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薄暗的森林中奔驰。
不确定自己究竟跑了多久,感觉时间在焦躁和战栗的加速下,甚至产生已经在林间逃亡了好几个小时的错觉,但实际上大概不过数分钟而已。
时间是深夜,是黑暗格外沉重的时刻。
树木多半落叶凋零,白色月光自树梢间冷冷流泻,因此眼睛一旦习惯幽暗,视野范围倒也相当宽广,被树影扯得七零八落的微光于林间沉淀。
(该死!)
他有一股咬牙切齿的冲动,但此刻没时间做多余的事,真的没有。若不集中全身上下所有神经。他甚至有将瞬间惨遭灭口的预感。
夏侬卡苏鲁疾速奔走。
一边在森林里飞奔。同时搜寻敌人的气息。如果他的感觉正确,敌人只有一个,气息只有一种。敌人并未试图隐藏自身的气息,反而令人傻眼地轻易就能察觉。距离接近时,就连外行人都能察觉的凶猛气息溢满整座森林,却仍意犹未尽地提升浓度。
杀气犹如雾气.缠绕夏侬的身躯。
白布束起的黑长发。看似无精打采的英挺五官,黑色旅行装束包裹的高瘦身材气息在他全身触摸窜流,戏弄般地卷起漩涡。
非比寻常的气息。
过于庞大,过于浓密,就连散发气息的当事人位置都因此模糊难辨就是这种杀气。
这并非常人所能散发的。
(真麻烦)
黑长发和黑衣随风猛烈翻腾,夏侬持续奔驰。
紧握爱用长刀的右手苍白如纸。
他在林间穿梭的身形,若让不知缘由的旁人瞧见,肯定要为那股流畅和优美心荡神驰,但当事人的夏侬根本无暇对此自傲。一旦停下脚步,就会丧生他有这种切实确凿的预感。他到现在仍无法掌握敌人的位置,甚至看不见对方的身影;然而,敌人似乎对他的动作了若指掌,证据就是
飕的异响掠过他身体。
下一瞬间.他身旁的树干骤然爆裂。
()
树木与其说是被某种东西刨开,不如说是其中预埋了炸药,将树皮炸成七零八落的碎片。如果相同的爆炸力在人体炸开恐怕会损失大量鲜血和皮肉。
这是攻击性魔法的攻击。
究竟是第几次的攻击了?时而施放的魔法攻击,以异样的精准度追逐他,敌人显然正确捕捉到夏侬的动作。
非常不利,没有胜算或者该说,这根本不是战斗。
事实上.现在夏侬所能做的,也只有四处逃亡而已。由于对方的袭击太过突然,此刻的他并未建构操控魔法的假想控制意识(Emulator)。而他现在与能替他施法、建构意识的双咆胎姐姐相距甚远,他甚至无法正确掌握自己目前的所在位置。
换言之,他必须在无法使用魔法的情况下,与这名杀手对战。
可是
(?!)
沙堆满枯叶的地面响起蹬地声。
比预料中更近,夏侬立即扭身,朝一旁跃开,而非前方。
白晃晃的钢铁反射月光,破空横劈而来。
枯叶漫天飞舞,夏侬滚倒在地,他的背脊撞上一棵树。接着他继续沿着弧线滚动,藏身于树荫下。
然而
砰咚伴随一声闷响,钢铁横扫过他的头顶不远处。
(什么!?)
树干发出声响弯曲、倒下。
灌注骇人力道的挥击,猛力砍断树干。如果夏侬当时站着.胸口附近恐怕便跟树干一起断成两截。
难以置信的力量,绝非人类所为。
喝夏侬朝前方一跃,翻滚两三圈后回头。
站在那里的是
什什么!?夏侬逸出愕然之声。
傲然矗立在他眼前的那东西是一具盔甲。
形状和材质皆与父亲留给夏侬的遗物零式多功能型硬革铠(Brigadier)不同,金属装甲几乎罩满全身,装甲轮廓本身就已构成完整的人形。
那姿态与其说是盔甲,或许该称为钢铁人形比较正确。那胖嘟嘟的庞大身躯,高度比夏侬还高两个头。仅仅手臂就跟妇孺的腰部一般粗。
而盔甲右手拿的武器,乃是一把巨剑。
夏侬曾经遇过一名少年.佩带着人称长骑剑的大型剑可是相较于那时见识的巨剑,这把剑更加巨大。长度相去不远.但剑身的宽度和厚度截然不同。
这根本就不是剑而是在细长的铁板直接镶上剑刃。像是人们直接将斧头拉长制成巨剑的外形这样形容或许比较贴切。这是借由压倒性的臂力,单方面砍击对方的道具,但就算不磨尖剑刃,单纯挥舞这种钝器都足以歼灭对手。
这家伙!?
这具盔甲里的人类就是敌人吗?
夏侬感到自己握刀的右手正在发抖。
倘若至前一刻为止,他都能掌握敌人的位置,夏侬就有取胜的自信。他原本如此认为那人竟然隐藏自己位置。使用魔法进行远距离攻击一事。反过来看就是对肉搏战没有信心。
然而.这眼前的这家伙
(!!).
身体的反应比意识更快。
巨剑挥下.擦过火速跃开的夏侬。利刃刨开的空气狂嗥,枯叶爆炸似的四下飞散。
(岂有此理!)
夏侬瞠目结舌地后退。
巨剑叩击的地面,掘出一个巨剑形状,力量令人难以置信。万一被它击中,夏侬恐怕将从头到胯下被劈成两半。
而且
(咦!?)
夏侬继续向旁跃开,但在一切景象横向流动的模糊视野里,唯独这具庞大盔甲静止般地一动也不动。
醒悟出这其间的意义后,夏侬浑身战栗。
敌人在移动。以跟夏侬分毫不差的速度,这敌人正在移动。
(岂有此理)
难以置信。
怪物般的行动能力。身穿全套钢铁盔甲,手持巨剑若是普通人,恐怕根本举步维艰;话虽如此,这名盔甲主人却对这身重量毫不在意,亦步亦趋地追随夏侬的动作。
一一嘻嘻,嘻嘻嘻嘻
盔甲内部传来这种声音。
从喉咙深处进出的声音,宛如无法克制逸出的断续声。
这家伙在笑。
夏侬背脊升起一股寒意。
或许这就形成了弱点。盔甲的巨剑弹起,刺向夏侬的右侧腹。夏侬缩身闪避刺击但无法完全避开,对方的步伐比想像中更大、更快。
剑尖挖掘似的砍向夏侬侧腹。
鲜红飞沫随风溅开。
呜喔夏侬脚步踉跄,但事情并未就此结束。
盔甲单手挥舞巨剑接着顺势旋转身躯,击出左拳。
?!
简直是荒谬至极的动作。
拳击有拳击的动作,而斩击也有斩击的动作。若要以拳头殴打对方,就必须有相应的步伐和身体扭转,这与斩击的动作相似却不相同。
可是这具盔甲的动作里完全没有两者的区别。
斩击也好,拳击也罢,全身动作都经由怪物般的迅捷协调融合,跟前面的动作毫无关联性仿佛右手、左手和躯干,完全分属于不同生物似的动作。
因此,夏侬再度错估对手的动作。
拳头击中夏侬的身体。
呜哇!夏侬被轻松击飞。
犹如在水面弹跳的小石子,他跃起两、三下之后,直接滚落地面。
呜呃呜哼夏侬痛苦不堪地扭动身体。
痛楚从身体内侧涌出。他原想利用迅速跃向后方来化解拳击力道但对方的力量大得离谱,他搞不好已经断了一、两根肋骨。不最坏的情形,部分内脏都可能破裂了。
早已不是能跟平时一样移动的状态。
呜呃
沉重的脚步声朝他走来。或许知道夏侬已无逃亡的力量,盔甲以玩弄般的缓慢步伐走近。
哼
必须必须想想办法才行。
夏侬强压下痛苦,睁开因疼痛而模糊的双眼四下环顾。
他滚落的地方,是一处空旷的场所,周围不见一棵树木,只有地面杂草丛生。
这块地皮大概欠缺让树木扎根的深度。
此处是悬崖。
峭壁上缘的一部分犹如屋檐般突出半空,夏侬刚好被追赶至山崖上方。
(糟糕)
他被追至尽头,眼见无处可逃。
尽管遥远而微弱.但脚底确实传来河水声。
下面可能有河流,从声音判断,应该不是急流,但如果从一定高度坠落,水面的硬度也与钢铁无异,将无情摧残坠河者的肉体;纵使不高,若坠落之处刚好有岩石冒出,肯定也将骨折溺毙。
(该怎么办?)
夏侬将长刀当成拐杖竖立在地,勉强维持站姿。
连他都很惊讶被击飞时长刀并未脱手,但也仅止于此,夏依自己最明白,他已无与对手一决胜负的力量。他不但全身疼痛.侧腹也不断出血。
盔甲迈步停下。
真是妖怪气喘吁吁的夏侬瞪着敌人的面具。
他重新握好长刀,向前踏出一步。
就在这一瞬间
盔甲将贴
着躯干的左手微微伸向夏侬。
(!?)
在某种尖锐的进射声之中,夏侬脚下的踏地感猝然消失。
身体和砂土一起浮在半空,悬崖突出的部分崩塌了。
(完了)
强压住瞬间被绝望侵蚀的意识,夏侬伸出右手。全力刺出长刀。一半的刀刃犹如木塞般嵌入峭壁,支撑夏侬的身体。但这面峭壁又继续开始崩塌
呜
夏侬变成勉强靠一把长刀悬挂在崖壁的状态。
敌人并未直接对他施放攻击性魔法,而是袭击他所站立的地面。想来是因为面具的阻隔,他才没听见念诵咒语的声音。
(该死的这样连身体都动不了!)
下一步要不是长刀脱落。就是刀刃嵌入的壁面崩塌,夏侬可能就这么坠入河中。他目前以极其微妙的平衡吊在崖壁,仿佛一个扭身,壁面都将轻易崩塌。
(下面是)
眼角微微一瞥,高度并不高。如果下面只是普通的湖泊或水池而且夏侬本身处于万全状态,他大概会毫不迟疑地一跃而下。
然而,目前不但有多处严重挫伤.而且还出血不止,这种状态一旦掉落河中能否对抗水流。独力从河里爬上岸边呢?
(该死的,这样下去根本就是束手待毙嘛)
穷途末路。
夏侬的右手和最强的武器,都为了支撑他的身体而无法移动。敌人并非单凭一只左手就能应付的对象,况且要是轻举妄动,长刀也可能失衡脱落。
更何况,敌人根本不用接近他,只要再施展一次攻击性魔法,就足以葬送夏侬,对手没理由冒着被他反击的危险走向崖壁。
照理说应该没有。
夏侬一抬头,只见凹凸不平的盔甲影子浮现于崖边渗出的光线中。
嘻嘻,嘻嘻嘻嘻嘻嘻。
那人在笑,装甲缝隙间透出盛满恶意的嘲笑。
你这家伙
感受到那人浸润着喜悦、黏腻纠缠的视线夏侬懂了。
这家伙乐在其中,正享受着杀戮的快感。正等待标的物痛苦绝望。与其说是享受杀害行为本身,不如说是在欣赏标的物肉体上、精神上的痛苦挣扎,尽情享受一切凝结成绝望的过程。
为了这个目的只是为此而进行杀戮。
这名敌人正在等待。
等待夏侬的表情因绝望扭曲,等待在这个毫无胜算的状况下,夏侬这种高手放弃自己所有力量.精神臣服于敌人,承认败北。为了欣赏这幅景象,那人才故意接近夏侬。
(开什么玩笑)
夏侬很少被外在的情况左右行动,可是
哈
夏侬咧嘴朝杀人者还以一笑。
并不是放弃一切的笑容,亦不是讨好的笑容,那反倒是极具挑衅、没有丝毫绝望的狰拧笑容。
我才不要露出让你开心的表情。夏侬如此说完朝崖壁一蹬。
长刀唰一声脱离壁面,夏侬在半空左手一挥。
利用腾空之势掷出暗器投掷用短剑(ThrowingDagger)朝盔甲射去。
接着
只见短剑深深刺入盔甲的颈部缝隙。
盔甲惊慌似的向后踉跄,从夏侬的视野消失。
(完了)
夏侬在内心哼道。他并非能挑三拣四的状态,这点他很明白;正因为明白,他才瞄准敌人的头部,可是
(我杀死他了吗)
他没时间后悔。
坠落水面为止的一瞬间夏侬利用投掷的反作用力调整姿势,意识着节节逼近的冰冷水面,同时蜷起身躯。
()
沉重的撞击包裹全身。
在无数的水泡围绕下,夏侬没入水中。幸好河水有相当深度,水面下亦无危险的岩石,层层水波化解冲击,承接住他的身躯。
然而
(糟糕!)
冰冷的流水夺走血液和体温.他的肉体开始急速衰竭。
就算想要离开河水,但吸饱水分的衣服缠住不停挣扎的四肢,身体失控到令人焦躁的地步。夏侬此刻终于体会,人类这种生物一旦不能脚踏实地,甚至连一半的力量都无法发挥。
(要是这样被水冲走)
夏侬在冷冽的水中拼命挣扎。
可是抵抗终究枉然,他的意识被急遽扩张的黑暗吞噬。
※※※※※
仿佛从内侧滑顺挤出的投掷用短剑掉落地面。
短剑剑刃毫无血污,闪闪发光地滚落在地。
从剑刃长度以及刺穿位置来看,投掷用短剑确实刺中装甲内侧着装者的咽喉,那人当场死亡都不稀奇。
然而
别说是当场死亡,剑刃,甚至看不见一滴鲜血、一点脏污。
盔甲拾起那把投掷用短剑,再度走近崖边,步伐毫无滞碍,稳定到不像是受了致命伤,看来夏侬的一击终究未令这人受伤。
嘻嘻嘻嘻
就算俯视崖壁,也当然不可能瞧见夏侬卡苏鲁的身影,放眼净是蜿蜒的河川水流,从崖上无法判断他究竟是沉没河中.或者被水冲走。
可是
嘻嘻嘻嘻嘻
盔甲深处传来含糊不清的笑声。
声音仿佛含在口中可是带着某种感动万分的语气。正如夏侬所猜想,盔甲内的人物是对杀人行为感到快乐的异常者。不知那人是否正为了击败夏侬而开心?
还是
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
笑声萦绕在面无表情的铁面背后。
诡谲的盔异边淌流卑鄙笑容,目光直视夏侬卡苏鲁消失的水面。
※※※※※
神明昔日曾经宣告
此人乃是毁灭世界的剧毒。
因此.应该要杀死出生的双胞胎之一那个女婴。
圣葛林德神谕。
每年于圣葛林德大教堂颁布的这道预言,是否真是神明所赐的谕示,或者只是神官们的信念升华至超能力的领域,借此进行的未来预知,对此至今尚无定论。就连玛乌杰鲁教的冲官们,不承认神明存在只认同它是信仰上一种象征的都大有人在。
话虽如此,神谕的命中率确实很高。
过去五千多年的历史中,神谕只失算两次。单纯地计算,就是两千五百年一次的频率。对长寿的也不过经历百年岁月的人类来说,它的命中率足以称为绝对,因此几乎无人跟神谕唱反调。对人类而言,神谕宣告的内容就等于既已确定的未来
事实上那名女婴虽以公主身份出世,但女婴父亲国王深恐她一如神谕,为世界招来巨大灾难,同时害怕自己沾上生出祸胎的污名,结果命令麾下的一名骑士杀死自己的亲生女儿。
本来应该就这样不顾部分人士反对,甚至未替刚出世的女儿命名就杀掉她,并由宫廷魔导士们封印女婴遗骸。透过这种堪称无情的行为,预先回避足以毁灭世界的灾难事情本应如此。
然而,公主还活着。
部分关系人士被她的生母也就是王妃劝服,协助伪装公主的死亡,隐瞒她的身份,将她托付给一对住在乡下地方的夫妇。
十四年过去了,女婴成为少女,跟夫妇生的双胞胎犹如亲兄妹不,是正如亲兄妹般地成长。如果没发生某个贵族的盗用公款事件,她或许永远都不晓得自己的身世,以一介平民女子的身份度过一生。
可是,王室察觉了她的存在。
同时,某个非人类集团也察觉了。
她在哥哥姐姐与亲家人一样一起成长的双胞胎护卫下,一同离开故乡。为了躲避王国派遣的各方刺客,为了避免波及自己居住的城镇以及那里的居民。
就这样她今天也在边境流浪,一面遭受王国派遣的刺客和非人类集团狙击,同时继续永无止境的流浪生活。
出生不久即应惨遭毒手的公主。
既没有服从的臣子,亦没有居住的城池或领地,甚至没有足以夸耀的名字犹如王室之耻,彻底自各项纪录中抹去,官方上从未出生的公主。
对只被允许活在传闻中的这位公主,人们就称她
废弃公主。
※※※※※
温暖和煦的午后阳光。
宛如在画中描绘和平,倦怠的白光射人风景里。
格外宽敞的街道,并排齐列的店铺,遍布四周的行道树,替窗台增添色彩的盆栽,络绎不绝的马车,熙来攘往的行人,缓缓流动的微风一切仿佛毫无心机地在懒洋洋的时间中打盹。
就在这幅景致中一间面对道路的小吃店。
突出店门口的平台摆了三张桌子,就在最旁边的一张。
那里坐着两位客人。
久等了,这是您的蛋包饭、炒鸡蛋、蛋炒饭、奶油培根蛋意大利面、鹌鹑蛋煮蕃茄。女服务生将不禁浮现的苦笑
换成职业笑容说道。
每道料理都是一人份,这些斟理全是一名少女点的就算那女孩正值发育期,也实在让人不禁傻眼。
少女默然。
整齐盘起的鲜艳金发,晶莹剔透的蓝眸尤其醒目。时至今日,具有这种外貌特征的庶民并不罕见,可是在昔日的莱邦王国.
这是王公贵族才有的特色。
五官工整.但尚未成熟,与其夸她漂亮、美丽,可爱这种评语或许比较适合目前的她。
她的五官和动作里带着凛然的坚强意志,或者称为气度的东西,但不至于形成轻视或威吓他人的尖锐形象。那种尚未成熟的容貌之所以让观者不禁微笑,或许正是神情和动作里随处可见的稚气所致。
嗯少女黛眉紧蹙,犹如面对杀父仇人般注视眼前的鸡蛋料理。
不,看起来像是注视其实并没有看进眼里。
她的瞳孔焦点并未凝聚在鸡蛋料理上,似乎正凝神思索,无意识地盯着半空,那双蓝眸就这么固定不动。
而且
啊啊啊啊啊,受不了啦!烦死人了!
她突然极度不耐地抱怨,女服务生也吓得缩成一团。
那、那个我、我讲了什么失礼的话吗?女服务生怯怯问道。
少女显然比女服务生年轻,身材也较为娇小,但宛如烈火般从全身冒起的极度不悦之气这类的东西让她心惊胆战。
嘎?少女眨眼仿佛初次察觉女服务生似的回头。
她顿时以茫然不解的神情看着女服务生最后总算理解对方的话中含意,换上暖昧的笑容道:呃没什么事,没事没事。啊,料理来了呀。
别说是女服务生的存在,她似乎连上菜了都没发现。
请别放在心上。如此对女服务生说的.是与少女同桌的黑发女子。
黑长发,黑眼睛,再加上黑色装束。可说是从头到脚一身黑的打扮,却未给人朴素的印象,是这女子出众的姿色之故吗?
成熟女子的艳丽和气质里,不知为何残留小女孩般的天真。这并非尚未成熟,反而或许正是这名女子的个人特色。
她只是老毛病发作。
别用这种容易引起误会的说法啦,拉蔻儿姐。少女蹙眉道。
尽管一头雾水,但总之晓得少女并非对自己发怒。女服务生暗自安心地吁了一口气。
喔啊,奶油炖肉请再稍待片刻。
好,没问题。温吞亲切的黑发女子拉蔻儿点头。
目送女服务生返回店内。拉蔻儿的视线转回少女身上。
你先吃吧,免得菜凉了。
嗯。少女点头,拿起叉子和汤匙。
但平时一看见最爱的鸡蛋料理就该笑得合不拢嘴的表情,依然闷闷不乐地紧绷。少女郁闷地叹了一口气。开始静静用餐。
速度超快。
以雷霆万钧的速度运送、咀嚼料理.仿佛双手和嘴巴跟少女本身分别是完全独立的生物,堪称蛮干的用餐方式。
在拉蔻儿的微笑观看下,少女一个劲儿地将炒蛋送进口中,两三下就吃得盘底朝天,毫不停歇地继续进攻蛋包饭。相较于用餐,更像是某种作业,她的双手和嘴巴分割、运送、咀嚼着蛋包饭。
犹如怒涛排壑之势。
帕希菲卡。拉蔻儿笑意不减地唤道。
唔呃?停下双手但嘴巴依然动个不停的少女眨了眨眼。
你要不要再吃慢一点呢?
拉蔻儿这么一说,少女才初次察觉自己行动似的盯着自己的双手,接着又吓一跳似的眨眼。
啊是吗?说得也是,应该要品尝一下味道。少女如此说完,开始放慢用餐速度。
帕希菲卡。帕希菲卡卡苏鲁。、
这是少女的名字,不过诸如王室相关人士、暗杀刺客、非人类的家伙们等等,这些身份特殊者.多半称呼她废弃公主,或是律法破坏者(ProvidenceBreaker)。
帕希菲卡真容易看透呢。
什么事?
尤其是当局者迷这点拉蔻儿的微笑变成苦笑。
与平时截然不同或者该称为异常的进食方式,大概还是得归咎于强烈的精神压力。身处在异于平时的环境下,很多人都会变成暴食症或是厌食症。
啊啊不快点找到夏侬的话她注视又开始以更加缓慢的速度用餐的妹妹,拉蔻儿喃喃自语:帕希菲卡就要变成小猪仔了
谁是小猪仔啦!
夏侬从前天晚上就没回来。
不用说,这正是帕希菲昔暴饮暴食的原因。
就寝前表示要去巡逻,结果一去不归。
夏侬多半会徒步在四周巡视一圈后再就寝,就算是拉寇儿负责守夜,或者启动警戒用结界魔法乐园(Asgard)负责戒备亦是如此。
若要问其中原因,夏侬自己也交代不清.总之就是人类的行为没有绝对,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夏侬是出了名的杞人忧天,这或许也像是为了让他自己安心的某种仪式。
无论如何他在睡前巡视四周并非前晚才有的行为。
他平时顶多一小时后就会回来休息。
可是前晚他并未归来。
拉蔻儿立刻启动乐园,但监视范围内没有夏侬的反应。她试着多次将乐园的监视范围朝东西南北移动后重新启动,仍旧毫无反应。之后,拉蔻儿和帕希菲卡一整晚都在夏侬巡视过的地点寻觅,却到处都找不到他。
一筹莫展的她们,第二天一边轮流休息,同时等待夏侬回来。尽管内心亟欲外出寻找,可是毫无头绪,随便离开的话,两人害怕与突然返回的夏侬擦身而过。
然而,夏侬终究没有回来。
发生了什么事吗就现状来看,几乎没有可供寻找的线索。
两人无奈之余,以树枝和石头在大道旁的扎营地留下前往叶斯提安镇这句话,来到最近的城镇。
尽管可能性很低,不过她们猜想夏侬也许先到了这座城镇。为了采购生活必需品和食材,她们原本就计划前来叶斯提安这座贸易之都,而且两人也暗自期待,在人潮汇集之处说不定能获得其他线索。
她们的行动似乎全凭心血来潮但反过来说,她们可说是已然陷入绝境。
如果好几火都找不到夏侬光想像帕希菲卡会胖成何种模样光想像想像拉蔻儿头一偏接着像想到什么似的双手合十说:为免在斜坡上咕咚咕咚地滚个不停,需要一根刹车棒喔。
你是想像到什么地步啦!帕希菲卡娇嗔。基本上,夏侬哥不回来跟我变胖这两件事又有什么关系?
当事人看来并没有自觉。
总之先来一一检视想得到的可能性,看看有什么遗漏之处吧?拉蔻儿说。
她们原本就是为了冷静下来评估情况,才进入这间小吃店。由于正值午餐时间,因此两人顺便叫了食物,而非单点饮料。
可能性之一,夏侬自行决定四处逛逛,前往其他地方。例如,他对逃亡生活感到厌倦、某天突然觉得莫名的.悲伤而决定离去,因为天空非常湛蓝等等。
帕希菲卡和拉蔻儿两人猛然皱眉凝思
不可能。
两人几乎是同时出声驳斥。
真麻烦虽然是夏侬的口头禅,但他的个性不会突然做出这种不负责任的行为。
可能性之二,果然是被卷入某种意外。
夏侬确实可能遭遇某种意外,受伤无法移动。
但这么一来,一开始启动乐园时就该发现他才对,实在很难想像他会步行到远离乐园探查范围的地点,并在那里遭遇意外。
不过.说不定是有人恰巧路过。
这么说也是有可能啦。
某人发现受伤的夏侬,将他带进城镇也有这种可能性,两人亦是闲此前来叶斯提安这座最接近的城镇。
然后就这样遭到监禁之类的。拉蔻儿笑盈盈地提出这种惊人言论。
监禁夏侬哥又有什么意义嘛?
嗯。的确没有意义。
而且要监禁夏侬哥,比杀他还困帕希菲卡说到一半就缄口不语,她竟糊里糊涂地主动提起这原本故意不去碰触的想像。
她知道。
假如夏侬无法自己回到帕希菲卡她们身边,这种情形下想得到的可能性并不多。
她不愿去想,虽然不愿去想,可是就连本领高强的父亲,最后都死于刺客之手,夏侬毕竟不是不死之身,既然如此
可能是夏侬本身没有想回来的意识。具体来说,某种原因造成记忆丧失,或者心神恍惚的状态说不定是这种情况。
咦?姐姐后面的发言让帕希菲卡频频眨眼。
她闻言才首次发现对,也有这种可能。
例如坠崖或是被落石击中,造成意识混乱之类的这种情况下,他甚至不晓得自己身在何方。因此独自在外游荡。
原来如此也许是这样。
严格来说,这种说法相当牵强,但帕希菲卡仍旧点头像肯定姐姐的话语似的。
就算姐姐的推测正确,这种情况终究十分严重。夏侬很有可能头部受伤。虽然能自行移动,应该并非半身不遂的状态但即使如此。还是可能因受伤造成记忆丧失或智力受损。
然而,只要他还活着,只要夏侬还活着
与职业刺客(Eliminator)偶然交战后身亡这也难以想像。
咦?真、真的吗?听见姐姐轻易否定自己的不祥幻想,帕希菲卡忍不住反问。
不是这样吗?因为又没有留下尸
体。拉蔻儿斩钉截铁地说:就算是基于某种理由清理尸体,到现在什么都没发生不是很奇怪吗?职业刺客的最终目标是帕希菲卡你喔,没理由只袭击夏依。刺客认为负责护卫的夏侬碍眼而解决他很正常,可是既然如此,下一个应该要袭击我,或者直接攻击帕希菲卡你才对。况且,夏侬一旦迟迟不归,时间越久,我们的警戒心也就越强。
这这或许没错。
等了一天,也没有这类人物接近,嗯,虽然也可能是夏侬的反击让职业刺客身受重伤,无法行动啊啊,单纯基于私人理由对夏侬心怀怨恨的可能性也可以成立,但这种可能性我想更低。
呜
逐一分忻各种可能性之后,脑袋反而乱成一团。
线索毕竟太少了。
结果又是毫无进展唉。
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停止用餐,帕希菲卡以叉子搅拌意大利面;不过还没到绝对悲观的地步,因此她也开始有余力品尝料理的美味了。
就在此时
有什么颂恼吗?
声音冷不防从旁边传来。
帕希菲卡和拉蔻儿双双回头,只见旁边站着一名少女。
年纪不超过十五岁吗?不,因为身材娇小,再加上略呈圆脸,外表显得比实际年纪轻,说不定已经接近二十岁了。帕希菲卡也是身材娇小型,外表有时也显得比实际年纪轻,但这名少女比她更娇小、更娃娃脸。
那少女并非值得一提的大美女但那双凤眼让入联想到迎着阳光打盹的猫咪,十分亲切可人。
呃?帕希菲卡重新端详这名少女。
衣着是染成黑白双色的异国风服饰,黑长发以绳子在头部两侧扎起白色包包头。这副模样该怎么形容才好?
是莱邦王国很少见的打扮。
帕希菲卡也曾听说西方存在许多不同的文化圈,他们的父亲玉马亦是出身异域,但这是她第一次亲眼看见这种服装。
有烦恼的话,要不要让我看看?财运、事业、感情,我什么都可以看喔。少女笑容满面地说。
她轻轻翻开右手,掌中就宛如隔空取物般握着数张呈扇形展开的纸牌。
占卜师?拉蔻儿望着少女问。
没错没错,我正是占卜师。虽然经常被人取笑就凭你这种黄毛丫头。但别看我这样,纸牌占卜可是学得非常彻底呢。
喔帕希菲卡一脸狐疑地看着少女。
这也不能怪她她根本就不相信占卜或预言这类东两。
人生不可能永远充满阳光,有时免不了被黑暗封闭,失去方向;话虽如此,只要有瞬间光明,即使只是微微光芒,都将帮助人们重新寻回迷失的路。我们的占卜正是这道光,既不是推动你的力量,亦不是拉扯你的力量,但绝对能助你寻同在黑暗中迷失的道路。现在刚好有特特惠价
开场白原本说得颇为流畅可是最后的部分有一道不协调的声响,硬生生地插入她侃侃而谈的声音里。
咕噜。
面对默然注视自己的帕希菲卡和拉蔻儿,少女冻结似的停止动作。
两人的视线缓缓下滑,停顿在声响发出的部位少女的腹部。
其实少女双手一摊,视线望着其他方向咕哝:我好像从前天开始就没吃过饭了。
为什么?帕希菲卡问。
盘缠用尽。
简洁明了的答案。
看见大口享用全套鸡蛋料理的帕希菲卡,少女或许暗中盘算这肯定是个好客人。虽然每一样都不是昂贵的料理但总之这名少女大概就是这么缺钱。
多少钱?拉蔻儿苦笑着问。
那就十四塞多美吧?少女目光瞟向贴在墙上的菜单说。
这个不上不下的金额,正好跟第一道菜大碗香菇通心面写的价钱一样。
嗯.那么就拜托了。拉蔻儿从怀里取出钱包说。
嘿嘿嘿,多谢啦。少女搓搓双手说完,立刻伸出单脚勾过一旁的椅子,摆在拉蔻儿她们桌旁,放好手里的纸牌,接着又从怀里取出数十张纸牌叠在上方。
喂,你要做
大碗香菇通心面。少女一句话就将皱眉走近的女服务生劝退。
其间双手亦未曾停歇,动作流畅地从摊开的纸牌里取出数张,摆放于固定位置。准备似乎就此结束,少女抬头微微一笑。
那么要算什么呢?
遗失物品,人类一名,男性。拉蔻儿说。
找人喔嗯嗯嗯。
少女熟练地洗牌,或许是累积了相当丰富的经验与修行。她的动作格外灵活。充分洗牌之后少女轻轻一画图,在桌面摊开纸牌。与其说是占卜动作更类似赌场的发牌人员,不过十分痛快淋漓,很适合这名少女。
哇帕希菲卡发出略显钦佩的声音。对笨手笨脚的她来说,少女的洗牌动作想必是非常帅气。
那么!少女拿起第一张纸牌。
就在此时
刺耳的声响逼近三人。
那是车轮碾过地面,以及马蹄撞击地面的声响。
帕希菲卡回头一看。只见一辆马车在路上疾驶而来。
一辆由四匹马牵引的大型马车,并非载人马车或载货马车,而是贵族游街时专用仅具最低限度的行驶功能,多余空间则大量铺设吸收路面震动、隔绝声音出入的软垫,以及夸示车主权势的华丽装饰。
而且主色调是红色。其他还有金、银和紫色。花俏得令观者不禁萌生居然能搞成这样的困惑,让人忍不住质疑配色者莫非在色彩感觉或者眼睛、脑袋方面有毛病,这辆马车的配色酝酿出一种毁灭性的庸俗。
但不论配色多么俗气。装饰多像暴发户.这件事本身并无问题,这都是当事人的自由。
问题是马车的速度。
只见数名行人仿佛被马车撞飞,惊慌失措地退至路边。在城外大道上也就罢了。可这并非城内的安全驾驶速度。
接下来
呜哇帕希菲卡俏脸一皱,发出惨叫。
因为这辆马车通过的瞬间,飞扬的尘土扑向帕希菲卡她们的方向。
尽管超过一半都已吃光,桌上半数的料理还是蒙上一层灰,无论如何都不是能够入口的状态。就连占卜少女把玩的纸牌,都满是尘埃。
喂!帕希菲卡大声娇叱。
一般来说,城镇内皆设有马车的行驶最高速限,要是马车行驶的速度过快,就会像这样掀起尘土,造成周边人士的困扰不过更重要的是安全问题,万一被大型马车的车轮卷入,别说是小孩,就连大人都要命丧黄泉。
看你做的好事!你这横冲直撞的白痴!帕希菲卡对着路上奔驰的马车背影大吼。
她随手将布满灰尘的叉子猛力扔向驶离的马车,当然高声呼喊也好,投掷叉子也罢,帕希菲卡也知道情况不会因此获得改善,单纯只是泄愤罢了。不过,或许是偶然叉子并未落地,一边骨碌碌地旋转,同时追上了马车,咚一声刺入车厢外壁。
咦?大概连投掷叉子的帕希菲卡本人都没想到会剌中,讶异地眨动湛蓝的双眸。
而且,宛如被那把又叉子钉住,马车竞突然停在原地。也许是刺得不深,叉子在马车停止的同时,从马车外壁脱落.在地面弹跳。
客、客人看你做的好事!刚才的女服务生大概是从店内目睹一切,脸色大变地冲出来。
啊,抱歉。
帕希菲卡轻吐舌尖道歉,但女服务生置若罔闻,只是滔滔不绝地说:那辆马车是不,总之在事情一发不可收拾前,请赶快离开本店!
嘎?
餐钱就不用了!快!咱们跟这几位毫无瓜葛!
女服务生洪亮的声音不像是针对帕希菲卡一行人,倒像是讲给马车听的。
她强迫帕希菲卡、拉蔻儿以及占卜少女起身,将一行人赶出店外,女服务生的表情浮现鲜明深切的惧色。
将三人完全驱离店面范围后,明明刚过中午,女服务生却挂上准备中的牌子,关门休息。
帕希菲卡一心以为对方是怪她不该乱扔小吃店的叉子,可是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帕希菲卡蹙眉低语。
就在下一瞬间,一个异常粗犷的声音从后方头顶落下。
那里的死丫头,是你扔的吗?
冲撞后脑勺的粗俗言词,让她有些生气不由得向后一转。
不知是何时靠近的,声音主人就站在帕希菲卡身后。
身材巨大的秃头男。
粗犷一词就足以道尽一切的容貌,顺便再加上傲慢一语就更完美无缺。如果让他拿着大型凶器,穿上微带脏污的低俗服装,整个人的氛围就与山贼相去无几。
不过.男人此刻穿着一身鲜黄,而且像是某种制服的服装。尽管服装似乎上过浆很干净,但总觉得不太适合这男人。与其说是他穿衣服,不如说是衣服穿他就是这种感觉。
干什么啦?欧吉桑!帕希菲卡抬眼瞅着对方道。
老子在问这是不是你丢的啦,小鬼!听见问题就快点回答!你睡着了呀?笨蛋!
看见男人握着自己扔出的叉子,帕希菲卡道:哟!你特地帮我捡回来吗?多谢。
开什么玩笑!男人咆哮着逼近
帕希菲卡。
被远比自已庞大的男人这么一俯瞰,不免会感到一股非比寻常的压力,帕希菲卡向后退了一步但忽然又改变想法,重新抬眼瞪视对方。
死丫头竟敢在叶斯提安镇朝杜兰荷纳迪大人的马车丢叉子,是活得不耐烦了吗?嘎?
杜兰荷纳迪?那是谁?
帕希菲卡纯粹是不知道才问可是男人将平时就很狰狞的脸孔加倍扭曲道:你敢瞧不起咱们大人?
杜兰荷纳迪荷纳迪商会的会长?占卜少女发出惊讶之声。
那是谁?
实际主宰镇上的大财主。
帕希菲卡不理那男人。回头询问,占卜少女如此回答。
啊啊,原来如此所以,这个大叔就是他的手下。
帕希菲卡点点头,视线转回眼前的男人。
仔细一看.黄色制服的袖子上绣着荷纳迪商会的标士,换句话说,他是隶属于荷纳迪商会的一名员工可是从男人的外貌和野蛮的言行来看,手下这个称呼确实较为贴切。>
连荷纳迪商会都不晓得,真是无知得让人无话可说。不过哪,这可不是一句不晓得就能解决的问题!那辆马车的外壁随便一点刮伤。你知道咱们就得花多少修理费?你这蠢丫头!更何况是对本镇大老荷纳迪大人丢叉子啊,就算被打得半死不活都罪有应得!
有什么了不起的?帕希菲卡不以为意地反驳:基本上,本小姐就搞不懂谁会沾沾自喜地搭乘那种没水准的马车,而且还在大街小巷狂飙。你先想想对别人造成的困扰,再提什么修理费不修理费的吧?
你这小鬼老子不说话你就给我放肆起来
男人边说边揪住帕希菲卡的衣领.帕希菲卡虽然硬生生地被男人一把扯过去,澄澈的蓝眸仍旧逼视对方道:明明从刚才开始就是你在那说个不停,大叔.你的脑袋瓜真的没问题吗?
混帐,你这小鬼男人不禁扬起手。
帕希菲卡全身僵硬,准备承受下一秒的攻击。
然而
男人此时宛如冻结般地停下动作。
或许是沉眠体内最接近动物的部分称为本能的某种东西,发出警告。他想必也不晓得自己为何停止动作,甚至不知全身为何冒出冷汗。
男人脸上浮现错愕的表情,松开揪住帕希菲卡衣领的手,一边擦拭大量冷汗,同时缓缓移动视线。
从帕希菲卡转向自己的右侧。
你欺负她了喔?
拉蔻儿如此问道。
慵懒温吞甚至迫使听者的时间进行速度减缓的慵懒声音。又问了一次。
你欺负她了喔?
啊
非常美丽的女子,任何人看了都会如此认为。温柔的微笑具备稳重、开朗的慈母温馨。以女性而言,个子相当高挑,但姿态中没有不协调或威吓感,仿若出自天才之手的雕像,充满和谐的美。
可是男人势必心生疑虑。我为何如此恐惧?
啊啊啊啊啊啊!
你欺负我妹妹了喔?
唱诗般的温婉声音,为何听来却像死刑宣告?
拉蔻儿懒洋洋地微笑,温和柔顺地微笑。
一边微笑
雷槌啊,击出。
惨叫声在这句极其温柔的呢喃声中炸裂。
原本冷眼旁观的路人,全都恐惧万分地向后退去。
嗯哼帕希菲卡低头看着眼前不停痉挛的男人哼道。
拉蔻儿指尖进射的银白电光,乃是莱邦王国军正式采用的攻击性魔法雷槌(Mjolnir)之产物。这种魔法若是全力施展,被施者铁定还来不及痉挛就要撒手人寰,刚才的一击似乎特地缩小了威力。
话虽如此,听闻此事的男人应该也不会心怀感激。
承蒙相救的我好像也没立场指责不过,你是不是做得太过火了点?
可是可是,想到帕希菲卡有危险内心一慌就忍不住
忍不住使出军用魔法?
唉,,完全无视周围刺来的大量视线,拉蔻儿深深叹了一口气,接着以右掌抚着脸颊,苦恼不已地微微侧头。太过火了吗?
你这是认真在问吗嗯,我想这位大叔是自作自受。帕希菲卡瞅着男人轻声道。
拉蔻儿凭借超人的第六感,从未在掌握分寸这方面失败过,至少并未让男人死亡或四肢瘫痪可是看四周的反应.总觉得情况不太妙。
由于姐姐平时就常随手施展,帕希菲卡也不免健忘,不过法律基本上是禁止人民使用军用魔法。
对使用魔法这件事,不同地区的人民亦有不同反应。有些城镇村庄的态度倾向宽容,有些地区就连使用简单的护身魔法,仓皇大措的官员都会飞奔而至。至于叶斯提安镇是偏向何者,就连帕希菲卡也还不确定。
姐姐看似傻里傻气,却有洞烛机先的一面。也很可能是,考量过后才决定施展魔法,不过
哟~~你是魔导士呀。占卜少女钦佩地看着男人和拉蔻儿说。不同于其他路人,这名少女并未特别惊讶或恐惧。
可是,赶快闪人比较好吧?魔导士在这里很少见,随便用一下魔法就会引起混乱。
少女刚说到这里
你!
仿佛证明少女所言不虚,一道声音介入帕希菲卡一行人之间。
一行人回头,只见一名男人正步下那辆马车,朝她们的方向走来。
中年三十五岁左右,脸孔特别细长的男人。也就是俗称的马脸。上下拉得老长的脸孔正中央,两颗小小的黑眼珠深深埋在眼窝里。极具特色的容貌,但还不到丑陋的程度。
不过他的打扮还是跟马车一样.简单来说就是没品。
半长不短的黑发以超量的黏腻发油梳理。格外油光闪亮,发油味甚至飘到帕希菲卡她们站的地方。
男人的服装织有非常精致的图案,但配色基调还是紫配绿这种夸张色彩,庸俗不堪。当事人或许是自以为时髦。胸口处绽放一朵仿造玫瑰花的玻璃饰品。
你!对。就是你。男人指着拉蔻儿笔直走近。
低俗男人的背后跟着两个身穿鲜黄制服的巨汉,款式与帕希菲卡她们脚畔痉挛的男人如出一辙。从两人的体格和腰际佩带的警棍看来,应该不是普通随从,而是护卫之类的。
你是魔导士?虽然没有亲眼目睹你打倒这男人安德雷的瞬间,不过你击败他的方法,就是攻击性魔法吧?
拉蔻儿和帕希菲卡面面相觑。
低俗男人的语气没有怒气或敌意,似乎不是下车替部下安德雷被击倒之事寻仇,或是来抱怨她们破坏马车,当然也不像在责怪她非法使用魔法。
如果是这样,本爷有话跟你说。
你是?拉蔻儿问。
这真教人难以置信,想不到本镇居民竟然有人不认识本爷不,如果是外地来的,会蒙昧无知也是情理之中。啊啊,无须担心,本爷的器量还不至于小到谴责乡下人的无知。
这名低俗男人自顾自地畅所欲言,走到帕希菲卡她们跟前,停下脚步。
本爷是荷纳迪商会会长杜兰荷纳迪。
啊虽然她们也预料到是这个名字所以有什么事呢?
站在这种地方讨论,原本谈得成的事也谈不成,到本爷家来吧。啊啊,你不用客气了,幸运这种事本该好好享受,大可不必害羞。杜兰完全不顾对方反应,狂妄自大地提出蛮横的建议。那两人是你的朋友吗?
杜兰瞟了一眼帕希菲卡和占卜少女。
是的,是我妹妹和
少女举起单手,精神奕奕地说:没错,我是她的好朋友玉林怡侬。
嘎?
哎呀,拜托就当成这样。少女玉林凑近诧异惊呼的帕希菲卡耳语道:一提到荷纳迪商会,可是比普通贵族更有钱的地方权贵,拉好关系肯定不会吃亏。
拉好关系占卜师吗?尽管没理由凑热闹。帕希菲卡却也跟着窃窃私语。
你不知道吗?商人相当仰赖占卜师喔,毕竟买卖这东西绝非单凭道理就能想通,这时就得靠占卜来抉择。要是能成为御用占卜师肯定荷包满满。
换句话说这名占卜少女打算想乘乱推销自己。
帕希菲卡哑然看着比自己更加娇小的玉林,少女则换上双手合十的姿态恳求:喏~~拜托嘛。
呃反正你在不在,都跟我们无关
帕希菲卡转向拉蔻儿。
帕希菲卡她们目前正在寻找夏侬,虽然不知对方有何企图,但两人没时间陪他们瞎搅和,尤其是这种对速限视若无睹,任马车狂飙街头巷尾的家伙。
那两人也一道来吧,就由本爷特别招待。你们该不会拒绝吧?
拉蔻儿听见这依然极端霸道的提议,浮起略微沉思的表情之后
好,我知道了,那就恭敬不如从命。
看见拉蔻儿如此回答,帕希菲卡大吃一惊。
拉蔻儿姐?
拉蔻儿微微倾向拉扯自己长外套下摆的妹妹低声道:总之,这个人就是地方权贵吧?既然如此。想必对这里和周边地区握有特殊的情报网,跟他谈谈说不定还可以借调人手。
啊
实际利益比意气和面子更重要,只要必
要或是有效,她都会毫小迟疑地利用。这种干脆的态度,正是拉蔻儿的特色。
那么.随本爷来吧,不用客气。
杜兰心满意足地点头。
※※※※※
那究竟是几年前的事?
哥哥,这名女孩恳切睁开深蓝色的眼睛问:今天什么时候同来呢?
外表一看就是活泼好动的女孩。
为了不妨碍她四处活动,一头鲜艳的金发总是高高盘起。
当事人曾多次考虑干脆剪短,但死去的母亲一直反对她留短发,因此从未过度频繁修剪她的秀发。
每当孩子们询问理由,母亲总是笑着用为了哪天盛装打扮做准备嘛这句话带过。若是盛装打扮穿上小礼服和灿烂夺目的饰品,女孩将金发留长亦可衬托华服之美。就算盘起来,发量越多也越显高贵。
乡下小镇的武器店女儿,哪来盛装打扮的机会孩子们的幼小心灵虽然满腹狐疑,但母亲并未再多加解释,在解释前就已离开人世。
这已是十多年前的事了。
这是梦。
他模模糊糊地想。这是好几年前的记忆重新织成的梦境,他很明白。这是他曾经见过的景象,曾经听过的话语,如今早已失去的遥远日子。
中午就会回来吗?梦境之中,女孩反复问。
母亲亡故还是会感到寂寞吗这名女孩对他异常依赖。她当然也很黏父亲和他的双胞胎姐姐,但唯有儿童能配合儿童的活泼好动,加上姐姐很少到外面跑来跑去,因此,多半由他负责陪她玩耍。
他当然并不讨厌这件事,跟女孩游玩对他来说,是很快乐的事。
然而
我想想看.中午就会回来了吧?他如此答道。今天的周日学校确实预定中午结束。
太好了。女孩双手抱胸。满足地点头。
这个女孩尽管爱撒娇,却不知为何老爱对他摆架子。数年之后,他终于发现这是她对亲近的人才有的态度这正是她放松警戒、撒娇耍赖的证据。
好吧。你慢走。女孩说完笑了。
但是他那天到傍晚才回家。
因为周日学校的同学约他到附近的湖滨钓鱼。
相较于其他普通孩子,他很少跟同年纪的男生特别是学校同学玩耍,因为每天都得练数小时的刀法,还必须帮忙家务。他固然学会了如何从中发掘乐趣,可是对他来说,跟同年纪的男生一起厮混还是最自然的娱乐。
所以他充分享受这个没有特殊计划的下午。虽然钓鱼一事并无傲人成果,但他还是兴高采烈地与朋友道别,踏上归途。
没想到
大骗子。
一回到家,迎接他的竟是一名气呼呼的女孩。
女孩以自己娇小的身躯堵住家门,一双蓝眸瞪着他。
说好中午要回来的。白皙双颊鼓起,眉宇间刻着直纹的女孩怒目而视。当着一头雾水的他,女孩连珠炮似的反复道:说好要回来的!
计划生变嘛!他无奈应道。
原本他并不知道女孩为何生气。
明明说好要回来的!女孩忿忿不平地反复念叨着。
这时他才发现,才想起他早陔发现的事。
说不定女孩从中午就一直在这里等他。
他也非常明白这个女孩的个性有多固执。
她有替他人着想的温柔,搞不好比一般孩子都强;但另一方面,如果她认定自己在最后底线是对的,不应妥协,则不论对方是谁,一步都不肯退让她就是这种女孩。
正因如此,她恐怕一直在此等待,一半是为了逞强。假如考虑这个女孩的顽固,别说是半天,说不定一整天都会等下去。
那又怎样?我也想跟朋友玩
明明说好要回来的!硬生生打断他说话女孩用力顿足说道。
一见那双眼湿润迷蒙,他动摇了。
快乐时光总是快速飞逝。
相较之下,如果在等待什么,时间就会意图作对似的极度缓慢。对等候目标的期待越大,时间的脚步就越加迟缓。
数小时而已换成语言也不过如此?
不过如此的损失,仅止于此的浪费。
可是对痴痴等他归来的女孩而言,这是多么漫长的一段时间?对刚满八岁的女孩来说,这又损失了何其珍贵的光阴?
两人并未约好,等待是女孩自己的决定。就这个意义来说,他没有任何责任,他无须感到懊悔。
然而如今回想起来,他当真没发现吗?
女孩等待自己回来这件事,他真的没发现吗?难道不是贪图眼前的快乐,才故意视若无睹吗?
当然那时的他没有想得这么深入。
他跟女孩一样都只是孩子,没有相互体谅的宽宏大量。
因此那时他跟女孩大吵一架。
对只顾任性耍赖的女孩生气动怒,而闹别扭的女孩则拒绝与他交谈两人坚持己见,持续多天相互视而不见的日子。如今回想起来,实在无聊至极,为何如此坚持己见呢?就连自己都无法明白。
话虽如此,对当时的他和女孩来说,这大概是非常、非常重要的事。
他明白了,现在总算明白了,因为这是在反刍昔日的梦境。
说得也是,抱歉。现在的他对当时的她如此说。
他很明白。
这种平凡无奇的宁静时光,数年后将骤然结束。他很明白,除了没有血缘关系之外,这种随处可见、天经地义的兄妹时光,不会永远持续。
这是多么弥足珍贵的时光,现在的他痛彻心肺地明白。
所以至少
说得也是,抱歉,帕希菲卡。
梦境就此融化。
※※※※※
睁眼一看
什出乎意料的光景塞满视野。什么?
睁开眼睑,首先映人眼帘的是一个顶盖。不是天花板。比天花板更低、更窄,边缘垂落薄薄的装饰布料.四角支撑顶盖的支柱上镌刻精细的纹路。
花了若干时间,夏侬才醒悟这是自己所睡床铺的一部分。在记忆中听过这种形式的高级床铺,但压根没想过自已有睡在这里的一天。
眨眼两下、三下,确定这不是眼睛错觉。夏侬才皱眉嘀咕:我已经命丧黄泉不可能是这种结局吧?
他试着抬起身子,但全身一阵剧痛。除了挫伤的疼痛外,侧腹亦升起一股刺痛感。将手伸入不知何时换上的亚麻色长袍,摸到包裹侧腹伤口的绷带。伤势尚未痊愈,但似乎经过适当的处理,没有再出血的情况。
至少这里不是黄泉。
但头痛欲裂,目光焦点和意识都无法凝聚,仿佛即将沉入某种冰冷黏稠的液体,整个身躯笼罩在倦怠的感觉下。
有人发现失去意识的夏侬,替他疗伤、更衣,将他放到这张床铺上。是谁?就算这样问,夏侬也毫无头绪。
这究竟是什么地方?他如此低语,环顾四周。
仔细、缓慢地滑动视线越看越摸不着边。
室内装璜很符合床铺的华丽风格,就连很少接触高级品的夏侬,也知道这个房间本身所费不赀。空间规划非常宽敞.天花板高得超出必要,家具摆设亦是以美观为主,而非着重功能性。
沙发、桌子、书柜、台灯,暖炉上甚至有机械式时钟,每件一看即知是高级品。再怎么想都不是庶民之家,就像是贵族或富商的居所。
嗯。
可是房间里充满了废墟的气息。
并非脏乱,亦未堆积尘埃,但不知为何夏侬就是有这种感觉。这个房间缺少某种决定性的事物,以人类来说,这个房间就像欠缺人气这种东西。
重新凝神细看,每件家具都很陈旧。夏侬对流行与款式等细节并不了解,可是他感到古董特有的新品所缺乏的风格,以及某种褪色的氛围。
宛如被时间之河抛弃的房间。
就在正中央夏侬躺卧的床铺旁,有一个出乎意料的人物。
?!夏侬不禁浑身一僵。
在那里的竟是一名女子。
什
他不禁挪动身躯,身体痛得发硬但夏侬的紧张立刻抒解了。
女子坐在床铺旁的一张椅子上。
那副模样太过静谧,犹如呈女子外形的植物,气息里亦毫无生气。他一时以为那是制工精致的人偶.但女子确实有呼吸,只因与周围的无机物浑然天成地融为一体,夏侬才没察觉到她的存在。
总觉得不太敢跟她说话夏侬默默注视女子。
仿佛随便攀谈,包含她在内的四周风景将就此崩解。女子缺乏俗世气息的身影显得极度脆弱,宛如仅能在幻想领域内生存的虚构生物。
肤色白皙透明,金色长发笔直倾泄于背脊。线条细致的那道身影,犹如雪花般虚幻不实有种基于微妙均衡而存在的脆弱感。在那里的并非充满生命力的动态美感,而是静态质地坚硬,些微变化就能轻易引起龟裂的冰雕美感。
看不出她的真实年纪,也像跟夏侬差不多二十岁左右,但天真未凿的笑容,替她增添一股小女孩般的印象。
女子文风不动,仿佛从天地初开就是这副姿态,翡翠色的大眼
直勾勾地凝视夏侬。
请问!不能一直这样大眼瞪小眼,他下定决心开口。置之不理的话。夏侬觉得这名女子将一直不动声色地盯着自己。这里是
啊女子逸出叹息似的声音。你回来了
随时都要气绝似的微弱声音,颤巍巍地编织出话语。
语气听来感慨万千。
你终于终于回来了啊
我回来了?
夏侬忍不住反问,但女子对他的询间充耳不闻,闭眼歌唱般地说:
雅木一直在等一直、一直在等雅木相信你不论多么辛苦、多么难过雅木还是一直在等,一直乖乖等待喔?
你在说什么
因为雅木很乖,你才回来的是吧?艾尔丁
再度出现在眼睑深处的翡翠色眼珠,泛着晶莹泪光。
她的言行跟二十岁的已属大人领域的容貌毫不相称,仿佛身体是大人,内心却还是幼童一般。
夏侬脑海里打了个寒战。
这女子
我是呃
冷不防他视野一黑。
恐怕是贫血昕致,失血尚未补回。昏厥状态下无法摄取营养,也是理所当然。
艾尔丁?女子愕然站起,盯着夏侬的脸孔。你怎么了?
他努力想撑住身体但欲振乏力。
你累了吗?对不起,因为雅木、雅木很开心呀。终于见到艾尔丁了,所以才兴奋过头,对不起。
女子羞赧垂头,这动作十分矫憨可爱,但夏侬没有余力好好欣赏。
平时格外强健的他,一旦身体不适,就不知该如何对待自己的身体。向身体下达的命令与身体的反应无法契合,如果是单纯的疲劳,可以靠魄力弥补但血液不足造成的失调,终究无法靠气势和毅力解决。
支撑个人感觉的线一根接着一根断裂,甚至失去平衡憾的夏侬,想要抓住其他物体调整姿势但双手扑空,虚弱痉挛。
他再度倒人床铺。
唔
话虽如此。夏侬仍竭力抬起身体。
然而,女子的雪白手指压住微微抬起的上半身。
换成平时的夏侬,这点程度的施压力道根本不屑一顾,这只是不堪一击的微弱力量;可是,夏侬竟输给了甚至无法压制幼童的这股力道,沉进被窝里。
不行.现在这样连路都没办法走。
艾尔丁
女子整个上半身笼罩夏侬,温柔地将他压回床铺。女子温暖的体温和气息徐徐扩散,淡淡飘散的香水昧和女儿幽香接着
你再也再也不会离开了吧?
细若蚊呐的呢喃。
不.我不是那个叫什么艾尔丁的人
否定的话语卷入逐渐扩散的意识黑洞,无法从喉咙深处发出。
闷痛和倦怠啃蚀全身,尤其是头部,意识开始模糊。
在女子柔软的身体下,夏侬再度失去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