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病院坂黑猫是天才儿童。虽然一样是十八岁,却拥有我这种人完全比不上的智商,直觉也很敏锐,而且行动力极强,只令人觉得她简直是为了解谜而生的女高中生。
不过依照我的解释,她始终是天才儿童,不是天才。从她独具特征的名字,或者是从她独具特征的身材,我忍不住联想到那位朋友,但是病院坂黑猫和羽川翼截然不同。现在的我毫不犹豫就能将羽川翼称为天才,对于病院坂黑猫却实在不这么认为。她始终是天才儿童。
是孩子。
说穿了就是幼小。
装作自己是大人,却不够成熟。
因为拥有无与伦比的机智,所以她没必要成为大人。以这种方式理解应该是最适当的。
天才过了二十岁也只是普通人 ——世间存在着这种像是不服输的陈腔滥调,但在病院坂黑猫身上可说是完全相反。十八岁的现在当然不在话下,即使到了二十岁,到了二十六岁,她的内在肯定也一直是个幼童。
永远都是天才儿童。
换句话说,她是天才儿童的同时也是异端儿童,而且是时代的叛逆儿童。直江津高中没有这种类型的人。
这么想就觉得聪明也未必是好事,思考过度也会令人深思吧。当然,我这种做事不经思考的笨蛋应该没资格对她说三道四,而且就算说了,她应该也完全不以为意。
「我才要说历兄,你为什么这么不执着于解谜?居然能够不以大脑思考,真是难以想像。如果是我,与其有我不知道的事情,我宁愿死一死。」
毫不自夸如此断言的她,只令我觉得她果然脱离常轨,不过,当我遇见即使肉体随着年龄成长依然永远是纯真天才儿童的她,如果说我在这时候只联想到羽川翼,那就是爽快的谎言了。
肉体与年龄的不一致。
如果说我没联想到不死之身的吸血鬼 ——铁血、热血、冷血之吸血鬼姬丝秀忒・雅赛萝拉莉昂・刃下心,那就是不快的谎言了。
不过,肉体变成幼儿的吸血鬼,以及精神一直是幼儿的女高中生,我只能说两者出问题的部分截然不同。
002
我在上体育课的时候摔倒,所以前往保健室。话是这么说,但我没有受伤。反倒是为了隐瞒我摔得那么惨却没受伤的事实,所以独自前往保健室。
更严谨来说,我有受伤。
不过,我的伤在受伤的瞬间痊愈了。
虽然不是事到如今才要公开的秘密,但我在班上格格不入。这样的我,要是被人目击本应皮开肉绽的膝盖瞬间迅速修复的样子,将会对今后的学生生活造成更严重的影响,所以我非得前往保健室避难才行。
不对……在春假和德拉曼兹路基、艾比所特或是奇洛金卡达这些独树一帜的敌人上演那种惨烈战斗的我,居然在体育课的时候摔倒,总觉得挺奇怪的。不过当时受到的伤害,可不只是膝盖擦伤的这种程度。
总之,我必须借用绷带与纱布,假装自己真的受伤……幸好保健室的门挂着「外出中」的牌子。
牌子上注明前往的地方是「体育馆」,看来保健老师大概是陪同女生一起上体育课吧。
所以我完全掉以轻心,进入保健室。然后……
然后,我和理所当然般躺在病床,身穿体育服的陌生女生四目相对。
这个陌生的女生,光是看就觉得奇怪。艳丽的黑色直发,乌溜溜的大眼睛,或是丰盈到和娇小身躯不搭,将胸前号码布撑到鼓起的乳房当然不用说,她身穿的体育服也奇怪至极。
是灯笼裤。
这是据说已经在远古时代绝灭的运动用服装。我凑巧听过文明人神原骏河的说明所以知道这种服装,但是不把这种服装当成运动服装,而是当成日常服装穿搭得宜的这个女生,无疑不是简单人物。
肯定没错,不是直江津高中的学生。
动不动就经常跷课的我,不可能熟知包括一年级在内的全校学生,但是即使不提她身上的体育服并非校方指定服装,这么显眼的女生不可能没成为传闻。
真要说的话,我甚至现在就想摸个痛快 ——摸清她之后公诸于世。
都市传说。道听途说。街谈巷说。
不对,将灯笼裤世代传承下去也不能怎么样……我看看,号码布写着她的名字吧?
「病院坂」……?
我试着定睛注视时,灯笼裤女孩像是先发制人般,在病床上如同猫咪轻盈翻身,像是伸展背部般摆出四肢着地的姿势,开朗喊出「嗨嗨!」的声音,朝我露出满面喜色的笑容。
「你就是阿良良木历兄吧!你肯定就是阿良良木历兄,我看一眼就知道了!问我为什么?呵呵,那还用说,当然是因为体育服写着姓名吧?你现在也正在看我缝在体育服的号码布吧?没错,我是病院坂黑猫。啊,我忘记号码布上只写着姓氏了。就算你像这样凝视,上面也没写『黑猫』这个名字喔。不过如果历兄希望的话,我不介意你叫我『黑猫子』喔。我的好朋友都是这么叫的。所以不要一直目不转睛看着我的号码布喔。虽然我很清楚你没有那个意思,不过你这样像是在凝视胸部,我会觉得怪怪的。说到这里,历兄,你接下来抱持的疑问是『明明我的体育服也一样只写姓氏,为什么这个大奶妹会知道我的名字?』对吧?这是理所当然的疑问。想到很多人不会抱持这个理所当然的疑问,你可以说是符合我期待的男生。啊啊,擅自称呼你『历兄』请见谅哦?我实在不擅长拿捏和别人的距离感,所以容易被误会成和猫一样黏人的家伙,但我的本质和猫一样怕生。单纯只是『阿良良木兄』这个姓氏不好念,我才会像是装熟般叫你『历兄』。你想想,『阿良良木兄』感觉是很容易口误的称呼吧?你没听朋友这么说过吗?我是不擅长说话的女生,所以为了尽量说得流利,只要你许可,我希望在这里采用『历兄』这个称呼。对了对了,刚才说到我为什么知道你的名字对吧?不过聪明的历兄应该已经想像得到吧?一点都没错,我来到这所直江津高中,是为了见你一面。顺带一提,我是私立樱桃院学园的学生。虽然你看我这么矮可能不会相信,但我和你同年,是三年级。希望你可以把这硕大的双峰当成证据收下。哈哈哈,还是说给你看学生手册比较快?是的,我不是转学生,现在学籍依然设在樱桃院学园无误。单纯只是因为这个世界保健室的每张床都是我的栖身之所。应该不是栖身之所,是就寝之所?我当然是开玩笑的,别当真。真相是我潜入陌生高中,但是人太多害得我头昏眼花,结果就脱力躺平了。真是的,在你面前没办法说谎耶。没有啦,说穿了是这样,我不只怕生,还有像是对人类过敏的毛病,所以就读樱桃院学园的方式,实际上也是到保健室上学。和三,四十人一起关在狭小的教室,我光是想像就会起鸡皮疙瘩。以『黑猫子』的形象来说,应该是全身的毛都倒竖的感觉?不不不,但是有件事请别误会,我未必讨厌人类哦?例如历兄,我就很爱你。像是这样。开玩笑的开玩笑的!我是会开这种玩笑的家伙。这算是我不太好的一面,但同时也是可爱的一面对吧?来到保健室想接触我这可爱一面的朋友也绝对不算少喔。只不过,这始终是在樱桃院学园保健室的状况,在直江津高中保健室就不一定了。所以历兄像这样来到这里,我开心得不得了。我知道你当然不是为了见我而过来,不过为了让这次的相遇成为好机会,在保健老师回来之前,我个人想和历兄讨论事情。虽然毫无征兆就这么说,但是没错,我这次前来是要找历兄讨论事情。正常来说我在这个场面应该跪地磕头,求你陪我这个可怜人讨论事情,不过你是拥有男子气概的人,我知道像这样恳求你才是极度违反礼节的行为。我早有耳闻哦?知道你至今做过多少助人的行径。从国中时代计算的话,被你帮助过的人数随便就超过一万人吧。我说的并不夸张,因为只要帮助任何一个人,就等于同时拯救了这个人的亲朋好友。只不过我是从历兄的妹妹『火炎姊妹』这个搭档的活动得知历兄的事。别看我这样,我对自己的情报网有自信。也有朋友把我当成名侦探看待,但我的本质是情报通。收集并分析情报是我的本分。所以历兄,我当然不可能没听过你的英勇事迹吧?你鼓舞人心的英勇事迹,让我两边的胸部都跳起舞了。所以关于我这次情非得已遭遇难题之后来找你讨论,算是极为自然的进展喔。能够像这样在保健室见到你,对我而言只能说是开心的巧合,但如果见不到你,我原本打算闯进教室找你。你可能会心想『需要做到这种程度吗?』,但我就是会做到这种程度,请你理解。我会做任何一件事,会出现在任何一张床。历兄,光是没出现在你家床上,你就应该称赞我表现得很谦虚,你愿意这么说的话,我会很高兴。还是说,我真的这么做会比较好?老实说,我个人并不是不乐意这么做,不过这么一来就必须等到放学后,我忍不了这么久。如同你是想助人想得不得了的高中生,我是想解谜想得不得了的高中生。不过以情报通的身分来说稍微脱离范畴了。所以事不宜迟进入正题吧
。很久很久以前……不对,这是现在发生的事,我有一个亲爱的朋友叫做样刻。无须隐瞒,刚才提到把我当成名侦探的朋友就是他。很欢乐吧?哎呀呀,包括被他这么高估的谢意在内,光是形容我对他非比寻常的爱情就足以写成一本诗集,不过即使是这样的他,也有唯一一个令人困扰的缺点。其实他有更多缺点,不过今天只锁定一个吧。样刻有一个可爱的妹妹,对妹妹的过度溺爱就是他唯一的问题点。就说其实不是唯一了,但这确实是他最大的缺点,我甚至可以赌上我的嘴唇。这次也一样,这份溺爱成为麻烦事的种子。啊,我知道阿良良木历这个人听到『麻烦事的种子』就不会闷不吭声,但是请冷静下来听我说。我也不是只会求助的无能家伙。虽然不是助人的料,但我自认拥有想要帮助朋友的出色个性。在历兄面前说这种事算不了什么炫耀,我对此乐不可支,不过我曾经采取行动想让这颗麻烦事的种子没发芽就消失。现在没有闲工夫说太久,所以我简单扼要说明吧,有一个男学生暗恋样刻的妹妹。实际上这件事有着各种错综复杂的背景,不过这方面就一刀省略吧。单纯解释成这个可爱妹妹是万人迷就好。妹妹收到了热烈示爱的情书。这件事本身其实经常发生,但我每次都仔细处理掉了,所以关于这个妹妹,如果以历兄身边的人来举例,想像成千石抚子那样的女生应该很好懂吧?历兄已经承认我是情报通,所以不必进行『为什么你知道千石的事』这种问答,可以省略这段过程真是帮了我大忙。不过啊,溺爱妹妹的哥哥真的很溺爱。虽然我来不及调查历兄的两个妹妹『火炎姊妹』多么可爱,不过样刻的溺爱是以『追求我妹的家伙将会吃不完兜着走』的形式显现。虽然不该称赞,但是对他来说,他自以为这是爱情的表现。我也有规劝他,但是迟迟没什么效果。所以除了不得不拉长时间慢慢开导样刻的战略,还必须拟定短期的战略 ——俗称的舒缓疗法。换句话说,不只是提醒样刻避免轻举妄动,另一方面也忠告心仪样刻妹妹的男学生『想保命的话最好收手』。说起来好像很简单,但这也是相当大的难题。因为暗恋妹妹的男学生寄的是匿名情书。即使想提供建议也不知道寄件人是谁。所以我这次肩负的任务,是比样刻先查出情书的寄件人,让对方收手不再追求妹妹。我没要说任何伪善的话语,我不是为了寄件人,而是为了样刻进行这项任务。大概是这份强大的动力反映在成果上,我很快就锁定嫌犯。嗯,所以我并不是在这方面寻求历兄的协助,是接下来的进展需要劳烦你出手。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锁定嫌犯之后的部分对我来说是难题。光是寄情书就被称为嫌犯,我自己也觉得怪怪的,不过匿名情书几乎和非法匿名信没有两样,所以要说是嫌犯也大致没错。当时妹妹实在是吓坏了……所以样刻的应对方式也达到不容坐视的程度。我遇到的难题是这样的,为了从这样的样刻手中保护嫌犯,我原本试着保护想要努力保护妹妹的样刻,但是我的尝试完全被样刻看透。毕竟我和样刻内心是相通的。因此样刻好像在等我查出嫌犯。他打算让我查出匿名嫌犯,再基于这份情报行动。居然像这样想利用我的善意,我这个朋友真是恶劣。我就是喜欢他这一点,但我不会因为这份情感被当成把柄而照着他的意思去做。毕竟我成功瞒着样刻进行调查,今后也不会把查出来的嫌犯姓名告诉他。所以我必须在样刻没察觉的状况下和嫌犯接触。与其说不被样刻发现,应该说不被任何人发现,私底下悄悄和嫌犯沟通,借以在私底下让这件事和平收场。因此,首先我必须以只有嫌犯知道的方式询问『你就是犯人对吧?』,要在告知『你的心上人有一个疯狂的哥哥喔』之前问清楚。我对自己的情报网抱持绝对的自信,但是任何人都可能犯错,要是被对方认为我毫无根据就追查下去,可能会产生无谓的对立。我可是最热爱和平与和谐的女高中生。我当然多少掌握了一些证据,但是拿这些证据将对方逼入绝境不太厚道,我想避免这么做,所以必须促使嫌犯本人招供。我在这时候使用的手段是编码通讯。向不特定多数的对象发送复数密码,在其中混入我真正要问的对象。以样刻的角度来看,他无法从我大量发送的密码之中,轻易厘清哪几句是在向嫌犯发问。毕竟他总不可能把我以各种方式发送讯息的对象全部修理一顿吧。不过这个溺爱妹妹的哥哥到了紧要关头可能会这么做,所以我果然不能慢慢来就是了。无论如何,我的作战行动到这里都顺利结束。发送的密码之中,有好几句被准备周到的样刻捕捉,但他不擅长解读密码所以没问题。他在好坏两方面都是耿直的男人。耿直是他的优点,也是弱点。不过在我心目中当然列为优点。何况他捕捉到的密码都是幌子。我的计画是从这里开始变调。既然我已经发送『你就是犯人对吧?』这个问题,我就只能等待嫌犯诚心诚意地回覆。不,并不是没收到回覆。并不是我以密码询问是否认罪之后,嫌犯听不懂我问的意思。我确实收到回应了,但我收到的回应也是密码!仔细想就觉得是理所当然吧,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以密码回覆密码。既然这边传送的讯息是密码,就不能因为对方以密码回覆而生气。我反倒当成是嫌犯对我的挑战。或者说是挑衅?『如果解开这段密码,我就承认情书是我寄的』。对方就像是在这么暗示,真的如同以密码来暗示。真是的,我确实是为了样刻的将来而行动,却也不是完全不担心情书寄件人的安危。不过呢,我是要找碴随时奉陪的那种人。我反倒是欣赏这份志气,欣赏这份傲气。无论是不服输还是逞强斗狠都尽管来吧。这么轻易就应付我的密码也挺帅气的。如果不必顾虑到样刻,我或许会想为嫌犯加油打气,我收到的回应就是这么令我心动。好啦历兄,阿良良木历兄,这正是我对你的请求。可以和我一起心动吗?容我冒昧从结论说起吧,希望你和我团结一致,努力解读嫌犯回覆给我的那篇密码!」
她这么说。
「……那个,差不多可以换我说话了吗?」
通称「黑猫子」的病院坂黑猫口若悬河流畅进行将近四千字的演说,我听完之后像是不服输般以超长的台词回应。
「啥?」
0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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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4
黑猫子简短说明的原委,我丝毫无法理解吸收,原因应该不只是我忘神欣赏她美妙的灯笼裤。我自认在直江津高中也和许多奇人怪人交流过,不过世间果然辽阔。这个世界存在着我想像不到的人。
我偶尔也会说超长的台词,不过在这种时候会顾虑阅读的方便性乖乖换行。搞不懂这个横行霸道的女生到底是来自多么崩坏的世界。
混物语的传奇人物篇,怎么是以这种形式开场……接下来登场的三人,到底会是什么狠角色?(注3)
总之,我完全不晓得黑猫子在本校保健室休息的理由,她就读的樱桃院学园究竟发生什么事,又是为了打破什么僵局而来到直江津高中寻求什么东西,我也听得满头雾水,总之我只知道一件事,她解开某个密码之后就会回到自己的文化圈。
那我就排除万难协助吧。
如果能让这个人回去,我愿意做任何事。
「这样啊,太感谢了!感谢感激暴风雨!我相信你肯定会这么说喔,历兄!依照我听到的舆论,大名鼎鼎的阿良良木历不可能对遇到困难的我见死不救。不过正确来说,应该是不可能对遇到困难的大奶见死不救……」
「那就来考察你说的密码吧,黑猫子小姐。」
我们这边的世界观重视对话,这种行为原本是不被允许的,但是为了迅速进行剧情,我决定像是抢话般这么说。
不只抢话,我也后悔自己来到保健室了。
「这段数列就是密码?唔~~与其说是数列,感觉只是罗列,乍看不像是隐含什么意思……」
黑猫子从怀里取出的活页纸,我仔细端详写在纸上的随机数字(我只觉得是随机)确认。
「活页纸本身没有机关,因为是我从自己的笔记本抄下来的。应该说,这些数字是我按部就班解读收到的讯息,好不容易得到的成果。」
「这样啊。也就是现在解读到一半……」
即使如此,我还是看不懂。
不,试着冷静思考吧。
我好歹也是高中三年级,而且虽然在春假时没想过,但我现在是立志挤进大学窄门的考生。
我唯一擅长的科目「数学」要是不活用在这里,还能活用在哪里……哎,应该活用在大
学考试就是了。
总之,只要解开这段密码,黑猫子就会回去,那我就非得全力以赴了。
奇数与偶数……公约数……公倍数……质数……四则混合……分数……倒数……当成角度……复数……十位数与个位数相加……
「喔,看来一下子就有构想了耶,历兄!好可靠,我好崇拜!也不枉费我千里迢迢来到这座城镇!像这样思索的侧脸,散发出知名哲学家的气息耶!历兄想必很受女生欢迎吧,想必是花名在外吧!这么说来不是有一个叫做『阿良良木后宫』的神秘组织吗?如果那里有类似挂名体验的制度,我也想参加一天喔!对了对了,说到后宫……」
「……那个,黑猫子小姐,可以暂时别说话吗?」
难道是闭嘴就会死掉的生物吗?她完全不让我专心解谜。而且阿良良木后宫已经传到别校了?
「啊,失礼,我没有干扰的意思。好了好了,你冷静,要不要先坐下来?」
黑猫子说完轻拍病床一角。确实,老是站着一筹莫展也无济于事。
我坐在她示意的位置。
黑猫子装模作样接近到我的身边。
距离好近!
「喂喂喂,历兄,我很高兴你愿意认真解谜,但你专心到脸颊红成这样,反而想不出好点子吧?」
「…………」
原来这家伙不是故意的吗?
明明毫无防备却积极进攻的这种感觉,对我来说很新奇(「明明同年却像是大姊姊的感觉」很新奇),只不过,她这么做不会协助我提升思考能力。
话是这么说,即使黑猫子没在一旁以各种方式干扰,我也不认为自己会灵光乍现。
就算脸红是基于别的隐情,我也自认还算是专心思考,却得不到任何线索。
我的各种假设,依照我想到时的顺序逐一瓦解。
坦白说,完全掌握不到要领。
这种东西,连老仓也会举白旗投降喔。不对,毫无提示的这种谜题会让那个家伙歇斯底里。
「真要说的话,就是『16』出现的频率很高……吗?啊啊,还是说,这该不会是班级座号之类的?」
「樱桃院学园的班级座号,没有到五十几号或是九十几号喔。直江津高中应该也一样吧。」
我想也是。
我只是不抱期待问问看。
那么,是考试的成绩或名次吗?
感觉比座号的可能性来得高,不过即使真的是这样,我也说不出接下来该怎么做。
轻易就陷入死胡同。
唔~~明明没有头绪,却因为资讯量太多,我愈来愈不想进行建设性的思考……解读密码的动力,无法只靠着「想让黑猫子回去」的想法来维持。
我不禁感到厌烦。
明明只是来到保健室,为什么必须思考这种事?
「又来了,历兄真是的,该不会在遮羞吧,居然说出这种话!你的动力来自于助人吧?只要想到必须帮助我、我的朋友、我朋友的妹妹,还有心仪我朋友妹妹,发明这段密码的那个嫌犯,你的内心就会涌出无穷无尽的动力吧?」
「…………」
这个孩子是听到我的什么传闻才决定来到直江津高中?
就说了,你刚才在一口气说完的超常台词里提到自己高中内部发生的事件,但是我没有听进去。
先不提现在位于面前的黑猫子,包括她说的朋友或是妹妹,我完全不认识这种家伙,真要说的话,对于想出这种密码的匿名情书寄件人,我的内心只涌出无穷无尽的愤怒。
「哟!助人之鬼,阿良良木历!」
不知道是否知道我现在的想法,黑猫子像是神经大条般近距离拍我马屁。拍马屁是神经大条的行为,靠这么近也是神经大条的行为。
她自己好像也在那段超长台词说过,身体几乎快要密合的这种距离感,看起来像是黏人,也像是完全相反的举动。
反而像是不擅长和他人相处。
或许正因如此才会重视朋友吧。
……哎,我的朋友也不算多,所以想要尽量理解她的这种心态。
嗯,只能从这方面找到解谜的动力吗……
此外不能忘记一件事,这里是我就读的高中,是无人的保健室,而且现在是上课时间,换句话说,这个场面从客观角度来看,可能成为「在班上格格不入的学生阿良良木将别校女高中生带到校内,并且在保健室床上卿卿我我」的光景。既然她是黑猫子,或许应该说是「咪咪喵喵」的光景。
而且这孩子穿着灯笼裤。重新审视就觉得有够吓人。
要是我仅有的少数朋友目击这一幕,我真的就完蛋了。黑猫子和BLACK羽川见面会发生什么事,我个人并不是没有兴趣,但我并非不惜终结自己的人生也想实现这场邂逅。
为此,我必须在放学前,或者是在保健老师回来之前解开这段密码。这样好了,我换一个方式吧。
虽然有点像是旁门左道,不过试着从答案反向推理吧。
「你最先寄出的『你是犯人吧?』这段讯息也有经过编码吧?换句话说,可以预期你收到的是承认或否认罪状的回应……所以应该可以假设这些数字是在暗示『YES』或『NO』吧?」
我个人觉得也可能是「啥?」这种回应,不过密码里排列这么多的数字,应该不会是这么回事。
哎,即使是刚才说的「YES」或「NO」,要当成解读密码得到的答案也太短了……不过这段密码是在回答黑猫子的问题,这个前提应该可以确定。
「我觉得应该预设有『1』是『あ』、『2』是『い』、『3』是『う』这样的对照表比较妥当……可是密码里有『92』之类的数字……」
这样会产生和「座号假说」一样的问题。
如果数字只到『50』该有多好……
「顺便问一下,想出密码的嫌犯是怎样的家伙?」
「是将来备受瞩望,走理组路线的一年级学生。好像和妹妹同班。应该说他的天分要是被恋爱相关的不讲理意外毁掉就太可惜了。」
「这样啊……理组路线是吧。那么果然不应该从文字游戏解释,而是以数学来解读吗……」
不过,如果是使用到高等数学的艰深密码,与其由我在保健室不使用任何文具挑战,我觉得交给解读软体比较好。这么做更加……嗯?
咦?
「我说啊,黑猫子小姐……」
「怎么啦,历兄,表情突然变得正经。该不会想对我进行爱的表白吧?那你就省省力气吧,我是麻烦的女人喔。」
这我知道。
虽然初遇至今不到半小时,我却有深切的体会。
「说起来,在解开这段密码的过程中,你为什么会想找我帮忙?」
素昧平生的女高中生突然以灯笼裤这种服装登场,使得我也心慌意乱,不过从她的角度来看,我也是素昧平生的男高中生。无论听到何种传闻,总不可能认为我是解读密码的行家吧。
她以不速之客的形式出现,挟着惊涛骇浪的气势滔滔不绝说得连气都不喘一下,所以这边在某方面来说招架不住,不过仔细想想就发现这个状况很奇怪。
甚至不用仔细想就很奇怪。
黑猫子为什么会来拜托我这种人……换言之,黑猫子为什么认为我这种人解得开这段密码?
这该不会是关键吧?
如果黑猫子是以某种形式接收到这个推论,那她果然是嗅到我的数学素养才找上门吗?老仓得知的话真的可能会歇斯底里就是了……就算这样,我始终只是比较擅长数学这门科目,完全不是能在数学奥林匹亚竞赛赢得奖牌的水准……
如果只是因为擅长数学,即使只限于直江津高中,也有学生比我优秀。说真的,她拜访羽川才合理得多。
还是说,她有某些我完全没掌握的特殊隐情?比方说那个理组路线的嫌犯是我以前认识的人……
「哈哈哈!历兄真是的,用不着在这部分胡乱猜测啦!关于这一点,我自认已经说明过了吧?我觉得这个问题只能靠你来解决,才会过来努力拜托。我说过吧?我是听闻你助人的英勇事迹而来!」
「啊啊……你确实这么说过,可是就算这样,比我更亲切又积极助人的家伙比比皆是吧?」
羽川也正是这种人。
如果春假那时候没有她的协助,我现在不会像这样在保健室病床上,和穿着灯笼裤的女高中生相谈甚欢。
不过,要是黑猫子真的见到羽川(即使不是BLACK,而是普通模式的羽川),我觉得事情也不会顺利到哪里去……我隐约觉得她们两人不是很合。
总之,我的态度变得有点畏缩。
「不不不,你是唯一的人选。用不着谦虚,你无疑是独一无二,空前绝后的存在。」
黑猫子像是要继续把我捧上天般这么说。
「因为啊,你是助人之鬼。」
记得她刚才也这么说过。
只不过,虽然她应该没有恶意,但是听她夸大其词称赞成这样,我开始有种被消
遣的感觉。居然说我是助人之鬼,还真是称赞到要了我的命。
……咦?
助人之……「鬼」?
「你这样的豪杰没有第二人喔,历兄。不愧是姬丝秀忒・雅赛萝拉莉昂・刃下心选为眷属的人。乐于助人的『吸血鬼』,至少就我所知只有你吧?千万别说我称赞到要了你的命。不死之身的怪异,不可能只因为被称赞就死掉吧?」
黑猫子咧嘴露出妖艳的笑容这么说。
注3:本话与后续三话是剧场版动画《伤物语Ⅱ 热血篇》的来场者特典。
005
说到我为什么迟迟提不起劲解读密码,肯定有一个借口在于我这次是中途参加。「从现在开始就好,请帮我这个忙」的这个要求难免有种不上不下的感觉,既然要解读就想从头开始解读,这是人之常情。
我当然不是基于玩乐心态要这么做,以黑猫子的立场,在找我协助的时候也可以省下一些工夫吧。明明滔滔不绝说了那么长的篇幅,对她来说却还算是有所节制,我想到这里就觉得毛骨悚然,不过省略掉的部分正是黑猫子来到直江津高中保健室的理由。
说起来,黑猫子从她怀疑是嫌犯的男学生那里收到的回信,是以绘画的形式编码。
「不,说成绘画有点夸张。是随手画在草纸,像是涂鸦的东西。这正是嫌犯给的密码,我从这个密码导出刚才的数列。」
无论如何,从一张图解读到那些数列的步骤也令我好奇,不过对我来说,重要的是嫌犯画的那张图本身。
画在草纸上的是「鬼」的图。
有尖角,有利牙,肌肉发达的异形样貌。
「有嫌疑的男学生是头脑很好的一年级学生,却好像没有绘画天分。可惜他画得真的不算好,不过画得好不好和解读密码无关,甚至和他画的东西无关。」
所以黑猫子毫无问题一步步解谜,顺利解读到一半。
直到导出数列为止。
但是她在这里遇到瓶颈了。从这段只像是随机排列,莫名其妙的数字罗列,无法得到嫌犯是否承认罪状的答覆。
「不过,密码是为了被解开而设计的。既然遇到瓶颈,无疑代表我看漏了某些东西。我决定在这时候暂时回到原点。我收到的草纸画着鬼,求快不求好的我在一开始断定纸上的鬼没什么意义,不过其实这该不会正是最后的提示吧?我是这么推测的。所以我才会像这样不惜溜出保健室也要溜进保健室,只为了见你一面喔,历兄。」
「………………」
就某方面的意义而言,我接受了她的说法。
因为判断「鬼」是关键,所以去见「鬼」一面。这种做法极为不经思考,却在不经思考的同时相当直截了当,毫不犹豫采取这种最直接的手段,甚至不惜出一趟远门,若说很像是黑猫子的作风也确实如此。
只不过,无法理解的程度增加了。
而且增加到极限,比密码还要难解。
「……为什么?」
为什么黑猫子知道我在那个春假被吸血鬼姬丝秀忒・雅赛萝拉莉昂・刃下心吸血,成为了吸血鬼?
「我反而想问,为什么能够一直不知道?你们为什么能忍受自己有不知道的事情?为什么能维持这么无知的状态活下去?一无所知活在世间,不是和死掉没两样吗?」
黑猫子挂着笑容如此断言。
……我误会了。
我自认没有小看自称情报通的她,却想要勉强将她收入自己常识范围的框架内。我试着将她的情报网理解为等同于崇拜我的学妹 ——神原底下的同好会,或是在周边国中有头有脸的「火炎姊妹」拥有的人际网路。
然而……完全不一样。
我难免觉得为时已晚。从她穿着在这个时代格格不入的灯笼裤、那段奇妙的超长台词,或是面不改色潜入陌生学校的无比行动力,我明明早该察觉才对。
这家伙……不择手段。
即使是我所经历,死与血、鬼与鬼战得天昏地暗,地狱般的那个春假,她也只视为片段的情报采用。
我至今过着不是生就是死的人生。
却完全没想到有人过着不是生就是知的人生。
「…………」
哎……
不过严格来说,黑猫子口中的「鬼」,和吸血鬼有着明显的差异……
只是说来意外,记得我在某处听过,愈是聪明的人愈倾向于承认超自然现象或是幽灵的存在。与其说是反映信仰的坚定程度,应该说这种人知道重点在于凡事都不能全盘否定,这样才能留下可能性。
不过,我可不能承认。
本身就是超自然存在的我,只能否定她说我是吸血鬼的这个「借口」。在表明是否认罪的法庭上,我只能完全否认。
「哈……哈哈。黑猫子小姐,你在说什么啊?吸血鬼?这种东西不可能存在吧?我看起来像是有穿披风吗?啊啊,对了,这么说来,记得我曾经被取过这种绰号,所以你才会误会吧?那是我拿番茄酱当成主食的那时候……」
「不,事情的真假一点都不重要。无论你肯定或否定自己是吸血鬼,无论是以番茄酱或鲜血为主食,这都不重要。这方面的虚实我已经知道得一清二楚。」
黑猫子听都不听我的解释。
她的双眼散发灿烂的光辉。
「如果专家忍野咩咩还在这座城镇,那我也会去找他。不过目前基本上说到『鬼』就是你。所以我想听听历兄你的见解。助人之鬼会如何解读这段密码?」
「……呃,那个……」
黑猫子像是早就解读我内心的苦衷与难言之隐,而且看起来毫不在意。想要知道一切,并且在得知之后完全不感兴趣,她这种态度果然奇特无比。
假设我对黑猫子说「你真是无所不知呢」,她肯定会这么回答吧。
我不是无所不知,所以我想要知道。
……原来如此,她那个朋友的评价是对的。
病院坂黑猫不是情报通。是名侦探。
而且是在床上理解一切的床上侦探。
「等……等我一下。我现在开始思考。」
我重新面对写在活页纸的数字密码。即使搁置了一段时间,密码的样貌也没有改变,依然是如刚才所见的数字罗列,但是状况变得完全不一样了。
这个危险的女生。知道这座城镇在春假发生的事件。不只知道,还要利用我这个秘密来解谜。
那么,如果这个计画落空,判断我不符合期待,黑猫子就会前往别张床吧。
即使实际上不可能去见忍野,也可能去找这座城镇曾经和怪异有所交集的其他人或是其他「鬼」,钻到他们的床上。
这么一来,我坚持自己不是「鬼」的这个主张造成了反效果。我真的已经完全不知道自己应该为了保护谁而如何行动,不过总之只要我以自己的能力解开这段密码,前方就会有完美无瑕的快乐结局等待着我。
……会有吧?
无论如何,我至今抱持「只要解开密码,黑猫子就会回去」这个想法,不过接下来必须以「如果没解开密码,黑猫子就不会回去」的立场来挑战。解读密码成为我的当务之急。
「历兄,怎么样?差不多该冒出什么灵感了吧?还是说以吸血鬼的立场最好等到晚上?」
「……那个,可以让我看看最初画的那张『鬼』吗?既然你说这是提示,我想拿来和数字比对看看。」
「嗯,说来不巧,那张图在解读的过程基于不得已的原因破损,所以原版不在这里,但我试着按照记忆画出来吧。要画在这张活页纸背面吗?借我文具。」
听到黑猫子这么说,我暂时下床,从保健室桌上的笔筒抽出一支原子笔递给她。
「呼呼~~看我运笔如飞~~好了,请收下。我不会说这是完全复制,不过大致上是这种感觉。」
她把迅速画完的成品递给我,但是说来遗憾,我没能得到任何构想。哎,反正只是死马当活马医,应该说我几乎是为了争取思考的时间才会这么要求。
黑猫子说这是按照记忆画出来的,不过光看这张图无从得知是她没有绘画天分,还是那个嫌犯男学生没有绘画天分。
图上确实画出像是尖角与利牙的部位,不过说起来,这张完成度不高的图,品质差到令我没有自信断言一定是鬼。
因为预先告知是鬼,所以看起来并不是不像鬼,不过如果有人说是北欧神话里的洞穴巨人,我应该会这么认为……但是至少看起来不是吸血鬼。
总之这是一张怪物的图,只有这一点应该没错……不过在活页纸背面重现的这张图,到底要怎么解读才会成为正面的那串数列?不,如今这种事不重要。
「唔~~会不会是谐音双关语或是易位构词……比方说硬是把数字念成日语之类的……」
我试着直接轻声说出想法之后,黑猫子的大眼睛眯成一条线。大概是因为说出过于平凡的猜想所以被她瞪吧。
不妙。她或许觉得所托非人了
。
我顿时感到不安。
「对了,我忘记说一件事。」
不过黑猫子这么说完竖起手指。
原来她还有事情忘记说?
「历兄刚才提到『念成日语』。不过我寄给嫌犯男学生的密码,解读之后会变成英语。我是以英语问他『你是犯人吧?』。所以说不定他的回答也配合我使用英语。」
「这样啊……」
这是比怪物图还要重要的情报,但是听她这么说完,解读的难度可以说变得更高了……居然是英语?
虽说是自己跷课溜出来,但我为什么非得在上体育课的时候,像这样思考国语、数学或是英语的问题?
啊啊,还有美术。
可恶,如果是情书,想寄几封都悉听尊便,但是这家伙回信的时候只画了一张神秘的怪物图,害得毫无关联的我毫无意义被牵连……
「……不过,即使对我来说毫无意义,在设计密码的人眼中,也果然不会毫无意义吧。我不知道这张图能不能协助解开密码,不过这时候就刻意认定嫌犯画这张日式化物的图只是自己的兴趣……」
「『化物』?」
此时,黑猫子从四肢着地的姿势迅速起身。
她在弹簧床上做出这种举动,所以力道收不回来,整个人向后倒。
她丰满的胸部也随着剧烈摇晃,同时体育服顺着向后倒的力道掀起五公分左右,我因而得知黑猫子不只是胸围傲人,还是腰围细到异常的体型。如果只看数字,羽川的胸部应该略胜一筹,但因为加入腰围的极端数字,两者的对比使得黑猫子看起来匹敌羽川。
「你……你没事吗?」
「没事,超级不会痛。」
黑猫子就这么躺成大字形回答。
然后她高声笑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好恐怖!
黑猫子的笑法才真的像是吸血鬼吧?
「我错了!」
她终于察觉了?
但我不知道她在说哪里错了。
虽说如此,不过如果她要道歉,我就大方接受吧。我做好这种心理准备。
「原来我一点都不需要来见历兄!」
黑猫子接着这么说。我也完全这么认为,但我陪她努力这么久,她不应该对我说出这种话。
你绝对不是会受到欢迎的外地人喔。这句话我该怎么说给她听?用英语说就可以吗?
「你……你怎么了,黑猫子小姐?难道你突然想到密码的解答了?」
「千万别说突然,反倒是太晚才想到!甚至应该更早察觉才对!既然这样,我来这一趟果然没错。要不是历兄给我美妙的提示,说不定我一辈子都无法解读这个密码!到时候我只能自我了断!」
只是没解开密码就自我了断,会不会太夸张……其实我不认为夸张。我担心这个女高中生真的可能会这么做。不过她解开密码的时候也会像这样疯狂大笑,感觉她无论能否解开密码都大同小异。
不过……提示?
我给了什么提示吗?
「历兄从头到尾一直很谦虚耶。你不是确实指点了无知蒙昧的我吗?你说画在纸上的图不是『鬼』,是日式的『化物』。」
「…………?」
「哈哈哈哈哈!」
「抱……抱歉,可以不要一找到机会就突然大笑吗?我会吓一跳。就算我是不死之身也可能休克死掉。」
不,我并没有否定画在纸上的图是「鬼」,但是将这张图以广义形式解释为「化物」又能怎样?应该和「怪异」或是「怪物」一样,只是用来称呼不明生物的名词才对……
「国语、数学、英语,还有美术。历兄刚才很有意思地将我带来的这段密码形容成像是学校的科目,不过这张课程表必须再加入另一门学科补课。」
「……另一门学科?你说的另一门学科是……」
「化学。」
黑猫子说。
「为了和科学区别,『化学』的『化』也可以说成『化物』的『化』。」
006
接下来是后续,应该说是结尾。
我一听到「理组路线」立刻联想到数学,这是我太早下定论。理科领域的化学与物理,也是理组路线的主要科目。
化学与物理。
加起来是「化物」吗……
总之和数学不同,这方面绝对称不上是我的拿手科目,不过既然已经想到这一步,密码就等于解开了。
能以国中时代的知识来解读。
「容我以不服输的心态说明一下,历兄提到『谐音双关语』的时候,我就灵光乍现了。每一门科目都有利用谐音设计口诀的背诵方式。而且以化学来说,基本上比较常见的就是那句吧?」
没错。是那句。
侵害鲤皮捧碳,蛋养福奶。
像这样重新看口诀,就不免心想「鲤皮捧碳是什么鬼?」,但我不想说出这个疑问,提供黑猫子新的谜题。
总归来说就是元素周期表。
而且说到元素周期表,就想到原子序数。
不同于班级座号或是日文五十音,原子序数多达一一八,所以将数列替换成元素可说是毫无难度。
「39/99/53/95/16/2/53/
16/15/68/26/6/73/7/
32/3/74/53/16/1/9/8
45/68/19/53/16/16/33
16/8/8/7/33/53/19/10/
74/1/68/85/6/57/16/
16/5/92/90/68/35/8/
90/68/53/16/16/92/15/
68/16/68/53/8/92/16/
16/8/53/31/23/63/15」
↓
「钇/鑀/碘/镅/硫/氦/碘
硫/磷/铒/铁/碳/钽/氮
锗/锂/钨/碘/硫/氢/氟/氧
铑/铒/钾/碘/硫/硫/砷
硫/氧/氧/氮/砷/碘/钾/氖
钨/氢/铒/砈/碳/镧/硫
硫/硼/铀/钍/铒/溴/氧
钍/铒/碘/硫/硫/铀/磷
铒/硫/铒/碘/氧/铀/硫
硫/氧/碘/镓/钒/铕/磷」
可以像这样变换得这么smooth。
……我打肿脸充胖子了。
不只是故意把「平顺」说成英语的「smooth」,元素周期表这种东西,我根本不可能全部背得滚瓜烂熟。顶多只能答出以口诀背诵的前十个元素。
不过,黑猫子在这时候完美背诵出来了。这家伙很聪明嘛。
「哎,就算凭空说得出来也没什么好自豪的。何况我个人所在的派系认为在周期表里,镧系元素与锕系元素的处理有点作弊。把这两个部分独立列出的时间点,我觉得整张表就不成立了。」
原来这种东西有派系?
不过,幸好不必加入任何派系,也不必知道「镧系元素」或「锕系元素」是什么性质的元素,这不会影响到接下来的步骤。
在这里希望各位回想一下,黑猫子寄给嫌犯男学生「你是犯人吧?」,实际上是警告句的这段讯息,原本是解读之后会成为英文的密码。所以我得知对方也可能以英语回信的时候感到绝望……不过说到元素,与其写成汉字或是平假名,写成英文字母比较简洁易懂。
所谓的「元素符号」。
换言之……
「钇/鑀/碘/镅/硫/氦/碘
硫/磷/铒/铁/碳/钽/氮
锗/锂/钨/碘/硫/氢/氟/氧
铑/铒/钾/碘/硫/硫/砷
硫/氧/氧/氮/砷/碘/钾/氖
钨/氢/铒/砈/碳/镧/硫
硫/硼/铀/钍/铒/溴/氧
钍/铒/碘/硫/硫/铀/磷
铒/硫/铒/碘/氧/铀/硫
硫/氧/碘/镓/钒/铕/磷」
↓
「Y/Es/I/Am/S/HE/I/
S/P/Er/Fe/C/Ta/N/
Ge/Li/W/I/S/H/F/O/
Rh/Er/K/I/S/S/As/
S/O/O/N/As/I/K/Ne/
W/H/Er/At/C/La/S/
S/B/U/Th/Er/Br/O/
Th/Er/I/S/S/U/P/
Er/S/Er/I/O/U/S/
S/O/I/Ga/V/Eu/P」
可以这样改写。
到这里相当混乱了,不过再加把劲吧。
为了增加这条数列,应该说这条字串的可读性,加上逗号与句号,调整各字母的大小写之后……
「Yes, I am
. She is Perfect angel.
I wish for her kiss as soon as I knew her at class.
But her brother is super serious.
So, I gave up.」
会变成这样。
做为最后的总结,汲取设计者的意思翻译之后……
「是的,就是我。她是完美的天使。我在班上认识她之后就想要她的吻。可是她的哥哥非常危险。所以我放弃了。」
大概是这个意思吧。
之所以翻得不太顺,我的英语能力应该也是问题,不过请各位当成这是以元素符号组成英文时的必然性。
难怪「16」这么多。以最常出现的英文字母之一「S」标示的元素,也就是「硫」的出现率偏高,在这个规则里是理所当然的。
不过话说回来,对于黑猫子「你是犯人吗?」的这个问题(换句话说,应该是「Are you a suspect?」这样的英文吧),明明只要回以「Yes, I am.」这句自白就够了,嫌犯却回以相当长的句子。
忍耐使用不太顺的文法写出这种回应,或许是因为被局外人看透恋心觉得不好意思而赌气,或者真的是以言外之意主张黑猫子多管闲事。实际上也确实如此吧。
因为无须接到黑猫子的警告,情书的寄件人应该已经发现班上同学「妹妹」有一个危险的「哥哥」,决定收手不再追求。
所以基于这层意义,黑猫子所说「一点都不需要来见历兄」这句过分的话语完全没错。不过她似乎一点都不后悔白跑这一趟。
反倒是充满成就感。
「啊~~好舒坦!活着真好,万万岁!」
她就这么仰躺在床上伸懒腰。
依照我至今听到的情报,黑猫子应该是为了保护朋友而着手解读密码,不过她似乎忘记这份初衷。不,以本质来说,她这个「求知者」的初衷,从一开始就是这样吧。
那么她算是贯彻初衷。
虽然现在整个人向后倒,却没有本末倒置。哎,她是麻烦人物的同时,原则上也完全是一个爱管闲事的女高中生吧。
而且也具备名侦探的资质。
总之,我决定在讨好这个床上侦探的时候下达封口令。关于我的春假经历,我要求她不能将自己知道的部分告诉任何人。
在解读这方面,我很难说自己有所贡献,但是至少我就这么顺她的意提供协助,所以肯定可以要求这种程度的回报。
如果是忍野,他会说这是「代价」。
「哈哈哈,不用担心!因为没有人会笨到相信我说的话!」
「不准说出基于别的意义会令我担心的事。」
以这种意义来说也很适合成为情报通吧?我莫名接受这一点的时候,黑猫子开口了。
「所以我想以别的形式谢谢你。有什么我能做的事吗?」她这么问。「这段密码没有历兄就无法解开,所以让我竭尽所能为你做一件事吧。」
「嗯?唔~~就算你这么说,我也没什么特别想做……啊,对了。可以把那件灯笼裤给我吗?我有一个学妹在收集这种东西。」
「差不多该走了!尽早从这所学校出发吧!樱桃院学园的保健室、下一个知识以及样刻都在等我回去!」
至今坚持不肯回去的黑猫子,在这么说完之后就回到自己的学校,回到自己学校的床了。结果我没有得到代价,不过就算这样,黑猫子所说的「没有历兄就无法解开」这句话,应该不完全是客套话吧。
如前面所说,我不认为自己明显帮到什么忙,不过如果只有黑猫子一个人,肯定无法处理这个事件吧。
这当然不是因为她知识不足,反倒是因为知识过剩。
如果黑猫子不知道春假被吸血鬼吸食鲜血的高中生物语,她在解读的过程肯定不会偏离正道。
假设她没发现「鬼」的图画意味着「化物」(实际上只有设计密码的人知道这是否真的是提示),或许不用太久也能从数字的罗列联想到原子符号。熟记整张元素周期表的她绝对做得到。
不过正因为知道,正因为知道都市传说、道听途说、街谈巷说,所以黑猫子判断失准,看走眼找上我帮忙,犯下智者不该犯的愚蠢错误。
即使如此,她在最后还是确实导出正确答案,这部分只能说声了不起,也是智者之所以是智者的本事。不过,她不惜赌命也要追求的知识却成为她推理时的障碍,关于这一点只能说相当挖苦。
而且,这对我来说也一样。
只不过以我的状况,肯定不该叫做挖苦,而是挖肉吧。那一天,如果我不知道吸血鬼,那一晚,我肯定不会成为吸血鬼。
那时候,我应该知道吗?
还是说,我应该死去吗?
对于这个问题的解谜、解读或是解毒,总是进行得很不顺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