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卷 小巷里的哀歌 第一章 叛变开始

店家对事件背后的原因毫无兴趣。

是弄丢钱包?被女人抛弃?工作失败?送来的酒不是自己点的?偶然心情不佳?或者因为天空太蓝?天底下有多少人类,人类抓狂的理由就有多少,店家对客人的私事毫无兴趣。

可以肯定的是那个男人的行动造成其他客人的困扰。即使从店员的角度来看,亦大幅逾越客人耍性子的容许范围。男人一会儿叫嚣着泼溅酒水,揪住其他客人,一会儿大声谩骂,莫名其妙地殴打墙壁。姑且不论这种行为有何目的,显然已妨碍到店家生意。

只要确认这件事,弗雷就有充分的理由介入其中。

你是什么东西?!

男人不容分说地高举拳头,扑向弗雷。

对方身材十分壮硕。

当事人也很明白,他对自己的臂力深具自信。区区一个自命不凡的小鬼头,一拳便能击倒男人或许如此认为。

然而

弗雷兴致索然地盯着扑向自己的男人。

破绽百出的拳击动作,没有任何技巧,不过单凭蛮力挥动拳头而已。因为过度沉迷于挥动手臂,男人根本无暇留意下半身自己的站姿。

这男人是彻头彻尾的外行人。

倘若受过正式训练,即使喝醉,动作亦不可能如此毫无章法。所谓训练,就是让受训者在任何情况下都能采取必要行动,将动作铭刻于身体而非意识。

弗雷当场做出以上判断。

男人重新转向弗雷,大声咆哮,接着高举双手对周围客人和出手打人的男人来说,这恐怕只是一瞬间的事;但对弗雷而言,已经足以评估对手并选择适当的对应方法。

他只要向后退一步,将勾在左脚上的椅子微微恐怕谁都没发现弗雷的这个动作向前一踢即可。

男人伸到极限的拳头挥空。

缺乏击中时的反作用力,拳头无法化解自己的力量他整个身体被扯向半空。

男人为了保持平衡,左脚立刻向前一踏,不过弗雷悄悄踢出的椅子正好就在那个位置。被障碍物拦截,无法抵达预定位置的左腿一滑失去平衡的醉汉就这么摔向地面。

嗄?!

弗雷迅速走向倒在酒馆地板嚷嚷的醉汉。

接下来才是问题。

收拾这个男人很容易,可是要是留下店员对客人暴力相向的事实,将对店家造成困扰。嗯,尽管可能性不高,但如果这个男人拥有相当身份、权力或者金钱,利用这些背景向官府告状,搞不好还得面临暂停营业数日的惩罚。

你没事吗?弗雷向男人伸手。

从远处来看,那动作或许就像想扶起颓倒在地的男人,可是

咦?就连醉汉也被他的神速手法震慑。

男人瞪大双眼凝视弗雷的手掌里面的东西,大概是一时之间无法理解那是什么。

你是要乖乖听话?还是想多穿一个鼻孔?哪个好呢?

低语的弗雷手掌内侧袖口里有一把闪闪发光的小刀。其他客人或许难以察觉,可是从男人的角度来看,那把直指自己脸孔的凶器刀刃里潜藏的致命锋芒清晰可见。

话说回来,这种距离和时机很难掌控。

威吓不足就没有意义,对方大概会起身继续攻击;另一方面,人类过度恐惧或紧张时,也很可能会不顾一切地发飙。这种情况下需要的是轻微的惊吓,是攻其不备瞬间的疏忽。

啊男人的表情开始渗出恐惧和紧张。

弗雷没等他说话就抢先道:你只是跟我闹着玩,不是真的想跟我打架,对吧?

他的语气不带一丝恫吓,当然也没有炫耀胜利的态度,只是以执行任务的平淡声音告诉醉汉。

这只是一种招呼方式,没错吧?

大大概吧?

醉汉的表情掺杂着疑惑与安心,大概是隐约察觉出弗雷的用意。

既然如此,别坐在这种地方,到吧台喝一杯吧?我看就先来杯水冼洗舌头,要喝酒的话,每一滴都该细细品尝,待会让我请你一杯好的。

啊嗯啊,也好醉汉不知所措地点头。

弗雷微笑,轻轻摆动手腕,只见小刀犹如猫爪般在袖内无声消失,一如伸出的瞬间。

他这次真的伸手拉起男人,亲昵地轻拍对方背脊接着游目四顾。

没事、没事,只是闹着玩的。他说完,耸耸肩。

不算宽敞的店内集中于两人身上的视线,闻言立刻散去。

这种情况下不要对弗雷表示异议这不仅限于这间店,亦是这一带酒馆间的默契。

不是害怕,纯粹是信任。

不要在意这些琐碎小事,交由他控制场面乃是畅饮美酒的秘诀老顾客们都明白这个道理。

醉汉或许因为没有当众出丑,已乖乖折回吧台,先向老板要了一杯水。从他意外顺从的行动看来,也许原本并不是个坏胚子。

弗雷轻轻扬手向店内顾客致意,径自走入厨房。

老是麻烦你,真不好意恩。

厨房里身穿围裙的中年女性老板娘对弗雷微笑。

她也在酒馆工作超过十年,相当了解如何应付醉汉,可是这种事终究有适任与不适任的问题。

这里是以老顾客居多的小酒馆。

店内共有三十多个座位,是由老板和家人一手经营换言之,就是小巧舒适的家庭式酒馆。虽然是酒馆,但只要客人提出要求亦能提供菜肴,甚至还有外送一类的服务就是这种店。

王都的老社区有许多这类酒馆,只要在老社区的道路走上数分钟,一定可以看到一间,就算一条路上有十间也不稀奇。

然而酒馆就是酒馆,有时也不免发生争执。

因此,当店员判断情况无法收拾时,就轮到弗雷登场。

真是帮了大忙,啊,还有这个上个月的份,这么晚才给你,真不好意思。

老板娘说完,将一个小袋子递给弗雷,应该是上个月迟交的保护费。

可是

不必道歉,因为我要收利息。

咦?

没想到弗雷会提出这种要求,老板娘浮现困窘的神情。要是有钱付利息,保护费也不至于迟交一周。

弗雷对一脸不安的老板娘耸肩道:剩菜也没关系,就用大婶的三明治充当利息吧?两人份。

老板娘神情顿时舒缓。

这当然没问题。她拿起菜刀和蔬菜道。

※※※※※

酒馆的保镖。

虽然不是百分之百,但一听见这个字眼,许多人最先想到的大概是一脸凶悍的大男人,犹如铜像般站着便足以吓阻他人可是一旦展开行动,又以灵巧的身手将恶霸逐出店外的那种人物。

以这种意义来说,弗雷或许是出人意表的存在。

他在王都札威尔数个闹区的最下层也就是所谓的老社区,跟数间店签订月结契约,担任巡逻保镖的工作。

他的工作就是依序巡视,确保签约店家顺利营运,一接到联络,就赶往该店排解纠纷。尽管说排解纠纷,不过内容多半是让失控的醉汉顺从地在各种意义上安静下来。

十八岁的少年保镖,某种意义来说算是特例,再加上弗雷的身材和同年纪的少年们相去无几,五官甚至称得上是温文儒雅的美男子。单就外貌而言,别说当保镖,光是在酒馆出现就教人错愕。

一年前,他辞去原来工作,开始担任保镖时,经常遭人取笑这不是小鬼头来的地方但是如今,从刚才那种酒馆到娼寮,弗雷巡视的店家已超过三十间。

弗雷摸着随风飘扬的黑发,用细长的黑眸环视闹区景象。

这是他早已看惯的景色。

虽然曾经离开数年不过这座王都是弗雷出生及成长的地方,他看尽了王都好坏,别说是风景,就连其间流动的微风和光线,对他而言都再熟悉不过。尽管没有特别喜爱王都,毕竟是住惯的地方,就连皮肤都能察觉都市的变化。

所以他知道。

这几天的气氛不太对劲。

整座王都笼罩在一层薄薄的紧张感内。

弗雷当然也看得出最主要的原因。数天前发生的骚动很可能是基亚特帝国秘密武器的巨大岛屿,驶抵王都沿岸的紧急事件,仍旧让居民余悸犹存。

然而

是被逼得走投无路?还是

弗雷停下脚步,转向王官方向。

王室和相关单位均未发表任何声明。

关于那场骚动,听到的净是市民之间支离破碎的流言蜚语。

包括那座半毁的岛屿目前巍然不动地停在海面。

包括攻击岛屿时采用了国际条约禁止的战略级攻击性魔法。

包括因为魔法影响,民间船舶和港湾设施尤其是仓库蒙受严重损害。

包括基亚特帝国的诡谲战舰迄今仍停泊海面。

等等。

话说回来,那座移动岛屿是基亚特帝国的秘密武器一事也并非来自官方情报,可是如果流言属实,近二十多年的和平难保不会就此瓦解。

纯粹只是我们无法掌握情况吗?

这座王都肯定有异状,但庶民无从得知内情。除了刚才那些,

还有许多空穴来风的传闻,因为以前工作的关系,弗雷深知这类流蜚蛮语是多么不可靠也晓得它们在必要时是多么容易进行人为操纵。

或者有人故意制造混乱?弗雷喃喃自语。

不过对目前仅是一介市民的他来说,顶多只能推测到这种地步。

他再度迈步,笔直穿过道路,离开闹区。

步行约莫十五分钟从整座王都来看,相当接近边缘的一隅,他居住的房子就孤伶伶地座落在那里。

算不上宏伟的建筑。

弗雷略微修缮这间屋主不详的小型废屋后,便寄居于此。屋内没有贵重物品,万一屋主出现下逐客令,他随时能掉头离开弗雷就是抱持这种态度寄居在这,直到数天前。

然而

弗雷一时杵在门前。

要开口说不习惯的台词,毕竟会感到迟疑。

因为对他而言,这是离自己非常遥远的台词。

我我、我回、我回来

他原本打算练习一下,但马上觉得这种行为很愚蠢,于是叹了一口气。不过是进入自己的家,为何非得如此紧张不安呢?

弗雷跟平时一样不假思索地开门。

映人眼里的是

嗄?

少女瞪着一双蓝眼回头。

有些天然卷的金色长发,就像小猫般惹人怜爱,同时又带着贵气的五官,年纪大概十五来岁。不能算枯瘦,但白皙无瑕的身体看来还有发展空间。

没错。

少女是半裸的。

她似乎正在更衣,双手拉着内衣。

少女犹如与时间一起冻结,一动也不动地杵在原地。

至于弗雷,果然也像停止思考似的僵立原地。

对他们俩来说,这都是出乎意外的情节。

过了一会

呜固定两人的惊愕之冰瞬间融解。

呜哇啊啊啊啊啊啊啊?!

下一瞬间,椅子以排山倒海之势飞来。

弗雷反射性地后仰避开,慌慌张张挥手关上房门。

对、对不起

下意识地道歉后弗雷的目光转向滚倒在地的椅子。

这种造型纯朴但结实的木制家具,椅脚就等于棍棒,直接击中的话,恐怕不是疼痛能了事不知不觉想到这件事的瞬间,弗雷的意识终于恢复正常。

不对!你怎么可以突然朝人扔椅子?!弗雷对着房门大吼。

正常反应是扔衣服,尖叫蹲下才对吧?

可是

啰嗦!你这个变态!色狼才没资格跟本小姐谈常识!

回应的声音亳不畏怯。

这间房间的门窗原本就有些松脱,少女的娇叱和踏地声从门后传来。

你看见了喔!看见了喔!少女白玉般的肌肤,看~~见~~了~~喔喔喔喔喔?!

又不是我自己想看的!

都从里到外、彻头彻尾看过了,还好意思说这种话?!

我才没有!你别说这种无聊事,快点穿好衣服!弗雷怒吼驳斥后,靠墙一站,双手抱胸。

咄!

经过这几天相处,他对少女的性格也有一定的了解。

她很快就会恢复平静。

不知该说她坦率还是什么总之情绪起伏很大,但恢复得也很快。虽然常常跟他斗嘴,不过基本上并没有恶意。

我好像捡到一个奇怪的东西了。

弗雷咕哝,抬头看着夜空。

※※※※※

昏暗中,白皙的身影摆动。

女子毫不吝惜地展露润泽的肌肤,懒洋洋抬起上半身。

旁边躺着一名年纪足足大她一倍的裸男,这种激情后的光景极为常见,尤其这名女子又是以此为业。

不过

伯爵大人

女子梦呓般地呼唤,贴上男人的身躯,仿佛要将自己的体香传递给对方,一边用光滑的肌肤摩擦他,一边等待男人回应。

什么事?男人豪爽地问,但声音也带着激情后的萎靡。

伯爵大人肯大驾光临,小女子不胜欣喜

当然肯来了,几次都要来,因为你是天下绝品哪

女子闻言,嫣然一笑。

五官仍残留些许稚气笑容却充分蕴含让男人为之振奋的魅惑,年纪刚满二十,但她已是熟稔多种取悦男人技巧的优秀娼妇。床第间的反应和侍奉自不待言,就连若无其事的表情和每一个小动作,对这名女子而言,都是精心计算过的技能。

可是伯爵大人女子用白玉般的手掌抚摸男人的胸膛道:总觉得王都从前几天开始就有一种不寻常的气氛负面传言四起,民心也很不安,破坏治安的恶徒经常在这种时刻出现请伯爵大人千万小心。

喔喔,你是指基亚特要塞岛那件事啊。男人露出豪迈的笑容说:放心,那件事已经解决了。因为善后比较花时间,目前还没进行官方说明,而且

说到这里,男人伸手狎弄女子的身体。

本爵爷岂会输给那种暴徒莽汉?再怎么落魄都是掌管王都护卫师团第三连队的身份武艺锻炼也很扎实。

那女子就安心了女子娇笑,忽然又道:话虽如此,伯爵大人,再刚强的人物,都可能出现弱点

?!

男人愕然颤抖。

例如欢爱之后。女子刚说完,一根长针刺入男人喉咙,贯穿气管,破坏延髓,将男人的身体钉在床铺上。

啊哈!

男人虎目暴睁,身体猛烈痉挛不久全身虚脱,静了下来。

呵呵。

女子依旧挂着嫣然笑容,伸手按住男人的下颚测量脉膊。确认男人已经死亡后,女子唰的一声站起,将长针抽出男人脖于,穿回刚才迅速褪下的衣服。

喏?弱点就是这么容易出现。

女子说完,最后对男人的尸体轻轻一吻。

男人恐怕到死都没发现。

自己捧场的高级娼妇,其实是特殊暗杀部队的成员。

自己对这名娼妇而言,既是恩客,又是方便的情报来源。

以及

好开始吧

自己被暗杀揭开了这座王都的叛变序幕。

※※※※※

一看见弗雷带回来包袱里的东西,少女的心情立刻好转。

哇喔!

这东西也值得发出感叹之声吗带回来的弗雷本人虽然狐疑不已,但少女就这么一脸馋涎欲滴的表情猛盯着三明治。

没有使用高级肉类,只有蔬菜和鸡蛋,明明是极为简单的三明治,然而

这个是怎么来的?

跟工作场所要的。弗雷说完,站起身。

啊,要泡茶的话,让我来吧?。

不用啦,免得又烫伤了。

弗雷苦笑着走向隔壁的厨房。

不知是在什么家庭长大的,总之这名少女非常不善于做家事。不过她还是晓得大略步骤,应该也不是将家事全部委任仆役的千金大小姐但不知该说是不熟练,还是笨手笨脚,处理细节的手法很拙劣。

至少弗雷也能猜到她大概没有独自生活的经验。

然而

啊弗雷困惑地搔脸叹道。

就在他回头的前方,少女喜孜孜地看着三明治。

这个颜色单调、杀风景的房间,仿佛只有那里上了色彩,显得灿烂夺目。

话说回来,该怎么叫你才好?

虽然觉得现在问这件事也太晚了,弗雷冷不防问道。

嗄?什么?少女抬头,脖子一歪。

你的名字。

这屋里就只有弗雷和少女两人,即使不叫名字,只要一开口,少女便会回应。

我不知道

什么叫我不知道

就不记得了嘛。我不是说过了?可是没有名字的确很不方便。少女不太在乎地说:你帮我想呀。

我?

对,捡到我的是弗雷,当然有取名字的权利。

又不是猫。

弗雷嘴里这么说,还是侧头开始思考。想替她取一个时髦的名字,可惜一点灵感也没有。弗雷在脑海列举自己知道的女性名字,但不是跟眼前的少女不合,就是容易与他人混淆,找不到适合的名字。

记忆回溯至很久以前弗雷终于挖出一个应该还算适当的名字。

帕美拉怎么样?

嗯不错呀,那我就叫帕美拉。少女握拳竖起大拇指道。

可以吗?喂!

没想到少女如此爽快接受那个名字,弗雷反而吓一跳。

真是的她当真理解自己目前处境吗?

换成他的话,如果陷入连本名都搞不清楚的状态,实在不晓得自己能否承受弗雷暗忖。一开始还以为她的脑筋有问题现在也已发现事情并非如此。

忘了也没辙,因此不必耿耿于怀。

总之,这似乎就是她的想法。

虽然不觉得有错但这种豁达和积极恐怕也不是普通人能学得来。不过呢,要是个性阴沉、精神错乱,他也不好应付,对弗雷而言,这名少女的爽朗反倒是好事一桩。

对了,这名字有什么由来吗?

以前朋友养的猫的名字。

嗯,好吧。

笑之后,少女不,帕美拉说。

※※※※※

女子们并未踌躇。

这里原本即非普通人可以擅入的区域,只有王族及部分重臣,或者他们特别授权的人才能接近以及进入。

谒见室。

深处摆设王座,地上铺有长长的红地毯,两侧耸立精雕细镂的粗柱,室内空间虽然宽敞,依旧酝酿出奇妙的压迫感。

此处甚至有某种精心计算过的庄严,令造访者肃然起敬。

然而

女子们泰然自若地踹开门,蜂拥进入谒见室。

她们没有世间一般所谓的常识,正确来说她们明白这些知识,但并不受其制约。

替主人布雷登公爵执行任务,就是她们的一切。

她们表面上是高级娼妇。

穿戴贵族般美丽奢华的服饰,身怀丰富的智慧与教养,跟贵族和富商谈天说地,并以纯熟的闺中秘技服侍对方。

然而,隐藏在背后的真实任务,乃是向男人们探听消息、要求协助,一旦觉得对方碍事,就趁亲密接触时割开对方的喉咙。

灼热枪骑兵(GlowLancer)。

她们是布雷登公爵率领的私家军组织,在某种意义上,很接近昔日柏拉赫男爵组织的绯红之剑(CrimsonSword)和执拗之矢(ObstinateArrow),但相较于专注战斗技术的特务战技兵,灼热枪骑兵的最大不同是她们并非战争工具,而是政治道具。比起冠冕堂皇的政治理念和人道理论,金钱和女人更容易控制权力者这是最、最基本的道理。

这些女子原本便是布雷登公爵为了巩固自己的王国地位.特别培训的道具。

因此就算对象是国王,她们也绝不犹豫,在彻底灌输的忠诚观念下,她们犹如经过严格训练的猎犬不,是犹如单凭本能行动的昆虫,毫不迟疑地执行任务。

然而

女子们茫然不解地站在原地。

室内空无一人。

不仅王座没有人,周围也看不见任何王族,甚至连他们的随从亦不见人影。

根据漆黑之鹰(BlackHawk)的情报,半小时前有十几人进入这个房间,其中包括:国王、第二王妃,以及第一王子,而且目前为止均未接获有人离开的情报。

莫非室内有秘道?

但即使如此,负责监视的漆黑之鹰不可能没发现大队人马移动的气息,换言之,没有联络就代表这是

陷阱?!

没错,答得妙。

欠缺紧张感的声音一响起,女子后方的房门砰咚一声关闭。

九名灼热枪骑兵连忙摆起架式,四道人影从柱子阴影后缓缓步出,包围她们。

每个都是十五岁以上、二十岁以下的少年或少女,五官有些稚气,尚未脱离儿童这个字眼的范畴。

可是他们注视灼热枪骑兵的眼神锐利异常,操控武器的身影也毫不突兀,绝非最近刚开始习武之人。那种武器与肉体合而为一的模样,有一种修练多年者特有的浑然一体之感。

特务战技兵

一名女子以紧张沙哑的声音低哼。

我们等漆黑之鹰跟你们联络之后,才将他们制伏,大人物们早就顺利脱身了。

如此说完,其中一名特务战技兵一头枯叶色长发的少女举起三叉剑(Katars)。

当啷一声清脆的熟铁声响起,三把大小不一的长剑呈扇状展开。

各位姐姐,方便的话,可不可以自行投降呢?我这个人最重视工作效率了。

这名少女王国军第五特务部队执拗之矢的成员法法儿阿玛莱特说完,环视灼热枪骑兵的众女子。

开什么玩笑!

一名女子娇叱。

人数是九对四,就常理来想,数目不及自己一半的对手所提出的劝降要求,没有傻瓜会接受。

可是

对主人从一而终是好事但至死不渝就太无聊了吧?

法法儿叹道。语气轻描淡写既非讥讽,亦非自夸,与其说是警告敌人,倒像是在开导知己。

然而女子们认定那是挑衅。

闭嘴!你们这群屠杀人偶(GenocideDolls)!

灼热枪骑兵的暗杀娼妇如此怒吼,接着扑向法法儿他们。上半身是黑色衬衫。

下半身是黑色长裤。

以服装来说,绝对是一点都不讨喜的打扮。话虽如此,弗雷本人很喜欢,也不记得有人说过不适合他。年纪轻轻,但一副参透世事具有这种气息的弗雷,确实很适合这样打扮。另外,不必一一在意服装的色彩搭配也是一项优点。

不过同一套衣服未必适合每个人。

嗯弗雷侧头凝望站在眼前的帕美拉。还真是有够不适合

这还用说?!

帕美拉说完,拎起身上的衣服。

她穿的是弗雷的衣服。弗雷体型虽然瘦削,但男女体格在肩宽和高度方面终究有异,穿在他身上并不觉得一旦穿到帕美拉身上就显得格外空荡。

用餐过后,帕美拉向弗雷索取替换衣物。她这几天一直穿着相遇时的那套服装,因为屋子里的东西任她使用,每天她都利用弗雷外出工作的空档冲凉沐浴但一直穿同一套衣服仍不免弄脏,况且那套旅行装束原本就有些脏污,一直在家里穿仍旧会感到不舒适。

弗雷于是随便找了一套衣服给她,可是

为什么是男人的衣服?!

因为没有女人的服装嘛。弗雷理直气壮地说:怎样?难不成你希望从我家衣橱里搜出女人的衣服?

帕美拉不禁捂着嘴角,露出困惑的神情。

嗯,只有男人居住的家,要是从衣橱里滚出大量女性衣物,倒也是相当骇人的景象弗雷暗忖。不过呢,也可能是旧情人或已故亲人的衣物,老实说,从事上一个工作时。基于工作需要,他的确拥有一两套女性衣物。

帕美拉不知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半晌后喃喃说:说不定不错。

弗雷险些滑倒。你在想像什么?!

嘻嘻嘻嘻,秘密。帕美拉说完,露出恶作剧的笑容。

不过,这样子很伤脑筋耶。

为什么?下摆卷一卷就可以穿了吧?现在也没有别的衣服,你先将就一下,我这两天再想想办法。弗雷道。

要不就买新的,要不便跟朋友借。到娼寮走一趟,应该就能免费要几件女人的衣物,不过她们放在工作地点的是工作服,能不能当外出服穿还是一个问题。

不呃如果是衬衫之类的这样也是可以。

这样也是可以?

帕美拉露出类似痉挛说不定是在害羞的表情,弗雷则是满脸诧异地看着她。

两人之间一时横亘着不知是凝重还是轻微的沉默

嗯。弗雷点了点头。

衬衫和长裤只要卷一卷,确实就能暂时应付,可是有些身上穿的东西没办法男女共用。

哎,这倒也是,毕竟不可能穿我的

怎怎么可以穿你的?!你是脑筋有毛病呀?!帕美拉满脸通红地娇嗔。

怎么可以穿弗雷的?!变态?!

你何必说得这么难听?弗雷蹙眉道:不过就鞋子而已嘛。

这次换帕美拉险些滑倒。

※※※※※

莱邦王国首都札威尔。

人称千年古都的这座城市,如今被静谧的动乱波涛吞噬。

倘若问导火线为何,或许有不少人会感到困惑,不过,真正出现实际行动则是在前几天的骚动之后。

基亚特帝国叛军使用的秘密武器创世战争时的遗产史基特,逼近莱邦王国首都,王国军为了应敌,也大幅变更战力配置。

史基特立即被摧毁,但基亚特帝国和莱邦王国在残骸回收权方面发生冲突,基亚特的突袭魔导舰与事后赶来的高速舰等先遣舰队,仍旧继续跟莱邦的王都护卫舰队在海面对峙。

陆军兵力也陆续集结于沿岸,王国军队的战力配置出现明显偏差。

布雷登公爵于是率领叛军乘虚而入。

那并非大规模的进攻。

而是甚至无法称为内乱的小规模叛变。既未破坏任何房舍或公共设施,亦未造成不必要的流血叛变一点一滴但确实地展开。

布雷登公爵阵营的贝达修达尔将军可说是调兵遣将的专家。

他运用佯攻和奇袭彻底隔离指挥系统,大规模的战力只是为了维持现状,小规模的精锐则是用来逮捕及暗杀王族和重臣。

他想必连这场叛变后的发展都计划好了。

居住于王都的一般民众,大概要等一切结束后才能得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而对大多数的平民来说,只要日常生活没有太大变化,为政者的轮替根本无关紧要。贝达修达尔将军便是打算在一般民众的生活领域之外,完成这次的叛变行动。

毕竟即使叛变获得军事上的成功,倘若对日后为政不利,势必遭到旧体制派的反扑,前功尽弃。

然而

没问题吗?

小型运输马车的内部。

这个专门处理王宫丢弃的废弃文件和邮件

的马车货柜里,特务战技兵克里斯多福柏拉赫和莱邦王国第一王子佛尔西斯就在其中。

用货柜内堆放的木箱隔成墙,克里斯多福和佛尔西斯勉强确保两人的藏匿空间。就伪装而言相当简陋,可是在情况危急之下,这也是没有办法。

此次的救援行动为了弥补人数与情报战经验上的劣势,克里斯多福他们依赖异能者的预知这种极度不保险的方法,事先采取应变手段。能够事前预知未来看似绝对有利,但凭恃预知能力行动,在精准度和命中率方面必须负担极大的风险。

这次虽然在干钧一发之际制敌机先然而究竟能够适用到几时?

那些年轻人其中还有两个女生,年纪看起来也跟我们差不多

佛尔西斯神情一黯。

他似乎打从心底替法法儿他们担忧。

没问题的,他们都是一等一的高手,尤其是负责指挥的少女是求生方面的专家。

范里斯多福自信满满地断言。

以制敌能力而言,法法儿确实并非特别优秀,可是她多次从生还率极低的任务平安归来,如果单纯比较求生能力,说不定是比克里斯多福更加优秀的天才。

原来如此,是我自担心了吗?

他们一定会对佛尔西斯殿下的体恤感到很高兴的。

现在他们成功逃离王宫,正前往男爵夫人(Baroness)的秘密基地。

克里斯多福率领的游击队小组两名执拗之矢队员和一名绯红之剑队员吉儿薇丝德,专门负责保护佛尔西斯王子。吉儿操控马缰,两名执拗之矢队员则隔着一段距离保护马车。

国王和王妃则在数名琥珀骑士(AmberKnight)的护卫下,前往其他地点避难。故意兵分两路是为了万一遇袭,也不致全军覆灭。

不过佛尔西斯重新审视克里斯多福的脸孔。没想到你是特务战技兵啊

克里斯多福闻言,一时语塞。

他一直对王子隐瞒真实身份,换一个角度来看,就等于不断欺骗对方。虽然佛尔西斯很久以前便发现克里斯多福并非寻常贵族,但是

佛尔西斯殿下,我

听见克里斯多福欲言又止,佛尔西斯浮起淡淡苦笑,应道:哎呀,别露出那种表情,我并不是在责怪你,尽不过在想从你们这种人的角度,不晓得会觉得我是怎么样的人。

佛尔西斯说到这里,双手抱膝。

克里斯多福无法理解他的这句话和表情。

什么意思?

明明一样是人我却轻松自在地活在你们的血汗之上,坐享其成。这种事以前连想都没想过,这实在该怎么说呢?好像很厚颜无耻。把辛苦的工作、烦人的工作、肮脏的工作全丢给别人,自己只顾着享乐。统治者当然也有统治者的工作,也有许多不为人知的辛劳,可是

克里斯多福不禁出言否定,尽管自己也不明白在否定什么,只是觉得默默任由这名王子自责有此难受。

总之,我很欣赏你,克里斯,因此不想变成被你瞧不起的人。

那种事不可能发生。

克里斯多福说着,蓦然想起那三兄妹的事。

保护某人,想要保护某人的心情即使与世界为敌。

想必就是这种心情。

老实说,克里斯多福原本有些迟疑。

国王巴路提力克。

看见那个男人克里斯多福曾经出现跟现在的佛尔西斯相同的疑问。

自己竟是为了维护这种男人的王国,自相残杀求生?

对国家的忠诚。

对王族的敬意。

人类的和平。

这些概念说起来确实很崇高,但在克里斯多福的眼里,也只是毫无意义的漫天大谎。

实在不觉得能够找到足以寄托他们的力量他们存活至今的真实意义。

这种力量是为了什么?

于是他想起了自己以前亲手杀死的一名少年。

尚未找到力量的意义就已丧生可怜的伙伴。

你有一天也会忍受不了这种毫无意义的力量。

少年说完这句话就撒手人寰。以某种意义来说,这个预言并没有错,只是因为任务繁重并未显露出来但这种不安和懊恼总是在克里斯多福体内。

然而

这次作战行动的前一刻,男爵夫人仿佛识破他的苦恼,特地将克里斯多福唤来,说道:

现在讲这些也很奇怪,不过我很喜欢崇高的理念。说我愚昧无知也好、青涩幼稚也好,但我就是喜欢这些理念,而且我也很喜欢一本正经地讲述这些理念:自由、平等、博爱等等的人,因为这是我做不到的。

我不希望他们被鲜血玷污,即使是青涩幼稚的理想,也不想用鲜血玷污它们,所以我让你们背负这一切原罪。我对此事无意辩解,你要恨我也无所谓。

可是,如果你有心保护那种还没被玷污的人们谁都无所谓,佛尔西斯王子也好,那个叫薇妮雅的女孩也罢,妮蕾狄亚小姐也好,你就浑身浴血吧,杀伐吧,歼灭吧,承担一切污浊吧。唯有如此战斗,才能保护那些人。而不论这件事如河污染你这都是值得骄傲的污点,我是这么认为。

是的,应该就是如此。

他希望佛尔西斯这名王子能够保持现在的模样,克里斯多福痛切地希望。为了保护这名王子那种奇迹般的纯真,克里斯多福纵使与世界为敌亦不后悔。

或许会有人笑他不懂世故,或许会有人取笑这是不成熟的理想,就算有人指责这是从未在红尘打滚过的小少爷的玩笑话,他也无法反驳。

然而话虽如此

佛尔西斯治理的国家。

就在此时,克里斯多福第一次想看看那个国度。

※※※※※

狂风呼啸卷起。

仿佛在向周围的街道诀别,又像是想要贯穿天际,一栋高塔高耸入云。狂风撞击高塔,卷起漩涡,最后四散不见。

即使在地面随意仰望,也只能看见充斥冰冷月光的宁静天空,可是一旦攀上高塔,就能体会寒风刺骨的世界宛如拒绝人类爬上天际。

然而

该死!

狂风将那声低咒扯成碎片。

高塔顶端倾斜的屋顶上,人影飘然伫立。

人影是如何登上了那里?不,在这种狂风中、令人目眩的高度下,人影为何能泰然自若地站立那道人影逾越常理、突兀地伫立在那。

长长的黑发随风飞舞,暗藏夜色的黑眸朝空中投射锐利的视线,五官端正但脸色与神情带着强烈的憔悴之色。

尽管不会给人邪恶的感觉,不过或许是因飞舞的黑发和憔悴的脸色,那道人影荡漾着魔物般异常骇人的力量。

哪里?在哪里?

喃喃自语的人影下方是札威尔街道,从高塔俯视,虽然不能说是一览无遗,但至少有一半以上的王都尽收眼底。

人影的站立处是札威尔街道上数座瞭望台之一的顶端。

原本是为了及早察觉外敌侵犯所设,然而因魔法警戒技术的提升,以及王都护卫师团的战力充实,目前这些建筑物已处于半废弃状态。

该死的到底在哪里

冷不防人影旁边的空间宛如水面摇晃。

空间扭曲并未平息,继续变形、浮现色彩眨眼间化为轮廓,凝结成蓝发上绑着紫色蝴蝶结的少女影像。

稍微休息一下吧,再这样你会累倒的。

少女的脚下没有任何支撑物,犹如幻影似的伫立风中。这是一幅让正常人不禁怀疑自己眼睛有问题的景象但那道人影连瞥也不瞥少女一眼,只是用单调的语气低声说:

你想想办法。

蓝发少女面无表情地摇摇头。

肉体还有办法,但精神上的疲劳我也束手无策,至少睡一下吧。

你要我睡觉?要我逍遥自在地睡觉?人影的声音里甚至带着怨恨。

没有死,绝对没死,因为秩序守护者那些家伙也在找,绝对不可能死的。

这件事我也没有异议。蓝发少女淡淡地说:想比秩序守护者早一步找到你的姐姐和妹妹,就该以更有效率、更好的体能面对才是明智的抉择。要是连你都倒了,效率反而会降低。

人影转动目光,斜眼瞪视蓝发少女。

什么效率、什么明智的抉择你就只会说这些吗?!

听见那烦躁不堪的斥责声,少女一时低头不语。

我要是毁了,你再去找拉蔻儿,或是其他有守护者(Guardian)因子的家伙不就行了?反正龙骑士(DKnight)不过是解除封印的钥匙让龙机神全力运转的必要零件,不是吗?

人影说到这里,不再发言。

少女仍旧面向下方,不敢抬头,仿佛聆听判决的犯人,闷不吭声地垂首人影也察觉事态有异,终于转头正视浮在身旁的少女。

冰冷的沉默横亘在两人间。

接着

我再也不想经历那种事了。少女轻声道。

什么事?

你不相信我也没关系,这是理所当然的,可是有些话我想先说清楚。少女抬起依旧面无表情的那张

脸,凝视着人影。

我是自愿待在你身边的,不是因为义务,也不是为了使命,而是自愿帮助你们的,所以

少女这时仿佛对自己的话感到迷惘,忽又缄口不语。

青年欲言口又止,表情一扭曲但最后打消念头,保持沉默。

走在街上的弗雷猛然东张西望。

一回过神来,到处都有那些异物的身影,虽然说不出明确的时间点但他们开始出现在视野里是这一两天的事。对方并没有做什么引人注目的行为话虽如此,单是数量便教人无法抹去内心的疑惑。

他们是士兵。

莱邦王国的军人经常伫立街头,或者以团体为单位来来去去。

如果纯粹是以顾客身份到闹区来,民众当然非常欢迎,绝不会皱一根眉头,毕竟士兵们多半很阔气,闹区也因此受惠不少。

可是倘若穿着军服,而且还佩带武器情况又不可相提并论。

从队徽判断,隶属于东方第四师团的士兵随处可见。弗雷当然不可能知道目前军队的详细配置宫廷骑士团琥珀骑士与王都护卫师团也就算了,东方第四师团基本上就不是会在都市内出没的部队。

当然也可能是为了维持王都秩序而临时调来的战力,尽管如此,理当率先守护王都治安的琥珀骑士和王都护卫师团却不见踪影。

不过,普通民众或许能分辨出骑士,却无法区分出士兵兵种

弗雷?察觉到他神色不对并肩而行的帕美拉侧头问:怎么了?

啊不,没什么。

他暖昧地摇摇头。

现在的他去在意这些毫无瓜葛的家伙实在很愚蠢,现在的弗雷是在闹区巡逻的保镖,说得白一点,只是一介庶氏。

什么事也没有。

怪人。

帕美拉轻笑道。

※※※※※

都市开始骚乱。

对雷欧波尔特史科鲁普斯来说,这是不容置喙的事实。

跟他一起行动的少女薇妮雅切斯特,似乎也从不时瞥见的军队感到某种不宁静的气氛,然而应该没有雷欧波尔特那种确信。

修习武术的过程中,雷欧波尔特学会如何察觉敌人与四周人物的气息。

所谓气息,其实就是精神活动的影子泄嗣至肉体范围。只要抱持杀意,就会流露杀气;只要心生恐惧,就会清楚流露畏怯的气息。

善于运用自己肉体的人,甚至连这种影子都有办法抑制,可是对普通人而言,那是望尘莫及的技术。

所以雷欧波尔特能够分辨。

他知道路上那些士兵散发着强烈杀气,不可能是单纯的巡逻任务,至少他们应该是认为随时都可能爆发战争,才会如此紧张。

失策了吗?

雷欧波尔特嘀咕,想起留在旅馆的爱用长骑剑和铠甲。

他身为贵族,在街上佩带武器是可以容许的可是他也没有欠缺常识到拿着跟自己差不多高的长骑剑逛大街。

雷欧波尔特现在并未携带惯用的武器,只有后腰挂着备用小剑(Falchion),外罩披风。

但这样总觉得不太放心,虽然并非对小剑缺乏自信,不过雷欧波尔特毕竟比较熟悉长骑剑,那种武器也比较适合他。

怎么了?

与雷欧波尔特并肩走在午后大街,他的同伴薇妮雅问道。

不,呃我想应该不是什么大事。

雷欧波尔特若无其事地笑道。并不是逞强,而是觉得不该将自己的不安传染给薇妮雅。

就算不说这些,目前这名少女的内心早已被不安占满。

这名少女从塔尔斯镇千里迢迢来到王都拜访一名少年,对方却对她的心意不屑一顾。

少女虽然察觉对方可能有无法告人的内情,话虽如此,仍无法完全消除内心的不安。

可是,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不管去几次柏拉赫宅邸,对方都说他不在,这里的朋友又一直联络不上,莫非跟前几天的大骚动有关?

基亚特的叛军那件事吗?

嗯,不过还真是伤脑筋。

老实说,雷欧波尔特他们刚吃了某位贵族的闭门羹。

根据前几天克里斯多福薇妮雅前来拜访的少年的态度,实在不觉得他会一听见我们是他朋友这句话就前来迎接。两人天天到柏拉赫宅邸报到,但一如预测,对方一直表示他不在,他们一点办法也没有。

无奈之下,雷欧波尔特便提议利用他的贵族人脉,他认为若是由贵族提出正式会面要求,对方就无法随便拒绝。

然而突然向没有直接关系的人提出会面要求,一来证明自己的身份会很费时费事,二来对方也可能怀疑自己别有居心,因此雷欧波尔特才决定去造访父亲居住在王都的知己

真是没脸见人了。

薇妮雅连忙劝慰沮丧的雷欧波尔特。

没这回事!雷欧一点责任也没有。

不论造访哪间宅邸,都只得到主人不在或主人现在不见任何人这种答案,雷欧波尔特的人脉完全派不上用场。被对方赶出来已经算好了,还有些宅邸叫了半天也没人出来应门。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是唉,搞不好父亲大人其实是不受欢迎的人啊。

与其说是史科鲁普斯男爵家的关系,总觉得不见任何人的感觉比较强烈

嗯。

话虽如此,雷欧波尔特还是难以释怀地歪着脑袋。

大多数的贵族都受到台面下进行的叛变影响,或者离开王都,或者闭门不出但雷欧波尔特当然不可能知道这些。

虽然从街头出没的士兵那种杀气腾腾的态度感到不太寻常但另一方面,庶民的生活并无太大变化。

说雷欧波尔特少根筋也是少根筋,可是要他从一连串的奇异状况和事件联想到叛变这个字眼,终究是强人所难。

不过,接下来要怎么

雷欧波尔特说到一半,突然陷入沉默。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

因为在冷不防抬头望见的视野内在越过薇妮雅肩头的王都街景中,他看见了不该看见的东西。

首先映人眼帘的是金发,有些自然卷的鲜艳金发。

接着是蓝眸,犹如小猫般略显倔强,但十分可爱的双眸。

而决定性的关键是

可是,就算是弗雷也很怪嘛,绝对!

那个声音。

明亮清澄、娇憨可爱的同时,也让人感到高贵优雅、坚忍刚毅的声音。

唔,你这样说我就没辙了。

在街上并肩而行的少年和少女。

是兄妹?或是男女朋友?不论是什么关系,两人的打扮和态度并无特殊之处。

然而

雷欧波尔特记得那名少女,不可能忘记。她在各方面都是令人印象深刻的少女,而且两人共同经历过难以置信的体验。

更重要的是那少女是他一见钟情的对象。

然而,她不可能在这里出现。

她不可能在这里出现才对。

雷欧?

薇妮雅发现雷欧波尔特一直闷不吭声,转向他注视的方向。

结果她也愣在原地。

她忍不住呼唤那个名字。

帕希菲卡?!帕希菲卡?

两人声音重叠。

咦?

呼唤相同名字的雷欧波尔特和薇妮雅不禁面面相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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