黑暗面。

『就连同样是兔人族的人都白眼以对!』

希雅的存在令郝里亚族的人在面对不同部族的兔人族时也无法掉以轻心。

其他兔人族对于封闭的郝里亚族感到诡异而远离他们,使得他们不能以物易物交易,生活也变得更为困苦。需要时不能寻求援助,郝里亚族的人们必须自给自足,过著比其他部族更为辛苦的生活。

这一切都是因为生下了希雅这个异端之子。

从她出生的瞬间起,郝里亚族就成为树海里被排挤的部族了。

因为这件事承受最多压力的是卡姆,为此他不知背负了多少辛劳。

只见幻影使用黑色德卢肯对希雅连续使出炮击。

希雅则用德卢肯作为盾牌,挡住炸裂散弹块的猛攻。

同时,记忆再度被唤醒。

那是其他兔人族突然来到郝里亚聚落时的事情。他们来的目的是为了将其他兔人族的共识告知郝里亚族,希望郝里亚族改善封闭的处世方式。

──郝里亚的族长!你别再坚持了!

──原本兔人族就被藐视为最弱种族,至少我们同种族之间应该多多交流才对吧?

──你为什么就是不明白这点呢?你们郝里亚已经破坏我们兔人族的团结了。

年幼的希雅急忙躲在木箱之后,看著父亲与他们对谈。

因为对方的理由很理所当然,所以卡姆只能一直忍耐。

──对不起,如果需要帮助,我们乐意帮忙。但是交流就不用了,因为郝里亚族就是这样的部族。

卡姆表情僵硬,却说得斩钉截铁,引来众人的谴责也是必然的结果。集会结束后,应该是自己人的同族们怒气冲冲地离去。看到父亲不断低头向同族们赔罪的身影,年幼的希雅产生强烈的罪恶感。

同时,她也深刻体认到,必须被如此严密地隐藏起来的自己……

『在这广阔的树海里,我是只有一人的存在!就连家人也与我不同!』

就是如此。

『只要我一个人逃走就好了!只要我离开家人,他们就不会像那样死掉了!全都是因为我太软弱!不管身心都很软弱,所以才──』

「少多愁善感了──!」

希雅一记蹬脚,只是脚踏地面,地面却裂开隆起,幻影的炸裂散弹块被速成的盾牌挡住。随后,希雅的拳头一拳打爆地面形成的盾,碎冰块立刻化为速成的炮弹,稍微打偏炸裂散弹块的轨道。

希雅用过于强硬的方法在弹幕中开出一个口,一瞬间将她与幻影的距离缩短了一半。接著希雅掷出德卢肯,趁著幻影退避的空隙,再将距离缩短一半。

幻影似乎慌了手脚,再度对希雅使出炸裂散弹块的集中炮火攻击。

「希雅流奥义──『硬撑』!」

『那才不是奥义!』

幻影指的虽然没错,但是现实却很残酷。

希雅双臂交叉防御,毫不犹豫地前进。藉由升华魔法,希雅加强原本就超出常轨的身体强化。如此一来,炸裂散弹块即使直接命中,也等于只在表皮上轻轻弹了一下,真的让她撑了过去。

然后,只要撑过这短暂的一瞬间,接下来就是希雅的攻击范围了。

「喝啊啊啊啊啊!!看招!!」

画蛇添足地喊了一声『看招』之后,一记使出全力的右直拳挥了过来。

铿的一声巨响响起,那听起来实在不像是拳头和战锤互击时会发出的声音。张开双脚站稳的幻影仍不敌希雅的一击,身子再度腾空飞起。

接著响起铿啷铿啷的锁炼声……

『糟糕──』

幻影察觉不妙时,希雅的左臂已经开始用力转动。希雅手上握著的是分离后,以锁炼相连的德卢肯锤柄。

只见德卢肯随著离心力加速,以冰树为支点划出弧线,幻影只能眼睁睁地看著德卢肯笔直飞来,准确地击中幻影。

幻影被打得改变了方向,以难以置信的速度往横向飞出,她毫无抵抗之力,直直撞上冰镜面的墙壁。

破碎的冰块飞舞在空中,一闪一闪地反射光线,制造出奇幻的景象。

在闪亮的景色中,夹杂著其他闪闪发光的粒子。

『啊哈哈……是我输了呢。』

幻影的语气中掺杂著浓浓的苦笑之意。她手按压著左肩,打碎冰壁后爬了出来。于此同时,她的身体似乎正在崩坏,散落出光之粒子。

「你终于到极限了呢。」

『你离极限似乎还很远呢。』

炸裂散弹块所造成的伤口也已靠再生魔法恢复了。

幻影只能无奈地摇了摇头。

『你真的一点也没有动摇,我应该确实是你心中的黑暗没错……』

连一丝一毫的动摇都没有。非但如此,愈是揭露她的黑暗面,自己反而愈加弱化。幻影不禁感叹,这场试炼都不成试炼了。希雅则摆出一副「你到底在说什么」的模样,回以幻影傻眼的表情。

「过去无法改变,只能背负。即使如此,我已经发过誓,要为了未来而努力不是吗?」

就是在那一日,希雅就是在看见未来的那一日发过誓。

被追杀、失去,然后又被追杀。她在绝望与悲伤之中看见了未来。

仅仅两人的希望──始和月。

为了到达与两人在一起的未来,她鞭策自己不能停下脚步,必须伸出手去追寻。

「──我不是向自己发过誓,要成为『能够对抗所有企图夺走重要之人的敌人,并且守护所有我重要之人的人』吗?」

这是过去母亲茉娜的愿望,也是希雅继承的愿望。

所以希雅为此发愤图强。她不想再软弱,她要变强。

因此──

「那样的苦恼与觉悟,我早就经历过了。」

只听见呼的一声,希雅一挥战锤,将战锤扛到肩上并敲了敲。

她的模样宛如一颗大树,既强韧又坚定。

『……即使有所准备,内心的黑暗面却仍能将人沉入无底深渊哦?』

栖息在心中的负面情感,不是那么简单就会放过自己的。

不过……

「你虽然是我,但果然不是全部的我。看得出你的意志还掺杂著大迷宫的意图,不然你应该一开始就会明白,现在的我不可能因为那种程度的话语而动摇。」

希雅心中有永远不会消失的伤痛,她绝不会忘记失去众多家人

的那一天。

不管别人怎么说、不管如何辩解,她都不会否定自己就是罪魁祸首的事实。

可是她已经决定不再只是哭泣。她决定舍弃软弱,不会仅是躲藏、逃避。

希雅决定好往最美好的未来前进,而且绝不停下脚步。

为什么?不用说也知道。

因为这条命是家人竭尽所能保下的。

明明身为最弱的种族,但是却不畏任何人的压力,将希雅扶养长大。

她的生命是在父亲忍辱负重,以及母亲的期盼下保住的重要生命。

而且,如今她也有了许多新的『重要之人』。

真心接受自己的爱人、比谁都瞭解自己的姊姊兼好友,还有其他许许多多的人。

这次换自己来守护『重要之人』了。

「心中的黑暗?不幸的遭遇?哈!我才不想当悲剧女主角呢。」

有这么多人守护我,有这么多我想守护的人。

希雅可以自信地说──

──我很幸运。

所以希雅比任何人都不允许自己擅自『堕落』。

她不可能屈服于自己的心情。

「我在此宣言。」

希雅露出得意的笑容,战锤一挥,指著幻影。

她挺直腰杆,堂堂而立的站姿充满自信,美得令幻影也不禁看得入迷。

希雅抬头挺胸,大声对著愣在原地的幻影说道:

「现在的我是无敌的。不管敌人是谁,我都不觉得会输!」

那已经是※言灵了。(编注:源自日文,指言语中的神奇力量,例如誓言或诅咒等等。)

彷佛证明她所言为真,幻影感觉自己体内的力量又消退了。

这感觉就像是自己的负面言灵被对方以正面言灵回击一样。

不论是实力还是精神的挑战,希雅都以光明正大的方式正面突破。

幻影必须承认,也不得不承认这位挑战者的强劲。

只见幻影的表情中微微浮现温柔之情。

『原来如此,这个『超越自己』的试炼,我(你)早已通过了啊。』

「就是这么回事。我心爱的人们在等著我,所以──我要强行突破了!」

『呵呵,很好!最后一击,拿出你的全力吧!』

淡青偏白色的魔力与暗红的魔力卷起涡流并喷起。

两人同时踏出脚步,冲击使得地面爆炸。迈出的第一步就到达最高速度。

藉由驱动德卢肯的后座力,原本就比风还快的速度更加提高。

双色的魔力光拖著长长的尾巴,希雅和幻影彷佛化成了流星。

希雅的意识延长,世界的景色随之褪色。

在宛如定格播放的缓慢世界中,希雅有如使出拔刀术,把德卢肯(伙伴)握在身侧。她顺著冲刺的速度身体转了一圈,运用凶猛的离心力,挥出使尽全身力量的一击。

超越音速的一击突破空气之壁,产生白色气膜,在那下一刻响起破裂的声音。

幻影也做出同样的行动,有如照镜子般挥击出黑色的战锤。

两把战锤正面交锋──

剎那间,雷声般的巨大声音响彻四周。

强烈的冲击波呈放射状爆发,将周围一带的空气与地面炸开,地面一瞬间便出现宛如受到月的重力魔法轰炸过的坑洞。

在坑洞中心的则是希雅。

『漂亮。』

幻影在空中呈拋物线飞出,她的嘴角微扬,称赞希雅。

然后,直接如融化般消失了。

站在爆炸中心处收势的希雅缓缓吐出一口气,放松身体的力气。

只听见几声铿铿的声响,击发使用的弹壳掉落地面,彷佛宣告胜负已分。

希雅仰望天空,口中自然而然说道:

「……母亲,我想成为温柔的怪物。」

过去年幼的希雅哭泣著问「我是怪物吗?」,对于这样的希雅,茉娜温柔地开导她。

──你想做什么就去做,你可以成为任何存在。

还不够,自己还要变得更强才行。成为能够守护住所有心爱之人、成为强到离谱的温柔怪物。

因为对自己有这样的期许,希雅现在才会在这里。

如果母亲在这里的话,她会怎么想呢?

──抬头挺胸大声说:「我是希雅•郝里亚,谁有意见吗!?」

想起母亲说的话,希雅轻声一笑,抬头挺胸向母亲报告。

「这就是我,现在的希雅•郝里亚,有人有意见吗?」

总觉得母亲的声音似乎轻轻抚过了一双兔耳。

──你变得很了不起了呢,希雅。

之后,彷佛为希雅祝福似地,正面的墙壁开出了一条新的道路。

希雅重新扛起德卢肯,踩著毫不迷惘的脚步往前进。

大概过了五分钟吧。

希雅摇摆著兔耳,轻快地走在昏暗的冰面镜的一条通道里。忽然,她捕捉到了一股气息。察觉到那是最亲密之人的气息后,兔耳上的兔毛旋即欢喜地竖立起来。

绕了一个大弯后,出现在眼前的却是死巷。不过,既然感觉到气息在死巷的墙后,希雅就没有打算停下。

如果这里有别人在的话,大概会傻眼地说:「你最近的思考会不会太无脑啊?」……不管怎么说,自称无敌,有舍弃『前进』以外选项嫌疑的希雅,一定不会停下脚步吧。

「障碍就是要被打破!」

她从巡航速度一口气提升至最高速。因为只有一条路可走,所以就算看起来像是死巷,应该也会和刚才一样自动开出路来吧。不过希雅想也不想,把思考能力拋在脑后。

只见她挥起德卢肯──

「喝啊啊啊啊──啊!?」

就在即将打击的前一刻,果不其然,冰壁消失了。

德卢肯突然失去目标,大大地挥了个空,希雅的身体也顺势飘到空中。

眼看就要脸部著地的时候──

希雅毕竟不会让自己露出那样的丑态,她立刻用前滚翻的姿势落地,在地上滚了一圈。

然后,彷佛什么事也没发生般,像个体操选手一样高举双手,喊了一声「喝!」后,优美地起身。

她的脸颊微微泛红。

希雅的表情就像在说:我并不是因为感到羞耻。一切都在我的计算之中,我只是有点冲过头,绝不是在掩饰自己的失败。

「……月、月小姐,不是的!我这是故意的啦!」

希雅张望著四周,为自己辩解。

没错,希雅感应到的是月的气息。看到抱歉兔子这样的丑态,月又要感到无言了……不过她似乎是杞人忧天了。

月在这里,不过她并没有看著希雅。

就算是希雅现在呼唤她的这个瞬间,她也没有回头。

「月小姐?」

希雅再一次呼唤她,她仍然毫无反应。

试炼厅中,月静静地伫立在冰树前方。从希雅的角度只看得见她的背影,所以不知道她现在是怎样的表情。

总觉得现在的她有些难以接近。

一瞬间,希雅脑中闪过一个微乎其微的可能性──月是否攻略失败了?不过这个担忧很快就证实是多虑了。仔细一看,除了希雅出来的通道之外,还有另外两个通道。一个大概是月最初进入时的通道,另一个就是继续前进的新通道吧。没有看到幻影的存在,这就证明月确实通过试炼了。

希雅苦笑著,心想自己怎么有如此愚蠢的念头,认为月刚刚一定是没听见而已,于是走向房间的中央。然后……

「欸?」

看到月的模样,她发觉事态超乎想像。

月的模样十分狼狈。

当然,由于『自动再生』的关系,她的肉体毫无损伤。但是她的衣著残破不堪,证明了她刚经历过一场激战。

月的对手虽是幻影,却也是月自己。跟希雅这种只有物理肉搏的战斗方式不同,月是一位身经百战的魔女,所以她应该经历了一场变化多端的激烈魔法战。

再加上考虑到月本来的战斗风格就是『倚仗著自动再生,无视敌人攻击,趁敌人攻击时以强力的魔法压倒对方』,她不会毫发无伤地过关也是很正常的事。

但问题是现在战斗已经结束,她应该没理由不用再生魔法修复衣服。再仔细一想,她没有继续前进,反而伫立原地像在思考著什么事情,这的确相当异常。

因为不曾看过这样的月,希雅微微抽了一口气,不由得停下脚步。不过她很快地转换心情,用格外活泼的语气呼喊月。

「月小姐~!」

「──!」

听见轻快的声音,月身体瞬间一震,随后露出惊讶的表情回过头。看到希雅阳光般活泼温暖的笑容,月眯起双眼,似乎感到很是耀眼。

「……希雅。」

「是的,月小姐,是我。」

希雅轻声一笑,轻松地回答。月也露出喜悦的表情,看得出她好像泡在温泉里一样,身体的力量逐渐放松。

「……房间是连通的吗?」

「好像是这

样。我是在通过试炼后,从新出现的通道走过来的。月小姐也过关了吧。」

希雅不提及月服装的惨状,看著房间的出口说道。

「……嗯,没问题。」

这时月似乎才发觉自己的惨状。月看了眼毫发无伤的希雅,又看了看自己,她似乎感到有些羞赧,红著脸使用再生魔法。

希雅看著月转眼间便将衣服复原,内心犹豫不决。对于试炼的话题该提几分,又该问到什么程度呢?

月的意志一定没有动摇,不然应该不会通过试炼。

可是月明显有什么挂心之事,让她不能释怀。

所以她才会忘记修复衣服,而且没听见希雅的呼唤。

(到底发生什么事……?在迷宫时月小姐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推测月小姐心中的黑暗是三百年前遭背叛之事,可是……事到如今,那对她来说应该也不是问题了吧?)

希雅不知道该如何对月开口。应该现在就立刻问她在想什么吗?还是应该陪著月就好,等到她心情整理好再说呢……

正因为月对希雅而言很重要,所以希雅内心才会挣扎不已。

「……希雅,我没事。总之我们先往前走吧。」

看出希雅内心的想法,月忍不住露出苦笑。

「月小姐……说的也是,快点和始先生他们会合吧!」

「……嗯,我想快点见到始。」

「呵呵,没错呢!」

自己犹豫不决的时候,反而让月替自己操心了。希雅沮丧地垂下兔耳。

话虽如此,停步不前确实也没意义。只要和始会合,月和始就会自然而然制造出桃色空间,到时月一定也会变得有精神。希雅这么告诉自己,摆动著兔耳,踩著比平常更轻快的脚步前进。

就这样,两人并肩走在新开启的通道上。

「大家不会有问题吧?他们在迷宫的时候似乎就相当辛苦了……」

「……嗯,确实如此,特别是勇者和雫。」

「雫小姐很令人意外呢,因为在树海迷宫的时候,她总是给人冷静沉著的感觉……香织小姐非常担心她呢。」

「……病崎本来就有病,我认为她比雫还不乐观呢。」

「又说那种话,月小姐真的很喜欢香织小姐呢。」

「……我才不喜欢她。」

一路上她们闲聊著无关紧要的话题。

这是一如往常的光景,两人的聊天风格大多数时候都是由希雅先开个话题,再由月来接话。

月回话很清楚明瞭,而且谈话时偶尔也会开开玩笑。

然而,希雅却感觉到一种近似杂音的异样感,那股异样感是外人无法察觉的。

希雅心里明白,即使像这样在谈话的时候,月仍一直在想著别的事情,而且她的意识和心也都不在这里。

事实上,月尽管在和希雅谈话,却仍一直回想著先前与幻影的战斗。

──你真的以为可以永远待在他的身旁吗?

试炼从这个问题重新开始。本来无所动摇的月将要直接取得胜利的当口,胜败的天平却开始一点一点地被推了回去。

「……无聊的问题。」

月一句话反驳了幻影的问题,然后用重力魔法想要压扁幻影。幻影膝盖著地,彷佛随时会被压碎,但是却以冷静的眼神再度问道:

『吶,你为什么还活著?』

那还用说,因为始救了我。

幻影好像看出月在内心这么回答,她出言否定道:

『你不懂我的意思吗?那我换个说法吧。』

──为什么叔父大人没有杀你呢?

月应该不用听她说话,直接把她压死也不会有问题。

可是月却无法无视那个问题。

感觉就像是被锐利的刀刃抵在咽喉上。

不知不觉间,重力场开始松动了。

『你应该明白,你的「不死」并非绝对不可破解,所以不可能是因为杀不死你。』

没错,正是如此。月的『不死性』是靠『自动再生』支撑,『自动再生』则是仰赖于魔力,一旦魔力耗尽就不会再生。

那一日,月放弃抵抗,不断承受攻击,被逼迫到魔力差点枯竭。如果要杀死月,应该是办得到的。

丁里德应该可以杀死月的。

如果问她,这么简单的道理,为什么至今没有感到疑问?那只能说都是由于三百年封印的缘故吧。看不见终点的绝望,加上压倒性的黑暗与孤独,引发了月的憎恨与愤怒,以至于让她认为『那个男人想杀自己,只是没杀死而已』。而就是这种想法,剥夺了她思考其他可能性的余地。

「……那个男人……打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杀我?」

她彷佛自言自语似地说道。

『没错,封印才是他的目的。』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心脏猛然发出噗通噗通的声响。

如果目的是为了篡夺王位,为什么还让可能成为阻碍的月活著?月开始陷入思考的回圈。

只听见风声轰然响起。

原本压住幻影的重力场被消除了。紧接著幻影立即展开回击,对月发出大量黑色漩涡状的重力弹『黑玉』。

「……唔咕!」

月无法全部抵消,一发重力弹掠过月的肩膀。仅仅只是削过,月轻盈的身体就像树叶般飞起。

心神动摇与物理冲击制造出更大的空隙,记忆又被幻影唤起。

只不过,这次的记忆并不是先前的『只要回忆,自己也可想起的记忆』,而是月在漫长的幽禁之中,深埋在记忆深处,已经遗忘的记忆碎片。

(抱歉──除此之外,我别无他法──总有一天──陪伴你的人──一定──保护──我做了这种事──可是别忘记──我爱──)

突如其来踏入记忆之旅中,月听见非常怀念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虽然温柔,但是却充满悲伤与悔恨的声音。

那是叔父丁里德的声音。

记忆的杂讯十分严重,不管是话语还是表情都宛如在沙暴中,无法分辨得清楚。不过月知道,那时候他们所在之处就是那个深渊之底的封印房间。

大概是因为当时被封印在巨大的立体方块之中,月的意识朦胧,原本就记不清楚的缘故吧。

但是,有一件事她可以清楚想起。那时他摸著自己脸颊的感觉似乎又回来了。明明封印了自己、背叛了自己,可是那只手的触感却格外温暖。他轻轻触碰的方式非常温柔,跟始触摸自己的感觉既相似又不同。

没错,如果要比喻的话,那就像是父亲对女儿的感觉……

『那么你真正的父母呢?』

当月猛然惊觉的时候,她已经被散发著暗红电光的五天龙包围了。

她以『祸天』强行破开包围,以『绝祸』吞噬,再用障壁挡开五天龙。然而,幻影的力量明显已经增强,月无法挡下所有五天龙。

月被『岚龙』扫过侧腹。虽然『自动再生』很快地复原伤口,但是衣服却变得惨不忍睹。

月没有余裕使用再生魔法,她再次召唤五天龙,与幻影复原的五天龙正面对决。

「……你对我做了什么?」

月认为自己不可能有这种记忆,一定是假的。月瞪著幻影,幻影则是静静地摇摇头。

『你不知道的事情,我也不知道。我只是唤醒你明明知道,却当作不知道的记忆罢了。』

「那是……」

『比如说你的父亲如何?对把叔父当成父亲一样敬仰的你而言,真正的父亲是怎样的存在呢?』

「那还用说……」

父亲当然爱著自己,然后却被叔父残忍杀害……

月正要这么说,但是话到嘴边又停了下来。

因为她想不出跟父母亲有什么回忆。无论她多么努力回想,记忆就像笼罩在雾中,十分模糊不清。

那与其说是忘记了,倒不如说单纯是因为印象过于薄弱,以至于过了三百年后就想不起任何回忆……是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

『你应该很明白,而且也早就知道,父亲与母亲对你是抱持著怎样的爱。』

五天龙互相攻击,接著是几千几百发的魔弹互射,同时记忆的片段也被幻影毫不留情地挖掘出来。

──爱蕾蒂亚,你太棒了。

──你想要什么,我们全都会帮你准备好。

──一切都遵照你的希望。

他们不曾否定过女儿。

只有无止尽的放纵。

父亲和母亲都想成全爱蕾蒂亚所有的愿望。说好听是悉心呵护,但那真的能说是父母对子女的爱吗?

不如说,那是一种崇拜……

斥责爱蕾蒂亚的人总是叔父。

叔父教导她身为人和王族的重要道理。

──大哥!你别太夸张了!你到底把那孩子当成什么了!

回想起来,父亲和叔父时常发生口角,总是为了爱蕾蒂亚的事争论不休。

──教会申请会面?又来了啊。不,算了,爱蕾蒂亚,交给我来应付。

回想起来,与教会相关人员会面时,叔父必定会偕

同出席。说起来,除了不得已的情况之外,叔父都会以担心为由出面应对。

当时爱蕾蒂亚还觉得很不满,认为叔父对自己过度保护了。

『你应该还记得。』

月再度回神,发觉自己又被记忆所困,代价就是身体被空间断裂所撕裂。虽然勉强躲过被撕成两半的命运,但是她已经没有余裕顾虑自己的身体了。

『自从开始和你保持距离后,叔父的表情是如何。』

月对她的这句话,对于被挖掘出的记忆──对叔父的表情感到恼怒。

面无表情,却看得出苦恼之情。眼神十分痛苦,宛如中了剧毒,或是受到痛殴一般。即使旁人也看得出他的皱纹深刻,感觉就像是突然老化一样。

「……!」

月又中了幻影一记攻击,大衣的碎片和鲜血一起飞溅在空中。

幻影的力量终于从弱化状态恢复到和月不相上下的程度。

这个事实让月眯起眼睛,察觉到自己精神的动摇。

『如果不找个人来恨,不舍弃思考与希望,你的心就会崩溃吧?所以你才会把最客观的剧本当成真相,并且深信不疑。』

月无法否认。

(……我……是我记错了吗?)

月发觉自己开始相信有不同真相的可能性了。

同时,最初的问题又强烈地浮现脑海。

──那个男人为何封印了我?

因为害怕她拥有的固有魔法?不对,她想起不死性并不足以成为理由。

只是同情?不,幽禁在无止境的牢狱比死更残酷。

那么是因为憎恨?不,刚刚才想起应该也不是这个理由。

其中存在某个月所不知情,但是却更为明确的理由。

(有个我所不知道的我存在?在我不知道的情况下,有『某个存在』在行动?『那个存在』逼近,所以我被封印了?──『那个存在』尚未消失?)

满满的疑问在月的心中不停打转。

这时幻影又对月提出一个尖锐的问题。

『你是谁?我是谁?』

「──!」

月一时之间无法回答,因为她察觉那个答案正是自己被封印的理由。

而那个理由现在仍有效。

月感觉心里头似乎滑落下一块冰块,身体受到异样的寒气侵蚀。

她一停下脚步,马上被大量魔弹击中,连防御也做不到就被轰飞出去。

月在地上滚了几圈,总算设法爬起。她的肉体依然没有损伤,但是衣服却显得相当凄惨。原本纯白的大衣脏污不堪,已看不出原来的颜色。

这时幻影又再说了一次。

『明明该思考自己是什么人,却不去思考。』

这句话有如致命一击。

『你真的以为可以永远待在他的身旁吗?』

月无法立刻回答她「可以」。她彷佛看见留在过去的『业障』,纠缠住未来的自己。

她的心情如同被名为恐惧的枪所贯穿。

月甚至想要紧紧抱住自己的身体,止住身体的颤抖。

始对月而言是光──是划破黑暗,照亮并温暖自己,给予自己宁静与幸福的光。如果把她与始分开,那对月而言等同被宣判死亡。

幻影的脚步声步步逼近。

彷佛自己的终点正在接近一样。

月抬头仰望著天,看到冰镜面的天花板映出自己的赤红眼眸。

那与自己深爱的始的光芒颜色相同。

她的嘴角忽然勾起笑容。

『……』

幻影停下脚步,她的表情既讶异又困惑。

月是以平静的语气回答幻影。

「……即使如此,也不会孤单。」

『不,你──』

「……始的身旁有希雅,还有缇奥,虽然不愿意,但是也有香织。」

幻影难以置信地张大了嘴,僵在原地。不过,她大概很快就明白月的意思了吧。查探自己的状况后,幻影确信自己的想法,然后露出无语至极的表情。

『对你而言,世界的中心始终是南云始啊。』

「……当然。」

幻影现在处于弱化被解除的状态,然而也没有受到强化。这代表月尽管因为足以颠覆过去一切的事实摊开在眼前而有所动摇,但是最根本的核心价值却坚定不移。

『你们两人真是相像啊。』

幻影的语气变了。或许是由于想起了眼前爱得沉重的吸血公主的另一半,在试炼最后也拚命地撒狗粮,所以模样显得有些脱力。

「……再自问自答下去也无用。」

『是啊,我能找出的记忆已经没有了。』

力量不相上下的现在,月也已经不受过去的记忆所牵绊。

两者的魔力喷发,集合剩余的所有魔力发出一击──『雷龙』。

黄金与暗红的两条龙激烈地互相冲击……

「……至少可以确定,如果我在这里输了,我就见不到始了。别妨碍我!」

『──!』

力量较强的是月。

雷鸣的咆哮声震耳欲聋,黄金『雷龙』吞噬了暗红色的龙。

然后直接咬中幻影。

幻影逐渐化为粒子消失,她的表情仍然带著无奈与几分忧虑之色。

巨大的声响消失在虚空中,空间随即恢复寂静。

部分的冰壁溶化后出现新的道路,然而月看也没看那条道路一眼。她默默地靠近冰壁,注视映在冰壁上的自己。

她的心没有动摇。

但是却有疑问产生。

混沌不明的不安似乎化为薄雾,在心中弥漫开来。月为了消除那样的不安,尝试探索自己的记忆,然而既然幻影无法再挖掘出什么,那就代表那是月也不知道的事情。

月也很清楚这一点,但她仍是继续探索记忆,她无法不继续下去。

因为如果遗落在过去的某种东西,对未来造成影响的话……

我──

「月小姐!!」

「──!啊,希雅?」

呼唤声将月一鞭子抽醒,肩头微微一痛,月顿时回过神来。

这时月才发现,希雅正抓著她的肩膀,从正面注视著她。那对天蓝色的双瞳盯著月的眼眸,既认真又带著严肃与忧虑。

看来自己在不知不觉间陷入回忆了。月的目光望向希雅的背后,通道的前方已经没路了。

自己竟然连这种事都没发觉……月就像被抓到事情做不好的小孩,露出了愧疚的表情。

「月小姐,发生什么事了?请你告诉我吧。」

希雅的语气既平静又尖锐,她放开月瘦弱的双肩,双手包覆般地握住月的手。

那是一双非常温暖的手。虽然没有言语,却感觉得到她的温柔,彷佛在说:没关系,有我陪著你。

「……」

但是月却语塞了。她犹豫著不知道要如何说明,甚至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只是对未来感到惶恐不安,而且那种不安只是模糊的印象,难以用言语说明。同时,对于自己的意识被那样的不安拉走,月也感到十分难为情,因为月平时总自诩是希雅的姊姊。

只不过,当月犹豫不决而目光游移的时候,希雅看著这样的月,似乎反而加深了决心。

希雅不再选择顾虑月的心情『等到月愿意说为止』,她眯著眼睛,看得出她打算『现在就问个清楚』。

月明白不能再蒙混过去,于是叹了口气。

话虽如此,难以说明也是事实。

「……对不起,希雅,因为我自己都还没有理出头绪。」

「不能说吗?」

「……嗯,被挖出许多过去之事……因为对始和希雅的感情不可能动摇,所以试炼本身并没有问题,不过……想起往事才发现,有些事情或许是我记错了,再给我一点时间,我想要整理一下。」

「这样啊……」

希雅似乎对于这个回答不能接受,她握著月的那双手一点也没有放松。

看著她的手,月嘴角露出笑容。她的笑容中充满对希雅的疼爱与信赖。

月心想,希雅真的变得坚强了。

初遇时,她还是个老爱哭哭啼啼、怕东怕西,只会拚命地跟著月和始的抱歉兔子而已。

她努力、再努力、不断地努力,虽然满身污泥,美丽的脸上也沾满了泪水与鼻水,在别人眼里看来十分凄惨落魄,但是却一次也没有放弃。

不知不觉间,她竟像这样开始守护著自己了。

她的活泼、纯真、诚挚,是多么地抚慰月的心。

(……或许已经不能把她当成妹妹看待了呢。)

月内心这么想著,挣脱希雅的手后,反过来紧紧握住。同样用双手包覆住她的手。

「月小姐?」

希雅露出讶异的表情,月见状微微一笑。

心中冰冷的不安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更为明确的觉悟。

月的表情变得更加透明。

「……希雅。」

「……是,怎么了?月小姐。」

不知为何,希雅的表情严肃

起来,但是月没有停下,红玉的眼眸中带著坚定的信任,开口将最爱之人托付给希雅。

「……如果我有什么不测,始就拜托你了。」

「……」

希雅无语凝噎,她睁大了双眼,愕然地注视著月。

这也难怪,突然听到月这么说,希雅会困惑也是正常的。虽然如此,月还是相信如果是希雅的话,就算不明白原由,她应该也会笑著答应,然后说:「没问题!交给我吧!」

「你在开玩笑吗?」

「……咦?」

得到的回应却是令人不禁瑟瑟发抖的冰冷语气。

希雅脸上面无表情,彷佛遗落了情绪般。她的表情令人不寒而栗,似乎正强行压抑著忍不住即将爆发的感情。

月从未见过这样的希雅,她一瞬间甚至忘记了呼吸。

不过月很快地反应了过来,用比刚才更充满决心和信赖的眼神凝视著希雅。

月希望希雅明白自己不是在开玩笑,这种话她不会对其他任何人说,月希望希雅收下她最至高无上的信赖。

「……我没有开玩笑,我是带著觉悟说这句话的。」

「觉悟?」

希雅瞪著眼睛,表情扭曲,发出咬牙切齿的声音。面对直射而来的目光,月以认真的眼神回看著她。

希雅的表情愈来愈严峻,同时响起啪的一声。

「!?」

月被打了一巴掌。她没有时间闪避──不,因为事情太过出乎意料,她反应不过来。

月没想到对于自己真心的请求,希雅竟会用这种方式回应。

虽然没有使用身体强化,却仍能看得出这一下并没有手下留情。月睁大了双眼,手按著脸颊,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希雅?」

「请你收回那句话。」

「……」

「竟然要把始先生托付给我,请你立刻收回那样的胡言乱语。」

希雅气愤不已,身体因愤怒而微微颤抖,散发出的气息宛如滚烫的熔岩。

月也不爽了,她的眼中燃烧著熊熊怒火。

「……你把我的信赖说成是『胡言乱语』?」

「除此之外还有别的说法吗?」

苍穹与红玉的双眸正面交锋。

她们彼此都察觉到,对方眼中都蕴藏著不容退让的强烈意志。

月不明白,希雅为什么如此生气,为什么不肯接受她的信赖,愤怒与悲伤之情不断涌上。

希雅也不明白,月为什么要说这么悲伤的话。

无言的对峙持续了一小段时间。

如果有第三者在场,一定会诧异到说不出话来吧。在某种意义上,这两人的感情比与始更好,但她们却真的起了冲突。

在这起意外的事态中,先采取行动的是希雅。

她猛然向后跳跃,德卢肯一挥,呼呼的风声响起,接著把德卢肯扛在肩上。

「看来用说的你是不会懂的,我是不知道假货对你说了什么,让你变得这么胆小……无敌的吸血公主竟然这么丢脸。我要痛扁你一顿,修正你那畏缩的意志。」

伴随著怒气,淡蓝白色的魔力卷起旋涡喷出。

月本来不打算战斗的,因而显得有些焦急。

「……希雅,等一下──」

话还来不及说完,希雅便以像是慢动作播放的速度冲来,毫不留情地挥出德卢肯,打断月的话。

月向后退避,很勉强地躲过这伴随暴风的一击。

剎那间,地面爆发。宛如受到爆炸冲击般,地面粉碎,出现一个坑洞。

尽管冰块的地面立即开始再生,不过这一击的破坏力显示出希雅是多么地打从心底感到愤怒。

「……希雅,你玩笑开过头了。」

「玩笑?到了这个时候还说那种丧气话吗?你不明白的话,我就说清楚一点,我是认真的。如果月小姐不收回那句话……没错,我真的会痛扁月小姐一顿。」

「……希雅,为什么?」

「我最不能忍受就是你那句好像真的不明白的『为什么』!平时的月小姐到哪里去了!我的月小姐绝对不会说那种话!我要让你清醒过来啊啊啊啊!」

希雅的德卢肯再次发威。

挥动速度超越音速,制造出白膜一般的空气墙,随后响起巨大的破裂声。

月以重力魔法向正后方急坠,勉强躲过攻击。

横向的一击挥空,轻易地将通道的冰壁打得粉碎。

战锤接连挥出第二、第三击,每一击都像是在开可怕的玩笑般,发挥出压倒性的破坏力。

原本通道就没有多宽敞,月身处在这样缺乏退路的环境下,又不擅长近身战斗,被希雅击中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然而,尽管身在残暴的威力之中,比起危机感,月只是感到愈来愈烦躁。

「……别闹了,你以为我是怀著多大的觉悟拜托你的!」

月主动踏入暴风区域,同时发动重力魔法『祸天』。

原本高高举起的德卢肯彷佛受到吸引,掉落至地面。月脚踏被超重力钉在地面的战锤一跃而起,在上下颠倒的世界里使出冰属性魔法『冻柜』。

当月从希雅头上飞过,在她背后著地时,冰柜已经升至希雅的大腿高度。

希雅逐渐冰冻的模样,彷佛过去接受月的战斗训练时一样。

那时她被困在冰柜里嚎啕大哭……

「那叫什么觉悟啊啊啊啊!」

对现在的希雅来说,那种程度的束缚可不管用。

仅仅只是一拳。

希雅只是高高举起拳头,用力往地面击打,冰柜立刻爆碎,宛如炮弹击中似的冲击炸开。

月脸上的表情就像在说「骗人的吧……我明明注入相当多魔力了……」,当她因为冲击而踩空的时候,同时听见「哼~!」的一声不像女生该有的吆喝声。

应该承受超重力压制的德卢肯,竟然被希雅用蛮力举起了。

紧接著希雅立刻缩短锤柄,转换为炮击模式,旋即发射出散弹。子弹在直线通道内扩散,想要闪避当然是不可能办到的,因此月立即张开障壁。

这时却见炸裂散弹块如狂风暴雨般袭来。通道之内,淡蓝白色的魔力波纹重重扩散,喷发出激烈的冲击。

「……希雅!你别闹了!」

「那是我的台词,月小姐。你有稍微反省,打算收回先前那句话了吗?」

「……为什么?」

「还问为什么?你真的不明白吗?」

「……」

炸裂散弹块的冲击造成障壁出现龟裂。

月当然立即修复障壁,但强烈的冲击接连不断,再加上希雅的质问,令月无法行动。

月隔著障壁与魔力冲击波的风暴看著希雅。为什么希雅对于自己信赖的证明会这么愤怒呢?月皱著眉头,心里感到既焦躁又悲伤。

然而,看到希雅脸上表情的瞬间,月抽了一口气。

希雅看起来很悲伤,远比月更为悲伤。虽然仍充满怒气,但是她的眼中泛出的泪水,好像随时都会落下……

一眼就能看穿,月的话令她受伤了。

只听见德卢肯的扳机扣动声响起,炸裂散弹块已射尽,现场恢复宁静。

在陷入一片寂静的场所,希雅用力挤出声音似地说道:

「你说要托付给我,那不就表示未来月小姐不会和我们在一起吗……?」

「……希雅。」

「那种事……那种未来你以为我会认同吗?你以为我会乐意接受吗!?你以为我会对你说『是的』,乖乖答应吗!?」

这就是她悲愤的理由。

说信赖的确很好听,那也确实是月最大程度的信赖,可是却也是受到托付的人难以忍受的重担。

那是当然的,因为希雅很喜欢月。以没有月为前提的信赖,她怎么可能笑著答应说「好的,没问题」。

她不可能认同那样的未来!

听到希雅的吶喊,月这时才察觉自己伤到希雅的心,眉毛倒成了八字。

然而,即使如此……

自己究竟是什么人?叔父为何要封印自己?

只要还不明白这些疑点……

「……我是想要以防万一……」

月仍是不能收回前言。

总觉得似乎听见了理智线断裂的声音。

下一秒……

「我才不管那么多!」

「──!?」

希雅宛如闹脾气的小孩,哭得满脸泪花,化成一颗炮弹冲了过来。面对这样的希雅,月也有了些微的动摇。

但是在外挂兔子面前,出现那样的动摇就会成为致命的空隙。

希雅有如拉弓似地把战锤拉往后方,同时增加重量,将身体强化至最强。

把不被瞭解的愤怒与悲伤尽付于一锤!

「咕呜!?」

障壁就像纸片般被轻易粉碎,暴风与冲击波袭向月。月喘不过气来,从紧咬的齿缝间发出痛苦的叫声,同时被重重击飞。

希雅没有停下,她利用挥动战锤的离心力转了一圈,对著直线飞向死巷冰壁的

月,摆出美丽的投球姿势──

「月小姐怎么就是不明白!」

掷出战锤!

「──『圣绝』!」

最上级障壁包住月的同时,有如爆炸的巨大声音猛然响起。

投掷出的战锤,不管是质量还是速度都带来巨大的破坏力。月毫无抵抗之力,被战锤推著撞向死巷的冰壁。

虽然冰壁对月的接近产生反应,开始打开道路,但是战锤和月的速度实在太快,开启的速度追之不及。

『圣绝』冲撞墙壁,紧接著冲击波随之传来,将出口附近的墙壁全部粉碎,月撞进里面的房间。

当德卢肯终于失去劲力,铿的一声掉在地上的同时,月也倒向地面。她单膝跪地起身,流著冷汗,望向快要崩毁的通道。

就在那个瞬间。

「欸、欸欸!?」

『什、什么!?怎么回事!?』

两道惊慌的声音响起。

或者应该说,那是香织和她的幻影。她们似乎正以双大剑在交锋对峙,然而突如其来的冲击令两人都僵在原地。

不过希雅并没有理会吃惊的两人,她用拳头随意打破崩毁中的通道冰块,然后现出身影。

兔耳与兔尾伸得笔直。

希雅一拉锤柄,把德卢肯拉回。接住从空中飞回的伙伴后,希雅行云流水般地连接战锤与锤柄,接著手一挥,把战锤扛到肩上。

「月小姐!我会让你想起来,什么才叫真正的觉悟!别小看森林的兔子喔!」

希雅举起德卢肯指著月。

眼前是一只发火的外挂兔子。

不管是对希雅也好,对月也好,有生以来第一次的大争吵就此揭开序幕。

……留下一旁至今还搞不清楚状况,互相抵著对方武器的香织和幻影。

时间稍微往前推。

香织也与其他人相同,正在接受『幻影的试炼』。

在这场试炼里,心中的黑暗与自己不愿认同的负面部分被无情挖出,香织陷入了苦战。

香织早有觉悟。

因为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的心有很多空隙。

──明明约定了,却无法守护始同学。

──无法克制地嫉妒月。

──受到自卑感折磨。

──为什么我不是『特别』的那一个?

──为什么我这么弱?

──明明不惜舍弃原本的身体,得到了力量!为什么是希雅!?

──为什么!那里原本是我的位子!是我最先爱上始同学的!

──别夺走他!别夺走我心爱的人!

幻影的话语一点一滴地将她拉进深不见底的沼泽。

香织很想否定她的话,很想摀住耳朵、移开视线,大喊自己没有那种想法,有那种想法的人不是自己。

自己的丑陋被赤裸裸地摊在眼前,有如心里柔软的部分被挖掘而出,那难以忍受的伤痛令香织想尖叫出声。她很想对自己的幻影无意义地怒吼,或是破口大骂。

所以,取而代之的行动就是──

「喝!!」

『──!』

香织往前踏步,不断地一直线往前进,以快要发狂的心作为动力,气势十足地大喝一声,同时挥出双大剑。

这一击极为锐利,甚至令幻影来不及喘息,并不是随便挥出的一击。她明白斩断幻影就是斩断软弱的自己,这称得上是清冽优美的一剑。

可以称得上集世间之美于一身的『神之使徒』的肉体跃动。

一方是银色,一方是黑色。

每当站位变换,两者的秀发便梦幻地挥洒开来。两对四把的大剑交织出剑线的轨迹,化作无数的流星,筑起一个剑界。

这是一场死斗,却是美丽的死斗。有如舞蹈,又似献给神的神乐。

没错,香织带著遍体鳞伤的心,逐渐可以和幻影战斗了。

「呀啊啊啊啊啊啊!!」

『唔!你的速度又加快了!』

幻影承受不住,拉开了距离,同时立刻发射出黑色分解炮击。

香织也把大剑的剑尖往前指向幻影,发射零延迟的分解炮击。

黑与银的闪光正面冲突,扩散出的不是冲击,而是消灭的余波,冰面被挖空似地消失。

『你心中的嫉妒、怒气、焦躁、自卑感明明都没有消失!即使是现在这个瞬间,明明你的心仍然伤痕累累、深受苦恼!』

「即使如此还是可以成长哦。」

从香织的口吻中甚至能感受到一丝温柔。同时,幻影感到背脊发寒,她维持著炮击,回头向后方看去。

只见空中不知何时出现由银羽构成的魔法阵……

「──『雷光』!!」

『竟然连远端发动都会了!』

幻影展开黑翼,一口气直冲而上。距离战斗开始大约过了三十分钟,直到方才为止,香织都还无法用银羽构成魔法阵,现在却成功了。幻影不禁露出惊愕的眼神望向香织。

而在那个瞬间,同样展开银翼的香织已经来到眼前。

幻影以大剑接下闪光般的剑招。铿的一声,激烈的金属声响彻四周,冲击呈圆状放射开来。

『强化停止了?』

幻影的强化原本一直持续著,每当受到利刃般的言语攻击,香织就展露出她的软弱。但是,现在强化却停止了。

「我真的是只想到自己。」

在空中兵器交击,香织似乎听见了幻影的低语,她回答道。

「不管是在学校的时候,还是离开小雫她们的时候都一样。」

在没有自觉且超过两年的单恋的推动之下,香织只是拚命想找始说话,但是却总是和他说不上话。她只顾著自己,都没想到自己让心上人困扰了。

明知道自己离队会造成多大的空洞,但是与心上人奇迹再会,却看到他身旁有了心爱女子这种事,令香织难以忍受,便以自己的意志为优先了。

『没错,你真是没救了。你是个非常以自我为中心的人,远远称不上是个纯洁无垢的人,不是吗?』

在已强化的状态下,单纯以臂力来说,幻影占了压倒性的优势。她在武器交击时,强行将香织推开,对她扫射分解的黑羽。

香织旋转身体飞行,穿越死亡的弹幕,以平静的语气说道:

「我想要改变。我想要和月一样温柔,想要和希雅一样坚强,想要和缇奥一样聪明,想要和小雫一样可爱。」

明明是在战斗中,她却说得如此清楚明白,那会是嫉妒所致吗?

幻影眯起眼睛,心想「不对」,自己的力量正一点一点地减弱。

香织转过身,尽管如狂风暴雨般袭卷而来的黑羽在她身上划下无数道伤痕,但是却被她以毫厘之差避开了致命一击。紧接著她银翼振翅,一口气加速。

香织变得比刚才更为快速,甚至出现残像。

并不是因为幻影稍微弱化,因而感觉香织相对变快,单纯是由于香织每分每秒在加快速度。而香织变强的原因只有一个。

即使是现在这个瞬间,香织也正在发掘身为『神之使徒』的能力。就如同人类透过锻炼,一步一步地增强力量般。

没错,正如香织所说,那是人类都会有的『成长』。

因为太过快速,暴雨般的剑招虚影重重,幻影凭藉强化后的能力一一化解,同时恍然大悟似地说道:

『……原来如此,你明明负面情感不减,我却开始弱化……这是因为你即使是这个瞬间也不断前进吧?不对,你一定是在接受这个试炼之前就一直在逐渐成长了。』

双大剑的轨迹拉出银色的尾巴,幻影不断挡格招架。

香织的剑招流畅且充满破坏力,可说已达武道的颠峰,跟过去与始交战的诺因相比也毫不逊色。

虽然只有毫秒的差距,但是幻影的反应确实正逐渐变慢。香织的剑开始削过幻影,幻影身上的伤口渐渐增加,这时香织以向父母报告般的口气吐露心声。

「我嫉妒希雅,可是也同样地为她感到高兴!」

看到希雅被始接受,香织真的很羡慕。不过对于朋友能有情人终成眷属,她也很开心。

「月那个人我最讨厌了,可是如果她不在,我也同样感到寂寞。」

香织已经不会再被自卑感与焦躁感逼得喘不过气来了,因为那些情绪她在【梅尔基涅海底遗迹】就已经克服了。

「我也因此而能够察觉小雫的感情!」

虽然仍有做事不考虑后果的坏习惯,不过香织已经变得稍微能够注意到周围的人了。

比起羡慕或嫉妒别人,她现在更著重于提升自己。

因为在接受这个试炼考验之前,香织早就已经在面对自己的负面情感了。

所以……

「我害怕自己的丑陋,不过我不会再逃避了!」

香织发动升华魔法──『禁域解放』。

她以『近似极限突破』的方式,重现诺因过去使用的『爆发性提升能力』。香织身体缠绕著银光,分出二重三重的身影,那正是『神之使徒』的能力。

「我不会再输给自

己!因为我要守护想守护的人,跟大家一起回去日本!」

『……你已经不需要任何话语了吧,我的强化全都解除了。』

幻影尽管被大剑的一击击飞,脸上却浮现笑容。

看著眼前就跟人类一样成长的女孩子,幻影眯起了眼睛,似乎感到非常耀眼。

只见幻影著地,在地面挖出坑洞。香织也随后著地,两人在寂静中对峙。

「这是最后一击了,接招吧!」

『好,全力攻过来吧!再斩断一个我(你)的软弱!』

银色流星窜过,漆黑的流星也窜过。

两者拖著残像,在冰树旁冲突。

大剑互击产生巨大的冲击,强大的魔力光照耀整个空间。

均势只维持短暂的时间。

只见香织的大剑逐渐深入幻影的大剑,宛如阳光照亮黑夜,银光逐渐驱赶黑色的魔力。

两人在极近距离注视著对方,她们的眼眸形成对比。

香织的眼眸燃烧著决心与意志的火焰,幻影的眼眸则是平静得有如新月的夜晚。

幻影全身宛如沐浴在晨曦之中,静静闭上双眼准备受死的时候──

一部分的冰壁爆炸了。

随著巨大的声响,一名眼熟的金发美少女飞了进来。

「欸、欸欸!?」

『什、什么!?怎么回事!?』

香织与幻影维持兵器互击的姿势,心神因为意外而动摇。

看清单膝跪地起身的金发少女是月,而从崩毁的墙壁走出来的是希雅后,香织一瞬之间松了口气……

然而看到月表情僵硬、流著冷汗的模样,以及希雅发出淡蓝白色光辉,散发出宛如最后大魔王的压力的姿态时,香织顿时傻了眼。

不只如此,希雅还用德卢肯指著月,怒容满面地宣战。

「月小姐!我会让你想起来,什么才叫真正的觉悟!别小看森林的兔子喔!」

香织看见这一幕,目瞪口呆地愣在原地。

她的表情就像在说……我已经搞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了。

这情况就像是直到刚才为止,剧情一直走王道路线,主角成长,终于即将迈入高潮,然而这时候却有别的故事的高潮穿插进来。所以,香织的反应会如此也算正常。

幻影则是知道两人通过试炼之事,所以相反地,她搞不懂为什么过关后两个是同伴的人却自相残杀(在幻影的视角看来是如此)。

香织与幻影仍是维持兵器交击的姿势,互相看著对方。

然后她们似乎达成某种共识,彼此点头示意之后,香织下定决心并开口向『莫名其妙的两人』攀谈。

「那、那个,月?希雅?你们到底在做什──」

「……希雅,听我说,我是因为记忆有误差──」

「少啰嗦!不管有什么理由,我最喜欢的月小姐都不会说那种丧气话!始先生爱上的『特别之人』是不会放弃的!什么叫『预防万一』啊?你这个胆小鬼!」

月的嘴角抽动了一下。平常希雅这个小妹总是全力对月投射无偿且纯粹的善意,现在却毫不留情地痛骂月,这令月难掩心中冲击。

而另一边,完全遭到无视的香织,眼角开始浮现泪光。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幻影竟然解开兵器互击的姿势,拍了拍香织的肩膀。看来尽管身为试炼,她也不禁对香织感到同情吧。

「……我先前被封印是另有隐情的。」

因为那个理由实在太令人感到不安,所以月想要预防万一。正因为希雅是她最信赖的人,所以她才会心怀觉悟说出那一番话。

为什么希雅不能明白我的心情!

但是对于月的这番告白,希雅仍然一口回绝。

「我才不管那么多!」

对月而言是惊愕的事实,但在希雅看来只是些微小事罢了。在月否定自己未来的话语之前,根本不值得考虑!

为什么月小姐不能明白我的心情!

希雅感到既焦急又无助,实在是太悲伤、太气愤了。

「是敌人就杀无赦啊!不断往前进!这不是我们的风格吗!?现在你却提什么预防万一的觉悟,啊啊,真是的,你这个胆小吸血公主!万年小不点!飞机场!」

希雅似乎激动过度了,激烈的言词脱口而出。

「……小、小不点?飞机场?哼、哼哼哼,你说了不该说的话……」

月的额头上青筋浮现,复杂的心思也全都拋到九霄云外。她凶恶的眼神彷佛在说……给你三分颜色,你就开起染坊了啊。

承受著月的目光的希雅则是「哼」的嗤笑一声,堂而皇之地挺起胸膛。她的行为既像是在炫耀,又像是在挑衅,哈密瓜般的雄伟双峰不住晃动。

只听见轰隆隆的雷声开始响起,不知不觉间,月的头上已经开始乌云密布,脸上露出不是女孩子该有的凶恶表情。

空气中开始蔓延无比危险的战场氛围。

香织与幻影手遮著嘴,慌张得不知所措,只能直呼著「哇哇哇──」。

月以落雷为背景,对希雅下达最后通牒。

「……你这只抱歉兔子,想收回刚才的话就趁现在哦。」

对此希雅以宣战作为回答。

「那是我的台词,你这个万年小不点。」

两人彼此的脸颊都在抽动,额头上青筋暴起。

然后……

「你、你们两位?冷静一点好吗?我不知道发生什么事──」

「……我要把你做成烤兔子,让你知道什么叫尊卑!」

「哈,胆小的贫乳小不点,我根本没把你放在眼里!今天就是下克上的日子!!」

两人完全没把和事佬放在眼里。

自从相遇以来,两个外挂第一次大吵架,现在敲响了开打的钟声!

只听见一声雷鸣的咆哮,『雷龙』张开大口逼近希雅,意图将她做成烤兔子。

希雅则是踏出彷佛要炸破地面的步伐,同时展开攻势。

德卢肯的横扫产生冲击波,干涉『雷龙』的重力场,卷起局部性的暴风。

头发被暴风吹得飞散,香织呈现死鱼眼状态,望著两人喃喃说道:

「……看嘛,她们两人感情就是那么好,根本没把我放在眼里……呜呜,我果然是没用的孩子……」

『奇、奇怪!?我的力量增强了!?不、不行呀,你要振作一点!』

「……我果然不行啊……」

『啊,不、不是那样的!不是你的错啦!那两人只是气过头,看不见周围的情况,不代表,你就是空气……』

「……空气,我是……空气……」

『啊,我的力量又提升了!?』

或许是因为太可怜了,应该是试炼的幻影却在安慰香织,这实在是前所未有的事。会被试炼真心安慰的挑战者,不管是过去还是未来,大概只有香织了吧。

月和希雅则丝毫不理会一旁的两人,第一次的大吵架愈演愈烈。

「你给我好好反省!你这个万年发情吸血鬼!!」

「……你有资格说我吗?你这只淫荡兔子!」

「你说谁淫荡了!明明你才是不看地方就推倒始先生!你这个变态!」

「……你说谁是缇奥了!这只尿裤子的兔子!我要再让你失禁!」

「什么!?你到底在说什么时候的事啊!不愧是超过三百岁的老太婆!人老了就变阴险了呢!」

「唔!!宰了你!我要宰了你!!希雅,你惹我生气了!我要让你知道重力魔法的可怕!你就等著捧著一对下垂的赘肉乳房哭泣吧!」

「你、你竟然要做那么可怕的事!我绝对要死守始先生的最爱!」

更正,与其说是愈演愈烈,倒不如说是愈来愈幼稚了。

然而她们手上也没闲著,一方射出成千上百的魔弹,另一方就将那些魔弹击破或打回,两人上演著神乎其技的攻防。

不知为何,打得愈是激烈,紧张感变得愈加薄弱。

「……很遗憾!始对赘肉没有兴趣,因为他喜欢的是屁股!没错,就是我•的•屁股!」

「那是你可悲的自以为是!始先生最喜欢我的胸部!我之前还让他非•常•满•意呢!夜晚的战斗我也快下克上了!哈哈!」

两人就这样一来一往地随口暴露始的性癖。如果始现在也在场,最受到打击的人可能是他吧。另外,希雅似乎有点密雷迪化,她高明的挑衅,让月更加火大了。

「……始的夜战能力是我训练的,希雅的战斗能力也是我训练的,所以我全都瞭若指掌!我要让你知道,弟子是无法赢过师父的!」

「谁怕谁!弟子就是会超越师父的存在!此时此地!不管是夜战还是战斗,我都要超越你!」

德卢肯发出淡蓝白色的光,超音速的挥击正面击中『雷龙』,『雷龙』被打得云消雾散,不过……

侧面又有第二头『雷龙』袭击希雅,那大口即将吞噬希雅。

这一记攻击抓准希雅挥动超重武器后的空隙,时机可说是完美无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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