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无限蔚蓝。
放眼放去,天际净是一片苍茫,完全看不见一朵云,其辽阔无可比拟。毫无遮掩、笔直投射的秋日阳光,亦为天空增添无限澄净的透明感。
笼罩头顶的碧蓝虚无。
犹如嘲弄地面爬行者的距离感、方向感,甚至是色彩感超越比较的对象和评价的基准,天空就这么存在于遥不可及的彼端。
倘若继续抬头眺望。甚至让人感到肉体即将挣脱地表束缚,逐渐向虚无扩散。这种过度宽敞的空虚,将侵蚀个体的躯壳,这种感觉到底是解放还是孤独,完全视暴露在这片蓝天之下人的心境而定。
呜
世界缓缓左右摇曳。
少女保持仰卧姿势,蓝眸呆呆眺望秋目天空。
年纪约莫十五,五官典雅,却没有柔弱之感,与其静静在月下晚会婆娑起舞,更适合在阳光下驰骋草原就是这样的少女。微卷的鲜艳金发整齐盘起,更加增添她那予人活泼好动的印象。
穿着红色和亚麻色为基调的鲜艳衣物但那身服装就像曾在火场穿梭过似的,微呈烟熏色。
呜呜!
少女的名字是帕希菲卡卡苏鲁。
受大家喜爱对心怀这种期盼而取的名字,她感到十分自豪,而对替自己取了这个名字的双亲收养并非亲生女儿的自己,并以如假包换的亲情与信念呵护,如今已撒手人寰的父亲和母亲,她也感到无比骄傲。
然而提及这名少女时某些人多半喜欢使用废弃公主这个称呼,也有人称她律法破坏者(ProvidenceBreater),甚至有人形容她是毁灭世界的剧毒。如果以整个世界的角度来看,叫她帕希菲卡的或许算是少数派。
被世人强行加诸的各种称呼,这些称呼静静诉说着她所背负的残酷命运。
可是
夏侬哥拉蔻儿姊
现在没有呼唤她的人。
她呈大字形仰躺的地方并非陆地,而是一面巨大的木板。
正确来说,是直到两小时以前,仍是构成某艘船只甲板的木板。这块残骸并不大,帕希菲卡是躺在上面,才能像竹筏般悠然漂浮于波涛间,要是随便站起来,恐怕将立刻失去平衡,翻落水面。
木板配合海水的徐缓波动,慢慢地左摇右摆。
她身旁看不见任何人,甲板残骸上就只有她自己,而周围放眼望去净是缓缓起伏的海面。
其他什么都没有,完全没有。
犹如蓝色巨布上的一小点污渍帕希菲卡独自漂流在漫无边际的汪洋大海。
夏侬哥拉蔻儿姊帕希菲卡呆呆地反复道。
连她自己都记不得是第几声了。
叫哥哥,哥不应,叫姊姊,姊不理,只听见自己的声音和呼吸以及海浪拍打木板边缘时激起的微弱水声。
在哪里?在哪里嘛?
声音无意义地在半空消散。
残酷的现实排山倒海而来。
天空蔚蓝。
海水湛蓝。
两者都无穷无尽。
而她.永远孤苦无依。
※※※※※
时间回溯至孤独漂流的半天前。
帕希菲卡和哥哥姊姊正在某艘船上。
哇喔喔帕希菲卡沿着船缘在船首和船尾间跑了十几趟,不厌其烦地盯着大海瞧。
不知是哪里有趣?她的目光一接触远方水平线就轻声赞叹,一发现船身和海面摩擦时激起的细微波涛就感动颔首。要是放她不管,恐怕到船抵达港口为止,她都会一直反复这种行为。
喔喔
她搭乘的乃是称为双体船(catamaran)的大型货物帆船,两艘普通船只并排后,中间以甲板连接。因为稳定性较高,莱邦王国的航运业经常使用这类船舶。
外观也很像悬在水面的木筏,不过以帕希菲卡的步伐宽计算,从头到尾也有两百步长。与其称为木筏,木制小岛这种形容词或许更能正确传达它的实际外形。
交易船宾加姆号。
它是经海路往返莱邦王国和基亚特帝国的交易船之一,主要是载运货物,但货主有时也会同乘,需要时亦能搭载乘客。
正因如此,乘客室充其量只是临时凑合用的,内部完全没有以客为尊的舒适航行设备;话虽如此,船员们倒也宽宏大量,不拘小节,比较能容许乘客为所欲为,因此能否享受舒适的旅程,就要看乘客自己努力了。
你是笼子里的野兽吗?并排在甲板上的载货木箱随意铺上一块布后,躺在上面做目光浴的一名青年说。
身材高瘦,黑长发在颈部随意束起,五官英挺,但或许是因为略显不耐的慵懒表情,又或许是沉着的言行举止二十出头的年纪,却带着老气横秋的氛囤。
他大概有许多烦恼吧?
他的名字是夏侬卡苏鲁。
虽然没有血缘关系,却是帕希菲卡的哥哥。
啊!好像有鱼干在说话?
啰嗦
夏侬懒洋洋地回应转头取笑他的妹妹。
时令是秋季,近来天气十分寒冷不过沐浴在从天际直射而下的日光中,倒也相当暖和。若像夏侬那样用容易吸热的黑外套代替毛毯盖在身上,冷暖适中的温度就会更添睡意。
事实上,他旁边就有一位坐在不知从哪借来的宽敞扶手椅上,正悠悠打盹的女子。
拉蔻儿卡苏鲁。
这名女子是夏侬的双胞胎姊姊。
与双胞胎弟弟年纪相当,五官相似,容貌却多了一份孩子气的可爱。她确实是五官端正的美丽女子,但没有美女那种难以亲近的冷漠,外貌中飘散一股成熟女性的优雅,以及小女孩的娇憨。
因为呀,这不是很不可思议吗?到哪都是海洋呢。
海洋本来就是这样
除了夏侬他们之外,甲板上也有零零星星的人在做日光浴,都是正在休息的船员。这次出航的主要目的是运送货物,除了出航前一再恳求,将整辆马车都开上船的夏侬他们,就没其他乘客了。
夏侬哥明明也是第一次看见海,却在那里装模作样,老老实实地感动就好了嘛。你就是这样,感性干瘪的糟老头脑袋才会无药可救。
到头来你啊毕竟只是个小丫头。夏侬呵欠连连地应道。
不知是想睡还是嫌麻烦?又或者两者皆是?不过他依然勉强回应了妹妹,说有礼貌倒也很有礼貌。
而且,要比大的话上次的摩斯包古河也够大了。
可是那里还有雾,又没有像这里空荡荡的呀。帕希菲卡边说边在船上快速穿梭。
夏侬注视这样的她,接着抬起上半身转头他并非眺望水平线,而是端详远方模糊不清的陆地。
差不多要进入基亚特领海了吗夏侬低语,望着远方朦朦胧胧的海岸线。
海水和地面当然并未划上区分领土的分界线但只要将他记忆里的地图对照远方山脉形状,就能猜出船只即将进入基亚特帝国领海。
跨越国境。
这是夏侬他们节节逃往跟王都反方向的西域时,便已存于脑海的想法。
进入邻国基亚特帝国本身绝非难事。
先不管二十多年前的战乱时期,目前莱邦王国和其西侧的基亚特帝国,只要完成形式上的手续,两国人民就能相互来去。事实上,巡回商人和玛乌杰鲁教的朝圣者跨越国境的人绝非少数,混入其中反而比较简单。
话说回来,即使成功进入基亚特,也不可能改善帕希菲卡他们面临的状况,被堪称绝对之神论断言是毁灭世界的剧毒,她不论到哪都不可能有安全的地方。
可是,他们之所以执意选择跨越国境,乃是期待莱邦王国军和王国骑士团这一类追杀她的官方人员,行动或许将多少受到限制。
既然如此跨越国境时该走陆路?还是海路?
基于过去经验,尽管对航海有一抹无法挥去的不安但若采取海路,比较容易消除他们的行迹。而且一旦出航,在毫无遮蔽物的汪洋大海上也几乎无须顾虑骤然接近的暗杀者。
至于陆路,通往基亚特之路,距离最短的主要干道发生土崩,据说要十多天后才能开通;话虽如此,如果选择绕道,非得花上相同甚至更多的天数,而且其中不乏人烟稀少换言之就是容易受袭的地点。
海路的危险性和陆路的危险性两相比较的结果,夏侬他们选择了海路。
他们已经确认船上没有可疑船员,虽然有船员携带护身用的武器,不过基本上没发现像是受过专业战斗训练的人物。
尽管必须等对方施展魔法才能察觉是否为魔导士但乘客就只有夏侬他们,职业刺客(Eliminator)混入的可能性极低。
啊,夏侬哥!好像有东西喔,你看!帕希菲卡猝然停步惊呼。
嗄?
你看你看!那个不可思议的东西!
不可思议吗?
帕希菲卡兴奋异常,夏侬于是起身,从船缘朝海面望某种灰色物体在波涛间隐约可见。
不止一个。因为物体在四周来回,时浮时沉,无法估算正确数目然而朝双体船游来的数目,恐怕不下十个。从动作来看,
应该是动物但总觉得跟鱼类有微妙的差异。
那是
大概是海豚。
两人闻声回头只见在椅上打盹的拉蔻儿睁开单眼。
为防万一,她上船后就断断续续启动警戒用结界魔法乐园(Asgard),调查周围状态。
乐园一般设定成不对人类以外的生物发生反应但他们曾因此失败,拉蔻儿在那次之后便降低乐园的探查精准度,好稍微扩大警戒目标和范围的设定,想必就是因此捕捉到海豚的存在的。
原来如此,那就是海豚啊
更依的语气听来感慨万千。鱼类和两栖类在河川或湖泊也能看见,不过他还是第一次亲眼目睹海栖哺乳类的海豚。
拉蔻儿当然也是第一次看见,对它的知识应该是来自书籍或其他管道。
外观很像鱼类但听说跟人类一样是高智慧生物喔。
拉蔻儿起身走到夏侬身边说。
是吗?话说回来还真大啊。
淡水鱼之中也有夏侬体型两倍大的种类可是对只见过小鱼和小型两栖类的夏侬而言,初次目睹的海豚显得格外庞大。
鲸鱼比它们还大上十倍呢。
实在难以想像。夏侬耸肩道。
就在此时
嗯?他感到一名船员接近的气息,回头一看。
※※※※※
男子舔唇盯着犹如海市蜃楼般栩栩描绘在半空中的夏侬在水平线另一端的船上讶然回顾的影像。
那么
军用魔法智女神(Snotra)。
这是增幅或弯曲光线,扩大显示远方物体的魔法。
智女神可以远视的距离和扩大的范围虽然有一定极限,但能仔细观察肉眼所不及之处的景象,主要用于侦查或监视。
只要确定焦点目标,智女神的最长远视距离比乐园的警戒探查范围还大一些,因此能偷偷尾随其后,不被猎物察觉。
不过这种距离下,几乎所有攻击性魔法都无法抵达。
若想攻击夏侬他们,只能怀着被发现的觉悟缩短距离,或采取攻击性魔法以外的方法。
然而
差不多该请他们消失了吗?
说完,男人们交换阴险的笑容。
男人们是职业刺客。
低风险,高成效,不用亲自作战,无须主动接近目标,可是确实杀死对方。
这就是他们的风格。
※※※※※
一名船员走来,夏侬看见他的样子后双眉一皱。
没有武器,与外行人无异的动作,外表就像非常非常普通的船员。
但是对方的表情很诡异。
宛如颜面神经痛似的表情扭曲,脸颊痉挛,这名船员就这么走向夏侬,看起来也像某种疾病发作,浑身痛苦
等一下,没有明确理由,可夏侬本能地从男人的模样察觉某种危机,对这名船员说:不许到这里,停下来。
夏侬警告似的按刀命令,船员却不肯停步。
不知是否听见夏侬的声音船员以梦游症患者般的步伐走向他,一眼即知状态极不寻常。
但既未散发杀气,亦未携带武器。
这么说,纯粹是旧疾复发吗?
可是
夏侬?或许是感应到夏侬的紧张,拉蔻儿诧异回头。
停下来!夏侬大吼抽刀。
这是带着浓浓杀气的叱喝,就算对方没学过武术,近距离听见这种声音,大部分人都会察觉生命危险而向后一缩,这一吼无异是在警告对方,再接近就得挨上一刀。
然而,船员依然没有停步。
其他船员和帕希菲卡被夏侬的叫声和抽刀之举吓到,一时杵在原地。他们很快回神,正想朝他奔来,但
别过来!夏侬大叫。这一叫毫无理由,纯属第六感不过下一瞬间就证明了他的判断正确。
咚!
船员跃起。
他突然朝甲板一蹬,弹起似的朝夏侬以及俏立于他身边的拉蔻儿跃来。这个动作也极不寻常,并非袭击,而是把自己的身体扔向夏侬他们的诡异动作。
同时
!
意味不明的叫声自船员口里进发。
现场人员大概也只有身为魔导士的拉蔻儿,发现那是某种连动式启动咒语(BatchSpell)。
然后,船员在空中大爆炸。
※※※※※
你这个蠢才!负责启动智女神的魔导士朝另一名魔导士搭档怒吼。威力太大了啦!只要杀死守护者(Guardian)或让他们无法战斗就好啦!
他揪住搭档的衣领,继续狂喷口水咆哮:我不是说过好几次了?要你小心别炸到废弃公主!废弃公主的手掌或脑袋要是被炸飞了,咱们要拿什么去领赏,嗄?一堆烂肉片又怎能确认当事人身份?
爆炸暗杀这是他们的基本手法。
将设定好自动解冻条件的压缩型魔导式,预先嵌入能接近目标的牺牲者体内,经过一定时间,或发生特定状况当满足条件的瞬间,魔导式高速自我解冻,使用牺牲者的意识容量启动魔法,事先将军用攻击性魔法炎杖(Laevatein)的瞄准目标设定成自己与自己周围,然后炸开,总之就是自爆。
魔法制造的人体炸弹这对魔导士双人组的得意技俩,本来是莱邦王国军谍报部在战时独自研发的战术之一,利用这种方式在敌国俘虏体内暗藏炸弹,遣返后于适当时机引爆。
这种战术当时被称为肉地雷(FreshMine),战果相当辉煌,基亚特与其他国家发现这种战术后,也开始寻觅对策,进而采取更加激烈的报复手段但乌贝鲁特孤儿院事件爆发后,莱邦王国内部亦群起挞伐这种惨无人道的战术,现在按理来说已经废止。
话虽如此,这种手法在暗杀战上仍旧成效卓越,乃是无庸置疑的事实。
这对职业刺客计划先以爆炸杀死碍事的夏侬和拉蔻儿,再乘乱登上宾加姆号,制伏废弃公主一切本应如此。
啊抱歉啦.是我的错啦!可是话说回来,要不是你在那催促。
吵死了,别找借口!
但两人浪费太多时间在寻找夏侬他们搭乘的船只上,没时间仔细设定自爆用的魔导式,虽然将式子烙印进船员体内,匆促间却设错启动魔法的详细条件,尤其是爆炸力,好像设得太强了些。
总之动作快一点!尸体也好、尸块也好,要是没找到那废弃公主的身体,咱们就白忙一场啦!
我知道!
智女神描绘的影像里,宾加姆号的船身被超乎预期的爆炸挖空,已非能够航行的状态,右半部不断沉没,而木制甲板燃起的火焰亦持续扩大损伤。
在火焰和烟雾的影响下,别说是夏侬他们,就连帕希菲卡和其他船员的情况都无法判别。
妈的,至少要找到手掌。魔导士们边说边操作小船船帆。
然而原本与宾加姆号之间就是肉眼无法辨识的长距离,不可能立即抵达,为了借用推进力加快船速,其中一人开始念诵呼唤狂风的魔法咒语
喔?魔导士们蓦地皱眉。
因为前方海面浮起数个椭圆形。
呈现暖灰色的那些东西,具有船帆似的三角形,以及一个呼吸用的小孔,形状和颜色也很像鲨鱼背部但有些圆鼓鼓的轮廓显得格外可爱。
那是海豚。
十几只海豚挡住小船去路似的排成一列。
什什么?
啧别挡路。闪开!魔导士扬起单手叱道。
海栖哺乳类自然不懂人类语言看见海豚们无视自己的叫嚣,在浪涛间悠然漂浮,两人脸上笼罩一层寒霜。
炎之民,飞舞吧,飞舞吧!火焰舞形成高墙!火焰阵击退欲近吾身之人!
炎阵(Muspelheim)启动。
用于主动防御的爆炸魔法在海面炸开,放射状展开的爆炸钻入海面,激起的海水化为局部性雨雾,落在四周。
然而
什么?两人口里进出惊愕声。
火焰迅速熄灭,在海上这种情形也是理所当然。启动炎阵并非为了防御,而是想借大范围的爆炸力教训海豚,或吓唬它们,逼对方让道。
可是没想到海豚们轻松避开攻击。
海豚们宛如早已精心觇划,以团结一致的动作迅速潜入水里,利用海水层闪避炎阵的火焰和冲击。
岂有此理太扯了!?
海豚们再度浮起。
但这次变成包围小船的阵形,前面四只,后面一只,左右各两只。那动作犹如为了歼灭敌人而布下阵形的军队。
至少海豚们知道这艘小船不,是知道船舶这种东两纵使可以调头,却无法后退的弱点,证据就是阵形后方安排的海豚数目最少。
其中一名魔导士发现这个事实,脸色大变。
这些家伙想干什么!?
一只海豚冒出海面。
咕嘎,咕嘎嘎。
整体轮廓带着柔美曲线的脸孔,甚至堪称可爱,圆滚滚的眼珠也有容易与人亲近的印象。如果目击地点换成观光游览的航程,两人说不定也不禁要会心一笑。
咕嘎,咕嘎嘎。
海豚大笑似的张开圆圆的嘴,发出声音。
咕嘎,咕嘎嘎,咕
宛如歌唱,宛如劝诱。
栖息于海洋的哺乳类之歌,包围魔导士们的小船,响彻整片海面。
这些家伙在那咕嘎咕嘎什么
就在一名魔导土焦虑抱怨的瞬间。
异声响起。
猝然小船的帆柱上半部消失了。
咦?
魔导士们一回头,愣在当场。
帆柱并非折断,而是上半截被隐形刀剑斩除似的彻底消失。魔导士们连忙四下梭巡,终于在相隔不远的海面发现化为无数薄片倾倒的帆柱,以及被扯得稀烂的帆布。
帆柱被吹飞、扯裂了。
可是凶手是?
什么?到底是什么
其他海豚也一一浮出海面。
乍看下堪称天真无邪、率真烂漫的黑眼眸,凝视着两名魔导士。
仿佛瞄准目标似的。
难难不成?难不成是你们?
海豚发出声音。
犹如在同声歌唱同声高呼般地发出声音。
咕嘎嘎,咕,咕嘎,咕嘎嘎
汝汝乃阻挡恶魔,遏止邪恶
尽管神情战栗僵硬,其中一名魔导士还是迅速念诵咒语。
他隐隐约约醒悟海豚们的叫声所代表的意义。
保护我等不受外来祸害所伤之墙,遵循诸王要求,即刻耸立于此吧!
塞壁(Midgard)启动。
多角形的发光集合体开始增殖,形成一个球状防御圈,包住其中一名魔导士。
但就在同时,两人双双被扔向海面,而他们乘坐的小船也跟帆柱一样被扯裂弹飞。
这些家伙果然是!
只要施展高遮蔽密度的塞壁,借内部空气的浮力便无沉没之虞,大部分的攻击也可借这道防御力场阻挡。
然而
为什么施展塞壁的魔导士近乎于无情他无视活生生在眼前被抛出海面、兀自苦闷不已的搭档而满眼恐惧地盯着围堵自己的海豚们。为什么这种畜生可以?
可是真正的可怕现在才开始。
海豚忽然左右移动起来,那动作有一种足以称为严谨的精准,并非野生动物的动作,而是让人联想到基于明确意志所统御的军队。
魔导士升起一股不祥之感,他在防御力场内弯腰,视线转向海底。
宛如迎接君王驾临的骑士们海豚们左右并列形成一条道路,只见一个巨影自远方缓缓游来。
一看清那个影子的真面目,魔导士发出错愕与畏怯的声音。
胡说,岂有此理!
鲜艳的黑白图腾在深蓝色的水中蜿蜒。
比海豚大上一倍多甚至比他们乘坐的小船更大的巨体,游向溺水的魔导士。或许是认为根本无须警戒,那只海栖大型肉食兽随意张口,咬住魔导士不停划水的脚,巨颚间依稀可见、异常逼真的肉色舌头正不停蠕动着。
杀人鲸。
海豚科中体型最大的物种,人称海洋之虎的凶猛捕食型肉食哺乳类。别说是海豚,就连比自己庞大数倍的鲸鱼都能猎食,乃是海洋中最厉害的生物。
咿、咿咿咿咿咿咿!被叼住的魔导士高声惨叫。
但人类的动作到了水里甚至不如小鱼,魔导士用尽全力哭喊,扭动身躯,双手拼命拍打海面却也只是激起虚无的水泡,根本无力掰开杀人鲸的巨颚。
我不要死!我不要死!救、救救我喔喔喔喔喔喔!
被咬住的魔导士接着又被拖进水里消失不见。
仿佛揭示临终苦难,海面咕噜咕噜地浮起大水泡但也很快就变成了小气泡,消灭殆尽。不知是被吞噬?还是溺毙?不论何者,存活机率都是零。
幸存的魔道寸土只是呆呆望着这番景象。
杀人鲸和海豚为什么!
不可能,这是不可能的事。
杀人鲸是海豚的天敌,两种生物竞能其乐融融地聚在一起,还袭击人类的船只这种荒谬的事前所未闻。
别别过来别过来!
魔导士对海豚们惊声尖叫,但包围依旧不变,何止如此
咕嘎,咕嘎嘎
咕嘎,咕嗄嘎
咕嗄,咕嘎嘎
海豚们群起出声,相隔一段时间,声音犹如轮唱似的缓缓围绕在魔导士四周。
接着,巨大爆炸声撞击塞壁。
塞壁气泡剧烈摇晃而在震动尚未平息前,爆炸声再度响起。
然后又是爆炸声、爆炸声、爆炸声、爆炸声、爆炸声
魔导士这时已察觉事实真相。
这是冲击波。水壁不但无法阻挡不,反而比在大气里更容易传播、撞击目标物。只要具有一定强度,冲击波就能成为必杀武器。有一种说法说道,某些鲸鱼便是以此猎捕乌贼为食。
可是
守护魔导士的塞壁力场不断承受冲击波的撞击,承受单次冲撞就能折断帆柱、支解小船的强力冲击波。
呜呕呕呕
接二连三的爆炸声撞击鼓膜,魔导士紧咬的下唇开始渗血。
塞壁具有某种程度的冲击吸收力,但仍有一定限度。虽不会致死,可全身惨遭撞击的疼痛毫无休止地袭击他。
况且这样不停遭受冲击.无力维持塞壁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一旦解除塞壁,立刻就要葬身鱼腹,话虽如此,能继续保持现状的时间也很有限,就算能够保持,他早已没有击退海豚和杀人鲸、返回陆地的方法,终究会被鱼群折磨至死。
呜呕呕喔喔喔
绝望。
一边感受血液在舌面扩散的味道,魔导士察觉自己的意识正逐渐毁灭。
※※※※※
时间再回到漂流中的帕希菲卡。
该怎么办嘛帕希菲卡呆望着蓝天呢喃。
她只记得扑向夏侬的船员发出闪光,之后她就昏厥了。
那道闪光果然是爆炸吗?
她历经爆炸却未受伤,甚至没有溺毙,可说是近乎奇迹的幸运:话虽如此,她此刻当然没有为之欣喜的心情。
自己昏迷了多久?到底漂流多远?漂向何方呢?
她不知道。
既然没看见船,那是完全沉没了吗?或是自己漂到了肉眼无法看见船的距离?
她毫无头绪。
原以为自己非常清楚自己的无力但事到临头,又觉得无力感突然浮现眼前。
我可以、可以做什么
即使绞尽脑汁,还是一筹莫展。
倘若继续这种漂流状态不到一天,就必须先面临食物和水的问题。
口渴的话,喝身旁的水就可以了原本这么想过,但帕希菲卡试喝一口便吐了。太咸了,如果喝这种东西,在那一瞬间或许能解渴不过事后口渴只会更加强烈。
她也想过钓鱼来吃,可这也不可能。不但没钓竿、钓线、钓钩,甚至连钓饵都没有。况且帕希菲卡也不知道钓起来的鱼能不能吃,就算能吃,亦不知该如何杀鱼。
没水,没食物,帕希菲卡也不确定自己能活多久。
一天?两天?三天?
到引发脱水症状无法移动为止,她还剩多少时间?
总觉得帕希菲卡茫然望着天空低语:这样死掉的话,真是太蠢了
想像着自己的肉体在船只残骸上饿死,逐渐干枯。
想像着这番别具现实感的景象帕希菲卡胸口涌起一股爆笑的冲动。
啊哈哈哈哈哈哈
仰躺于木板的帕希菲卡上气不接下气地大笑。
三番两次被人追杀,在哥哥姊姊的庇护下幸存至今的自己,被视为王国最大禁忌,甚至被声称即将毁灭世界的自己;何止人类,甚至遭神明使者狙击的自己。
这样的她,居然孑然无依地在这种地方死亡。
在远离他人喜悦与悲伤的这片蓝色虚无下纯属物理上的毙命。孤单一人,在没人晓得的情况下死去。
毫无意义。
超越空虚,这活脱脱就是一场闹剧。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她笑着,笑着,持续笑了一阵子,笑到倦了。
冷不防帕希菲卡的神情恐惧扭曲。
她不愿意。
她无法忍受形单影只地在这种地方死去。一想到此事就坐立不安,她可以感受到自己的生命每分每秒都在磨损,痛切感觉即使是这一瞬间,自己都正朝着死亡这个终结前进。一想到自己居然仰躺在此,毫无意义地浪费宝贵时间,她就焦虑得快发狂了。
不行,她不愿意,她无法忍耐。
帕希菲卡第一次发现,原来孤独是这么可怕原来孤独会如此吞噬自己的心灵。
寂寞,痛苦,悲哀,无法忍受。
夏侬哥拉蔻儿姊
假如有他们相伴不管情况如何绝望,对帕希菲卡而言,希望都不会是遥远彼方的幻影。
然而,夏侬哥不在,拉蔻儿也不在。
甚至不知他们是生是死,多次越过死亡线的那两人,想必没那么容易丧命,至少拉蔻儿可以马上施展魔法防御
。
话虽如此
在哪里?你们在哪里嘛!
两人此刻不在身边的事实,仿佛正嘲笑帕希菲卡的幻想,重重压向她的头顶。
没有回应。
在哪里啦
呼唤哥哥姊姊的声音在澄澈蓝天和汪洋大海中徒然消散,在这个无限开阔的世界四面八方涌来的孤独,以翻江倒海之势碾碎她。
再也见不到面了吗?
还有许多来不及说的话语,还有许多说不出口的话语,还有许多想告诉他们的话语。她很懊悔,非常非常懊悔。
她不要,不要这样。
绝对、绝对、绝对不要这样。
夏侬哥拉蔻儿姊!帕希菲卡上气不接下气地大叫:在哪里?你们在哪里?出来!就像平常那样!待在人家身边嘛!这里!我就在这里!夏侬哥!拉蔻儿姊!
另一个自己正在某处冷冷注视大呼小叫惊慌失措的自己。
另一个帕希菲卡注视着慌乱可笑的自己,注视着惨遭孤独和恐惧歼灭的自己,置身事外般地冷眼旁观。
这让她更加生气。
这里!我在这里!
耍赖似的挥舞双手,竭声嘶吼,仿佛想以此对抗做出这般残酷行为的天空与海洋。
但海洋太宽广,天空太辽阔。
单凭一人而且还是一名十多岁的少女,终究无力抵抗这种绝对的虚无。
夏侬哥!拉蔻儿姊!你们在哪里?在哪里?我在这里,在这里喔!在这哇啊!
砰砰拍打木板的帕希菲卡火大起来,忍不住站起身结果失去平衡坠落海里。
转了一圈之后。大量海水涌来,呼吸受阻的真实闭塞感袭向她。
!!
她会游泳,既知道如何浮起,亦懂得如何游水。
可是,反射性地张嘴吸气时,还没吸到空气,便已咽下大量海水。喉咙深处扩散的咸味打乱帕希菲卡的意识,不乱使力,放松身体浮起就连这种最、最基本的道理,此刻陷入恐慌的她都已忘得一干二净。
而湿掉的衣服产生了强大阻力,缠住她的四肢,阻碍她的行动,扰如挂了砝码,身体不听使唤。手脚越是乱蹬,衣服越是吸水,紧贴着肌肤限制她的自由。
(竟然竟然在这种地方)
拼命拨水、拨水头部好不容易浮出海面,但空气还没吸够,身体又咕咚咕咚地沉人海中。
(竟然)
啊啊,终究
要在这种地方无人闻问地死去。
孤零零地死掉,没人看顾地死掉。在这种既无人悲伤,也没入欢喜的地方,孤独地死亡。就此消失,毁灭,再也不存在。
死亡死
哀号化为气泡逃离。
海面逐渐远去
(我不要谁来救我!)
就连如此悲痛欲绝的呼号都化为泡沫进裂,消失。
然而
(?)
就在下一瞬间。
某种力量猝不及防地顶起帕希菲卡,无力抗拒的她被抛出海面。
咦?好痛!
宛如被某人神准无比地扔上木板,她先是一阵呛咳接着开始呕出不慎吞入的大量海水。
咳了又吐,吐了又咳反复数次后,帕希菲卡终于有余力寻找让自己免于溺毙的原因。
抬起泪水和盐水沾湿的俏脸,她看见浮在海面的两张奇特脸孔。
左右各一的小眼珠,细细长长的嘴巴,灰色的皮肤。
帕希菲卡傻呼呼地望着这两只海栖哺乳类好一阵子,才将形状奇特的光滑脸孔与数小时前在船上看过的海豚结合起来。从船上俯瞰的海豚,以及在触手可及的近距离对视的海豚,两者印象差异颇大。
这个吗?注视两只睁着圆滚滚黑眼凝望自己的海豚,帕希菲卡喃喃自语。
从情况判断,大概是这两只海豚以头部或尾巴弹起帕希菲卡的,况且四周也看不见有力量将快要灭顶的她推上木板的人物。
可是
是你们救我的吗?
就算问对方,不是人类的海豚当然不可能回答,两只海豚只是直勾勾地望着她。
是你们救的吧喏?
在船上俯瞰时,她也觉得它们的眺跃泳姿很可爱不过一旦在极短距离大眼瞪小眼,还是有些令她提心吊胆。
外貌再可爱,近距离面对比自己巨大的异种生物,本能上仍旧免不了涌起恐惧。
呃那个
啥嘎。海豚叫道。
咕嘎嘎,咕,咕嘎嘎嘎,咕嘎。
莫非你们想跟我说什么?
帕希菲卡侧头思索,但她自然也不可能理解海豚的语言。
话说回来,从正面观看海豚张口发声的扁平脸孔,总觉得该怎么形容呢?看起来很逗趣。
啊啊哈
浮起略显痉挛的笑容帕希菲卡不禁打招呼似的左右挥动双手,海豚也回应似的发出某种声音。
咕嘎嘎,咕,咕咕。
帕希菲卡感受不到一丝敌意,反而觉得那动作和语气就像在对她撒娇。
这模样倒也挺可爱的嘛,嗯。
坐在木板上的帕希菲卡渐感放心,伸手想要摸摸将脸孔凑向木板边缘的海豚们。
然而
啊!?
就在那一瞬间,海豚们仿佛逃避她的触摸,潜入水中消失。
等一下!
她大叫,但为时已晚。
凝视海豚们消失的海面,帕希菲卡脸上浮现明显的颓丧。
她又变成孤零零一人了。
虽然海豚不可能陪她聊天,但猝然消失又让她顿生寂寞。
果然不该摸它们吗
野生动物都不喜欢被陌生人触摸这种程度的常识她也知道。
就连一般野猫,喂食或许还算简单,可若想熟络到能随意抚摸,就必须有等待它解除警戒心的长期忍耐力和包容心。
因为海豚们是自己主动接近,帕希菲卡才天真地以为它们或许愿意让她摸一下
唔?
甲板残骸忽然咕咚一声摇晃,帕希菲卡讶异蹙眉。她位在汪洋大海正中央,而且是一片甲板的残骸上,根本不可能搁浅。
下一瞬间
咦?
帕希菲卡乘坐的木板开始缓缓加速,朝某个方向驰出。
咦?咦?
这不是海水波动,很明显是某种推力将木板朝一定方向移动,木板边缘激起的水花逐渐变大就是证据。
什么?是什么?
肯定有某种东西在推动木板。
帕希菲卡连忙朝行进方向的反侧海面一看,只见那里有正确来说,是在海面下方有两个巨影。
她记得那个轮廓,是刚才的海豚,那两只海豚正推动甲板残骸。
等等一下!
帕希菲卡不禁开口呼唤,海豚们当然毫不理会,岂止如此,它们还继续加快速度。现在帕希菲卡乘坐的木板速度飞快,因海水的阻力和海豚的推进力而呈倾斜状。
在海豚的推动下,甲板残骸轻快拨水,疾驰海面。
哇哇!哇啊!?
帕希菲卡一边惊叫,也不忘伸展四肢贴住木板,防止自己滑落。
大量水花溅上头顶她立刻察觉了。
海豚不止两只。
周围还有好几只海豚的身影,转动脖子朝后方一看,只见推动木板的海豚也增加为四只,这些海豚正同心协力,将帕希菲卡乘坐的木板运向某个地方。
等一下,什么?干什么啦?你们做什么究竟要去哪等一下啊啊!
海豚还是不理她。
帕希菲卡一路被曳着,一路发出充满不安和惊吓的惨叫海豚军团默默将废弃公主运向某处。
※※※※※
第一目标寻获。
她闻言睁眼,漫不经心地以左手搔头。
剪至颈部附近的利落发型绝非用剪刀整齐修剪,倒像是随便找一把刀子割断她胡乱抓着亚麻色头发,以独特沙哑声音说:哎呀哎呀,终于搞定了吗?都怪那些无能杀手没事插一脚,把计划都搞乱了,啐!
她一边以不像妙龄女子的豪迈语气咕哝,同时用格外锐利的翡翠色眼睛环顾着作战司令室。
室内没有窗户,一律采用暗色系,但因宽敞的空间和挑高的天花板,所以并无压迫感。此外,朦胧发光的天花板让这个房间免于被黑暗封闭,室内各处也有照明设备,弥补光线不足。
附近没有其他明显动静吗?她低语完,视线盯着室内中央。
那里有一张巨大平台。
无论是表面爬满的细格纹路,或是上面摆设的数个棋子,均让人联想到某种对战棋盘(Chessboard)但尺寸截然不同,这张巨大平台足以容纳好几张床铺。
平台周围有数名部下拿着棒子(因为徒手碰不到中央),忙不迭地将棋子移来移去。
而外围还摆着数张更高的座椅,椅上坐着各自肩负不同职责的魔导士,一边施展通讯系或探查系魔法,同时提供应该展示于中央平台的情报。
这间作战司令室与外界几近隔绝,但只要利用魔导士部下和勉强残存的各种通讯设备,便能掌握正确情况
。
那么什么时候到?还有其他家伙的情况呢?
她的口吻十分粗鲁,部下们的回答则相当客气。
梅里妮小队正护送回程,预定一小时二十分后抵达。朱力德、安洁小队则接替它们在附近海域搜索。帕雷亚小队将牵引护送工作交接给莫利小队后,继续重新搜寻。一名魔导士立刻答道:赛内丝殿下,请问要变更指示吗?
不了,吩咐它们继续努力。
了解。
她被称为赛内丝殿下的女子,略显不悦地哼了一声说:仍旧没有发现第二、第三目标吗?光听传闻,还以为是杀也杀不死的人物,没想到这么容易就翘辫子啦?
现在下结论是否太草率?如此建议的是站在她身旁的女子。
枯叶色长发从肩膀流泻至胸口,蓝眸上罩着一副略大的眼镜。这名女子似乎行动不便,右手撑着一根手杖。
线条细致,充满纤细风情的外貌,与赛内丝恰恰相反。
赛内丝也是颇为标致的女子,但并非不堪一折的闭月羞花之美,而是像能驱除一切阻碍的野兽般,强韧灵巧之美。
好好好,知道啦。赛内丝耸肩道。
我个人其实比较想将夏侬卡苏鲁当成第一目标,因为实在很想亲眼确认传闻中的力量是否真如其名。
嗯,你的立场或许是这样哪,爱罗蒂,不过,总是要以废弃公主为优先。赛内丝说完,故意拍拍自己的腰。况且我对夏侬卡苏鲁那小子也颇有兴趣。
她的腰际挂着一把由徐缓曲线构成的异国风长刀所谓的太刀。这种武器在达斯特宾大陆以东的地区很罕见,偶尔可以看到飘泊民(wild)出身的佣兵使用,但也因此被正规军视为蛮族凶器,不屑一顾。
我也想跟师父以外的太刀高手较量较量,如果还活着,真想跟他比个高下啊。赛内丝说完,舔拭嘴唇。
那是犹如对猎物舔舌的野兽表情。
※※※※※
帕希菲卡抬头看着眼前耸立的巨大岛屿。
嗯。
岛屿相较于这个词汇,座落海洋正中央的高山或许较能切实传达它的外貌。朝中央隆起的陆地,因为非常巨大,海岸线附近的坡度较为平缓,但一到岛屿中央,就转为陡峭的山坡。
以岛屿而言属于比较大型,看起来甚至可容纳一、两座城镇或村庄;话虽如此,规模一旦庞大到这种地步,帕希菲卡也无法正确评估。
帕希菲卡完全搞不懂这座岛屿对海豚而言是什么样的地方,将她带到此处的行为对它们又有何意义。
然而海豚们一副责任已了的模样,将木板推到海岸附近,就再度潜入海里。帕希菲卡无奈之下,只好伸腿确认水深,迈步朝岸上前进
这是什么意思嘛?帕希菲卡嘀咕,踢着深及膝盖的海水前进。
一股奇异的触感自海底传至鞋内。
坚硬,并非沙子的触感,宛如石板地。
可是又明显异于石板地,那表面极为光滑,看不见石缝。
这海岸本身搞不好就是一块巨岩但帕希菲卡怀疑自然界是否可能有如此平滑的岩石海岸。
是人造物吗?
如果使用魔法,也有可能创造出这种不自然的地形,不过果真如此,又会产生其他疑问:是谁?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真是奇怪的岛。
无论如何暂时没有溺毙之虞,尽管仍残留许多不安,但光是能脚踏实地,就令她心情轻松不少。
无人岛吗?可是
她走到完全没有海水的地方,环顾四周。
青葱茂密的森林一路绵延至海岸附近,既然有森林,想必就有淡水,搞不好也能找到水果或马铃薯这类食用植物。捕捉动物也是一个方法,但笨手笨脚的自己或许办不到,帕希菲卡如此胡思乱想。
然而
唔眺望那座森林的帕希菲卡脖子一歪。
那看起来有点怪怪的,虽无法具体指出哪里怪异可是总之有种模型玩具似的人工感觉,令她犹豫是否该擅入其中。
就在此时
啊!?帕希菲卡突然尖叫。
才刚察觉连绵不绝的林木后方似有东西晃动那已化成数道人影,走向海岸。
那是身穿同款服饰的数名男子,穿的大概是军服而且是莱邦以外的国家所有,就连对这种事务不甚熟悉的帕希菲卡都看得出来。
站在众人前方的是一名容貌强悍的女子,年纪大约二十岁左右吧?从那威风凛凛的气度,以及与其他人略微不同的军服看来,女子想必是指挥官。
帕希菲卡发现这名女子腰际佩带的武器,跟夏侬的大刀如出一辙。
欢迎大驾,废弃公主。女子咧嘴一笑,口齿清晰地说。
没有调侃的态度,尽管笑容有如狰狞野兽神情却像是盯着有趣玩具的孩童。
!?
不妙。
帕希菲卡反射性地想。
称呼她废弃公主的人,至今都对她心怀不轨,更何况对方还是军人就算不是莱邦王国国民,也必须全神戒备。
然而帕希菲卡的背后是汪洋大海,她不认为自己有能力单凭双腿而且在这种毫无遮蔽物的海岸,甩掉受过训练的多名军人。
初次见面,本人的名字是赛内丝露露基亚特。
也许是看出帕希菲卡的困惑和焦虑这名女子换上略显戏谵的神情道。
头衔是基亚特帝国第三公主,现在又多了危机管理组织绯红(Scarlet)局长之称不过呢,兽姬这个绰号大概比名字和头衔更普遍。
赛内丝朝杏眼圆睁的帕希菲卡耸耸肩。
我跟你一样,都是不受欢迎的公主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