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第四章不允许化为话语

1

吱吱呀呀地,龙车发出着声音持续前进着。

倚在御者台上,徒有作为御者的形式的昴意识朦胧着。

有疲劳,也有受伤的影响,然而比起这些所有精神的磨损要更大。

这段的骨头与受伤的额头连治疗都没能接受,脱臼的左肩断断续续地传来疼痛。口中碎开的牙齿的触感极其令人不快,因为血和泥以及小便而脏透了的衣服冷却以后的感觉直接传达到了皮肤上。

——为什么,活下来了呢。

被雷姆保护,失去了她,被奥托抛弃,难看地求饶着,甚至被白鲸都抛弃,无方向地跑过夜雾中的街道,逃脱了出来延续了生命。

现在,与一同幸存的地龙所前进的这个道路,到底通向哪里呢。

无论抵达哪里,在那里自己又到底能做到什么呢。

想要保护谁,想要帮助谁,是这份感情让自己动起来的如此相信着。但是,其实只是把不想看到的东西,用美丽的语言来掩饰了以后沉浸在愉悦里而已。

终于注意到自己,把自己的生命看的比什么都重要,是只能做到自我哀怜的肉块。

把雷姆抛在白鲸面前离去,命令奥托回去的时候,对反论的奥托假装心里受挫,其实真心是安心下来了的。

像是剑圣般的存在都无法匹敌的对话的话,回去也不过是白白送死而已。这不是雷姆期望的。——所以,自己没有必要回去。没有必要去死,这样的。

事实上昴没能回去救雷姆,甚至对应该憎恨的对象白鲸求饶了。叫着不想死,甚至失禁了抱头乱窜。

那个时候脑海里,雷姆的平安与否一次都没有想到过。

为了这样的男人舍身投命什么的,雷姆还真是做了傻事呢。

【但是……最,傻的是……】

雷姆,已经不在了。

奥托也是,其他的行商人们也一个不剩,只留下昴孤独一人。

只有地龙无言地,沿着铺好的道路向着有村落的地方不断行进着。

哪里都好。要去哪里就这样带着去就好。

变得想撒手不管,昴放开缰绳倒上了御者台。进入了躺倒了的视野的是,刺在了不显眼的位置的十字剑。

这是似乎被逃出雾的奥托遭遇到的,魔女教的信徒们的袭击的痕迹。

干脆,就这样在昴的眼前也让魔女教献身吧。和奥托一样,不能就这样收割去这个无意义的生命吗。

还是说,一旦真到了那个时候,果然自己还是会乞求饶命吗。

即便是在那个,培提尔其乌斯的面前。

【培提尔,其乌斯】

喃喃地,说出了憎恶的对象的名字,昴知道了自己内心的空洞。

即便说出那个残杀了雷姆,嘲笑了昴的,诸恶根源的狂人的名字,昴的心里也没能产生一丝涟漪。

明明就在数小时前,对那个狂人的怒火还在予以着昴活力。

【我到底,在,做什么……】

龙车的车轮响动着,十分尖锐的声音挠动着鼓膜。

对着甚至感觉到疼痛的不和谐音皱起了脸,昴轻轻地支起身体。

【森林……?】

看去,不知何时龙车停下了它的脚步。环视周围,树木林立分立两侧,龙车踩在裸露的土地上。

自朝阳升起已经过去了一会儿,从头上来的阳光灼烧着昴的身体。

一旦意识到就渐渐地,那份热量沁入心脾。

【——咦,昴?】

突然传来了老朽的声音,叫着自己的名字的这件事让昴惊愕了。

数个小小的声音攀上停下的龙车,探头望着御者台上的昴。

【果然是昴】【怎么了,昴】【有点脏,昴】【好臭,昴】

他们手指着昴,你一言我一语地开始笑着那副惨怛的模样。

但是,这些并不是嘲笑昴般的富有恶意的笑,不如说是亲密的关系间才能允许的含有亲爱的笑。

【你,们……】

都是认识的脸。是在这数日间看到过好几次的脸。是无论哪个都在痛苦与悲叹之下扭曲,化为已经无法再次欢笑的模样而入目了的脸。

这是在罗兹沃尔邸附近的阿拉姆村,在那里生活着的孩子们的笑脸。

呆呆地抬起头,昴找到了在林道的前方,所寻求的村子的光景。

——如此地期望着,如此地愿望着的地点,终于到达了。

失去了所有,在对一切绝望放弃了的时候,昴出乎意料地赶上了。

【昴?】【咦,怎么了?】【危,危险!】

能明白孩子们的声音高涨,正在担心着这边。

虽然明白,但是头已经很重,已经无法支持住身体了。

强撑着的东西迎声崩断,昴的意识也,仿佛被各种各样的懊恼给推下去一般,静静地向着深处落下去。

【等,掉下——】

——落入,下去。

2

——昴睁开眼睛的时候,最初映入眼帘的是眼熟的白色天花板。

仅仅设置着结晶灯的朴素天花板,在这金碧辉煌的房间众多的公馆中罕见的,在中意这里将其选为自己房间这事情上能实感到自己小市民形象。

在头下枕着的是有着无论何时都无法习惯的柔软与高度的枕头,立马明白了被被子舒适地盖到了肩膀的自己,是被安置躺在床上了。

无论什么状态,一旦睁开眼立马意识就会清醒这点是昴的体质。环视房间里,确认了这是自己一直起居的房间。然后,

在睡床旁边的椅子上,坐着一位安静的落目书上的少女。

以黑色为基调,被改造地露出部分较多的女仆服。装饰着白花发饰的短发与,可爱的五官与隐含锐气的执着美貌展示着内心的高傲。

注意到这个身姿的瞬间,昴跳起般地坐起了上身,握过还没注意到这边起床了的少女的手,在其表情上抹上了惊讶的色彩。

【——那么轻易地碰着什么呢,卯日】

冷淡而无情地,挥开了的手的触感,以及那个声音,打破了幻想。

与失去的重要存在的再会,在注意到眼前少女的头发是桃色的时候就知道不过是妄想罢了。

这是与昴想要见到的少女一模一样的,只有发色不一样的双胞胎姐姐。

【虽然知道能见到数日不见的拉姆会很开心,但是就像这样顺从者本能扑过来比起说是像男人不如说是雄性生物。真肮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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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蔑般的睥睨着昴,拉姆仿佛要与睡床拉开距离般地挪了下椅子的位置。

着视线与声音的冰冷,让人感觉到了与只是外观相像的妹妹明确的不同。

【啊啊……是,这样呢。都到现在我才,没这个资格……】

看到抓着头,咬着牙俯身的昴拉姆讶异地皱起了眉头。

从拉姆来看的话,刚才的不过是等同于醒来的毒舌招呼。明明是平时的昴的话只会玩笑着回话的程度的对话,然而却摆出一副深刻的表情陷入了沉默。

【……虽说还真是希望,不要让拉姆做些不符合角色性格的事情】

这么说着,靠过来的拉姆的手掌温柔地抚摸着昴。镌刻着平静而温和的节奏,缓和着心跳般的慈爱指尖,让昴动摇了。

【一副在想着失礼的事情的表情呢,卯日。拉姆的温柔很意外?】

【是很,意外。……你应该是在我示弱的时候,会落井下石的类型吧】

【没有比拉姆还要充满着慈爱宽容的女仆在了呢。要敲诈现在的昴也太狠毒了。把现在的份放到之后,下次再把攒起来的份一口气爆发出来吧】

【订正,果然你还是如同所料的女人】

虽然拉姆宣言着要把恶作剧留到下次的机会,但是昴体感到那指尖上传来的慈爱感情并没有消失。

虽说举止语气性格以及其他什么都不一样,但果然她们是姐妹。

越是明白这份任性也是同样性质的东西,昴的内心越是难受。

还有不得不传达的事情,还有无法逃避的痛苦在等着去接受。

【啊……】

指尖从陷入沉思的昴头发上离去,对这不舍得不禁发出了声音。慌忙用手挡住嘴,但是露出恶作剧般地眼神的拉姆唇边更早得绽放出了笑容。

【还想再继续?】

【又不是孩子。不需要啦……】

【一副像是孩子一样要哭的表情,还真能说。逞强方式倒是小鬼一样】

侧目望着尴尬的昴,拉姆耸着肩以高高在上地视线说着。

【那么,卯日】

【…………】

再次把椅子移到昴的面前,坐在正面的拉姆直视着昴。

【——能让我听听发生了什么吗】

像这样,从拉姆那边开始打开了话题。

【还真是过分的样子啊。还以为是在村子里出现了陌生的龙车,却是半死不活浑身显脏的卯日在里面。村子里的人们把拉姆叫过去的时候,一开始都

几乎认为是玩笑了啊】

淡淡地,拉姆回溯着把失去意识的昴抬到屋子里的时候的事情。

【手臂脱臼额骨裂开。虽然折断的肋骨接回去了,但是乱动的话伤口还会裂开。沾满血泥的衣服已经处分掉了。——失禁了这件事,就为你对艾米莉亚保持沉默吧】

【……啊啊,这帮大忙了】

面对昴嘶哑的回答,拉姆一脸无聊般地耸了耸肩。

从拉姆看来的话刚才的大概不过是稍稍的笑话,但是在关键的昴看来这根本不是什么重要的话题。

【把我的伤,治好的是……】

【艾米莉亚大人】

拉姆干脆地,说出了如昴所怀疑的同样的内容。

听到这个回答昴垂头丧气着,拉姆手叉着腰哼了一下鼻。

【没办法吧。一开始是拜托贝阿特丽丝的,但是被拒绝了呐。那位大人也是难以相处的大人,已经做好了被拒绝的觉悟了】

【那个……艾米莉亚,有说什么我的事情吗?】

【拉姆什么也不能说呐。那些话必须和本人说吧】

对用手按着脱臼的肩,畏畏惧惧着询问着的昴拉姆的回答十分冷淡。

【在王都的时候艾米莉亚大人和卯日之间发生了什么,拉姆是不会问哒。也没兴趣。看到昴现在的反应,反正不是什么正经的事情吧】

【还真毒辣呐】

【个人觉得是蛮相应的评价的?对害怕踏入核心,用不同的话题尽可能的拖延的软脚虾来说恰好符合不是吗】

【咕……】

连辩解都说不出口的昴,其实是明白拉姆想要他说出的话的。不管怎么说,在回来的昴身边本应在的存在不在了。当然,这是应该一开始就报告的事情。

像这样不提到那件事,等待着昴自己说出口的拉姆是温柔呢,还是严厉呢。——一定,是温柔的严厉关怀吧。

不能一直,再这样倚靠这份关心下去。

【——雷姆,死了】

把这件事说出口的瞬间,昴心中有什么清爽地拔走了。

那在心的最深处,一直化作沉重情结梗在那里的东西,在现在告白出来的瞬间轰然垮塌失去形态落入胃中,开始强调着自己的存在。

那个情结到底是什么,在脸上传来温热触感的时候终于理解了。

——我失去了,雷姆了。

泪水滂沱,流落而下。

然后发现。终于发现。昴已经让雷姆,死了好几次了。

昴让雷姆死去,对她的死去产生实感,包括以前在公馆的循环至今已经第四次了。四次,终于注意到已经让雷姆死了四次了。

昴对雷姆的死,为她而流泪这是第一次。

对为了这样的自己鞠躬尽瘁的雷姆,昴终于为此流泪了。

不是自我哀怜,也不是出于罪恶感,终于只是纯粹地为了雷姆。

【我……什么也做不到。街道上起雾……白鲸,出现了。然后,雷姆为了让我逃走……但是,我被留在了雾里……然后结局……】

想说的话没法统筹好。

混满了呜咽的话语连发音都没能说好,对话的前后也没能很好地咬合上。没法停下满是借口的内容,发现这是对雷姆临终的亵渎,昴害怕了。

认罪了。受罚吧。接受与不堪入目的自己相应的,应有的惩罚。

所以为此,必须进行能表明所有事情的说明——。

【雷姆,是在说谁?】

————。

————————。

————————————。

【啊,诶,哈……?】

在,说什么,呐,没能理解。

没能理解进拉姆说出口的话的意思,昴回以了痴呆的声音。

Lei mu shi zai shuo shui,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啊。

但是,拉姆望着昴如此震惊的的模样,歪着头再次开口道,

【雷姆是在说谁呢,卯日】

对双胞胎妹妹的名字眉毛都不动一下地,问道那是谁。

【谁,问是谁……别说傻话啊!这是你,你的,你的妹妹的名字吧!?是雷姆哦?是雷姆。是雷姆啊。是开玩笑的时候吗】

【拉姆的妹妹……】

手指抵着嘴唇,拉姆认真的思考着闭上了眼。

这尝试回忆的举动,对现在的昴来说急迫到难耐。想要立马怒吼到底在干什么,然后立马把拉姆扔到那个起雾的街道上去。

【拉姆的妹妹,雷姆。啊啊……】

【想起来了吗!?】

【没有的东西是想不起来的。拉姆一直都是一个人,不可能会有妹妹之类的】

拉姆一脸无辜地,不让昴抱有任何一丝期待地干净利落地断言了。

【怎么会有,这种……在说,什么……】

【——拉姆没有妹妹呢】

【别说傻话!雷姆不在的话,魔兽森林的骚动是怎么一回事!我,和雷姆和你,把魔兽……】

【到底是怎么了啊,卯日。虽然令人恼火,不过扑灭乌鲁咖鲁姆群有卯日的一半功劳。另外就是通过拉姆的努力和罗兹沃尔大人的力量全灭了。……那个,没有能让生别的叫雷姆这个名字的妹妹插入的空隙呢】

即便听到昴的辩解,拉姆仍旧顽固地不认同妹妹的存在。

发生在公馆重复的每一天的始末,在拉姆的心中也被替换成了别的情形。

本应确实发生过的事情,在拉姆的心里被替换成了伪造的回忆。

完全意义不明。为什么,会这样回答完全不知道。

【连玩笑,都不是……就算是噩梦,也做得太过分了吧……】

【拉姆一直都是认真的呢。做梦的是卯日那边吧】

【梦……梦?是梦!?别开玩笑!】

对拉姆这完全不着边际的态度,昴拉开被单跑下睡床。身体还没取回力量的下半身有些飘飘然,但是激情给予这身体活力走了起来。

【卯日,现在就站起来的话……】

【吵死了!安静……安静的看着!】

拉姆伸手来支撑这飘飘忽忽地身体,但是激昂的昴甩开了那双手。

让昴睡下的地方是公馆东楼的二楼,昴的个室。雷姆的房间是三楼,寻求着她在那里的痕迹,昴踏出步子走向楼上。

【体力都还没回复,继续勉强倒下了的话只会给拉姆添麻烦哦】

从后方跟过来的拉姆这么说着,但是盛气凌人地走着的昴并不听进去。花了比平时还要多的时间上了楼梯,昴直通过房屋三楼的走廊,站在了来过无数次的房间前。

看到到达了的雷姆房间的话,拉姆那奇怪的思考一定也会被打的粉碎。

握住房间的门把,昴一口气推进了那个房间。

不需要踌躇。在这里踌躇了的话,昴那沾上恐惧的心已经又会允许再找借口的。不会给它烦恼,犹豫的时间。

踏入的房间内部装潢很朴素,但是却拘谨而少女风地装饰着——,

【……骗人,的吧】

什么,也没有。

踏入的房间里,只有与其他的空房间同样形式打理好的睡床,以及添置在房间里的小桌子。雷姆的房间和这仅有着简单的东西,仿佛无个性的聚合体一般的,这样的房间不一样。确实是女孩子气的,有着小物件和装饰物的。

【不可能会这样……】

环视着房间里面,难以置信的感情让昴奔出走廊。

无视站在门边的拉姆的视线,昴数着从楼梯到现在的房间的门的数目。没有错。不可能错。就算闭着眼睛都能到这里。

——然而,为什么。

【贝,贝阿特丽丝吗?像是一开始的时候一样,重洗了空间让我……】

【卯日】

【是的,肯定是这样!那家伙,掌握着奇怪的技术。把我当白痴……】

【卯日,请适可而止】

望着拼命的昴,拉姆用平静地声音切断了那份留恋。

愕然地,昴望着拉姆那边。拉姆那望着昴的眼瞳浮现着悲切,明白了她正以无法想象是平时的她的程度,关心着昴的身体。

但是,不对。现在,昴所想要的并不是这个眼神。

【雷姆……在这里……】

【——那样的人,最初就不存在在这个屋子里】

摇着头,拉姆对着眼前抹上阴云的昴,仿佛要明确地敲醒一般,

【拉姆,没有,妹妹】

这么说着,昴的糊涂这次终于被补上了最后一刀。

3

——雷姆的死是自己的责任,昴自觉是做好了背负了这份责任的准备的。

这份过重的重责,至今为止都是扔出去逃避着的责任,终于开始准备接受,面对雷姆的死了。

【对,我来说……】

连为雷姆的生命悲叹的资格,连请求原谅的资格都没有吗。

为了艾米莉亚着想而做出的行动没能被她所接受,就那样擦肩而过的感情至今没能相互理解。

为了昴而豁出全部的雷姆,随着世界的循环

生命凋零地越是悲壮。想要承担那份生命的责任,世界却连这份责任都从昴这里夺去了。

时间,世界,魔女教,白鲸,各种的障碍都在阻碍着昴的愿望。

为什么世界这自己这样冷淡,要背叛昴的所有想法呢。

那是,那是——,

【昴,请回房间】

呆然地,在空荡荡的房间呆若木鸡的昴被拉姆如是嘱咐。

站在一旁的拉姆,为了把呆立着的昴带出去推着他的背后,

【大概是累了,发生了很多事情还很混乱吧。请回房间,然后躺上床再做会儿梦。拉姆还有要做的事情,所以请不要太惹事】

即便是在遍体鳞伤的昴面前,拉姆对昴的判断仍旧很严格。不是继续陪在身边,而是选择完成自己被分配到的义务。

【请回房间,睡一下】

离开时候再一次留下这句话,拉姆的身影走下楼梯消失了。

如她所说,睡着的话说不定就能从这份疏远感逃避开去。

这是噩梦,想必。在梦中,为了做梦上床。

逃避,逃避,逃避了就好了。都已经不停逃避到现在了。与一直以来同样,至今为止一般,逃避逃避逃避逃避下去的话——。

【逃避了,然后呢……】

低喃着,昴的脚在下楼前一刻停止了。

逃入梦中的这个判断,在收回伸向楼梯的脚的时候收住了。轻轻抬起头的昴看见的是,通向上层的楼梯。

就算逃避也什么都不会改变。差点再一次,昴又背叛雷姆了。

雷姆守护了昴,赌上性命从白鲸那里让自己逃出来究竟是为了什么。

是为了让昴达成目的。

是为了昴的,让重要的人远离魔女教的魔手的这个目的。

现在,在这里连这个目的都放弃,在逃避的意识途中放手了的话,

【是比起请求原谅,还要卑鄙的事情呐……】

回头,昴背过了就要下去的楼梯。

这次,踏出的脚步没有迷惘。抬起的脚踩上阶梯,昴的身体不是下楼而是向着楼上。在那里,昴回来的理由等在那里。

一阶一阶地确认般地踩上去,昴慢慢地向着楼上走去。在到达的最上层,昴望着寻求至今的门吐了一口气。

手搭上门把的时候,昴注意到自己的心情异常地平稳。

比起刚才,冲向雷姆房间的时候,那样跳动着的心脏仿佛假的一样回归了平静。这是因为冷静下来了吗,还是超越了紧张,被心跳的加快都忘记的重量沉着下来了吗已经无法区别。但是,

【借我,勇气,雷姆——】

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昴的手中确实地寄宿了力量。

传递来的力量转动着门把手,似乎紧闭的门缓缓地敞开。

然后,在打开的门的里侧,坐在桌子前的少女向这边回头,

【——昴?】

听着好似银铃的声音叫着自己的名字,昴闭上了眼。

十分,难以化为言语的感慨在内心汹涌,昴终于想起了。

自己,是为了她的这一声而回来的这一件事。

摇晃着银色的头发,肌肤通透雪白有着紫绀色眼瞳的少女。这梦幻的美貌上渗着哀愁的神色,站起来的她——艾米莉亚对昴说道。

【……为什么,回来了】

夺去昴的意识的不是这句话的内容,而是那颤抖着的声音。

嘴唇颤动着,眼瞳里寄宿者无力的光芒的艾米莉亚。

她那许久不见的姿态。发觉比起最后分别的时候,似乎还要瘦了一些。无论是声音还是眼神都有着浓浓的疲劳神色,让人觉得都没有睡好。

一定是逼迫着自己,被外部来的干涉削减了自己的心灵。

所以昴,

【走吧。不能留在这里】

踏出一步,无视艾米莉亚的询问伸出了手。

这强硬的态度让艾米莉亚一惊,微微收了一步与昴拉开了距离。对被拉开没有缩短的距离,一脸困惑的昴艾米莉亚摇了摇头。

【说走,去哪里…不对,为什么?】

【不是这里的地方哪里都可以。如果要问为什么的话,我能回答是为了你。我是为了你在这里……】

【又是,那个吗,昴】

昴的回答,让艾米莉亚用几乎是失望的声音说道。

艾米莉亚那紫绀色眼瞳微微湿润,抿着嘴唇抬望着昴。

【突然回来,浑身是伤甚至让人挂心……不应该是在王都,接受菲利斯的治疗的吗?为什么现在,在这里呢】

【发生了很多事情啊!想说明的事情虽然堆积如山,但是已经连那个时间都得省了。拜托了听话吧。一起,现在立刻从这个屋子……】

【说过做不到了吧?我,这样的话是没法相信昴的,说过了。说过了吧】

拒绝着摇着头,艾米莉亚用颤抖着的声音拒绝了昴。

【对不起呢。昴在说什么,对我来说无法理解。无法予以理解】

低着视线,艾米莉亚仿佛安慰着昴的心一般缓和了声音语气。

【想要理解的。但是,现在或许没有能这么做的时间了。……不得不做的事情,有很多。所以现在】

【不会顺利的】

压过这份关心,昴用简短的话语践踏了艾米莉亚的想法。

听到充满恶意的声音,艾米莉亚露出呆若木鸡的表情不停地眨着眼。

【不会顺利的。你是不行的。会失败。不可能做得到。全部都是不行的。都只是嘴上说说的。无法拯救。无法获救。乱来和无谋会堆积起来,会见到重复起来的不讲理与同等数量的尸体的山。——那是,你的未来】

漆黑的,丑恶地,卑贱地,必为唾弃的快乐充斥着昴的身体。

自己说出口的话语,单词,一字一句越是震动着艾米莉亚的鼓膜,那表情上的痛苦,心口的皲裂,念头的刀刃插进去的就越是实感。

这个瞬间,艾米莉亚的全部都是面对着自己。

只有这个刹那,艾米莉亚无法无视自己的暗喜存在在那里。

决意被蔑视至底,觉悟被谈笑推开,行为被狠毒地践踏,过去被嘲笑为无为,未来被宣告一片黑暗。

看到被这一点一滴给戏弄着的艾米莉亚,昴的内心——。

【为什么?】

低声地,艾米莉亚喃喃道。

没人性的昴的话,被告知封锁于黑暗的未来的痛苦,让艾米莉亚的表情僵硬着悲叹了。但是,她那紫绀色的眼瞳即便是在这一刻依旧不知何为阴翳。

被因难过而产生的莹润所魅惑,在那里所映出的世界——即,看到艾米莉亚盯着的自己身姿迎出来的样子,

【为什么,昴会这样痛苦的样子在哭呢?】

——注意到自己正流着泪,浮现着扭曲的笑容。

知道这所有的话都弹了回来。

流着泪,践踏了艾米莉亚想法的一字一句回想起来,不是什么其他东西。那些全部都是,撕裂昴自身的无数话语。

决意,觉悟,行动,过去,未来,昴也是一样全部都被否定了。

不管做什么都是没用的想法心情是有。

被不做点什么就不行的义务感催促着也是知道。

是为了什么不得不反抗呢,不知道。要说有知道的部分的话,

【我……把我,是为了把我送到这个地方来……不对。是为了把我带到这个地方来的雷姆,哪怕只是为了雷姆,也不得不做这个事情……】

【雷姆?】

蹒跚着搜寻着内心,试图取回最初想回到这里的想法。

听到昴那不成意义的低语,艾米莉亚稍稍地歪了下头。

【————】

呼吸,停止了。

从艾米莉亚口中吐出的那个名字,那个语感。

因为那个明显,是属于不知道那个发音的意义而说出口的一类。

【——连你也】

【诶?】

【你也把雷姆,忘记了吗——】

连双胞胎姐姐都忘记存在,连本应有的痕迹都消失,连身为赌上性命回来的理由的本人,都不记得那个孩子的事情。

她的日常,时间,想法,活法,愿望,到底消失到哪里去了。

那个笑容,那个愤怒,那个眼泪,那个接触,那孩子确实地活过的证据,构成那孩子的全部,都变得怎么样了啊。

【——好啊,全部,都说出来】

诶,这是艾米莉亚因为对昴的话的惊讶而漏出的话。抬头望向那整洁的美貌,昴再次确认了至今为止推动自己的念头源泉。

若是就这样雷姆的事情,她的想法,都会消失到彼方去的话。

【还不如全部都摊开来,吐血吐个够要好得多】

决断了。

全部都表明,说出真实,表露出自己的内心。

昴的眼神变化了,察觉到这一点的艾米莉亚咽了一口唾沫。

在这样的艾米莉亚前,昴用手抵着自己的胸口。心跳很快。从现在起会发生什么呢,这是正因为那结果早就已经理解了才有的

恐怖。

那是痛苦。而且是轻而易举让人发狂的疼痛。

捏碎心脏般地玩弄着,连声音都发不出来的疼痛,连何时结束都不知道持续地给予着。

但是会想。也会这么想。

鬼知道那种事情啊。管他啊。疼痛什么的,与这份痛苦比起来算得了什么啊。

无法获得信任。无法获得理解。最重要的是,雷姆的存在谁也想不起来这样的,比起要承受这样的痛苦,疼痛什么的就不是什么事儿。

——要来尽管来吧。区区心脏,就送给你了。

【艾米莉亚】

【唔恩】

【我,看到了未来。知道,在这之后发生了什么。要说为什么的话,我……我有【死亡回归】……】

一旦尝试表明全部,在接触到核心内容的瞬间果然停滞到来了。

如同所料,世界的活动徐徐变缓,最终静止。这是景色开始失色,一直能听到的声音全部消失。

风的声音,呼吸,心跳的声音,远去再远去,不再归来。

五感的所有都扔下意识离去,昴从世界被孤立了。

——然后,不让被孤立的昴孤独一人,根本就不求它来的慈爱手掌慢慢地现身了。

产生的黑色雾气静静地,仿佛在空中滑动般地蠢动着形成了手臂的形状。

到以前为止能清楚地形成手臂形状的只有右臂。但是,随着相会的回数增加前来招待的奇异魔手,以笨拙的速度连左臂都成型了。

双手靠近昴,左手仿佛爱惜般地抚摸着脸颊。剩下的右手一副说着迫不及待的模样催促着爱抚,进入胸腔,穿过肋骨,温柔的握上了心脏。

柔柔地,心脏被玩弄在掌中的感觉让恐惧划过全身。

与至今一口气予以剧痛的模式不同,如字面所示握着昴的性命的黑色雾霭,简直就像是要把昴的觉悟与决意,以极限的恐怖折断一般地毒辣对待着。

本来到来的疼痛也没有来,昴的心里开始萌生了平静的恐怖。

对疼痛的觉悟,发誓忍过去的誓言。魔手仿佛嘲笑着昴的这份决意一般,仅仅是予以疼痛还不算完,动用着让身心都为之屈服的智慧。

被予以了与想象不同的痛苦,让昴被封住身体动作的同时想要喊出悲鸣。然而,无法动弹的臼齿紧紧咬着拒绝这么做。

就算疼痛,恐怖,未知在试图让昴痛苦,心也绝对不会屈服。

若非如此将无所报偿。若非如此将无以获恕。

在这谁也不会记得雷姆的世界,昴想要请求背负起雷姆的死的责任的饶恕的话,那要从自己灵魂以外得到是不可能的。

无论疼痛或是痛苦,随你喜欢痛刻上来就好。

——只有这份决意,不会那么简单的让你打碎的。

瞪着玩弄心脏的黑色魔手,昴屏着息做好了准备等待着来临的瞬间。但是,魔手毫无动作。正因为随时都能做到,才能够一直不去做。

在时间停滞的世界,挑起消耗战的话就只能战斗到精神耗尽的一刻。

即便是昴这现在坚固的决意,也终有一刻会露出破绽,被断念吞没屈服。

——如果会这么想的话,这种想法就太天真了。

不管几个小时,几天,都会把痛苦忍下去。不是白白的死了那么多次的。

只要不会死的话,疼痛什么的无论到什么程度都绝对承受过来给你看。

昴的这份觉悟——,

【——啊?】

突然的,静止的世界开始染上色彩。

本应来临的疼痛只出现了前兆就消失了,消失到了这个世界不存在的某处。

与觉悟一同被留下来的昴面前,声音,色彩,时间开始回归了。

呼吸,心跳,世界转动的声音充溢着昴的周围,仿佛嘲笑着发呆的昴一般世界恢复了呼吸。

是在昴那断然的觉悟面前,魔手自行领悟到了自己行为的无力吧。

这是不可能的,有着被魔手一直以来无数次折磨的经验的昴对此一笑而过。

现在胸口,也仍旧残留着被黑色雾霭的右手温柔地握住心脏的触感。

如果那个握紧了的话,此刻的昴——,

【————】

考虑到这里,昴突然产生了一个疑问。

碰触着昴的心脏的,不详的右手的触感仍旧明晰可辨。

但是在那期间,左手去哪里了。一开始是抚摸着脸颊,那之后左手——,

【——呼】

在得出疑问的答案之前,眼前的艾米莉亚似乎低喃了什么。

这声音让昴回归自我,昴回想起在时间停滞以前试图告出的话语后续。

虽说什么事也没有的就从噩梦中解放这件事让人动摇,但是触犯禁忌的代价那边不需要的话也没有比这更好的事情了。

全部都表明出来,一同分担一秒以后的未来,得到昴打心底期望的,大家都衷心希望的世界。为此而生的决意终于有所收获——。

【啊】

就在这之前,艾米莉亚的身体突然前倾靠上了昴。

不假思索地伸出手,接住了艾米莉亚的身体。手掌所接触到的温暖的,柔软的触感让昴不禁屏住呼吸——,

汩汩。

【——艾】

汩汩,汩汩,汩汩。

【——艾米莉亚?】

汩汩汩汩汩汩,汩。

发出奇怪的声音,抱着的,艾米莉亚的,口中,血,大量,涌出。

——在右手握住昴的心脏的期间,左手消失去哪里了?

头靠在昴的肩上,艾米莉亚吐血不止。

溢出的大量血液染红了昴的半个身体,减轻着艾米莉亚的体重。

【不要……诶,等,诶?】

好似要停止吐血一般把她的头向上,突然她的头失去了力气垂了下去。与耷拉着垂下肩膀,失去光辉的眼瞳对上视线,然后全部明白了。

——在昴的眼前,现在,把艾米莉亚的,生命。

【哦哦哦哦哦啊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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惨叫回响着。

若是喊叫,若是几乎要把喉咙撕裂的惨叫,能够让人忘记所有的话。

此刻立马就把喉咙撕裂,大卸八块,把全部都拿去。

臂湾中艾米莉亚的身体,无力的身体在变轻。

流出的鲜血无法停止。昴的身体染红着。连续不断连续不断地染红着。

——右手在摸着昴的心脏的时候,左手在艾米莉亚的,心脏上。

决意,觉悟,行动,过去,未来,都被嘲笑着践踏了。

把坚固的决意,刚刚决定绝不会被打碎的觉悟,给打的粉碎,然后把菜月·昴逼进绝望的深渊。

——惨叫拉扯着高声的余音,连连不绝。

昴终于,终于。

——把艾米莉亚,杀了。

4

——无论是啼血程度的惨叫还是眼泪,这次或许才是真的从身体中绞尽全部了吧。

到底,要哭到什么程度才好呢。

到底,要痛苦到什么程度才好呢。

自己是有做了,如此不能被原谅的事情吗。

背负伤痛,践踏心灵,重视的人被夺走,救不了应当保护的人们,甚至连最重要的人的生命都残忍地亲手折损了。

——这究竟是,对谁的惩罚呢。

【我,我……】

错了。误会了。得意忘形了。

缠在自己灵魂上的【魔女】的诅咒,哪怕一次也有取得逆袭进行利用了什么的不过是自我欺骗罢了。就算死了也能回去的思考方式助长了这种心理,这是轻视【魔女】这种应当忌讳的存在,以及那双魔手所招致的结果。

那些东西日积月累,就是现在眼前的惨状。

跪瘫在地,膝盖上搭着艾米莉亚的亡骸,昴空虚的眼瞳徜徉着。

艾米莉亚的,生命凋零之后过了已经多久呢。

手中她的脸颊渐渐冷却,口中溢出的鲜血也失去了热度彻底冰冷。柔软的身体开始僵硬,这些否定【死】的要素已在全部失去。

即便是理解了这一点,昴还是没能做出任何动作。

已经,累了。

都已经这么痛苦了,不是已经够了吗。

有着昴这样痛苦回忆的人类,究竟在这个世界上的何处有着多少呢。

也努力到了比起以前的自己根本无法考虑的程度,也好几次努力要做些什么了。即便如此还是没能避开最恶劣的事态,被灾厄吞噬失去所有。那样的话已经——

【——简直,就像是在说,我是世界最不幸的表情呢】

在本应谁都不在的场所,昴露出仿佛听到幻听般的表情望向入口方向。

缓缓地,以慢到急人的动作抬起头,昴看到门前站着一位少女。少女以轻蔑的视线,望着昴。

这是一位奶油色的长发分成两股美丽地卷起,身着着就仿佛西洋人偶般奢华的连衣裙,有着端正五官的少女。

这是在重复的日子里两次,都没让回到屋子的昴见上面的的人。

【贝阿,特丽丝……】

【一段时间不见,窝囊废变得更加窝囊了的样子呢】

吐着毒辣的言辞,贝阿特丽丝环视着屋内的惨状,然后,

【做的,还真夸张呢】

十分轻松地,混着叹息贝阿特丽丝对这个惨状如此评价道。

在血海中动弹不得的艾米莉亚,以及满眼空虚地抱着她的昴,看到这样的场面,只能浮现出这样的感想吗。

但是,就连这样理所当然的反感,现在昴也升不起了。

不如说,贝阿特丽丝现在这什么也不责问的态度对昴来说才值得感谢。值得感谢以外顺便,明明就那样放着昴不管就好了。

【哥哥,没出来呢】

说着,走到昴的近旁贝阿特丽丝弯下膝盖。

【找一下,这么说也不会听话的样子呢。……因为会弄脏手真很讨厌呢】

不是很想继续般地说着,贝阿特丽丝手伸向艾米莉亚。要对死去的艾米莉亚做什么呢,在毫无反应的昴面前少女的指尖触碰到了艾米莉亚的脖子。

对这行为感到了无法言语的不快感,昴试图诘责。

【是脱开了吗】

但是,在说出诘责的声音前,贝阿特丽丝目的达成要更快一些。从艾米莉亚身上离开的手掌上,握着闪耀着绿色的美丽结晶石。

这是艾米莉亚寸不离身的,从脖子上挂下的挂坠——与艾米莉亚契约的精灵帕克的凭依,也是其契约的证据。然而,那个现在却,

【裂,了……】

【弄裂的本人倒是一脸无辜的样子……就算这么说,你不会有所自觉的样子呢】

寂寞地望着手掌上裂成两半的结晶石,贝阿特丽丝把石头收回怀中。

裂开的结晶是,本应在那里面的精灵怎么样了呢。

现在,把像这样躺在怀中的艾米莉亚称作【女儿】,比谁都要爱着她的那个精灵怎么样了呢。去了哪里了呢。

【不用担心,哥哥是不会死的呢。只是,要先回去一次本体而已呢。过来这边还需要时间……但是,时间也不是那么多了呢】

对昴所抱有的疑问当然般地回答道,贝阿特丽丝站起身轻轻拍直裙子下摆。望着少女那跳动着的纵卷发,昴对这个答案安心了。

那个精灵还活着的话,会回到这个地方来的话,想必。

【——有什么,想说的事情吗】

获得了十分不分场合的安心感的昴,贝阿特丽丝以平稳的声音问了过来。

这个声音里究竟注入了贝阿特丽丝怎样的感情呢,昴无法察觉。

只是,如说是想问有什么想说的事情,这个问题的话——。

【杀了我】

——希望现在立马,杀了自己。

不管什么都已经受够了。对所有的事情都感到精疲力尽了。

所以,想死了。想死了,把一切都结束掉。就算死了再重来,自己也一定会再失去全部。就算死了没法再重来,这样的世界也不想再活下去了。

艾米莉亚死亡,雷姆存在被消抹,昴得不到任何回报。

所以,

【杀了,我……】

只有终结,是现在的昴的救赎。

若是有什么拜托能够传达到的话,希望能够拾走这条无可救药的生命。

希望能把这践踏有所关联的生命的尊严,让思念化为无为,被一切所舍弃的可怜愚昧的此身燃烧殆尽,毁灭至渣。

眼前,拥有着超常的力量的少女的话应该是能做到的。

贝阿特丽丝应该是讨厌昴的。这样的贝阿特丽丝听到这个愿望的话,毫无疑问一定会对昴毫无仁慈地,予以与罪业相应的死期的。

名为昴的愚昧人类,就算死了九次也没有任何变化。

这样就十次,正好结束。这是神佛女神魔女,正好都会厌倦的次数。

所以,

【在这里,杀了我】

抱着艾米莉亚的亡骸,昴对贝阿特丽丝恳求道。

若是这里就是死期的话,想要能够抱着艾米莉亚的亡骸结束。任性妄为一路下来,招来最恶劣的结果的昴直到最后还是利己的任性。

手上用力紧紧抱住艾米莉亚,昴闭上眼睛等待着死期。

像这样,过了一段沉默的时间。

【……呢】

那声音,不经意地敲上了自说自话决定了自己的死期的昴的鼓膜。

【——诶?】

细小的,微弱的,嘶哑的声音。

不禁漏出一口气,昴睁开闭上的眼睑抬头望向少女。

站在昴前的贝阿特丽丝站在不变的位置,现在正俯视着昴。

双手抱着那娇小的身体,仿佛因为寒冷而颤抖般地咬着嘴唇,

【让贝提杀了你……这样的,也太残酷了呢……】

被以欲哭的表情与声音这么说道,昴变得不明所以了。

不管眨过几次眼,贝阿特丽丝那浓厚的悲叹神色都没有消去。

但是贝阿特丽丝应该是讨厌昴的。

一直都是冷淡的过来的,因为有老好人的部分所以才会搭理昴,但是基本上觉得应该是能够贯彻刻薄对待过来的人。

即便不会被干脆地接受,即便觉得或许会被拒绝,但是那也应该是伴随着污蔑与嘲弄扔过来的东西。

【什么也没有懂……你什么也,没有懂呢……!】

没想到过会对杀了昴这件事,带着这样悲伤的表情拒绝。

【贝,贝阿特丽丝……?】

【你的愿望,一个也不会听的呢。想死的话就像个想死的样子,随便去死就行了呢……贝提拒绝这个愿望呢】

摇着头,贝阿特丽丝紧闭双眼压抑着表情。

浮现出的眼泪隐藏到眼睛深处不让流下,少女把她的手伸向昴。

【做什么……景色!?】

突然,世界开始扭曲。

昴周围的空间开始扭曲,爬满龟裂。

世界崩坏的预兆。这么想着,连忙抱紧了手臂上的亡骸。

俯视着这一幕,贝阿特丽丝的眼瞳中寄宿着冷彻的感情,

【虽说已经做什么都没用了,不过让你在这里的话还是会很难办的呢。——至少,只有这个屋子要保护好呢】

【在说什么……不对,贝阿特丽丝,你!】

【——贝提,和罗兹沃尔不同呢。就算是为了得到未来,也会对疼痛辛酸痛苦悲伤恐惧这些全部,感到厌恶呢】

对于这无法构成询问的问题,回以了无法作为回答的答案。

空间扭曲,产生的皲裂超越物理法则把昴的肉体卷了进去。

没有,疼痛。

【至少,在贝提看不见的地方死了就好了呢】

最后的低语明明是装作薄情的样子,寂寞的模样却一点也没有隐藏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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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也说不出来。什么也不知道。只有一点,有传达过来的感情。

——贝阿特丽丝对昴的决断,行为,感到悲伤。

扭曲行至极限,挤压的空间弹动般地消失了。

视野划过杂音般的违和感刹那间卷席世界,在那之后大气的扭曲连痕迹都没留下就消失了。

有的只是满是鲜血的地板与挖出一块的,昴与艾米莉亚在过的痕迹而已。

看着两个人消失,贝阿特丽丝一脸疲惫地背靠着墙壁。慢慢地抬起的手掌,覆上了那双眼眸把世界从贝阿特丽丝眼中藏了起来,

【——母亲大人。还要多久,贝提才】

被遗留在这个世界的少女的,这个低语没传达给任何人,嘶哑着消失了。

5

——从空间的裂缝中被毫无前兆地流放,一头撞上了生苔的植物上。

【噗哇】

吐出含有土味的唾液,昴抬起头环视周围。

昏暗的视野内树木成群,全方位被自然包围着的昴注意到自己被扔到了森林里。

【夜晚的,森林……是在哪里的山里吗……?】

由于月光无翳,勉强能确保视野。

凉风习习摆弄着树木的叶梢,虫鸣声悠悠地支配着昏黑的森林。从屋外是夜晚的这个事实,昴明白了自己睡了半天以上。

同时,自己像这样在森林里也就是说,

【空间转移……之类的认知可以吧】

大气扭曲,被吞入出现的皲裂之后,被投放到了森林里。

通过【门联】这个魔法,贝阿特丽丝能够把自己的禁书库与屋子中的门自由连接。有那份心的话,转移区区一个人或许也是不讲道理地轻松。

但是,理论上理解的同时,也不明白贝阿特丽丝的真心想法。

——现在也是,最后看到的欲哭表情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一直认为愿望哪怕是被拒绝了,也一定是会被轻蔑放置这样的。

然而,贝阿特丽丝以带着遗憾与失望的眼神望着昴——,

【那样

的话,不就像是……】

甚至是被期待,一样的了吗。

昴否定了这实在是太自说自话,自我中心的想法。

正因为连自己都不能期待自己了,所以也不可能有谁会来期待自己的。

更别说,甚至是被讨厌自己的对象那样要求什么的,太过【傲慢】了。

——明明都因为不想被期待,一直一直,逃避着来到这个世界了。

【无可救药啊,我这种家伙……】

浮现出自暴自弃的笑容,昴慢慢地站起草上的膝盖。这时,望着无法随心而动的脚下,昴终于注意到了搭在自己膝盖上的另外一份重量。

【艾米,莉亚……】

昏暗的世界中,稀疏的月光照出了青白色的死者的脸。

死相既不苦闷也不安详,完全只是充满着对自己身上发生的不幸的原因一无所知的疑惑。活着的时候,在时间停止的世界被捏碎了心脏。

就连有没有留下能理解疼痛的时间,都值得怀疑。

只是,假设即便没有感觉到疼痛,那也应该无法成为救赎。

一定不会存在着什么安详地死,也不会有什么因为死而得到的救赎。

——除去现在的昴自身的话,但是。

【对不起啊。对不起,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俯视着艾米莉亚的脸的时候,那苍白的脸颊上滴落上了水珠。

还以为已经流干了的泪水无底无尽,没有终结的折磨苛责着昴。

能听到声音。谴责自己的声音。

相遇的所有人们,带着熊熊燃起的愤怒向昴投来骂声。

在那里面也有银发的少女,也有青发的少女——。

【有谁……谁都,可以……】

——杀了我。

听着不会消失的骂声,昴抱着艾米莉亚站了起来。

就那样踩着草,分开树枝,在夜晚的森林中缓缓前进。

远远地,能听到野兽远吠的回响。

感觉是现在的话,就算是遇上了那个黑色的魔犬也能微笑面对。

希望能把血肉,魔力,把昴的生命连根蚕食殆尽。

若非如此,若非如此,菜月·昴无法有所救赎。

【——】

目光指向听到远吠的方向,昴在黑暗的森林里进一步向着深渊前进。

抱着的艾米莉亚的重量,在视野不佳的险恶山路里步行的疲劳感,现在毫无感觉。

大概是因为目的很明确,为了那个目的而拼命了吧。真是讽刺。

然后,命运的讽刺并不止步于此。

【这里……跨过,这个沟……这样就】

慎重地穿过下坡,把起伏的树根仿佛楼梯一般地踏过。

仿佛即将燃烧殆尽的残烛一般,生命在竭尽着最后的努力。但是,毫无迷惘地行走的原因并不仅仅是如此。很单纯的事情,因为这是见到过的道路。

要说为何,这个地方是——,

【啊啊,有了】

安心般地,生于不着调的感慨的微笑浮现嘴边。

这是只有浑身浴血,精神崩溃的人会浮现的狂笑。这种笑法的男人昴认识。若是看镜子,一定自己也是浮现着同样的笑容。

侵蚀看的人的心,引起生理上厌恶感的不吉笑容。

但是,被这样的笑所面对着的他们,是对这种狂笑习惯了的人们。

【————】

夜晚的森林里,与黑暗同化包围了昴黑色装束的一个集团。

仿佛从影子中浮现出来的涌现的他们包围着昴,无声,无息,甚至连存在感都不让感觉到地紧紧盯着这边。

敌意好意恶意善意,连名为意识的意识都无法感觉到的视线的漩涡。全身处在这种视线下,昴回想起了第一次的世界与他们的相遇。

【一样,的呢……】

仿佛描绘着昴的记忆般,黑装束的人们一齐当场低下了头。

这是仿佛木偶人偶一般没有意识的他们,初次见到昴时候所表现出的【敬意】。

他们为何,会对自己敬服昴不知道。

但是能清楚的是,这一个集团是魔女教的信徒,他们所信奉的魔女与昴身上所缠绕的黑暗有着什么关系这一点而已。

【——让开】

想要问的事情,本来的话是有很多的。

若是像这样完全看开了以前的话,想要诘问的事情堆积如山。

但是,现在就连这种感伤都是无用的多余。

对昴这简短的命令,黑装的人们不唱反调溶解消失在了黑暗中。

他们的存在从视野内消失,昴注意到世界被静谧所填满。

无论是寻找过来的野兽远吠,还是能无间隙听到的虫鸣声,或是风声都听不到了。

是说所有的生物都厌恶着魔女教这么一回事吗。

又或者是不仅仅是魔女教,也因为是有昴在。魔女教和昴在一起的场面,是应当受唾弃到连世界都会拒绝同席的画面。

——那样的,才是适合现在的自己的评价。

浮现出淡淡的笑容,昴穿过消失的魔女教徒的包围继续前进。

眼前出现了展开的岩地,以及矗立着的断崖绝壁。

【等候已久了呢。宠爱的信徒呦】

在这个岩壁的前面,过瘦的男人浮现着与昴同样的狂笑等在这里。

6

【哦呀哦呀哦呀?而且而且而且且且且,那手臂中抱着的该不会……是半魔的小姑娘吧?】

看到来到岩石地的昴,与他怀中的艾米莉亚的培提尔其乌斯歪着头。狂人的头保持着水平的角度,愉悦地伸出舌头流下唾液。

【何等的,在接受我们的试炼之前就殒命了……何等的悲运!何等的非业!啊啊!而且而且而且……你是何等的勤勉啊!在我们行动之前!把半魔之身!把性命!居然在赋予试炼之前就夺走了!】

培提尔其乌斯挥舞着手臂,做出大仰身动作嚎叫着艾米莉亚的死。

留意到的时候,不知何时魔女教徒们聚集在了培提尔其乌斯的周围,全员跪下倾耳倾听狂人的狂态。

【我,勤勉……?】

【诶诶,就是这样!勤勉!真是美妙!你与判断迟缓,智慧转动不灵,决断力欠缺的我们不同,比谁都要先地体现了魔女的意志!】

捉听到了嘶哑的低喃,培提尔其乌斯欣喜般地笑着跑近昴。他就那样滑行跪地,额头扣在了岩石的地面上土下座了。

【比起这!我与我的指尖是何等的迟钝,愚昧,有所欠缺啊!呜呼!请原谅!对爱!无法回报的此身的不作为!原谅有所怠惰的此身的不诚!无法回应你所给予的爱的愚钝此身,请务必原谅!】

泪水滂沱流下,培提尔其乌斯手臂敲着岩地,谢罪到额头裂开。

血在剧烈的自残行为飞散,划开的手腕伤口深可见骨。即便如此扔就没有停止凶行,周围的信徒们也模仿着狂人各自开始自残行为。

血腥与痛苦的狂欢——昴的眼中映出着这一切,却也没有任何感觉。

即便是那样憎恨的男人就近在眼前,昴的心里也没有萌生任何感情波动。

【呜呼,代替没能回报那位大人的想法的不作为的我,为了达成了试炼的你我能做到什么呢。请告诉我。我为了将我非为怠惰的事实证明给爱,到底应该做什么呢?】

【杀了我】

对于逼近过来,额头上血流下来形成血泪的培提尔其乌斯的请愿,昴回答了。

唐突的这句话,哪怕是那样的狂人也——,

【这样的事情就可以了吗?】

没有浮现出哑然的样子,一瞬的犹豫都没有就把昴打飞了。

踩着单脚,盯着后退的昴,培提尔其乌斯一脸恍惚。

【啊呜,如此美妙,如此如此如此美妙啊!达成了试炼,向着寻求救赎的信徒寻求救赎,我这包含爱的行动也将为勤勉呐!呜呼,能够不以怠惰而终!我也是你也是!向你献上感谢!向我的勤勉献上爱!】

对昴着偏激的回答不带任何疑问,对自己的行动没有一点苛责,不被这个世界上任何一条条理所动摇,培提尔其乌斯披挂着勤勉解放了杀意。

看到狂人这个姿态,昴的内心骚动着闭上了眼。

——这样,至少,这个瞬间昴的想法能得到回报了。

【话说回来】

对切肤感受到杀意逼近的昴,培提尔其乌斯低喃了些什么。

【就连一个试炼都没能跨越,而且就连一个大罪都没能见上,抱有着大志最后却被起点的石头给绊倒了……】

这是望着沉眠的艾米莉亚所纺织出的,以狂人的叹息,

【——啊啊,你,是【怠惰】呢!】

前所未有地,侮辱了艾米莉亚的死的发言。

想起了在过去的世界这个狂人,侮辱了重视的少女的生命。

【————】

闭上的眼睛睁开的瞬间,昴看到眼前形成手掌迫近的黑色雾霭。

一瞬间,脑海里划过的痛苦记忆让身体缩了一下。

但是,那只魔手有着

决定性的不同之处。身体在动。脚在动。手臂在动。所以身体能够躲开。

躲开缓缓逼近的黑色手掌,抱着艾米莉亚昴向侧面跳开了。飞过头的手掌迷茫般地消失了,看着这一幕的昴吐着紊乱的呼吸。

【……你。刚才,不会是看见了不可视之手吧?】

声音颤抖着,熠熠生辉的双眸瞪大着,培提尔其乌斯注视着昴。

狂人把枯树枝般的纤细手指插入口中,从指间开始一节接一节地咬碎。一口咬开肉,发出骨头碎裂的不快响声,滴落着鲜血,

【这可不行,这是不行的。很奇怪,搞错了,出错了,犯错了。我的权能,【怠惰】的权能,由宠爱授予的我的【不可视之手】!被其他的人亲眼看到,无可饶恕!】

吐出血,咀嚼着指甲与骨头的碎片,培提尔其乌斯以充血的眼睛瞪着昴。

——下个瞬间,培提尔其乌斯的背后涌出了黑色的手臂。

培提尔其乌斯的影子爆发,乱舞的黑色手臂多达七只。它们与昴触及禁忌的时候予以惩罚的魔手一模一样,让昴的背脊划过了恐惧。

【但是,看到了身体却还能动的话……】

就不是,不能回避。

黑色的手掌的速度绝对不算快。只有射程与能把人体五马分尸的臂力才是威胁,不过最大的威胁还是【眼睛看不见】。那最大的强大,现在对昴并不通用。

在燃烧殆尽之前焦化生命,昴发挥着超越界限的身体能力。

【为何啊为何啊为何啊为何为何为何为何为何为何何何何何……能够躲开啊!?能看得到吗!?我的这个!明明是只属于我的爱的!!】

【觉得只有被你杀掉,是从心底厌恶的了】

活动着身体躲开手掌,跳跃到前方躲开伸上来的别的手指。当即弯下身避开左右逼近的手臂,身体压倒到跌倒般的程度接近着培提尔其乌斯。

看到狂态扭曲着惊愕,心里暗涌起了快感。

想起来了。自己曾想要,杀掉这个狂人。

【——噗嘎啊!】

对着极近的鼻面用头槌撞上去,粗暴地踢着撞仰倒的狂人的身体。

黑色的手上失去了精密乱动着,昴那被培提尔其乌斯的门牙所划伤的额头也流着血。严重的出血进入眼睛,挡住了右眼的视野。

——在注意到被溜到了脚下的下一刻,昴的身体被抓住脚扔了出去。

撞上大树的瞬间,昴忘记了要采取受身,就那样紧紧抱着手臂中艾米莉亚的亡骸。

不是为了抓住,而是为了守护。

【——咕诶!】

就那样背后猛撞树木,背脊有着致命性伤害的触感。

复数的肋骨碎裂,刚刚治好的伤口一口气崩开了好几个。剧痛的大合唱全部开始,落下到地面上的昴吐着白沫痉挛着。

【难看!这不是很难看吗!呜呼,太好了。真是太好了!差点我就要那样成为怠惰,我的行为全部都要变成无为了!果然我穷尽勤勉,穷尽爱……】

【吵死了,啊。废物】

呼吸的声音很奇怪,感觉肺受到了甚大的伤害。

即便如此,昴口中冒着血,嘲笑着培提尔其乌斯。

【什么是爱啊,白痴。你本应得到的,爱,怎么说……我也能看到了,不是吗。……被劈腿了啦,活该】

【什么!你说……你说你说说说说说说……脑在,脑在颤抖抖抖抖抖抖】

抓着头,瞪大了白眼球的培提尔其乌斯激昂着。

狂人走近倒下的昴,用脚踢着他怀中的艾米莉亚,特地为了让亡骸远离昴而粗暴地踢飞了。

艾米莉亚的身体翻倒着,撞上了森林的根。斜眼望着这一幕的培提尔其乌斯笑着。

【侮辱我的爱无可饶恕!呜呼,决定了。已经决定了!虽然本应予以试炼的半魔已经终结死去,但包庇半魔的还留着】

迁怒般地四下叫唤着,培提尔其乌斯黑色的手掌绞上了昴的脖颈。

仿佛要把头颅拔掉般的臂力让人双目怒睁,剧痛让昴连声音也发不出来。

【首先。把屋子的关系者根绝,接着把附近的村民向宠爱献上。一个不留地。有所疏忽是【怠惰】的证据。勤勉至上的我和我的指尖将做好全部。——街道也因为雾被封锁,不会让任何人妨碍我的爱!】

兴奋状态下唾沫横飞着,培提尔其乌斯把邪恶的方针向昴和盘托出。

【在那之前,似乎很重视地抱着的样子……那个半魔的肉体,破坏掉的话你会叫出何等美妙的声音呢?】

扭着头,歪着嘴唇,培提尔其乌斯的那双眼睛因残虐地好奇心而放着光。

从狂人的背后,爬出了与抬起昴的不同的五只手,各自独立地活动着向着艾米莉亚的亡骸蠢动接近着,

各自把四肢,然后纤细的头用其手掌抓住,

【看得到吗?现在开始将会发生什么呢,能明白吗?】

【……停,下来!】

正是因为看得见才有的恐怖,现在正向昴袭来。

事无巨细地回想起了看不见的时候,狂人的黑色手掌对雷姆的身体做了什么。

然后,那些现在,那个破坏冲动现在,指向了艾米莉亚的肉体。

没有能够阻止凶行的力量。昴哀叹着,培提尔其乌斯愉悦地加深了狂笑。就那样艾米莉亚的肉体,被残忍地分尸——,

[[——在干什么]]

这个声音毫无预警地从天而降,冰冷地冲击着在场全员的鼓膜。

【——】

培提尔其乌斯的表情变化,视线徘徊着寻找着声音的主人。

这声音的力量,足以让狂人神色狂变。带有着锐利的愤怒。

最终,培提尔其乌斯的视线固定向了空中的一点。

之后昴也,保持着被勒起脖子的姿势,同样看见了空中的那个。

[[重复一次]]

仿佛覆盖住夜空般,巨量的冰柱全方位的埋尽着。

荒乱的吐息染上雪白,将世界冻结的冷气一口气席卷森林。

持续跪着的黑衣人们,浮现着狂笑的培提尔其乌斯,哑口无言。

[[对我的女儿,在干什么——杂碎们]]

——将世界染上雪白的,永久冻土的终焉之兽。

这对昴来说,是将自己引向第十次的世界的【死】的存在。

7

被招到这个世界以来,昴已经无数次,无数回地经历过死亡了。

本来的话,人生对任何人都是仅有一次的胜负。踩过这样理所当然的规则,已经获得了十次挑战权的昴,在关于【死】的事情上绝不会比任何人见绌。

只有如此亲近【死】的昴,有着能够感觉到的东西。

——能够清楚嗅到,眼前逼近的【死】的神经。

[[成群结队的,还真是肆意妄为呐]]

伴随着冷彻心底的压力这一声,从漂浮着冰之结界的空中传来。

随着尖锐的前端向着地面的冰柱群,发出感情冻结的声音的是灰色的小猫。

似乎能置于掌上的身躯,与体长同样长的尾巴。粉红色的鼻头与圆溜溜的眼睛。叉着短小的胳膊,仿佛人类一般感情丰富的表情被憎恶所涂实的存在。

对于这说着人话的超常存在,以培提尔其乌斯为始的魔女教徒们沉默着。

因为这位存在,精灵,像这样表露出愤怒的样子还是第一次见到。

只是在那里,只是愤怒的余波,就能让人感受到世界在走向死亡。

【……帕克】

浮游着的精灵——帕克的周围绕着白雾,附近一带的森林景色发出皲裂般的声音变化着。绿色的树木颜色褪色般地变白,枝叶树干的表面结冰,被吸取了魔力而枯落。

大地也表现出同样的影响,最开始是花花草草的死亡,最后是土,然后身体搁在那土地上的昴的皮肤也开始刺痛,烧伤般的疼痛刺激全身。身体的内部脱力感徐徐涌现,呼吸变得无法把握,意识开始迷茫。

强制性夺走魔力的力量,过去昴也有从贝阿特丽丝那受到过。

愤怒的帕克把这些力量,在世界规模上实行了化为了自己的力量。

除了忍耐着呻吟的昴,培提尔其乌斯也额头冒汗后退着,退下的魔女教徒们仿佛渴求着氧气的鱼一般开口喘着。

[[魔女教吗。——不管经过了多少时间,你们还是一点也没变呐。不管哪个时代,你们都做了最让我悲伤的事]]

一副望着害虫的眼神说着,帕克的视线指向了森林的一点。

追着视线望向那边的话,在那里留有着唯一,不受帕克的力量影响的空间。

只有躺倒着的少女的亡骸被从终焉的世界中保护了。

[[啊啊,可怜的莉亚。……就那样什么也不知道地,死去了]]

帕克一脸寂寞地注视了艾米莉亚之后,那双眼睛转向了生存者们。

[[让我女儿失去生命的罪过很重。一个人,都别想活着回去]]

【区区精灵说个什么!在说在说在说说说说,什么!?那是败给了

试炼的半魔哦,只是污秽的半吊子!没能保护好这位愚痴者,你的【怠惰】才是应当被诘责的!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大脑在,颤抖,抖抖抖uuu!】

对于恫吓的帕克,仰望着天空伸出双手的培提尔其乌斯激昂着。因狂乱而充血的眼球焦点不合,吹着泡的培提尔其乌斯的杀意爆发性地膨胀了起来。

【森罗万象,未来事象,正确的历史都被福音书记载着!魔女爱着我,因此我以勤勉相报!沉溺怠惰的,区区精灵!】

这是爱。对培提尔其乌斯而言,对魔女的信仰不过是回报爱的行为。

对魔女的爱以行动展示,才是对这个狂人来说有着完全优先的绝对性的事情。

魔女最上,魔女至上。因此忤逆自己的魔女的爱的人,一个也不饶恕。

【对半魔的死!你也要接受怠惰的报应!被魔女的宠爱!被撼动人心的真实的爱!殉情即可!】

乱舞着手臂,四散叫唤着,培提尔其乌斯踏响着脚步。

培提尔其乌斯的狂态,俯视着这一幕的帕克眼瞳中冰冷彻底。既不可怜也不发怒,这是因为没有看出对方的价值才有的澄澈眼神。

交换着绝对无法相互理解的意思,帕克和培提尔其乌斯的杀意交错着。

【我的指尖哟!让那愚痴者接受报——】

[[死吧]]

——从天而降的冰柱向着所有的魔女教徒倾注,穿刺而过将其缝在了地面上。

仿佛被订成标本的昆虫一般,魔女教徒的躯体与手脚都被刺穿压在了地面上。

大气狺狺着,绝命的魔女教徒的肉体冻结,岩场化为了冰雕的展览会。

【————】

毫无预备动作,一瞬间帕克就手刃了将近二十条生命。在这期间,帕克的视线不动一文,相对的培提尔其乌斯也是同样。

狂人对因为自己的指示而行动起来,如字面意思被当成弃子舍弃的信徒不转一眼,趁着帕克的意识从自己身上移开的那一刹那,

【——大脑在,颤,抖】

嘴唇扭曲出阴惨的笑容后,昴眼中看到了培提尔其乌斯影子的爆发。

同时昴的身体被扔出去,合计七个手掌浮在空中杀到了帕克面前。

帕克的实力的话,要躲开缓慢逼近的魔手是毫不费力。然而,帕克对于逼近的手掌没有任何反应。——因为看不见。

【帕克——!】

[[给我闭嘴,昴。只有你是特别——恩?]]

对为了告知危机而出声的昴,帕克传来的声音与视线很是冰冷。

但是,在说完之前娇小的身体被黑色的手掌所囚禁,精灵的身影看不见了。

【啊……】

帕克那娇小的身体,是大人的手能足够覆盖隐藏起来程度的大小。

在那里黑色的手掌有到七个的话,那身影也就没有任何人能看到了。更何况那黑色的手掌上,有着能轻易撕裂人体的压倒性力量。

【大意!怠慢!即是怠慢!你应该当场把我解决掉的!有着那样的力量,你却怠惰了应当做的事!那就产生了这个结果!结果!结果!结果结果结果结果结果——哦!!】

只有昴能看见的【不可视之手】,将包裹着的帕克的身体压碎。

高兴的手舞足蹈的培提尔其乌斯的面前,大精灵的身体被惨不忍睹地抹消——,

[[无趣]]

下个瞬间,打飞密集的黑色手掌,昴看到了。

[[这种程度就敢借魔女之名,还早了四百年。真的想要杀我的话——]]

冻住的树木因为承受不住重量碎散了,长长的尾巴随着冰的碎片舞动着。

化为冰像的魔女教徒的遗骸粉身碎骨,做出这种事的前足所站立的地面化为了绝对零度的死亡之地。只是静静地呼吸着就匹敌暴风雪,在白色的雾霭中辉煌闪耀的金色眼瞳,睥睨着毫不留情地走向死亡的世界。

[[就先伸出莎黛菈的一半,千份影子再说]]

有着灰色的体毛,傲立着跨在森林之上的巨体的猫科四脚兽。

在过去的世界崩坏屋子,将昴逼上死路的终焉之兽。

——如此庄重地显现了。

【————】

寒气的势头再增加了一级,染白的世界里就连睁开眼睑都伴随着痛苦。

忍受着这份痛苦,昴呆呆地仰望着这只兽。

【什,么……】

颤抖着的声音,在这极寒的世界里微微回响。

【到底,带来了什么啊,你!?】

培提尔其乌斯那干燥的嘴唇在刚才的惨叫下纵向裂开,微微渗透着鲜血——但是,就连那也在一瞬间冻结,伴随着疼痛被止血了。

在让人觉得一旦闭上眼睛,就没法再第二次睁开的寒风吹打中,昴反刍着培提尔其乌斯刚才的喊叫,再次仰望兽。

【是,帕克吗……?】

[[一看就知道了吧?这样说,也有点欺负人了吗]]

对于昴着嘶哑的询问,灰色的兽动着巨大的口回答道。

这一句话伴随着暴风,说出讽刺的巨兽肯定了昴所抱有的疑问。

对这回答,昴得到了一个得以接受的答案。

前一次,前前次的世界,昴是为什么死去的呢。

【这不,可能】

无视陷入沉默的昴,培提尔其乌斯瞪着帕克嘀咕道。

狂人把没事那边的手插入口中,咬碎手指滴下鲜血。简直就仿佛要通过疼痛,来维系住自己正常的疯狂与这个世界一样。

【这种事情不可能发生,不能发生!不过是!精灵!区区精灵!拥有这样的力量,不可能!如果是这样的话,我……!】

[[——艾奇德娜]]

【————】

嘴角冒着血泡,瞪大了双眼的培提尔其乌斯停止了动作。

打断狂人的拒绝的是,帕克悄声说出的某个单词。在听到的人名进入耳朵的时候,培提尔其乌斯变了脸色。

[[魔女教的话,刚才的名字的意思总知道的吧?]]

仿佛挑衅着沉默的培提尔其乌斯一般,帕克试图扯出答案。

【肮脏……!】

对此培提尔其乌斯的反应是戏剧性的。培提尔其乌斯发出坚硬的声音口吐着血。是臼齿。过于愤怒,以致咬牙咬地臼齿都碎裂了。

【哪怕只是提到名字都惹人不快!呜呼,因不知恐惧的愚昧而怠惰的可怜生物哟!在我的面前!称呼除了莎黛菈外的,堕落的魔女的名字……!】

是毛细血管崩裂了吗,培提尔其乌斯的双眸跨过了充血的阶段被染得血红。眼角流出了血泪,狂人用被啃得粉碎的指尖指着帕克。

【这无非是把我的信仰!把爱!把所奉上的全部都侮辱了罢了!】

【——不过出生数十年的人类,别在给我在精灵面前谈时间】

冷淡地回应着跺着脚的培提尔其乌斯,帕克金色的眼瞳妖异地闪耀着。

仅仅如此,疯狂地扭动着身子的培提尔其乌斯就停止了动作。不对,并不是自发停止的。是强制性地,被脚下的冻结阻止了动作。

在横过来的,雪白模糊的视野中,昴见证了仇敌死亡的濒临。

被冻上的培提尔其乌斯也,知道自己的死亡已经近在眼前。然而,狂人的狂气并不面向逼近眼前的死亡,而是始终面向帕克。

【信仰的深度与时间没关系!正因为活过了悠久的时间,才将大半时间无为地浪费了的怠惰者!请不要把我,与像你这样的愚昧者混为一谈!呜呼!呜呼,呜呼!在颤抖颤抖颤抖颤抖抖抖抖抖!】

即便自发自觉到了终焉,培提尔其乌斯的盲信仍旧一点也没有动摇。

对于不能再知道【死】这一现象的绝对性,以及其它的恐怖的昴来说,这样的培提尔其乌斯的态度正可谓是超脱常轨。

即便是死前也摆着贯彻自己狂信的姿势,正是身为纯粹地走歪了的存在的证据。

[[死亡连惩罚也算不上。——所以,我才讨厌你们这群人]]

【试炼被结束了!即便此身枯朽,我的思想也会被邀请到尊贵的魔女身边,被予以宠爱。……呜呼,请,期待,再会,吧!】

张开双手仰望天空,培提尔其乌斯咯咯地发出着哄笑。

增加的吹势的暴风雪将那瘦削的身体染白,渐渐地声音,动作变得缓慢,远去。

即便如此,培提尔其乌斯仍旧没有停止笑。

然后哄笑中断,直到被切断命脉的最后,都十分飒爽地贯彻着狂气。

[[——占了便宜就跑了呢]]

低语着,灰色的兽前足跺地,培提尔其乌斯的冰像碎成了粉末。

本应是如此憎恶的,想要杀死的男人。培提尔其乌斯正是这个这件的发端,坚信只要杀了她的话所有的事情毫无疑问都会顺利地进行下去。

但是,结果如何呢。

即便是看到了憎恶对象的死亡,昴的内心吹过的感情也只有的空虚。

培提尔其乌斯倒下,也能说是魔女教的威胁被排除了。

然而

,本应共享这份喜悦的雷姆的存在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本应通过带回这份吉报而和解的艾米莉亚昴亲自让她死了。

被两个人的死的重责折损了心的昴自己也追求死亡,但是结果就连这也没能做到,仇敌也被别的复仇者的手讨伐了——什么也,没能剩下。

【——那么】

被自己的无力给碾压的昴,被兽的眼瞳平静地俯视着。

再一次,意识到这只巨兽的真身是帕克以后,身体对这份强大颤抖着。

以前,在王城骑士团和贤人会对帕克的别名战栗的样子,昴想起了自己就是带着像是事不关己的心情看着的。

[[来,谈谈吧]]

——现在,痛感那个时刻他们的心情。

过度的寒冷,让意识开始朦胧了。

那样乱来的全身疼痛会已经不知消失何处,【死】的脚步身慢慢的接近着昴的身边。

终于结束了,就在要把身体托付给这份甘美的预感的时候,

[[哦,这可不行。不是出血太多了吗。——给你止血吧]]

【——吇啊!】

本应远去的痛觉,产生了惊人的热量燃烧了起来觉醒了。

喉咙被剧痛堵塞,昴看到了自己的身体各处伤口发出声音冻结着。白色的蒸汽升起,身体里面的伤口被锐利的冰连续,接起,愈合着。

这完全舍弃对人体的体贴的治疗行为,把昴的肉体暴力性地治愈了。眼睛深处血液爆发,视野染得血红。好痛,好痛,不是说好痛的等级了。

就连疼痛也超越了的这个感觉,是在自己身体里面发生着的地狱。

[[昴,汝罪有三]]

对着窝着身子,发出惨叫的昴巨兽若无其事地对继续着话语。

巨大化,并列着无数尖牙的口动着,对于就连音色都改变了的存在,只有那语气没有失去平稳反而恐怖。

[[第一点,打破了和莉亚的约定。对于精灵术士,订下的约定是何等重要的事情,你的理似乎还不到位的样子。轻描淡写得打破契约,这究竟有多伤害莉亚……你大概连知道也不知道吧]]

帕克的声音在说什么呢,大脑连理解这件事都在拒绝。

不对,是疼痛支配了大脑。

内脏冻结,断开的骨头与骨头插入碍事的肉被冰连上。出血的伤口在患部一带被完全冻结,硬把血红的冰块剥落说是粗糙的止血。伤口扩大了的话,冻结的地方也扩大了。疼痛在扩大着。死亡在蔓延着。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

[[第二点,无视了艾米莉亚的请求回来了。并不期望的与你的再会,究竟把痛苦的莉亚逼到了何等境地。只是践踏约定还不够,你还把莉亚的心肆意妄为地踩了个烂]]

对在雪白的地面上大字躺倒的昴,脸靠近过来的帕克把冷结的吐息吐了上来。流着眼泪的眼球带来了仿佛被针刺的剧痛,脑浆痉挛了。

[[然后第三点,让莉亚死了]]

品尝着极致地疼痛下灵魂产生的被凌迟的感觉,昴连呼吸方式都忘记了。

在身体里的神经仿佛被浸泡在岩浆中般的疼痛中,昴诅咒着自己的肤浅。

疼痛,比【死】还要轻松什么的是错觉。完全就是个错误。

【疼痛】也好【死】也好【恐怖】也好,平等地都是会粉碎菜月·昴这位弱者的心的。

菜月·昴的灵魂已经,已经几乎在绝路上无处可去了。

[[遵从契约,我从此刻开始毁灭世界]]

对在缓慢的意识中,开始理解到令人恐惧的真理的昴帕克如是宣告。

这是在眼瞳寄宿怒火的帕克,在这个场合初次浮现出的愤怒以外的感情。

[[把一切都埋葬到冰雪之下,为莉亚践行]]

【……那种,事,情】

[[不是说那孩子会不会高兴。已经决定的事情无法打破。无论是怎样的契约]]

回答着不成话语的昴的声音,帕克眯起了眼。

[[不过,这大概是会在没能达成的时候就结束的行为把。即便像是我和莉亚居住过的森林一样,展开冰的世界试图覆盖全土地……也一定会有【剑圣】站出来。我没法打赢他]]

说着红发英雄的别名,帕克仿佛感叹着敌我实力差距般地低语着。

这句话的意义,昴无法置信。

就连拥有如此压倒性的力量的帕克,都断言自己对上那个剑圣没有胜算。

在途中被讨伐,既然理解着这一点的,为何帕克还要以战斗殉情呢。

【为,什……么】

[[——莉亚,艾米莉亚就是我存在的全部理由]]

帕克回答了昴的疑问。

风的冰冷程度显著升高,刺着肌肤,冲着眼睑,冻着血液。——终结将至。

[[那孩子不在的世界,我活着也没意义。也无法原谅,失去了那孩子的世界继续存在下去。——我的一切,在孩子死去的时候就已经结束了]]

帕克说完这句话,风的势头突然激增。

风的冰冷程度显著升高,刺着肌肤,冲着眼睑,冻着血液。——终结将至。

[[在从手脚的指尖开始一点一点慢慢地冻起来的情况下,到底人会在哪里死亡呢。有兴趣吗,昴]]

【————】

[[不说话就当肯定接受了。然后这个答案,自己来确认一下即可]]

缓缓地缓缓地,冰冻的侵蚀将肉体腐蚀。

伤口与内脏被冻结的白色终结,从昴肉体的指尖开始让其结束。

若是能因疼痛而发疯的话,就快点让这份正常粉碎吧。

想要把心撕裂,打破,弄得四分五裂。不然的话,

[[——雾靠近了呢。看来,似乎把麻烦的家伙引过来了的样子]]

听不见。是谁,在说着什么,已经听不见了。

[[暴食的……啊啊,现在是白鲸什么的叫法吗。叫出那个东西,让莉亚死去,自己也殒命……真的,无可救药呢,你]]

听不见,听不见。明明不可能听见,却听到了声音。

是笑声。听到哄笑,从某处传来。

咯咯,咯咯地。

是有听到过的笑声。是恨到死的男人的笑声。

是从哪里听到的呢,错综的意识在迎来终结之前寻找着那个答案。

然后,注意到了。

咯咯地,发出着无法堪忍的笑声的是,自己的喉咙。

疼痛变得无法认知,快乐开始支配大脑。

狂气的世界扩散开来,脚踏入了扭曲到让人心情愉悦的景色中去。

无法停止哄笑。

这是嘲笑自己的笑声。

让雷姆死去,把艾米莉亚杀死,连自己都白白死去。

啊啊,正所谓,何等的,嘛。

[[——怠惰呢,昴]]

噗嗤一声,意识断线了。

然后断掉的肯定,不只是意识和生命之类的东西。

——更加,一直,拼命维系起来的什么就在刚才,随声断了。

噗嗤地,随声,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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