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被背叛了。被背叛了。被背叛了。被背叛了。被背叛了。
【雷姆那个笨蛋……】
读完了和行李寄放在一起的手信,昴吐出了难以堪忍的愤怒。
地点是住宿一层的谈话室,坐在坚硬沙发上的昴周围没有任何人。
本来使用的人就少,再加上刚才昴那乱来的态度。连引路来谈话室的屋主人也,从回答了昴的问题以后就站不下去了。
这个判断是正确的。现在的昴的话,很容易就用映入眼中的一切撒气。
【你的话是能理解我的……明明,是这么想的……!】
用恭敬的文字撰写的信,是全部都用【一文字】写的信。
对于身处文字学习状态中的昴来说,一文字以外的文字还没发做到读写。这是清楚这一点的雷姆的用心,然而令人悲伤的是这份用心却没能进入昴的大脑。对昴来说,从这份手信里读出来的感想只有一个。
【连你,都说我是无力的派不上用场的东西吗,雷姆……】
在克鲁修邸的会话,昨晚和雷姆的对话,在王都和艾米莉亚的吵架,浮现出来了。
被口口声声地说了,被那些苛责昴的无力的声音。这是把那些声音全部消除,证明菜月·昴的价值的绝佳机会——本应如此的。
不是其他任何人。只有雷姆,一直认为只有她是相信昴的那份价值的。
【啊啊,知道了啊……!连你也觉得我碍手碍脚的,这样说着然后丢下我的话……没法相信我的话,我干嘛还要去靠你啊……】
咬着牙放言着,昴站起了身。
在谈话室的桌子上,放着雷姆留下来的货物和预备金。放在包里的金额相当大。貌似是雷姆从罗兹沃尔那里被托付了大量的金钱的样子。
只要有这些钱的话,一段时间内,生活也没什么困扰的了吧。雷姆就是抱着这样的意图,把这些钱留下来的这点昴也知道。
能被这样看扁吗。以为背叛了信赖只留下钱了的话,昴就会老实在这里弯下膝盖了吗。要像这样如雷姆计划一般行动是敬而远之的。
昴盘算着用这些钱,来打破这阻滞状态的方法。
【能用钱雇到御者和龙车的话,到宅邸也不是不可能……本应这样的】
然而,昴的这份思考,也因为雷姆的周到而吃了一憋。
和屋主的谈话中,知道了这个村子里没有出借龙车的店。定期联络村子之间的龙车班车也,在因为现在【雾】出现各地的影响看不到。
就算有钱然而没有关键的龙车。雷姆的计划从昨晚,住宿这个村子的时间点就开始了。仿佛在嘲笑昴的无知一般,把手段一个个击溃了。一切都是为了让昴在这个村子进退不得,不让其回宅邸。
【那就徒步……二逼吗,我。地图都没有,我的话也对付不了野兽】
夜盗或者魔兽出现的话就迎来一卷就结束了。世界地图虽说也看过好几次,但是比例尺和方位又完全不知道。毫无依靠的走到屋子的可能性等同于零。
全部,都是无知的衍生。寡学和无力,在这里也不断地绊着昴的脚步。
说到底,对付夜盗和魔兽什么的昴根本就没考虑过。连一把剑都没携带就过来了就是这个证据。虽说接受了维鲁海鲁姆的剑的指导,然而在紧要关头却要空手上的话昴又能做得到什么。
就连这种理所当然的警戒,昴也交付给雷姆了。
龙车的货运,住宿一夜的市价。带着的大量金额的使用途径也是,若是使用的那一边不知道价值的话也不过是让宝贝烂在手中。
这是寡学的代价。学习的机会应该有好几次的,这是放过了那些机会的昴的因果。
【一直纠缠没有的东西也没用。只能用现在有的东西,做点什么了】
感觉束手无策的原因全部都是自己。
仿佛要掩饰这份自觉一般,昴焦躁地抖着膝盖。
【徒步不行。龙车也借不到……没,什么方法了吗。在考虑一下】
手抵在额头上,昴把在这个世界的所见所闻,原本的世界的只是总动员起来,绞尽脑汁考虑着方案。
【——】
记忆和知识在脑海中往返,身体里的力量不留余地地注入到脖子以上的机能中。然而昴就看到了说不定能打开眼前的困境的可能性。
【这个村子里……没有借龙车的店。班车现在也不会来……那也就是】
现在,这个村子里有原住民,乘班车来的旅人,以及——
【不是还有像我和雷姆这样,坐自己的龙车来,滞留在这里的家伙在吗?】
有出入村子的人的话,当然乘坐物也应该是自费的。住宿和住客用的厩舍都有,连过多的调查都不用吧。
【拥有龙车的有钱人……不,行商的话就最好了。如果是还没在哪里安顿下来的商人的话,打下手拉马车行商应该是基本】
几乎要消失的希望的灯火又回光了。
为了探查各种情报,昴迅速的就回到住宿的主人那里去提出了话题。主人最初面露难色,不过还是一脸难色地介绍了好几位商人。
【但是,基本上行商都是只会做确定载货和目的地的旅行的。代步这种的,让乘的人会不会有就……】
【不,总是先试试看。谢谢了,告诉我这些】
对看着这边脸色的屋主人道了谢,昴一个个的访问了被告知的行商们。
——但是,这些交涉都如住宿主人所担心的一般,是艰难的航程。
虽然和主人说的一样,有讨厌改变旅途顺路的人,不过事态还要更加的严重。他们全员一致,都对昴的提案摇头这样说道。
【梅瑟斯领吧?抱歉了啊,现在这个时期的话去那边是不可能的】
瘦削的男人这么说着,切断了与昴的交涉。
坐在带车棚的龙车上的男人,用同情般的视线看着黏上来的昴。
【这么说也有点那个,但是我不觉得只有我会拒绝的呐?我的话虽说也有货物的原因在里面】
【货物?】
【我是货物是武器防具之类的铁制品呢。是现在在王都相当涨值的东西,明天的话我也必须要让龙车而飞奔过去,合流商谈利润】
敲着载货的龙车,男人这么说着眺望着日暮的方位。然后他是看不下去昴失落的模样吗,整着缠着头的印花大手帕的位置说道,
【这里的话像我一样作为去王都的中继的家伙有很多。这点规模的村子会这么富裕也是因为这个。所以行商也散布着一点……不过大家都会拒绝吧】
【啊啊。拒绝的你已经是第六个了】
【因为现在一个个都是着眼利润驶向王都的呐。没办法啊。不管怎么说发生了王选这样骚动的事情。只能嗅到金钱的味道】
【是这么一回事啊……】
对于做出阴抑表情的男人的回答,昴察觉到了连败的理由扭起了脸。
也就是说,昴对行商人们的营业立场理解错了。比起在王都的商机带来的一时的现金,他们更有着长远目光所看到的利益。对于不会放过那些的商人们来说,要调整预定来陪昴疯是不可能的。
【而且,现在的话在梅瑟斯领的话有些火药味的传闻。就算在王都没能得到利润,想去的家伙有没有还两说】
【火药味的传闻……这个该不会,是王选相关的?】
【不过是流言蜚语而已吧。作为半魔的候补者,领主给予了各种支援什么的……关于王选关键的公告还没传达到。你这边,知道吗?】
【……不,我也不太知道】
一下子就说出了谎言,也是因为想避开如果暴露了昴是关系者的话,交涉又会进一步困难的情况。不过,掩盖了艾米莉亚的真性的事情,在昴的心里留下了微妙的疙瘩。
【对了,说不定,想到了个可能会接受你的提议的家伙】
在仿佛吃了苦瓜一般的表情的昴面前,男人突然敲手道。
【真的吗!?现在,几乎都要放弃然后堕落到黑暗侧了啊,我】
【虽然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不过是真的。给你带路吧,这边】
男人轻松地拍着昴的肩膀,招手带着路。跟着那个背影走了一会儿,男人用手指着路边的建筑物,
【应该从昨晚开始就在那里的。现在去叫稍微等等】
目送着这么说着推开了两侧开的入口的男人,昴抬头望向看板。
【……大概,感觉写着酒馆】
不太能确信,但是看到了用刚开始学的【罗文字】写的看板。从入口微微漏出的带有酒味的空气来看,十有八九是中了。
既然这个男人意气洋洋地进去了,也能认为这里面的人是问题人物吧。
【要是带来了烂醉的酒精中毒的还怎么办啊。这个世界,有没龙车的醉酒驾驶的罚款之类的啊。如果是原来的世界的话就一发免驾了】
说到底,有没有龙车的驾照都很难确定。昴决定了如果是沉浸酒精的危险人物出现的话,不管撒下多少钱也要逃走。
然后,就在昴坚固了
这样悲壮的觉悟之后,男人回来外面了。
【久等了呐。这家伙就是那个。喂,奥托,打个招呼】
被男人粗暴地抓着手腕,一位青年被仿佛扔出来的一般带了出来。
这是顶着一头灰发,看上去比昴还要大一两岁的青年。身高比起昴还要矮一些,有着鹅蛋脸与精致的五官。
至少,不是担心的面容可怕的酒精依存症患者昴如是判断。
【我是菜月·昴。强行拉过来抱歉了。听说你或许会接受我的委托……好臭!酒臭味!唔,只闻气味都要醉了啊!】
试图进入友好的交涉,但是立马就被飘荡的酒臭味给熏晕了。似乎要把胃里返上来一般的浓厚酒气,飘荡在眼前一脸阴暗的青年身上。
看起来不可怕也不危险,但是沉醉酒精脚步虚浮这点没变。
【现在就,唔呃,自我介绍,叫,唔呃,奥托。唔呃】
短短的自我介绍中间就有隔断了有三次。
醉酒而红着脸的名叫奥托的青年,相互看着昴和男人。
【那么,要干什么来着?商谈?是商谈吗?唔呃,找我商谈什么的,唔呃,啊哈哈。唔呃。令人笑止,不是吗,唔诶诶】
渐渐地蹲在了地上,然后突然地奥托笑出了声。
感觉似乎响起了失望的声音,昴用满是怨恨的视线望向介绍的男人。
【等下等下,不是在骗人哦】
【如果是真心介绍的话怀疑几乎要到你的大脑构成等级了。满身酒气的驾驶被逮捕的话可不讨喜。这个状况就算走在街上也要被带走了吧】
介绍了别说是烂醉如泥几乎就是烂醉如沼(1)的状态了的男人。
听到昴的话男人叹了一口气,粗暴地摇起了蹲在地上的奥托的肩。
【奥托!喂,起来了,你丫的!说如果有可以一口气逆转现状的手段你的话就介绍过来的是你丫的吧!要因为酒谈吹了吗,喂!!】
【一口气大逆转的手段——!?】
耳朵惊地颤动了一下,一直几乎死了一般的眼神的奥托的表情发生了变化。奥托通过男人的手站起身,就仿佛刚才为止那沉溺酒精的身姿都是假的一样站了起来。
【这还真是过于失礼了。我的名字是奥托·苏恩。以行商立身,不足道的一位小商人】
仿佛闪出声音一般的,一脸工整的表情的奥托面对着昴。
对于这变脸连话也说不出来的昴,奥托从上往下观察着,
【原来如此。是有一定程度身份保障的呢。这的确是上等客人也说不定。凯提先生,十分感谢】
【是是。那么,就在这里说话不要紧吧?我就在这里失礼退下了。小哥可别,忘记我这张脸呢。奥托,这样就欠我一份了呐,人情】
奥托表现出了足够能够洗刷嗜酒嫌疑的态度,男人也安心地抚摸着胸口,当场离去了。
目送着变得亲近了的男人,昴再一次转头面对奥托,认可了这位正在评估自己的青年为交涉对手。
【那么,马上就开始商谈吧。——客人,想要什么?】
敲着手,奥托满面笑容,这么说了过来。
没道理放过的对象和机会,昴吞了一口气开始了商谈。
【稍微有点狠乱来的事情想要拜托……】
说着前置语,昴一边留意着不能说出口的部分说着事情。被奥托拒绝的话就没有之后了。自然地连舌头也开始紧张了的商谈。然后,
【接受也可以哦,诶恩】
听完昴简略地说明了事情,奥托稍微思考了以后如是点头道。
和被带来的时候无法想象为是同一个人的正经回答,让昴惊讶同时握住了他的双手大大地挥了起来。
【谢,谢谢!这样啊,能做啊!帮大忙了!真的帮大忙了!】
【痛!痛痛痛!稍微,力量有点!等,请等一下!虽然高兴是不错,但是这边也是有条件的!】
把握住的手挥开,奥托从昴身边远离了一步说道。条件,这发音让昴歪起了头,奥托一边轻轻挥着放开的手一边说道,
【龙车对我来说也是商贩道具……更不如说,是生命线。没法简单地接受。当然,比起正规的出借龙车价格也会有些涨。特别是要去现在的梅瑟斯领的话,各种不安要素有很多】
【这是当然的。虽然没法盛款到出价就好,这种程度不过】
要是被提示了无法无天的价格的话该怎么办,昴也这样不安了起来。能拿出来的报酬只有手上的。要是不够的话就有砍价的必要了。
看到露出警戒的昴,奥托嘴边也缓了下来。
【是这样呢。那么,持有金的全部……这样如何呢】
先手提出了交涉,试图握住主导权一般奥托提出了条件。
大概是从昴的视线,看穿了值钱的东西就在那个包里吧。布下策略,把握住交涉的节奏哪怕只有一点也要让自己的利益膨胀起来再收网,这是商人的定则。
口对口,舌对舌。口才与商才相互碰撞的交涉战的导火索已经点燃——,
【这样就行了吗?知道了。那么,这个包就给你了。能马上就出发吗?】
轻易地就递出了包的昴,让奥托哑然着顺势就接受了下来。对那沉甸甸的重量咽了一口唾沫,奥托慌张地望向了昴。
【不,不对吧!?讲道理,这里应该是相互寻找要求的妥协点然后为了找到那个点开始论战才对的吧!?这么干脆地就……】
【浪费时间,而且反正战起来肯定是我输。战了也没用的战斗毫无意义,如果只要这个包里的东西就能解决的话对我来说也是情如所愿了】
持有金全部就能解决问题的话,对昴来说就是便宜的买卖。
对于昴这清爽地态度,奥托想着会不会太轻率了皱起了脸,
【这个……该不会,被介绍了很麻烦的人吧】
【安心吧。没打算给你添麻烦的。放轻松点】
【越来越让人不安的说法让人在意的不得了啊!?】
对这毫无说服力的发言,才见面不就的奥托愤慨道。然而,他也似乎放弃了一般叹了气,重新抱好了被带上的包。
【我知道了。这边提出了条件,那边当即决定接受了。作为我来说也有身为商人的骄傲在里面呢。不管是怎样的赃款,都会好好地履行……唔诶!?什,什么啊这个是,这个巨款!?这么简单的就拿出来是想让人干什……唔诶诶】
确认了包里的东西,惊讶于那巨款的奥托再次涌上了呕吐感。蹲在地上的奥托打的背后,对于这终于抓到的稻草昴握紧了拳头。
虽然有各种各样的障碍挡在了昴的面前,但是这些全部都总算是跨过了。
现在,还不知道阻塞在艾米莉亚面前的障碍到底是什么,不过只要站在她的身边肯定也能知道的。然后,那是除了昴以外没人能打破的问题。
【等着。马上……马上就】
清楚地,昴的嘴唇歪成了微笑的形状。
这个笑容是为了帮助艾米莉亚的这个目的能够达成而浮现的呢,还是说是出于更多其他的原因而浮现的呢,对就连在笑的自觉都没有的本人来说是无从知晓了。
(1)原文是 べろべろ到でろでろ,然后后面那个我没查到,一想反正是比烂醉还要严重的状态就随便来了。
2
感受着细微的振动,昴的视线在流转的景色上停留。
从临近夕刻开始空中染出了橙色,再不久夜晚就要到访了吧。如果是普通的旅人的话已经是进入野营的准备,又或者是选择就近的村庄住宿的时间带了。
选择在这个时候从村子出发的,看来就只有昴他们而已。
【目的地是梅瑟斯领边境伯的宅邸。以尽力缩短时间,连半夜也要持续行进为条件……报酬因为是报酬所以收下了,不过还真是乱来的条件呢,这个】
【见钱眼开的家伙别给我抱怨。拜托了,这关系到我的未来】
【我的未来也是以现在进行时各种挂钩呢。会加油的诶喂】
说着,在操纵着缰绳的奥托的指示下,龙车一踏地面不断奔跑着。
奥托所有的龙车,是带有大车篷的货架子,地龙也是相应的有着巨大躯体夸耀着力量感。对看上去重量级的地龙,昴担心着速度不过,
【相对得,持久力是不同的。就算是在长距离用的地龙中也是体力特别优秀的品种,所以就算连续三天跑过来也不会累垮的】
【连续跑三天的话反而坐的人要崩溃了吧】
【我在差不多两年前,也为了不错过某个商谈这样跑过。人类,抱着必死的心情的话意外地能干呢。不过在商谈结束以后直接就扑街了,在那之后差不多一周之内都在生死的境界线上徘徊着】
【抱着必死的心情的话,呐】
侧目看向奥托的脸,他像是在说【怎么了】一样把视线朝了过来。
昴无言地挥了挥手,然后放到膝盖上支撑主脸颊视线凝视前方。
【抱歉呢。没考虑过会有客人乘坐的情况,怎么也准备不好正经的座位】
【说了那么乱来的事情的也是这边,屁股痛这点事情不会在意的。好在有加护,只是没有风和摇晃就已经足够了】
目的是作为纯粹搬运货物用的奥托的龙车,没有配备能让多余的人乘坐的客车。必然的,昴的座位就是在御者台上的奥托的旁边了。
【困了的话,虽说有点杂乱不过还请再车货架上休息。我也是野营频繁的类型,所以毯子也用意了好几块】
【这还真是细致周到。……没必要龙车也就是说,途中的哈姆马斯就那样直接路过就可以了呐?】
【是的。作为中继地点哈姆马斯的话要比福鲁尔繁荣的地方,但是水和事物已经攒够了呢。这委托也是特急的,就直接路过了】
大概是习惯了旅途了。虽说是毫无计划性速决发车的旅途,握着缰绳的奥托的态度里连些微的不安也没有。
从奥托来看的话,已经是好几次来往过的路程中的一个了。对于岁数相去不远的他的侧脸,昴感觉到了并不相称的威严。
【呐,为什么答应了呢?醉成那个样子的原因也是个迷】
【难,难以询问的地方一针见血地问了呢,菜月先生】
苦笑着的奥托的侧脸上,和蔼氛围又回来了。
到这个世界以来,被叫姓的情况还真少见。对这久违的称呼方法产生着微妙的感觉的同时,昴也对这样直球突入对方不想被问的话题的事情反省着。
【嘛,既然都做了也没办法呐。干脆坦白了,还会轻松点吧】
【是的,警察先生……我也没打算做那种事情……喂,这个像是做了什么坏事一样的氛围是什么鬼!?又没做坏事,我只是失误了而已啊喂!】
对昴的玩笑过度反应着,奥托垂头丧气地把头转向了后面。
【后面的车架子上,满满的都是我的货物……里面,觉得是什么?】
【……一眼看去,看上去似乎是瓦罐之类的。是在运美术品吗?】
【安慰奖。卖的东西不是外面的而是里面的。罐里装满的都是上品的油。本来是预定要把这些送到北国的古斯提科的……】
带着似乎是没中的丢脸表情,奥托精疲力竭般地失落着。
【大概是王选的影响。古斯提科和鲁古尼卡的通行暂时封闭了。虽然申诉过没法卖了很困扰……但是被冷淡地赶了回来了】
本该在寒气逼人的古斯提科大赚一笔的,但是没有卖的地方了陷入巨大恐慌。顺带着奥托试图用油来换东西,但是短时间内只有一文不值的铁制品多的不要不要的所以雪上加霜了。
结果,错过了铁制品成为热销品的机会,相对的又失去了卖出手中的油的市场,于是穷途末路了喝着闷酒这样的大概就是事情全貌。
【那么大量的油,在鲁古尼卡又不可能卖的和预期一样,甩卖了的话我就破产了。就在那里几乎要抛弃人生的时候,菜月先生登场了】
【那些报酬,多少能填补你的损失吗?】
【这些油全部,按照卖价买回来也还有剩余。也救了我一命呐】
奥托合起双手,用拜昴一般地动作传达着感谢。对他这样的态度昴【不用了算了】地挥着手。
对彼此感到感谢昴也是一样的。不如说,这种感情还是昴更强一些。
一段时间内像这样,【多亏了你那边】【不不是你那边】【你在故我在】【对,我们的相遇就是命运】这样的闹剧继续着加深了交情。
这种玩笑话的应酬也告一段落,突然两人之间陷入了沉默。
【呐,奥托。这个平原,不能直接穿过去吗】
从正在跑的街道移开视线,昴一直眺望着平原喃喃道。
听到昴的这个喃喃,奥托就像是听到天大的笑话一般敲着膝盖。
【又来又来。不管怎么说玩笑也开过了。【雾】弥漫平原的时候,在那里会出现白鲸。在魔兽里面也是最有名的家伙……遭遇到了的话就没命了呢】
【是那么危险的家伙吗?没想过,要讨伐吗?】
【白鲸的话只要避开【雾】就能把伤害压在最小限度了。组成讨伐队去远征的也是以前……十年之前,以大征伐为名义有过。结果的话,从现在白鲸还健在的情况就能知道了】
也就是说讨伐失败了,而且有着让之后的远征都迟疑的被害。
对魔兽这个发音,昴抱有复杂的想法。对昴来说魔兽的话,就是如前些天遭遇的乌鲁盖尔姆那样。让昴也受了重伤,被罗兹沃尔根绝了的魔兽。和它们共存,显然十分困难。
【白鲸……吗。白色鲸鱼的形态呢】
【从目击者的话来看,因为太大了所以看不到全身。在周围密密麻麻的东西被击溃的时候,拼了命地把什么都扔出去了只捡了一条命的样子】
恐怖的经历,这么结论着的奥托,缄口不再多说。
从行商的他来看的话,像这样好几天遍布占领着,把行程计划完全打乱了的白鲸毫无疑问是令人忌讳的存在。
能够讨伐的话是可喜可贺,但是不想与之挂上关系。这是从奥托开始,众多的商人们所抱有的共同见解也说不定。
【按这个节奏的话,进入梅瑟斯领还要多久?】
【是的呢。就算是入夜了我的地龙夜视也是可以的,出了雾还要在平原近处工作的不要命的夜盗也没有,顺利的话就明天早上吧】
对于改变话题的昴如是回答,然后奥托看着这边的脸色。对于这个视线昴皱起了眉头,奥托慌忙慌张地【啊,不是】地错开了视线。
【目的地是,梅瑟斯边境伯的宅邸……是吧?】
【啊啊,是的呐】
【而且,报酬是那么大金额。服装也是差不多的那么值钱的玩意儿……只在这里问,菜月先生是什么人呢?和边境伯有关系的人……吧?】
顾虑着问了过来,昴对奥托抱有疑问的理由理解然后接受了。
从奥托来看的话,昴就是迷这一个字本身吧。突然地,被压了大量的金钱拜托要跑到宅邸。更何况漩涡之中的宅邸现在,正是没什么好传闻的时候。
【是的呢。我是罗斯沃尔……和他有关系的人呢。你也听说过奇怪的传闻也说不定,不过还不知道真伪。而且也说过了,没想要给你添什么麻烦……】
【不是不是!不是在担心这个!只是,这个……那个呐。边境伯大人的风趣是很有名的,也有听说过王选的传闻……是真的吗这么想着】
【……是真的吗,问的是?】
从奥托说话的语调,他想问什么就已经隐隐地传达过来了。
即便如此,昴还硬是隐藏着声音之中的僵硬询问着接下来的话语。
【那个,边境伯大人支援的是,半精灵的小姐这件事】
【——】
果然吗,这样的气馁在昴的胸中蔓延开来。奥托那声音中的不安,把对事实的确认感到恐惧这一点如实地传达给了昴。
【不是……就算这么说,也马上就是知道了呐。是真的哦。边境伯支援的候补者是半精灵。不过,那孩子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是这样啊。——太好了】
又要,因为出身而让艾米莉亚被贬低了。为了避开这个,昴快速开口想要插入对偏见的否定。不过,奥托的反应超出了昴的预料。
奥托仿佛安心一般地垂下了眉毛,安心地抚摸着胸口。
【啊,啊啊……抱歉。不小心那样自己一个人激动起来了】
注意到说不出话的昴的视线,奥托似乎对自己感到羞耻一般苦笑着。
【不,从听到那个传闻的时候开始……怎么说呢,就有了奇怪的关心】
【关心……对艾米莉亚?】
【是叫做艾米莉亚大人吗。诶恩,嘛,那种感觉。半精灵也就是说,应该有碰到各种糟糕的事情吧。本来就不是处在轻松的境遇下的人,没有输给那些境遇而在王选上报上姓名。……恩,是很厉害的事情】
远眺的奥托,盯着前进的道路声音微微颤抖着。
听到这个,昴注意到自己大惊失措。在胸中吵嚷的复杂感情,在申明着什么无从得知。
没注意到昴的动摇,奥托用手指轻轻地擦着自己的鼻头,
【和那位艾米莉亚大人的烦恼比起来的话失礼了也说不定,但是我也有觉得自己没被他人所理解的时候……奇怪的共感呢。虽然觉得成为国王很困难,但是如果能加油的话—这样的。所以,想要确认一下】
是怕变成自言自语吗,奥托在这里中断了话语切断了话题。
昴也再次,对奥托的话什么也说不出口,挽着手臂看着下方。
【——】
本来的话,那个话语应该成为救赎,就算昴给奥托道谢也无不奇怪。
艾米莉亚被毫无道理的障碍阻碍着道路。不过,就算是在用这样那样的手段施加妨害的世界上,也不是所有人都讨厌艾米莉亚的。
在那里面也有像是奥托那样,知道艾米莉亚的境遇然后给予应援的人。
这个事实对于艾米莉亚,一定会比任何事情都要感到救赎。
明
明是毫无疑问的。
【——】
不知为何昴却,不管是对奥托传达感谢,还是吞下自己胸中无从解释的芥蒂的感情,都无法做到就那样随着龙车摇晃着。
3
【——菜月先生!请起来!差不多要进入梅瑟斯领了!】
听到奥托的喊声,在车货架上被毯子包裹着的昴睁开了眼睛。
睡得不是很好,摇着昏昏欲睡的头从车棚下伸出头,能望见迎接的朝阳和翠绿的青山。
太阳再度升起,从山间注入的阳光让昴眯起了眼睛。
持续了半天又数小时的彻夜强行军后,昴回到了梅瑟斯领。
【终于到了,奥托!在我睡着的时候,也做牛做马地工作着……】
【能不要用这种挫折别人劳动欲的说法吗!?比起这个,梅瑟斯边境伯的宅邸,是在阿拉姆村附近来着?】
在膝盖上展开地图,交互望着道路和地图的奥托询问道。那眼瞳因为彻夜通宵微微地斥着血色,不过疲劳感还好不是那么厉害的样子。
【虽说是喝了酒以后就直接通宵了的第二天,但是反而感觉状态很好哦!就这样直接送到宅邸那里了呐!呼嘿嘿嘿!】
【真的没事吗!?没有用什么能够忘记疲劳的奇怪的药或者处方什么的吧!?】
【那方面的药是管制药品啦,在鲁古尼卡是被禁止的哦。还请安心】
不安地望着在正常和疯狂的夹缝间变换着的奥托,昴的内心也因为到达了梅瑟斯领而微微地放松了下来。
【无间隙地走过来了,也可能中途把雷姆超过了吧】
【不,再怎么说要追上提早出发了半天以上的对手还是有点难的。比起这个,菜月先生还是先做好回到宅邸的准备如何?翘起的头发之类的,摆正来比较好哦】
听到奥托的玩笑话昴举起了手,弄着头发屏住了呼吸。
房屋已经近在眼前了也就是说,一直以来试图不去考虑的再会场面就算不愿意也不得不浮现出来了。
恐怕,不会被简单地接受吧。
在王都分别之后,扔下了特地安排的门的治疗回来了。也把先回来了的雷姆的嘱咐扔到了身后,没有友军了也说不定。
但是,不管被怎么说——,
【我,是为了做我必须做的事情回来的。需要含耻的事情一个也没有。就是这样,我什么错也没有】
仿佛在把自己给正当化一般。又或者说仿佛是在向不在此处的某人解释一般。
重复着,昴把支撑着自己的力气的魔法话语在此时喃着。
【——是为了艾米莉亚。没有我在的话,那孩子是不行的】
无视着,许多不得不回忆起来的话,昴用这样的话语不断支持着几乎要轻易崩溃的自我。
越过山岗进入宽阔的街道,以安定的速度踏在道路上。就那样在穿过的山林的街路上,景色开始变成昴所熟悉的样子了。
这样的话,不出一个小时就能到罗兹沃尔宅了——就在这时。
【——!?喂,喂!奥托!?】
发出了刺耳的声音,龙车摩擦着地面让车轮发出嘎吱的响声粗暴地停止了。
或许是因为在感觉到停止的时候地龙解开了加护,横晃着停止的冲击直接袭来,在车货架上的昴身体撞上了边缘不禁叫出了声。
【奥托!刚才的那算什么啊!?还没到吧。为什么突然停下……】
【菜月先生。还望能够让我的陪同,就到此为止吗?】
握着缰绳低下头不望向昴,奥托就那样绞出了话语。一瞬间,昴没能理解说了什么,但是立马就抓起了对方的衣襟逼近了过去。
【和说好的不一样吧,怎么回事?你丫,怎么可能到现在都到这里了还会让你半途而废回去。给我好好地送到最后……】
陪到最后,试图这么怒吼,然而在看到奥托脸上的苍白的时候一下子吞了回去。放开脸色青白的奥托,对坐在了御者台的他深深地低下了头。
【十分,抱歉。本是打算陪菜月先生脑最后的。但是,我实在是,没有再继续前进的勇气了】
【从刚才开始到底在说什么啊。和勇气还是什么的没关系吧?再一点就到屋子了。路况也不差。求你了,奥托】
【就算这样求我……也不可能。报酬就不全要了。还一半。所以,就请让我在这里掉头回城】
相对于尽力想要试图让话题不变的那么严肃的昴,手搭在御者台上的奥托是真心地请求着原谅。
【突然,怎么了?发生了什么这样的……】
【地龙……在害怕。不只是这样。这附近对我来说太安静了!行商人会选择地龙作为伙伴也是因为这个。不能靠近的场所,地龙靠本能就能知道……】
放在膝盖上的手断续地颤抖着,脸色青白的奥托低头望着奥托。
乍一看去,是在安静地等待着主人命令的地龙不停地荒乱地呼吸着。但是,却是不停地用鼻子对着前进的方向发出着声音,做出了似乎在报告那边的危险的举动。
从这个地龙的行为,以及信赖着这个行为的奥托的反应昴明白了。
这个前方,有着什么难以想象到的事态等在那里。而且要让奥托他们陪同到那里,对于他们来说也是太过残酷的对待。
【各种方面,受照顾了。让你有了恐怖的回忆抱歉了,奥托】
【——诶】
听到背后那惊讶的声音,昴从御者台跳到了地面上。在地龙侧面落地之后,转着发麻的脚抬头看向奥托。
【我就这样,走去宅邸。没什么,都到这里了的话马上就到了。只要带到这里来就足够了。钱就全部给你带走吧】
【怎么能这……不对,比起这个菜月先生!不能去啊!和我一起掉头回去吧!现在,这里要起雾了啊!】
【是会出现白鲸的那个吗?】
【这对于行商人来说以为着凶兆!在前进的方向起雾的话,对我们来说是攸关生死的。……不对,那种事怎么都无所谓!总是重新考虑一下……】
【抱歉呐】
对于考虑到自己的安危而叫道的奥托,昴苦笑了。这个人的好,是不是不太适合相互欺骗相互欺骗的上等商人呢。
对善良的奥托的职业适应性抱有疑问,昴离开龙车迈出了步子。
【就像你把命和金钱放到重要的天平上一样,我也把和生命同等重要的事情放在了天平上。那个重要的事情,就在这个前面等着我】
【不会恨掉头回去的你的啦。不如说,知道了危险然后回去才是正确的吧。在事前知道了这点,对我也足够了】
这条道路的前方——昴的目的地,有连地龙都害怕的危险等待着。
但是,不加紧的话不行。不赶去的话不行。
在那里,一定有昴所寻求的答案在等待着。
【——菜月先生!】
【谢谢了】
奥托的声音直到最后都在担心昴的人身安全。昴把那些都抛在身后,在左右为林木所包围的街道上一蹬就跑。
丢下了担心着没有关心价值的自己的人,昴奔向目的地。
熟悉的景色,但又不仅仅是熟悉的景色。
从这里到罗兹沃尔邸,到底有多远呢。只要沿着道路不停地跑,就能到达宅邸没有错。
把危机明确化,把目的置于目前,昴的心中感情狂乱地激昂着。
总之,一刻也好想尽早地到达宅邸。
这样的话,一定能让现在昴那痛苦地吊着的感情有所着落。
这是所期望的形式,也是所不期望的形式,的着落。
【……?什,么……?】
一心一意的跑着,要这么说的话却是被过多的杂念所吞没的昴停下了脚步。
不是到达了目的地。景色还是一成不变,令人不禁怀疑有没有尽头的道路和,仿佛围堵住后路一般丛生的茂密树林。呼吸是有些继不上来,但是距离体力的界限还有很远。那么,为什么昴停下了脚步呢。这是因为——,
【太安静了,吧……】
违和感,让昴停下了奔跑。
没想到,是和刚才奥托说出口的内容一部分重合的发言。环顾周围,景色没有任何变化。风穿过的声音摇动着树叶,自己的呼吸声突兀般地吵闹。
但是,仅此而已。在这个地方过了将近两个月的昴,注意到了这份违和感。
注意到了这连虫鸣声都听不到的,森林之中的这份压倒性的静谧的异常。
——然后这个是,在昴的完全没有意识到的时候突然出现了的。
【什……!】
惊讶梗塞在喉头,昴当场不禁后撤了一步。
在昴的正前方,无声地人影悄悄地出现了。这也是,全身为黑色装束所覆盖,头上用仿佛头巾一般的东西隐藏着不知本来面容的人物。
而且,惊讶的不只是这里。
【这家伙……不对,这些家伙……!】
仿佛是在追上昴那随着转头而回转的视线一般,黑色人影一个接一个的出现在周围。
那商量瞬间
超过了十个,把警戒着的昴仿佛嘲笑着一般围住了。
【——】
更异常的是,即便是影子的集团的出现了,仍然持续的疯狂的寂静。
影子们连些微的呼吸感都没有,就那样沉默着不停观察着昴。
没有友好的可能。但是,也没有表现出敌对的意思。在不懂的影子们面前,被那份令人毛骨悚然的给封住了话语的昴也一根手指都动不了。
像这样持续对峙着,究竟过了多久呢。
僵持着紧张感,昴感觉时间的流逝十分的缓慢。这暴力性的寂静,和开始的时候一样过于干脆的崩离了。
【——】
一齐地,影子们向着昴,恭敬得低下了头。
【——啊?】
昴的大脑,完全地放弃了对这份光景的理解。
意义不明地出现了的集团,对昴表现了意义不明的敬意,然后意义不明地扔下了在那里的昴,爽快地从视野内消失了。
什么话也说不出来,昴只是对眼前的光景哑然着。影子们对僵硬的昴什么也没有做,就那样用无声地步法离开了。
出现的时候,恐怕也是用那个步法在完全没有意识到的时候涌现的吧。这样,只有理解到了这点,除此之外全都是无从理解的存在。
被不必要的不安所绞动的昴,在完全注意到那些影子们已经离去再度开跑的时候已经是有五分钟以后了。
把对影子的理解扔到一边,昴压下胸中挠动的不安继续跑着。
仿佛要挥去恐怖和不快的感觉一般,昴一心一意地直指宅邸。
对于目的和存在都无法理解的影子,昴放弃了理解。
对那真身不明的影子们滑走的方向,应该是剩下的奥托所在的方向这件事。
然后对这件事,昴一次也没有回头。
——就仿佛是停止了思考,盲信着只有跑能救到自己一般。
4
不安,仿佛要挠疼着喉咙一般的不安支配着全身。
脚步向前。心向未来。意识向着目的前进,本应是如此却总觉得背后有莫名的恐惧在紧紧相逼。
耳鸣好痛。呕吐感摇动着大脑,全身的血液仿佛化成了泥水一样。折磨着的不安强调着那加速度的存在,似乎要把无形的名为心的器官千刀万剐一般。
——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啊。
所有事情都应该很完美的进行的,都应该向着好的方向变化的。
只是机会不巧罢了。时机没能合上罢了。
要做的话能做到的。要做的事情明朗了的话,应该是能毫无迷惘地做下去的。在王都做出的事情,只是单纯的按错了按钮而发生了噩梦。
所以现在,想见到艾米莉亚。应该做的事情是知道的。
只要救出艾米莉亚就可以了。是她的危机。是昴的出场机会。是和一直以来同样的。
一直是这样过来的。这回也这样做吧。然后一切都会圆满的。艾米莉亚也会对昴刮目相看的。果然没有昴在的话是不行的,会这么想着然后认识到自己的错的。会再次把昴,放在身边的。
【哈、哈……哈】
气喘不上来。肺好痛。被过分驱使的手脚在呻吟,大病初愈的身体在喊着悲鸣。
但是,没可能会停在这里。
不然的话会被追上的。被从背后迫近过来的,不明所以的什么。
【艹……艹,艹……艹!】
想见艾米莉亚。想让她微笑。想对雷姆撒娇。想抚摸她的脑袋。贝阿特丽丝那可恨的口吻,拉姆那强词夺理的口吻是如此的怀念可爱。罗兹沃尔的怪癖,帕克的我行我素是何等的令人安心。
——一直,都在那个地方的话就好了。
去往王都的事情,在王都度过的时间全部,王都的存在正是诸恶的根源。
莱茵哈鲁特,菲露特,罗姆爷,克鲁修,菲利斯,维鲁海鲁姆,尤里乌斯,阿纳斯塔西娅,阿卢,普莉希拉,贤人会的每个人,骑士团那群人,一个一个地早脑海里浮现,那些全部都是现在的昴所憎恶的对象。
——给我吃诅咒啊。给我痛苦啊。给我痛苦到极限以后去死啊。
没有那群家伙在的话,昴就能够不失去自我了。
如果能和艾米莉亚和解,回到那些心安的日子的话,很乐意献上自己的全部。
全部都从手中碎落了。所以,现在去拾回收集回来。
【再,一下下……我……就,回来……!】
仿佛灼烧着肺一般的痛苦,仿佛撕碎心脏一般的后悔,昴无视着这些奔跑着。
诅咒着全部,相信在诅咒的前方有着所追求的事物,才能活下去。
【——啊】
吸了一口气,一直以来埋头跑着的昴抬起了头。
周围道路的样子,从跑到现在不变的景色开始改变了。林立的树木的间隔分开,自然里混进了有人营生的痕迹。在开始上升的斜面的上方,看到了隐约记得的东西,昴的口中因为欢喜发出了嘶哑的声音。
在斜面的那一边看到的是,升到了树林之上的位置的袅袅白烟。是为了吃饭的料理用的呢,还是为了泡澡的煮水用的呢,不管是哪个总之升起了经由人手升起的蒸气。
是村子。最靠近宅邸的,拉姆村就在斜面的那一头。
【——呼,唔】
突然,一直只浮现了宅邸的各个面容的脑海里,映出了变得亲近了的村里人的身影。亲昵无礼的孩子们,警戒心薄到不可思议的大人们。
昴所带来的异世界的杂学,不嘲笑荒唐无稽而接受了的善良的人们。
这记忆中的笑容太过怀念,几乎让昴流出泪水。
不知道为什么会忘记了。那个地方也是,昴在这里的证据。
那个村子是昴救下来的。是没有昴在的话说不定就毁灭了的村子。是昴的功绩。作为昴行动的结果,有比这还能夸耀的东西吗。
自己的根基就在眼前,昴的脚步进一步加快了。
仿佛害怕着被风吹摇的白烟会消失一般,渐渐地加快了。在那里。昴所知道的人,知道昴的价值的人,确确实实地在那里。
现在的话这就够了。想要亲密地,饱含亲爱的,说在那里也可以的证明。
赶过去。赶上去。斜面的中间近在眼前,就要看到白烟的根部了。上到顶了。用袖子拂拭着沿额的汗水,昴神清气爽地看到了村子。
——然后,昴终于被噩梦给追上了。
5
赶到村子入口的时候,昴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转着视线寻找第一个村民——对这份违和感皱起了眉。
一旦停下脚步,积攒至今的负担一口气袭向心肺机能。荒乱地呼吸着,吐出口水和痰努力恢复着体力,只用眼睛观察着周围。
一眼看去,还觉得村子里没什么问题。
早晨的村子里凉爽的空气恰到好处,给予了刚起床的脑袋醒来的力量。然而明明是如此飒爽的早晨,村子里却连一个人都感觉不到。
是熬夜的昴自觉稀薄,还早到谁都没有起来吗。对着贪睡的村民耸了耸肩,昴想着如果是这样然后开始寻找白烟的原因。
去寻找烟的真面目的话,自然一定会和谁碰上的。
然而,这个计划落空了,昴没能和任何人见到面。
来到立起的白烟的根处,那里已经谁也不在了。只有冒着火气的烟的源头在弱弱地燃烧着,感觉不到任何人的气息。
这次终于,不是模糊的感觉了,而是十分清楚的不安笼罩了昴。
因为不同于疲劳的理由呼吸和心跳急促了起来,对身体的反应着急起来了一般昴粗暴地敲着近处民居的门。没有反应。撞进去,已经是空壳了。谁都不在。
全家外出工作——可不是能说这样毫无好处的玩笑的正经状态。
同样的撞进邻居的家,找人。没有。这里也无人。
莫名的恶寒。这是酷似在途中森林遇到影子们的时候感觉到的东西,昴忘我地拼命地继续找着人影。
【——】
发出了近乎干涸的声音,指甲裂开了也不管来回敲着民居的门。
成果只有寂静。昴被世界抛弃,无力地跪在了地上。
名为毫无意义的状况这一事物,不管碰到几次都无法习惯。当然,明白了意义仍然过来的不讲道理的展开也是一样。
四面楚歌,前途多舛,八方堵塞。菜月·昴的未来一直是这样。
【——】
已经不知道是第一次叹气了,昴决定在搜索下去也是毫无意义的了。都这么来回找了仍然找不到。村子已经,没有任何人留下了。
站起来拍拍屁股,昴仿佛无法把脚从泥泞的土中拔出来一般迈着步子。明明没有降过雨的痕迹,村里面却导出都是泥泞。在来回跑的时候,差点被绊倒了脚摔倒好几次。
避开泥泞,跨过绊脚的东西,昴走向村子的中央——白烟的方向。
起烟的火已经消失了,冒着的火气也处在燃尽的最后一刻。慢慢的视线往下,火气呆呆地眺着昴。
没有,任何不对劲儿的
地方。
只有,冒起白烟的那老人被烧死的尸体倒在那里罢了。
【——】
挠着头,昴转移意识移步朝向村子的出口。既然村子里都没有人,那么在这里也没意义。回宅邸不得不快点了。
跨过被砍死的青年的尸体,为了不被血的泥泞滑到慎重地走着。偶尔绕过重叠着的年轻夫妇的躯体,从侧面穿过仰面的老婆婆走进了广场。
集中在广场的生命残骸的庞大数量,让昴开始寻找生命的余晖。会不会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呢,仅仅是寻求着这份救赎。
然而,昴的愿望没能被达成。这里只留下了无为。
绕了多余的路。没能贯彻初心的结果就是这样。浪费了无谓的时间,得到了无谓的结果。这里有的一切都是无谓的。包括昴在内,只有无谓。
【——】
放弃了全部的无谓,脚步轻浮的昴直穿广场。这是,那双脚突然被什么勾住了,昴毫无防备的摔了下去。
从肩膀传来摔疼的呻吟,昴反射性地盯向了绊脚的原因。
——和那已经没有映出任何东西,只留下了空洞的佩特拉的视线重合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6
没能逃掉。
昴号哭到喉咙都哑了,怀抱着被仍在地面上的佩特拉的亡骨,泪水滂沱而下。
佩特然的身体早已尸骨久寒,手脚已经完全僵化了。失去意识的人本应变得沉重,然而佩特拉的身体却是就算考虑到她是少女也过轻了。
一定是因为,从胸口那挖空的伤口流出的血过多了。
佩特拉死前的表情的瞪大着双眼,仿佛吃惊一般。那表情上没有痛苦的痕迹,只有这点在被贯穿了心脏的少女身上在即死的意义上算得上是救赎了吧。
因为没道理这孩子都已经被挖去胸口而死了,却还要体会那份痛苦。
把佩特拉的亡骸置于地面,昴作为最少程度的吊唁把上衣披在了少女身上。本想把眼睛也合上,然而僵硬的身体却连这点慈悲都没能赐予她。
祷告这佩特拉的安眠,昴颤抖着转回背后。——一直避开不视的,熟悉的村子变成地狱的这幅光景就在那里。
白烟的原因是,被烧杀的穆拉欧莎的身体。大概是年轻人持剑战斗了吧。村里的武器和农具散乱着,被夺走性命的人们的鲜血将裸露的地表浸润。
村子的四处,都降临着死亡。
全部都早在昴到达之前,就结束了。
现在只有一个人,只有昴见证了这个地方发生的惨剧的终结,只能喘息着伸出着过晚的双手,没有任何人接过。
是说,发生过了什么了吗。
是,发生过了什么。是,发生了什么极其荒谬的事情。
那个什么用毫不留情地暴虐蹂躏了这个村子,凌辱了各个生命的尊严,把毫无罪过的村民们屠杀殆尽了。
有呼吸的人一个都没有。幸存的人也一个都没有。
[[哦呀?昴大人,早上好。今天也要陪孩子们玩吗?]]
过去,被轻松地语调搭话的声音的记忆复苏了。
[[昴来啦!]][[昴终于来啦!]][[昴一个人来啦!]]
烦人的欢迎声,自来熟和亲近共存的,年幼的孩子们的声音。
[[诶嘿嘿,因为昴是我的恩人嘛。长大了以后,会报恩的]]
装作大人,任性地做下了未来的约定的少女的表情被上衣挡住了现在看不到。
已经谁都没有留下了。回忆被践踏,打破舍弃,失去了。
头转不起来。从脸上那名为洞的洞里,液体不断地流着。
眼泪,鼻水,口水,不断脏污着失去了名为忍耐的力气的脸。
【——啊啊啊】
持续着这样丢脸状态的昴,几乎溺死在泪水中同时也终于太迟地理解了。
理解了这场不讲理的悲剧,没可能只在一个村子里结束这一点理所当然的事情。
昴的全身,蹿过了从未体会过的恶寒。
这是带给昴的落入这个世界以来,数次跨越生命的危机,又或者是即便是在屈服之中,也是最高级的恐怖和绝望感。
——在自己所无法触及的地方,自己最重视的人所被剥夺的绝望感。
牙根颤抖着。
眨着流了太多的泪水而发疼的眼睛,抬头用模糊的视野看着天空。不知晓眼底下发生的悲剧一般晴朗地蓝天,在那之下宅邸在等着昴。
如此想回归的场所,如此追求过来的场所,几乎就要到眼鼻跟前的场所,现在也觉得是如此的恐怖。
只是,将村子化为地狱的那什么,一定也不会放过那个地方。
【——啊,唔】
害怕了。太恐怖了。
不想考虑,那个什么路过宅邸的可能性。恐惧着一旦浮现出那个的话,更不用说一旦说出口的话,那仿佛就会化为现实。
摇着头,甩开可怕的想象。然而,过过一次脑中的那个,却执拗地追缠着尝试甩脱的昴,在耳边低语着拒绝着忘却。
因为昴,为了逃避那个采用了最低级的手段。若要说出那个可能性的话,若那会危害到【她】的身体的话。
【雷姆,呢……?雷姆……怎,么了……?】
应当在自己之前,抵达这个地方的少女。
顾虑着昴,陪着昴,肯定着昴,却背叛了的少女。
呼唤那名少女的名字的意义,昴的真心是明白的。
正是明白着,仍旧选择了呼唤少女的名字。
假装担心着雷姆的安全,昴用最低级的手段欺骗着自己的心。
【雷姆回来了的话……应该不会,无视变成这样的村子的……】
借口。
在只有自己的场所,不断说着连自己都无法骗过的借口。
最低级的。最恶劣的。
即便不想理解,也理解着。
若要说出失去那可爱的少女的可能性的话,若自己的心会坏掉的话,只要交出更不同的活祭就行了。
假装看不见自己那过于毒辣的心,昴说着只骗自己的谎言。
青发少女的微笑,依偎着的温暖,昴呼唤名字的声音,感觉好似何处的远方的一般。
【是的……雷姆……雷姆,在……雷姆】
摇晃着,昴以无力的脚步开始在回宅邸的道路上前进。
丢下佩特拉的亡骸,村民们的死,全部都堵在耳朵外拖曳着脚步。
就这样不知道在这前方有什么在等着。想着不想知道,想着不得不知道,就这样拿不起奔过去的勇气。
仿佛揪着一般,捧着成为了心灵港湾的少女的名字,昴一步一步地,爬上坂道,在直指宅邸的道路上前进着。
7
已经见了无数次的庭院早晨,变成了一次也没见过的地狱模样。
精致鲜艳的花坛被踏乱,环绕着宅邸的树木也都半折倒着。
绿色的草皮为血染得黑到瘆人,上面趴着好几具黑色装束的尸体。散布着的尸体似乎受到了极其暴虐的对待,几乎不成原形。
遗骸损伤的凄惨程度,比起阿拉姆村的还要高上一层。
这也足够证明把他们这些凄惨的牺牲者变为尸体的执行者,是抱有着何等的愤怒。
把黑色装束的家伙们变为尸体的执行者,是躺在庭院正中间的染血铁球。
通过锁链与柄连接着的铁球把数名敌对者击碎,然而或许是在战斗中被持有者从手中放开了,似乎能看到渗透着没能陪到最后的悔恨。
然后,能想到单手握着那个奋战着的【鬼】是,
【——雷姆】
早在很久以前,【她】就从这个地方离世了。
在距铁球有些距离的庭院角落里,侍者服被染得鲜红的雷姆在那里。趴伏倒着的地面被多到瘆人的量的鲜血所染润,似乎在诉说着她最后的悲壮。
【——】
只要看到,这个庭院里雷姆之外的众多尸体就能明白了。
雷姆战斗过了。与屠戮了村民,甚至还把獠牙伸向这个宅邸的恶意。
然后奋战着,打倒了许多人,变得浑身是伤也挣扎着,死了。
【——】
黑色影子的集团,是带着什么想法杀死雷姆的呢。
为什么。为什么。为何,为何,为何,为何,为何,为何,为何。
他们有知道雷姆的什么吗。雷姆是拼尽全力的,努力的,很会照顾人,但是武断是玉中瑕疵,温柔地惯着昴,不过偶尔会很刻薄,在痛苦的时候会在昴这一边,但是却是姐控到,把昴扔下,讨厌自己,但是正刚刚开始喜欢上自己,然后——明明才把说服了是姐姐代替品的人生抛弃,终于开始步上了自己的人生。
【……lei mu】
叫了也没反应。
就算摇动,已经冰冷的躯体早已僵固,已经抚摸过好几次的柔软头发也因为血糊而黏在了额上。
对昴来说并没有,确认面地趴伏着的雷姆的表情的勇气。
哪怕是带着悲痛的表情,哪怕是带
着反抗到最后的决死神色,又或者哪怕假设是有着安眠死去的脸,也没有接受的资格。
因为要说杀死雷姆的人的话,菜月·昴也是一样的。
【——】
昴注意到了在展开着双臂倒下的雷姆背后,有着收纳园艺工具的仓库。
雷姆这不自然的位置。仿佛在保护着的仓库。还有,紧闭的门下流出来的鲜血。嗅着尸臭,昴忍耐着呕吐感把手搭到了仓库的门上。
发出吱呀响声的门打开,下一个瞬间溢出的血腥味侵犯了昴的鼻子。不禁用手塞住鼻子和嘴巴,昴见到了雷姆所守护的事物的结局。
——在仓库里面的【孩子们】,幸存下来的一个人也没有。
躺倒着,在草上凄惨地趴着,昴把涌上来的胃液吐到了草坪上。吐出来的也是,眼泪的涌出也是,不断地化为想要结束的想法。
【唔,呼咕……】
雷姆,保护着孩子们战斗着,然后死了。
想起了手握着武器,战斗了的村民们。他们也没有逃走。
村子的大人们为了让孩子们逃走留在了村子里,雷姆为了保护逃进了宅邸的孩子们在庭园奋战,孩子们躲向仓库祈愿着获救。
但是,一个不留地,毫无慈悲地,愿望被践踏,生命被夺尽。
突然,昴的喉咙里不禁漏出了声音。
不是发生了什么。只是,已经忘记的恐怖突然复苏了。
寻求着理解自己的某人,昴回到了村子,回到了宅邸。然而活着的人却一个也没有剩下,只有无法言语的死者迎接着昴。
察觉到在被说。被映不出东西的空虚眼瞳。
察觉到在被责备。被裂开了的,染满血的嘴唇。
察觉到在被憎恶。被与他们度过的,欢笑着的每一天的回忆。
【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
——问着,为什么你还活着。
——问着,为什么自己不得不死。
【不对……我,不是的……不是,期望着,这样的事情……】
曾经理想过。曾经梦想着希望过。
听说有危机迫近艾米莉亚的时候,昴觉得这是受到了天惠。
相信着这样就能让遗弃了昴的艾米莉亚,对自己刮目相看。
相信着就像一直以来的一样,昴把艾米莉亚从绝境救出,然后被她感谢,填补上那些微差错的沟壑,携手共进。
认为引发的苦难,危险,悲剧,不过为此而来的垫脚石不放在眼里。认为就算发生了什么,也能够挽回轻视着。
如果说这份报应,就是这数量庞大的死者的话——。
【不是,我的错……我是,我不过是……】
摇着头,站起身,昴目光背过仓库,背过雷姆的尸体,朝着屋子走了出去。
穿过庭院,踢破阳台的窗户侵入建筑物。踩着鞋里的玻璃碎片,在简直就仿佛把昴当成外人一样的昏暗屋子里奔寻着。
【有谁有谁有谁有谁有谁有谁有谁有谁有谁有谁有谁啊……】
仿佛凭依着一般,仿佛被凭依着一般,昴寻求着他人的存在不断跑着。
然后和奔入村子的时候一样——否,流露着更甚于其的丑恶愿望。
【不是我的错……不是我的错……不是,我的……错……!】
——我不是期望着这种事情。所以这个,不是我的错。
想要从活着的某人,得到这个肯定。
又或者是有谁存活下来了的事实本声,就是这个肯定。
所以昴探求着活人。渴望了。不得不得不找出来了。
不这样的话,昴没法自己肯定自己。
一旦深信这个惨状是因为自己的轻率而发生了的话,心就不可能再保持住平衡了。
为了不让心破碎,也为了不背负如此庞大的死者的责任,不得不用冠冕堂皇的理由的保护着自己。
粗暴地推开手边的房门,窥探着里面同时感到失望再飞奔到下一扇门。就近持续着确认着房间,昴不断找着应当在屋子里的四个人的身影。
寻求着拉姆,贝阿特丽丝,罗兹沃尔,然后不是其他正是艾米莉亚的身影。
【出来……出来啊……求你了……帮帮……帮帮我……!!】
发着僵硬着的半哭声音,昴听到了绝望的脚步声。
平时的昴的话,应该是连狙击的必要都没有就能一下子到达贝阿特丽丝的禁书库的。然而,关键的当下,却怎么也找不到了。
那招恨的口吻在现在想得不得了。
拖拖拉拉地扯着步子的昴的脸上,再一次留下了无止尽的泪水。呼吸被呜咽打乱着,找着活人却带着死人般的眼神的昴继续走着。
——在二楼尽头的房间里,发现了拉姆的尸体。
横躺在床上的拉姆并不是在睡觉这种事情,对在这短时间内就已经看了那么多的死的的昴来说立马就明白了。
通透的白色肌肤失去了血气变得青白,唇瓣却反而比起平时红的更加显眼。仿佛与一模一样的妹妹的死相反,被死所化妆的拉姆的姿态就连死相都十分的可爱。明明不说话的话就很可爱的,平时经常说着这样的玩笑话。
——但是那,绝对不是想要看见这个样子才说的。
【噫】
似乎听到了诅咒。
和在村子,庭院时候,听到的同样的怨恨,诅咒着身为生者的昴的生命。
四肢并用,昴从拉姆沉眠的房间连滚带爬地逃了出去。手搭着墙,敲着不听话的膝盖,哪怕一秒也好尽快从这里逃离。
塞上耳朵,摇动着头,昴到达了楼梯上的一个平台上。四肢爬行着,途中,好几次冲得太快,手撑到了高低差的地方狼狈地上着。
拉姆死了,剩下的生者还有三人。脚自然地,避开了同一层的艾米莉亚的房间。向着最上层去,向着本楼最中心的房间。
那是罗兹沃尔的执务室。两面开的厚重门扉沉默地守护着,坚固的门看上去仍然保留着仿佛连压迫这个宅邸的恶意都能去除的庄严。
门没有上锁。踏入房间,环视室内。用近半看开了的心情,连桌子上会挂着罗兹沃尔的尸体的可能性都开始认为有了。
雷姆死亡,拉姆的生命被击溃的宅邸。昴是在寻找着生者吗,还是为了根绝希望而带着绝望巡回着呢,已经连自己都不知道了。
【——】
执务室里,谁的身影也没有。
毫无人气的室内没有荒乱的痕迹,桌子和家具也都和以前见过的一样。
不止一点地,安心的感情支配了昴。
这是对没能确认罗兹沃尔的生死的安心,也有对不会增加更多,被死者所责备的理由而自我爱怜的安心。
【——?】
不对,房间如以前见过的一样这一之前的感想是错误的。其实只有一个地方是和记忆力有极大差异的。房间的,书架的位置发生了变化。
【这样的,装置……】
靠墙的书架大大地横向滑动了,在那背后突然开着黑暗通路的口子。畏畏缩缩地靠近窥探内部,能看到螺旋状的楼梯通向楼下。
应对变故而备有的避难通道,昴的脑内浮现出了这样的思考。
身为边境伯,也身为领主的罗兹沃尔的话作为自卫手段准备了这样的装置也不为奇。他的话也可能会很愉悦地准备着的样子。
吹来冰凉的风的隐藏通道,看来是通向很深的地方的样子。这个道路的前方当然,也是能安全从宅邸脱出的路线吧。
【那样的话,艾米莉亚也……】
咽了一口气,深呼吸了好几次,昴下了决心踏足进入了避难通道。
一碰就浑身通凉的冰冷墙壁是什么材质的呢,隐约散发着淡淡的蓝色光辉,能够确保数米前的脚下的视野。倚靠着光,手扶沿着墙,昴慎重地不让脚踩空踏着楼梯。
隐藏通路似乎是通往宅邸的地下的样子,到达楼梯的终点后,直线的通路直伸出去。光源不变,只有发光的墙壁能够倚靠。
只是,追寻生者的痕迹的实感,勉强地支撑着现在昴。
自己是活着还是死了呢,对昴来说已经连这个都暧昧了。
【——恩,哦】
沿着墙壁的手掌,突然失去了墙壁摸向了空中。不禁向前栽去的身体前进出去,迎接昴的是道路途中稍显广阔的空间。
大厅,倒不如说是房间吧。比客厅还要狭隘一些的空间,点缀着好几根柱子。间隔不齐的柱子,都能让人感觉到扭曲的设计思想。
绕过挡路的柱子,昴以十分缓慢的动作前进着。降到地下以来,感觉到了手脚那就像是灌了铅一样迟钝动作,以及倦怠感。原本就开始暧昧的思考钝化了,连数秒前的记忆都模糊了。
脚,踏出一步都是苦战。眼睑很重,双肩似乎被重石压着限制着行动一般,即便如此昴的身体也为执念,怨念,使命感,疯狂给带动着。
直接穿过柱子之间,看到了房间深处的铁质门。昴所寻溯的风从门的缝隙间穿出,这前面似乎还有道路。
——到底,是在寻求着
什么。
在停滞的思考追溯到答案之前,失血的指尖伸得更快。喘气的口开闭着,昴仅以使命感为理由抓住了门把手。
——一瞬间,碰到把手的右手走过了灼烧般的剧痛。
【——啊噶啊!】
因为剧痛惨叫,昴仿佛要撕扯下来一般甩着手。灼热的疼痛传遍碰到门把的手掌,预想着痛苦的惨状昴的目光落到了右手上。
——那里,本应有的右手食指不在了。
【——哈?】
呆然地,哑然地,昴看着抬到眼前展开的右手。
变得苍白,手掌皮寸裂剥落的右手——那五指的位置,食指从根开始就不存在了。中指和拇指也,关节少了一个。
【——】
视线慢慢地回到门上,刚才抓的把手,粘着昴的指头。
正确的说,是曾为手指的东西被强拧下来了。
——不快点,粘回去的话。
不得要领地思考只考虑到这些,昴为了把被取走的手指取回来再次把手伸向了把手。但是,要让身体动起来却比刚才还要困难,从肩膀到手肘,从手肘开始再往前意思无法传达。动不起来的手臂让人捉急,昴为了靠近门向前踏步的瞬间,
右脚踝从根本开始被击碎了。
【——啊啊啊!】
横躺倒下,从喉咙漏出了不成声的叫声。
这是对于痛苦的惨叫吗,还是毫无意义的本能挣扎呢不得而知。
为了叫而吸气的瞬间,身体的内部被白色的空气所填埋,动弹不得。
肺部痉挛着,呼吸技能一瞬间死了。即便重复着短促的呼吸,无法膨胀的肺部也无法获取到氧气。对着不寻常的状况,昴拼命的转动着眼睛。
全身的感觉都极度地暧昧。失去脚的经验已经是第二次了,但是粉碎和切断的痛苦和丧失感性质不同。倒下的身体也是,垫在下面的右半身裂了好几处。
已经颤不起来的嘴唇突出白色气息,现在昴才终于注意到了这个事实。
接触着地面的脸贴着地面,想要动头的话脸也会剥落或者裂开吧。已经连疼痛都感觉不到了。粗暴地冻着,右边的脸颊和耳朵整个脱落了下来。没关系。花了一点时间把身体仰面过来,用倒转的视野看着小房间,然后理解了。
柱子的位置完全乱七八糟是当然的。
因为那些并不是柱子。不对,柱子是柱子,但是并不是用来支撑建筑物的。
这是,被冰镇死去的人类的人柱。
是和昴同样误入了白色的终焉,就那样化为了冰像的牺牲者。然后,也是再过不久就要降临昴身上的死期。
呼吸已经停止了。
有限的氧气在脑内转着,但是在极寒的世界里脑的机能和生命,是那边会先结束呢。
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看不到。
身体从指甲尖一点一点化为冰的碎片,菜月·昴的存在正在结束。
要这么说的话,在这里的早已不是菜月·昴,而是只是披着那个皮的疯子也说不定。
早就在之前,回到村子的时候,心就已经死了也说不定。
下半身的感觉消失了。已经哪里都看不到手臂了。大脑还在活动都很不可思议了。生命是存在于哪里的呢。大脑吗,还是说心脏吗。
这个答案,在冰冻的世界中也没可能得出了——,
【——已经,太迟了啊】
在被素白支配的世界里,回响着失去温度的低语。
然后,
——菜月·昴碎成了粉末,化为白色的结晶从世界上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