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愿精灵赐福给你们。」
坐进避难用龙车后,即将离开阿拉姆村的爱蜜莉雅向留下来的讨伐队祈福,对昴来说就是被授与等同加持之力的祝福。
——时间切换到为了爱蜜莉雅而做好准备,用夸张戏码欺骗她,把她跟村民一同送出阿拉姆村后。
此时混在旅行商人里头的魔女教徒——「手指」凯地已被捆住,是昴充分发挥「死亡回归」效果之后的事。
目送一辆接一辆离去的龙车,昴瞥向加入撤离队伍的骑士们。
为了护卫避难龙车而跟着离开的,是从讨伐队里挑选出的十几名骑士。虽然被魔女教发现他们在避难的可能性很低,但以防万一还是做足准备。
龙车的目的地分为王都和「圣域」两处,后者是昴只听过名字的土地,但有拉姆挂保证安全无虞,那就应该没问题。避难人员的安全,应该是比即将与魔女教一战的昴他们还要妥当吧。
毕竟,爱蜜莉雅他们的护卫中有讨伐队的最强戦力。
「——昴殿下,祝您武运昌隆。」
「威尔海姆先生才是,拜托你了。」
跟在队伍最后面的威尔海姆,跨在地龙上朝昴出声。
接下来的战斗,缺了威尔海姆可说是一种赌注。不过如果仅看即将到来的与贝特鲁吉乌斯的、决战,那剑鬼的存在并没有满足打倒狂人的要素。为此,在他明白这道理下请他担任爱蜜莉雅他们的护卫,而他也爽快应允。
「佩特拉他们也都接纳了爱蜜莉雅。」
如昴期望,孩子们都很开心和爱蜜莉雅共乘龙车。
被小孩拉手的爱蜜莉雅,为自己没被拒绝一事感到安心。忆起那光景,昴的胸口就充满温暖的感慨,同时涌上罪恶感。
「让她开心到没察觉到我的企图,顺势让她逃走。……我也变成很会玩弄人心的坏蛋了呢。以前被讲不懂人心看不懂气氛的时候简直就像骗人的。」
自嘲地扭曲脸颊,昴粗鲁地搔乱自己的头发。
用「希望爱蜜莉雅平安无事」做借口是很简单,不过利用她内心的安宁是事实。而且,拜托孩子们跟她共乘,其实背地却有着盘算。
「假如谎言被拆穿,要说谁可以制止爱蜜莉雅的话……」
如果是打从心底担心的某人的手,温柔的爱蜜莉雅一定不会挥开。
所以昴就拨着如意算盘,制作出让爱蜜莉雅和孩子们绑在一起的状况。
「要是之后被他们知道的话感觉我会被瞧不起,所以这辈子都要保密……」
帕克也认为这是个好方法。与其说他是帮忙演戏的演员,不如说是共犯的精灵也不会离开爱蜜莉雅的。
爱蜜莉雅的安全,比以前更有强大的保障。——昴想这么相信。
「——村里的人和半魔姑娘好像都走了咧。进行得很顺利捏。」
追忆的昴,身后传来粗鲁的卡拉拉基腔。回过头,扛着大砍刀的里卡德正走过来。昴瞪着兽人的狗脸说:
「不准叫我可爱的爱蜜莉雅酱半魔,你这半狗。」
「哦哦!被叫做半狗意外地很受辱咧!上了一课呢!」
用大笑轰飞讽刺的豪迈,令昴傻眼,只能苦笑。不过,昴立刻绷紧脸颊,跟里卡德并肩而站望向森林。
「那,怎样了?委托你的工作做完了?」
「你是说奇袭那些位置曝光,没想到会被攻击的家伙?要是这样都还失败的话那偶可以退休了。万事都粉(原文就是这样哦,卡拉垃基腔)顺利。多亏了地图捏!」
展示大砍刀上的模糊血肉,里卡德用手掌拍打插在腰际的地图。
「这么说来,地图上的记号就是他们的据点无误啰。」
「这么有计划又一丝不苟却让他们出乱子。你这是大功一件哟,小哥。」
里卡德露齿称赞。他腰上的地图本来是魔女教徒凯地所有。被昴盯上最后被缚的凯地,身上带着联络同伴的对话镜和地图。地图把梅札斯领地画得很详细,而且还标注了十个记号。
恐怕记号代表的就是魔女教的据点——这么猜想而差遣里卡德前往最近的一处去确认,结果跟自己想的一样。
像要证明里卡德的报告,跨坐在莱卡上的「铁之牙」成员接二连三地从森林里冲出来。朝气十足地顺着村内广场绕圈的他们,似乎都没有伤者。
「呀呵—!全都杀掉了—!」
「我们有抓到俘虏!姊姊别说让人误会的话。」
姊弟的对话虽然逗趣却很血腥,昴放心地抚摸胸膛。
不只胜利,还为没有少任何一人感到开心。不管胜算再怎么高,把人送去战斗的这一方始终都会不安。不过多亏了取得地图,减轻了大部分的不安。
「而且啊小哥,风水轮流转咧。」
「——?这话怎么说?」
「这玩意就掉在随便选的据点咧。」
里卡德从腰际取出某个东西,扔向感到疑惑的昴。昴马上接下,轻盈的触感让他目瞪口呆。那是手镜——就在刚刚自己才看过一模一样的东西。
「对话镜……而且还跟凯地拿的是一对的!」
「被抓到的魔女教徒就是用镜子传达偶们的情报。方才收拾掉的家伙就接到了情报,准备要
传给其他魔女教徒。……就这方面而言,刚好破坏掉他们的联络网咧。幸运也要有个程度呗!」
对这喜出望外的结果,昴惊讶不已,里卡德则是咧开大嘴大笑。
假如他的对策为真,那就是局势平手的情况下抢先在魔女教手中拿下一分。只不过,这个进展顺利的感觉,在上一轮也曾品味过——
「————」
「怎么着,小哥。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咧。」
「……击溃据点时,有让人逃跑吗?只要跑掉一个优势就不在了。」
「也不想想为瞎米是鼻子灵的偶们去灭敌,当然没放走人咧。只不过……」
用力拍胸的里卡德突然尴尬地降低音调。
「虽然没有输,但其实除了镜子还有个问题咧。」
「我就知道!是什么!发生了什么事!?是很致命……严重到会颠覆这次作战的冲击性问题吧!?可恶!我就知道太顺利了!!」
「啊你那个被害妄想是怎样咧!头头这么不安可不行滴!而且不要随便就往坏的方面想咧!」
面对脸色苍白死咬不放的昴,里卡德反省自己说过头。接着犬人抓住昴的头,想着要怎么说才能缓解昴那不会消失的疑心。
「听好咧?不是坏事。虽然直到抄了魔女教之前都还算好……啊—与其用说的,你自己看比较快。谁去把刚刚那家伙带来!」
被抓着头的昴皱眉,里卡德指挥同伴带了某个东西过来。一看到被搬运的东西,昴的表情从不安转化为怀疑。
——那是被莱卡驮在背上、全身被绳子绑得紧紧的人类。
「~~呃!」
那个人注意到昴和里卡德后,就发出不成声的呻吟。像是在抗议自己遭受的不合理对待,又像是在乞求饶命——
「在魔女教的巢穴里头发现滴。八成只是运气差被他们抓到而已,不过……干嘛,怎么咧?」
说明到一半里卡德感到惊讶,原因是昴的眼睛整个牢牢钉在被捆成肉粽的人身上。不过,也难怪他会有这种反应。
要说为什么,是因为被五花大绑的人是——
「噗!」
昴忍不住噗嗤笑了出来。
他指着手脚被绑、连身体都被绳子缠绕的青年,捧腹大笑。
「才想说你怎么没来,原来是被抓了呀,奥托!」
昴叫出倒霉到之前都没出场,到了最后才登场的人物名字。
2
——在痛快大笑后,昴松开奥托身上的绳子.
「非常谢谢您救了我……但我不是很想这么说。」
「喂——对救命恩人(原文是“团”)讲那什么话。要是传出难听的谣言,我们可很伤脑筋喔?」
「这个大坏蛋!你还算是人吗!啊啊够了,我对您感激涕零五体投地!多亏各位我才能捡回一命!我觉得自己根本到了鬼门关前一趟,可恶!」
清楚了解事情始末的昴故意威胁奥托,使他表达出自暴自弃的感谢。
奥托被发现的地方,就是里卡德他们袭击的魔女教据点。他被绑在山区洞窟深处内,即将被当作供品,结果在千钧一发之际被救出。
「不过,因为不排除他也是魔女教徒的可能性,所以就绑着带回来咧。」
「慎重是好事,但那种状况下,这家伙身上哪来的魔女教要素?在紧急时候可以方便拿来当供品!所以被好好爱护?」
「对第一次见面的人那是什么态度!我是哪里惹到你吗!?」
旋转被捆绑红肿的手脚后,听到昴过份的发言,奥托大喊。不过,昴轻松带过他的怒意。
「那个先不提。你是在什么情况下被抓的?有什么原因就讲出来。」
「这是,那个……是我个人很难讲的问题。」
「不想讲就算了。——换
个话题,现在集中到这块领地的旅行商人,大半都是为了小钱小利而聚集到梅札斯边境伯宅邸。」
「话题哪有变啊!?根本就是明知故问吧!?对啦,就是那样啦!想说可以赚一票而跑来,却因为想先大家一步拔得头筹所以走路况差的路,没想到就倒霉地被那些家伙抓到的人就是我啦!好啦,要笑就笑吧!」
「这样啊……还好你平安无事。呿!害我都哭了……」
「那个廉价的泪水是怎样!不是觉得我很可疑无法释怀吗!!」
昴怜悯虚张声势自白的奥托,温和地看着他感叹自己的不走运。
看样子他的商人本性和有点乱来的行动力是与生俱来的。跟以前相遇时一样的印象,让昴暂时放心。
面对昴坏心眼的态度,奥托直接沮丧叹气。
「真是的……只是想跟救命恩人老实道谢,却没想到是这种人……」
「什么嘛—我毫无疑问是你的救命恩人,但不会摆架子的。你欠我一个人情!」
「总觉得我好像欠了你很大的人情,但老实说根本没那种感觉!」
听到昴竖起食指宣告自己欠人情债的宣言,奥托不开心至极地皱起整张脸。
「欠下人情债啊……」奥托勉为其难接受,而朝他笑的昴——同时也在审慎观察他有没有可疑的举动。
「————」
在旁边望着两人对话的里卡德,也在做同样的警戒。
光是从敌人据点被带出这点,奥托的立场就很不利。有鉴于旅行商人的头头凯地是内贼,所以在之前的轮回中与凯地有过接触的奥托也必须以严格的目光审视。
要是一个不留神相信人而被背叛的话,至今的努力就全都会化为泡影——
「……我也成了讨人厌的家伙呢。」
「你说什么?」
「我说幸好你平安无事。呐,咪咪,太好了对吧!」
「想—?哦一那个喔!哭得晞哩晔啦的哥—哥,有精神很棒喔!」
「不是讲好差点哭出来的事要保密吗!?」
随便把话题扔向咪咪,却没想到暴露了奥托被救出时的状况。「有—吗?」说出事实的咪咪歪头,奥托当场跪地。
「啊—不能怪你啦。放心吧,我不会跟别人说的。就只有我跟你,咪咪和里卡德还有『铁之牙』以及讨伐队的人知道……」
「那不就是公开的秘密吗……?」
「总而言之,待在这个村庄的话就不用担心被魔女教攻击,所以你先在这边等。还有,除了哭得唏哩哗啦的事要请你节哀外,赚一票的事也请节哀。」
「节哀……该不会!?」
奥托的表情像是世界末日到来,愕然地环视村庄。
「该不会,大家都已经……」
「被魔女教抓到还能活下来,真是蒙老天恩宠……不,被魔女教逮到的时候你就已经被老天放生了。所以说,坚强地活下去吧。」
「既然要安慰人,就不能照料我到最后吗!?」
奥托跪在地上泪眼汪汪,昴拍拍他的肩膀,朝里卡德使眼色。
犬人鼻子皱起,然后点头。看样子在身经百战的佣兵眼中,奥托的悲伤证明他是安全人物,真是不幸中的大幸。
「对了,这里现在是对抗魔女教的最前线。要做的事很多……不过想不到有什么可以给你做的。可以对照其他旅行商人留下的商品目録整理一下货物吗?」
「请问酬劳多少!?」
「比我想的还要有干劲,叫我大吃一惊。会出,会出啦。哪个人带奥托过去。」
给予嫌疑被洗清的奥托工作后,就先把他的事摆在后头。取而代之,昴走向结束编队和整队的讨伐队,以及隔开他们的由里乌斯。
「遇到熟人了吧?重温旧情够了吗?」
在出声前,先注意到节接近的由里乌斯回过头来。听到他的话昴皱眉,视线投向在他后方前往货物区的奥托。
「大笑之后讲些蠢话,然后怀疑他背地有没有什么企图。我变得性格更恶劣讨人厌了。」
「多亏你的性格恶劣,我们现在才能毫无损伤。你可以为性格恶劣一事感到骄傲。——虽然我觉得不要跟别人说比较好。」
「你的性格也没好到哪去喔,这我敢保证。」
「好啦好啦,那边性格恶劣的两个人,可以让人插嘴吗—?」
昴和由里乌斯互呛时,菲莉丝歪头凑过来,贼笑道。
被归在同一类而感到不爽,昴嘴角夸张下垂。
「干嘛,性格恶劣的猫耳男。」
「唉哟—讲那什么话。菲莉酱可是为了大家而拚命努力竭尽心力的喵—」
「大家经常被你的拚命拯救。所以,知道了什么?」
「嗯—关于被抓的魔女教徒,可以分得出谁才是『手指』。」
由里乌斯一催促,菲莉丝的笑容消失,指向被讨伐队接管的小屋。里头有被俘虏的魔女教徒凯地,菲莉丝应该已经直接调查过他全身了。
在上一轮,菲莉丝无法阻止魔女教徒自杀,所以只能重复悔恨。为此,让他检查凯地的肉体,昴本来是很不安的——
「首先,教徒身上都有嵌入会化为猛毒的魔石以用来自杀。不过,只有『手指』的待遇很特别……在身上埋下爆裂术式来代替毒素。是用来自杀和牵连他人用的喵。」
「那与其说是为了封口,比较像是为了大罪司教的『附身』。假如要替换身体必须以前一肉体的死亡为前提,那在晕厥和被抓的情况下,就必须要自杀。」
「自杀用的……但是,八成也有由外部发动术式的方法吧。那种情况呢?」
「因为那样很可怕,所以人家就将术式整个剥下来,这样就没效了??」
由里乌斯的担忧,菲莉丝回答得轻松简単。看由里乌斯瞠目结舌的反应,想必是不容易办到的事吧。接着菲莉丝又继续说下去。
「再来是昴啾很在意的『手指』的特征。该说门那边有沉淀物吗,总之就是有奇怪的玛那块。有没有那个,八成就是『手指』和普通教徒之间的差异。人家认为大罪司教只能转移到有被植入那个的人身上。」
「就是一般会员和付费会员的差别,『附身』的条件就是这个嘛。那个玛那块你怎么处理?」
「溶解掉搅拌后让它排出啰。所以说,他已经不能叫做『手指』了喵。」
「还可以让身份失效啊!干得好!」
听了菲莉丝的报告,昴心情大好,抓住他的手用力上下挥舞。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能调查到这种地歩,只能咋舌了。
「喵喵!讨厌,菲莉酱做事当然可以放心喵?不过,多亏了昴啾事先看穿魔女教徒会自杀,还有仅限于『手指』的特征。」
「不,这全部都是你的功劳。要是失败的话,你会超懊悔的。」
「那算什么。菲莉酱才不会为这些人感到懊悔咧—」
菲莉丝吐舌,挥开昴的手。他那态度令昴苦笑,同时内心暗自庆幸菲莉丝没发生像上一轮的状况。
而且多亏了菲莉丝的奋斗,假设几乎都成了实证。
「既然可以让『附身』的条件失效,那,那个俘虏也不会死啰?」
「就算上面的嘴巴说不要,体内的门却很老实……直接把他押回王都,当作宝贵的情报来源吧。现在他因为术式被剥掉所以痛到晕过去了??」
菲莉丝闭上一只眼,只说凯地没有生命危険。说起来,术式被剥除的痛楚昴根本就无从想像。然后——
「——已经抓到一个没法再乱来的俘虏,没必要再冒险了。懂意思吗?」
「事到如今,还觉得把重要的人跟他们放在天平上衡量的我会迷惘吗。」
菲莉丝的眼神在质问昴的觉悟,昴则是毫不犹豫地点头。
为了彻底打败大罪司教「怠惰」,就必须把包含「手指」在内的魔女教徒全灭。而且是照字面意思,执行彻底的歼灭战。
而这场不是由其他人,而是由菜月·昴发号施令才会开始的战斗。
「……呼嗯。昴啾真的变能用了喵。」
盯着握拳的昴的侧脸看,菲莉丝眯起眼睛低语。听到的昴苦笑,耸肩道:
「喂喂,能用的说法太过份了。一点都没被称赞的感觉。」
「又不是称赞喵。抱歉人家说的只是你变正常而已,少自恋了。」
即使脸蛋可爱,菲莉丝对昴的毒舌从未放水过。
他恐怕是昴在王都遇到的人之中最严厉看待昴的人了。而那一定是对欠缺战斗力的同伴而有的同类排斥。
虽然严厉,却又很正确地指出和厌恶昴的软弱。
「之前很讨厌喵。现在才比较正常。懂吗?」
「正常吗,了解。不过,蛮高兴的。」
「——因为那是让人去做不想做的事,甚至扭曲自身的信念。昴啾绝对不可以迷惘和犹豫,所以说,这份觉悟不可以动摇。」
对昴的俏皮话没有答腔,反而强硬地这么叮咛。这番话刺进昴有点松懈的心态,在名为觉悟的大海中投下叫做自觉的锚。
没错,
不需要菲莉丝提醒。自己必须要有自觉往前进。
「准备十二万分周全。——昴,随时都可以出发。」
为昴制造契机,命讨伐队整齐列队的由里乌斯说。不只是他,蓄势待发的讨伐队和「铁之牙」,全都在等昴下令。
即将面临决战,大家士气高昴,战意开始以村子广场为中心膨胀。
「————」
碰触到这股战意,昴微微抬头,仰望天空。
虽然没法完全斩除不安要素,但已经让爱蜜莉雅他们逃走,还有威尔海姆护卫,又多亏了菲莉丝掌握了「手指」的身份,现在由里乌斯只等命令。
已经尽了人事,接下来就只能微笑着听天由命了。
「——上吧,各位。按照计划开始。」
视线从天空下移,昴朝正前方列队的讨伐队,说。
听到后,战士们默默地跨上骑兽,以行动响应昴的话。
「————」
「哦,谢谢啦,帕特拉修。」
不知何时期盼出场的漆黒地龙靠到昴的身旁。手掌抚摸它坚硬的肌虏,昴也跨上帕特拉修。
左右两旁是由里乌斯和里卡德的骑兽。一个人留在地面的菲莉丝目送他们,昴点头响应,站到队伍前头。
然后,下达最后的开战号令。
「好,这次是决战了。——给『怠惰』和命运女神好看吧。」
3
——对于贝特鲁吉乌斯的「附身」,昴建立几个推测。
第一,贝特鲁吉乌斯的「附身」是可以移转并夺取他人肉体的能力。
第二,贝特鲁吉乌斯转移的对象是被他称为「手指」的心腹,要打倒贝特鲁吉乌斯就必须打倒所有的「手指」。
第三,在失去所有「手指」的情况下,贝特鲁吉乌斯就会转移到可以充当「手指」的肉体上,而绝佳候补就是昴的身体。
能寄生在精神上的力量十分强大,要独自抗衡几乎是不可能。——就是这样。
「重新把条目写下,这已经不是故意让玩家第一次碰到就必死无疑的初见杀等级了。再加上还有『不可视之手』,凶恶程度破表,叫人笑都笑不出来。」
大罪司教的两个权能——在完全不知道的情况下挑戦,昴有自信挑战一百次就被杀一百次。
如果不是因为自己带着记忆重回过去,持续寻找打开僵局的方法的话,根本就难以见到光明。魔女教这四百年来势力会广布整个世界也不是不能理解。
强化初见杀等级到这种地步的狂人贝特鲁吉乌斯·罗曼尼康帝——
「——正因如此,才会有我。」
面对专门强化初见杀的敌人,就只能带着多次挑战过的经验再度挑战。
会「死亡回归」的菜月·昴,就是贝特鲁吉乌斯·罗曼尼康帝的天敌。
走在翠绿茂密的森林里,昴前往去过多次的岩壁。
四周全都被绿意给覆盖,连方向感都变得不可靠。可是昴的脚步却没有犹豫。感觉、双脚,以及刻划在记忆中的经验,带领着昴往前走。
「——要开始了。」
心脏加快跳动,昴边苦笑边喃喃自语,然后轻拍胸膛两次。接着继续往前,然后就看到了目的地。
——之前昴从未抱着战斗的觉悟前往这个地方。
在上一轮,自己只是争取时间的诱饵,再之前的话分别是沉溺在杀意和自杀的愿望中。
但是,这次不同。只有这一次,跟之前不同。
昴是带着主动开战的决心才来到这里的。
为了替绵长的孽缘,以及反复持续的战斗划下句点。
「——你终于来了,宠爱的信徒啊。」
森林突然变开阔,欢喜狂颤的欢迎话语迎接现身的昴。
脱离森林后,眼前是高耸的整片断崖,而站在岩壁前方的是摊开双手站得直挺挺的消痩男子。他的目光炳炳有神,欢迎昴的到来。
这样的相会,已经是第四次了吧。
只要打过照面多次,不管对象是怎样的人,内心多少都会变得寛容。就像对待由里乌斯那样。——可是,只有面前这个男人,得不到这样的待遇。
「我是魔女教大罪司教,掌管『怠惰』的——」
用因自残而染血的手指向昴,狂人道出既定的开场白。眼神带着疯狂的男子后仰吐舌,瞪大双眼——
「贝特鲁吉乌斯·罗曼尼康帝!!」
黑色法衣迎风飘扬,大声报上名号的狂人拍打满是鲜血的双手。贝特鲁吉乌斯就这样踩踏地面,当场小跳步同时快乐大笑。
「多好的日子,多么美好的日子!没想到会在试炼之日迎接新的爱之宠儿!感动、感激、喜极而泣,快把我的胸口涨破了!!」
口沫横飞的狂人抱紧自己只剩骨头和皮的身体。那怪样让昴觉得嫌恶,不过他早已习惯在这人的面前修饰表情。
不仅如此,昴毅然进行事前决定好的战术。那就是————
「——初次拜见尊容,大罪司教大人!」
说完,昴奔向贝特鲁吉乌斯,跪在他脚下。接着左手贴着胸口,高举右手并低下头,做出最敬礼。
「在即将进行试炼前才会合,实在丢脸之至!但是,请务必让此身、此魂!加入教徒,成为司教大人的『手指』!」
昴雄赳赳气昴昴地夸张大喊。高声说完准备好的台词,于台面上表达出最大限度的敬意,然后等待狂人的反应。
「————」
面对昴的恳求,贝特鲁吉乌斯没有反应。他没说话,也没有动。沉默带来不安稳,昴吞了一ロロ水,提高警戒注意狂人的下一歩动作。
沉默就这样持演约十秒,接着突然被打破——
「——哦哦、哦哦哦!多么、多么纯真热情的信仰啊!」
声音颤抖,全身战栗,感激涕零的贝特鲁吉乌斯双手举向天空,仰天叫喊。
「用如此清澈的双眼高呼爱的信徒!未曾如此咒骂己身之怠惰!你!像你这种的虔诚的爱之宠儿!至今都看漏你的我太不道徳!还请原谅我这份怠惰——!」
昴面前的贝特鲁吉乌斯像飞扑一样,四肢朝地面撞击。
毫不犹豫就在岩石地面上五体投地外,狂人还不停地磕头。毫不留情的自我惩罚导致额头流血,但异于常轨的自残行为对他来说只是家常便饭。
现在知道那副身体是别人的,对这行为的厌恶程度便更胜以往。
不过要是他自残过头而死掉,那就麻烦了。战术是在台面下进行中——要是在这边身体被强迫交换的话,那一切就告吹了。
「请住手,司教大人!您这样子,魔女大人也不会高兴的!」
「啊啊,可是!可是可是可是可是可是是是是!我太怠惰了!犯下大罪!没能回报爱的虚伪!没有其他方法可以偿还!」
「没那回事!比起心爱的信徒受伤的样子,魔女大人应该更喜欢看到信徒为了回报宠爱而拚命,以及执行试炼的意志才对!」
昴信口阻止磕头如捣蒜的贝特鲁吉乌斯。
但是,听到这话,贝特鲁吉乌斯忽然停止动作,瞪大双眼盯着昴看。他那干渴的双眸,促使昴用力点头。
顿时,贝特鲁吉乌斯就像附身之物脱离般,脸上流下一道清涙。
「——全都如你说的。」
「——呃!?」
在他异常平稳地述说后,昴突然就被他用力抱住。
生理上强烈的嫌恶感堵住喉咙,但狂人对这反应毫不介意。贝特鲁吉乌斯流泪,也不擦拭额头上的血,就只是凄厉大笑。
「啊啊,我搞错了,错得离谱!没错!试炼!现在的我被要求的不是自责不是自裁不是自残,是试炼!忘了这点而沉溺在自伤愉悦中的怠惰!是你的话让我清醒!感谢!感谢你!」
用力晃动抱住的昴,单方面表达谢意的贝特鲁吉乌斯往上看。
他用袖子擦去额头上的伤,把右手手指插入述说自伤是愚蠢行径的嘴巴中,依序咬烂拇指、食指、中指。
「怠惰的我毫无价值!勤勉方是这世界上最尊贵的德行,怠惰是这世界上最该被唾弃的不道德!既然如此,我要用勤勉,来跟自己的宿业怠惰做诀别!啊啊,啊啊,啊啊,为了回报爱!」
他的言行举止已经欠缺一贯性,理论已经不是支离破碎,而是毁灭状态。
反省自伤行为却又咬烂手指,耻于自身的轻举妄动后他笑出来。
充满疯狂的人性面,让昴难以忍受而早早探手入怀,但可惜掌中没有得到期望的反应。要执行战术,还需要些时间。
「司教大人。——能跟您谈谈试炼吗?」
深呼吸好隐藏内心,唯恐尴尬的沉默出现,昴単刀直入地问。
话题中的试炼——在上一回,没能从贝特鲁吉乌斯口中探听出详细的内容。因为叫做试炼,肯定是要测试什么。所以要打探出魔女教为遵从教义,要测试爱蜜莉雅的什么。
想找出到底是什么。毕竟爱蜜莉雅与魔女教的孽缘,在未来也会持续——
「跟司教大人会合时,就说什么也想听
闻这次的试炼。」
「试炼……」
静静这么说的贝特鲁吉乌斯,表情忽然失去感情。
方才的狂躁消失无踪,用空虚的眼神看着昴的狂人,已经将染血的右手剩下的无名指和小指同时放进口中咬烂。然后——
「试炼,没错!试炼!就是试炼!执行试炼,必须测试!必须测试这次的半魔是否适合当容器,能否让魔女降生!」
强迫昴正面承受他破音的嗓子和血腥的口臭,贝特鲁吉乌斯当场跳起舞来。听到狂人的话,昴咽下惊愕和嫌恶,皱起脸。
「让魔女降生的…容器……?」
「适合的话就拥戴!不适合就排除!以半魔之姿降生于世,就是容器!是否适合魔女,能否分封魔女之爱!要以试炼!加以!测试!」
昴带着疑问的声音,由狂人高举双手以疯言狂语回应。听到这番话,昴彷佛接受天启。但理解之后是战栗。
容器,魔女,降生——这些词汇如果如同自己所解释的话。
「假如试炼的结果,半魔适合当容器,就让魔女降生在那肉体上……」
「在有朝一日必定来临的命运之日,魔女会再度——诞生于世!为了亲眼目睹那瞬间!为此我与『手指』准备万全……那就是我的爱!」
感动落泪的贝特鲁吉乌斯,度过在这世界上最幸福的时刻。面前这个狂人的样子,让昴打从心底想呕吐。
刚刚的话已表明一切。他们做出残虐至极的行为,大量虐杀人类,把昴的心逼到粉碎的地步——
「——没从爱蜜莉雅身上看到任何价值吗。」
对他们而言,爱蜜莉雅只不过是容纳魔女灵魂的器皿罢了。
复活魔女——这么庞大的目的面前,装魔女灵魂的容器有什么志向、是多温柔的人、多么努力拚命,都毫无意义。
那是对叫做爱蜜莉雅的少女无极限的侮辱,对因为她而心跳加速的菜月·昴来说是难以忍受的屈辱。
「——你这怪物。」
昴在一瞬间透露一句真心话,但贝特鲁吉乌斯没有听到。
假如是为了实现那个恶毒的目的,那过程中烧掉一个村庄也没什么。被他们亲手了结的性命都有各自的故事、梦想和明天,但那些都被践踏。
所以魔女教和贝特鲁吉乌斯,是菜月·昴的敌人。
「……司教大人,我已听闻您的高见。魔女教的理念,超越语言的觉悟,都让我佩服至极。这次的试炼,一定要成功。」
「哦哦哦哦!你果然很优秀!没错!我们要化为一体,専心一志地投入于实现夙愿!打从接受宠爱那一天,名为『我』的存在就只是全心全意回报爱的草芥……啊啊,莎缇拉!我是你的!」
昴表面上的赞同,贝特鲁吉乌斯别说怀疑,还欢喜接受。
「你才是应被尊敬的理想信徒!你那芳醇的宠爱气息,假如你有想加入『手指』的意思,那让我想立刻分给你因子。」
「既然如此,请务必让我成为您的『手指』!」
「这要求真是让我喜出望外!可是,可是……我的手指已经满十根了。比你更适合的……对了!」
贝特鲁吉乌斯原本数着染血手指,却突然想起什么而把手探进法衣。然后从怀中掏出一本黑书——福音书。
狂人怜爱地抚摸书皮,目光在内容中奔走然后喘气。
「福音书中记载的文字,述说爱的一切,都引导我走向未来!因此这是一切……我应有的作为全都在这里!」
他边翻书嘴角边起沫,大笑说。
曾经抢走那本福音书的昴,知道黑书里头是根本无法阅读的奇怪文字。但是,持有者贝特鲁吉乌斯却看得懂,就像在看故事一样。而他就照著书中的记述来行动。
既然如此,真正的敌人就是制造出福音书记述的人——
「——揭示福音。」
用力阖上福音书的贝特鲁吉乌斯说了这么一句。狂人扭曲脖子九十度,腰部也往同个方向扭,毫无感情的双眼正凝视着昴。
那是最要警戒的贝特鲁吉乌斯发言。从以前的经验来看,就算对话勉强成立,这句话也会斩断所有对话可能。
既然身为魔女教徒,每个人都会有一本福音书。出处和获取方法不明的黑书,简直就像魔女教徒才有的身份证。
因此贝特鲁吉乌斯才会向昴索求身份证明。
在这边的回答,会大幅变动状况——
「——怎么了吗?」
看昴沉默,贝特鲁吉乌斯歪着脖子,垂淌长长的舌头。
只要拿福音书出来就行了,却连这样都没法做到,使得贝特鲁吉乌斯开始散发不安稳的气息。在寒冷彻骨的气息中,昴慢慢伸手入怀。
然后将拿出的东西递到贝特鲁吉乌斯眼前。可是——
「——这是?」
「如您所见,是『流星』,司教大人。」
贝特鲁吉乌斯瞪大眼睛仔细看着眼前的手镜——对话镜。那一定是狂人曾看过的道具。毕竟这个应该是由狂人亲手交给一名「手指」的东西,但现在却在昴的手中。这使得狂人困惑不已。
但是,惊讶还没到此结束。镜面在他眼前开始淡淡发光——
『啊—出现了出现了。哇,脸长得比听说的还要恐怖!』
透过镜子听到的,是跟状况完全不搭的可爱声音。从昴的角度看不到镜面,但贝特鲁吉乌斯应该有看到声音的主人,猫耳骑士才对。
像恶作剧又像戏弄人的状况——不过,这可是作战信号。
「你到底……不对!你做了什么!!」
『那么,咳嗯。——虎虎虎(原文是“老虎老虎老虎”,但是我实在忍不了……)!』
「——啊!?」
贝特鲁吉乌斯因为不了解发生什么事而生气时,镜子里的人——菲莉丝突然讲了这样的话。
狂人根本不懂他在讲什么,因此就由昴解释。
「就是我们奇袭成功的意思——(注1)」
※注1:源自于日本成功偷袭美国珍珠港后发派的电报暗号。
昴指着手镜,朝着瞪大眼珠的贝特鲁吉乌斯笑。
那不是方才装出来的笑容,而是昴本来的——像坏小孩才会有的笑容。
「啥,啊?」
「一脸不懂我在讲什么的样子呢。哦,放心就对了。」
面对动摇的贝特鲁吉乌斯,昴仍旧笑容满面,然后把手举到头上。
然后——
「——因为你说的话,对我来说也完全适用!」
「你说——!?」
昴将战意化为语言,弹响高举的手指。察觉到敌意的贝特鲁吉乌斯立刻进入战斗状态。但是,从旁边飞奔过来的影子动得比较快。
影子毫不犹豫地用力撞飞狂人的瘦躯。
「嘎、哈啊——」
惨叫飞出去的狂人,身子翻转后用力撞上岩石。
「————」
看着人飞出去还嘶吼,像在说等到不耐烦的,是把狂人撞飞的漆黑地龙。
无意义的对话结束了。做出这个结论的龙之咆哮在森林的空中回响。
4
重新收进怀里的对话镜传来热度。作战转移到第二阶段。
对这件事重怀觉悟的昴,朝着翻白眼的狂人比中指。
「我们刚刚讲的,我全都取消和拒绝,请多死掉啦。」
「你、你、你……」
「还不懂的话我就讲得简单一点。——经过我们审慎考虑,您与敝社的风气要命地合不来。因此,虽然很自私,但还是决定辞退您的内定资格。期望您往后的活跃与进步。就是这样。」
刻意恳切又礼貌地转换成更难懂的话。昴以此表明双方谈话破局,然后帅气地跨上靠在旁边的帕特拉修,握住缰绳后俯瞰狂人。
带着混乱仰望他的贝特鲁吉乌斯,慢了一点才想通状况,接着怒上心头大吼大叫。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我是大罪司教!得到魔女恩宠的大罪司教!你也得到相同宠爱……」
「抱歉,你的话我已经听腻了。叫魔女啥的去吃屎啦,贝特鲁吉乌斯。」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拒绝爱!你明明有魔女的宠爱!拒绝恩宠的理由是什么!这一切都很合理!我不能理解你为什么这么做!!」
他抓头,激动地口沫横飞重复追问。那拚命的呼唤,该不会是想要说服昴吧。
若真是如此,那与贝特鲁吉乌斯对话也就毫无意义了。
「一看到你,就会联想到自己。不过,只有一句话我敢说。」
对狂人的妄言充耳不闻的昴,想起曾发生在心中的错综杂乱与失控。
主张自己才是正确的,将错都推给周围的人,然后像小孩一样发脾气鬼吼鬼叫。
原来如此,真的是不堪入目。负面教材在这边发挥到极致。
「疯的是你,现在我是对的。——到此结束了,贝特鲁吉乌斯!」
这不能说是「诀别」。
昴跟贝特鲁吉乌斯之间,打从一开始就没有任何联系或羁绊。狂人
也立刻理解到切都只是骗人的演技。紧接着他做出偏激又残虐的判断——
「蛮横暴行、狂妄之语!你的报应,就是被扯断四肢,灵魂奉献给魔女——去死!!」
感叹只有一刹那,贝特鲁吉乌斯的影子爆发性扩张,膨胀的漆黒层层交迭后化为手臂。然后以压倒性的密度和数量像瀑布般倒向昴。
为了如他宣告的扯断昴的四肢,扭断他的脖子,凌辱他的灵魂。但是——
「为什么——!?」
「鬼请到这来,朝拍手的方向来——我在两个月前就已经跟魔兽斗过啦!」
接受昴拙劣的操作技术,帕特拉修自行察觉推断然后行动。聪明的地龙完美地避开迫近的魔手,飞也似地逃离被害范围。
敌我距离拉开。第一招就被整个闪过的事实,让贝特鲁吉乌斯无法掩饰惊愕。他瞠目结舌,张开像被撕开的大嘴,大叫道:
「刚刚的!动作是!?你看得见我!被给予的宠爱!?不可理喻,不可能有这种事!为什么我的
权能会被看见!?」
「谁知道?去问在我身上留下遗香的魔女吧。对喔,你跟我又不一样,没有拿到可以自由跟魔女见面的许可证呢?」
「——!那是什么……竟然犯下亲近魔女、亲近莎缇拉的不敬之罪!」
「我跟她感情好到心脏被她捏呢,就跟字面上的意思完全一样喔。」
昴在眨眼里灌注最大程度的嘲弄,挑衅贝特鲁吉乌斯。
顿时,狂人的忍耐度立刻到达极限,愤慨到脸红脖子粗的贝特鲁吉乌斯连自己的指头根部都咬烂。指甲、骨头、肌肉碎烂,牙齿断折的闷声响彻周围。
呼应他的激情,包围狂人的影子密度变浓,总数增加。对看得见不可视魔手的昴来说就是难易度往上翻。
可是,对魔手数量增加一事最感讶异的不是别人,而是贝特鲁吉乌斯。
「我给『手指』的因子回来了……!?为什么?手指怎么了!?」
「原来给予『手指』的魔女因子回来,你能用的手就会增加啊。那,答案不就很明显了?呐,动动脑啊司教大人!你真是怠惰呢!」
「——哼!——哼!!」
贝特鲁吉乌斯已经被混乱跟激情给翻搅,昴还一直挑衅和煽风点火。
要论激怒惹恼别人,没有人比菜月·昴更精通了。更何况对方还是个对挑衅完全没有耐性的人,根本就是被昴玩弄在掌上。
跟计划一样,脸气成赭红色、激动不已的贝特鲁吉乌斯,差遣杀意之掌伸向昴,用力敲击地面意图取他性命。
「帕特拉修——!」
「不可视之手」宛如爆炸的攻势,被汲取昴的想法的地龙以惊人的准确度持续闪避。太过可靠了,真的是对它抬不起头。
就这样熬过第一波攻势后,昴做出决定。
「进入作战第三阶段!」
「不管你搞什么小花招!在我的勤勉之前一切都……啊!?」
为反击做好准备的贝特鲁吉乌斯,因昴接下来的举动愕然失声。
「竟然背对我……是打算愚弄我到什么地步才甘愿!」
「抱歉啦!不过你的呼吸臭到我生理上没办法忍受,臭到我眼睛都睁不开了。」
昴命令帕特拉修离开岩区,朝森林方向跑。帕特拉修粗鲁地踏倒草丛,如疾风般跑过难走的路,远离敌人。
「想逃!门都没有!别想逃跑!」
贝特鲁吉乌斯呐喊,但身体却违背话语蹲在原地。但下一秒,影子一把抓住抱着膝盖蹲坐的贝特鲁吉乌斯,将狂人朝空中扔出去。
简直就像传球一样,其他魔手接下轻盈飞舞的身体,然后转投给下一只手——重复这样的举动,贝特鲁吉乌斯紧追逃跑的昴。
宛如恶梦的追踪,而且追着昴的还不只他。
「来、来、来,快出来!愚弄、嘲笑尊贵的魔女,践踏蹂躏试炼与宠爱的背德者,将他切割成肉片奉献给魔女!」
贝特鲁吉乌斯从空中发号施令,无声现身在森林里的是躲在悬崖下洞窟里的魔女教徒。虽然他们没有参与昴与贝特鲁吉乌斯的对话,但毫不犹豫就认定昴是敌人。他们像滑行一样追击昴跟地龙。
森林上方有贝特鲁吉乌斯,背后有魔女教徒猛烈追赶——
「来了来了来了要来了要来了要来了!帕特拉修,加油!」
「——!」
昴的指示欠缺具体性,所以帕特拉修就靠自己判断来应付这窘境。
快速刨地,地龙选择用身躯去撞破挡路的弱枝细树。踩踏树根,跨过洼地,边折断枝叶边笔直地以最短距离冲向目的地。
「没用!无意义!就要追上了!勤勉的地龙,你的挣扎一点屁用都没有,在我的勤勉之前消失殆尽吧!」
从远方倾注过来的除了疯狂呐喊,还有宛如瀑布坠落的魔手暴力。
喵准急驰的帕特拉修,犹如炮弹的几股破壊力命中森林。大树被连根拔起折断,爆炸的地面不断掀起泥土尘埃。
但是,地龙在狂人的憎恨下,迅猛地奔出爆炸气浪与烟尘。
「————」
高声叫喊的帕特拉修,身上并非毫发无伤。尽管如此,地龙仍钻过攻击之间的缝隙,保护昴和自己,彻底贯彻了昴拙劣的指示——
「抱歉都在仰赖你……你最棒了,帕特拉修!」
「没用没用没用没用没用用用用!到此——为止!」
称赞爱龙的声音,被贝特鲁吉乌斯尖锐的笑声给盖过。指着底下的狂人,这么说的根据并非来自于「不可视之手」,而是逼近一人一龙身后的黒色集团。
「————」
手持模拟十字架的剑,魔女教徒以超越常人的速度追上地龙。比起贝特鲁吉乌斯单调的攻击,他们是更危险的威胁。
魔女教的剑刃就这样割开地笼的鳞片,夺取性命——在那之前。
「哇——!」「哈——!!」
重叠的大声咆哮,化为撼动大气的冲击波挖掘森林。
咆哮波——带有待征的声音卷起射程中的大树与岩石,使空气轰隆作响的冲击撞向魔女教徒。在冲击下喷出血雾的黑色集团被粉碎殆尽。
能做到这招的,就昴所知这世上仅有三人。
「呜喔——!哥—哥超—危险的!刚刚差点死透了!」
「离会合地点还差一点,真是危险。多亏姊姊的直觉。」
边大笑边跟昴并肩而行的,是跨在大狗上的兽人姊弟咪咪和堤比。两人的咆哮波解决了危机,昴转头举手。
「你们,刚刚,差点连我都干掉啦!不过多谢,我还以为会死咧!」
「哦—谢谢—!不客气—!耶—咿!」
「我了解你一团乱的心情。……在天上的,是大罪司教吗?」
不甩昴和咪咪的对话,瞪着天空的堤比紧张地问。戴着单边眼镜的幼猫眯起眼睛,视线紧抓着法衣在强风下翻动的狂人。
「那是什么,好厉害—!缩成一团的大叔在飞耶!好厉害——!」
「那么恶心的飞行方式,我还是第一次看见。」
「嗯,对啊!在你们眼中看来是这样吧!」
看得见「不可视之手」的昴和看不见的咪咪他们,看到的样子不一样。
在他们看来,贝特鲁吉乌斯是蹲坐着飞在空中;但对昴来说,却是他让宛如触手乱舞的魔手不断把自己扔出去的恶梦光景——但不管哪边都糟到极点。
「不管怎样,那家伙的目标是我!按照计划,后面就拜托你们了!」
「明白。走啰,姊姊!」
「好啦好—啦!啊!哥—哥哥—哥!」
把跟在后头的魔女教徒交给他们,昴准备要继续上演逃离贝特鲁吉乌斯的戏码时,准备掉头的咪咪朝他举手——
「在这边赢了的话,就很帅喔——!」
「——哦哦!交给我吧!」
竖起大拇指回应咪咪,昴和幼猫们互相发誓会奋战后就各自飞奔而出。
吃了咆哮波而被分开的魔女教徒们,朝逼近的两人架起武器。接着四面八方冲出「铁之牙」——拉吉安他们跃入战斗,开始总体战。
背对干戈,昴指向头上的贝特鲁吉乌斯,挑衅道。
「来呀,司教大人!盯着幼猫而追丢我的话,可就颜面扫地啰!」
「——你、你这家伙、到底、到底为什么、为什么要做到这种地步!」
使出的攻击都被抵御住,即使是贝特鲁吉乌斯都忍不住面色铁青。事已至此,原本激愤到盲目的狂人也察觉到状况太不合理。
潜藏在森林各处的「手指」被各个击破,最有自信的「不可视之手」又被人看光光,就在刚刚教徒们又被埋伏给阻截,只剩下贝特鲁吉乌斯自己一人。
——这明显的异状,代表一切都在昴的掌握中并随之起舞。
「不应该是这样!福音书上!我的命运指标什么也没写!既然如此你到底是什么东西!接受宠爱,却又轻视魔女!挡住要执行试炼的我,扰乱我的计划还试图抵抗……!」
空中
的贝特鲁吉乌斯握紧福音书高举,呐喊道。
对贝特鲁吉乌斯而言,昴的行动所衍生出的现状难以理解到极点。
「手指」被夺走,权能又不管用。虽然他还不知道,但爱蜜莉雅他们已经先行避难,所以他口中叫试炼的恶行早已在开始前就失败了。
——这对贝特鲁吉乌斯来说,不叫恶梦要叫什么。
「你……你、到底——……!」
「我重复四遍了嘛。——要说恶梦,我都看到死了呢。」
面对嘴角起沫、高喊不合理的贝特鲁吉乌斯,昴只是平静响应。
贝特鲁吉乌斯的混乱和气愤,昴不是不懂。
就算否定也没用。眼前的这瞬间,正是抵达恶梦尽头的未来——
「果不其然,果不其然果不其然果不其然果然果然果然—!你是『傲慢』——」
「——我的名字是菜月·昴。」
昴向咬牙切齿高呼憎恨和执着的贝特鲁吉乌斯报上姓名。
「是银发的半妖精——爱蜜莉雅的骑士。」
「——!」
「我是不知道傲慢还啥啦,我想要的头衔就只有这个。其他都不要!」
指着贝特鲁吉乌斯痛骂一顿,让他住嘴。接着,森林一口气变得开阔。
出现在正前方的又是岩壁——不过,跟先前遇到贝特鲁吉乌斯的岩区是不同地方。虽然这么说,但这里对昴来说不是第一次来的地方。
过去昴曾在这里死掉过——
「这里是……!?」
「我曾了结生命一次的地方。还有,也会是你生命结束的地方。——这儿就是这种地方。」
抵达目的地后,昴命令帕特拉修减慢速度。
在空中追过来的狂人,面对景色变化和昴的发言,恶狠狠的脸庞因警戒而扭曲。
「————」
抓着自己在空中运送的魔手松开手,贝特鲁吉乌斯降到地面。落地后,慢慢抬起头的狂人和站在悬崖前方的易正面对峙。
「假如诱导我来这里是你的目的……你准备了什么?」
「那还用说,天敌啊。——我跟你的共同天敌。」
贝特鲁吉乌斯低声问,爬下地龙的昴这么断言。
那话让狂人皱眉,昴则是闭上一只眼睛。接着——
「——说是天敌,我觉得讲得太过头了。」
第三者介入的声音,吓得贝特鲁吉乌斯像反弹一样扭脖巡视周围。
贝特鲁吉乌斯已经察觉到自己中了昴的计谋。警戒奇袭的大罪司教把手指放进嘴巴用力咬,察看周围。
可是,警戒敌方奇袭根本毫无意义可言。
「刚刚的话,没想到有机会听到第二次。」
说完,声音的主人就从悬崖上直直坠向岩区大地。以看不出是要奇袭的姿态轻盈着地的美男子,用手指整理被风吹乱的刘海。
「————」
优雅的站姿,令贝特鲁吉乌斯静默以对,瞪大双眼打量。
今天停更一天,数据线没带回来扫描仪的图片导入不了电脑。
不过,美男子没对狂人的敌意视线表达什么,只是站到昴身旁而已。昴瞪着那张清爽的侧脸,不高兴地皱起脸。
「干嘛,对我的宣言有抱怨?」
「没有,本来担心勾起过去回忆的你会不会害臊不已……但你的脸皮厚如金属。已经敢在我面前说说出口,让我佩服不已。」
「既然如此,我就一直在你耳边重复到你作梦都会梦到,怎样?」
「免了。那话听一次就够,被迫听第二次就会牢记到难以忘记。」
骑士拔出细剑,以锋利的讽刺回应昴的挖苦。
浅紫色头发迎风摇曳,近卫制服衣摆随风飘动的模样,让人想不起来过去有多么叫人烦躁不耐。原本讨人厌的身影,现在却可靠到令人生气。
「露格尼卡王国近卫骑士团的骑士,由里乌斯·尤克历乌斯。」
报上名号的由里乌斯,笔直架起刚拔出来的骑士剑,剑尖直指狂人。
下一秒,浮现的六色光辉包围由里乌斯,璀灿夺目的向眼珠子快掉出来的贝特鲁吉乌斯展示自己的力量。
「——是要斩杀你的王国之剑。」
「精灵术师啊。……老是这样,每次都这样。」
听取介绍的贝特鲁吉乌斯用力咬牙。他的愤怒与其说是针对由里乌斯参战,更像是投射在靠着美男子的准精灵。狂人说完恶狠狠地瞪昴。
「这个,也是你的计划……!这等屈辱,我还是第一次尝到……哼!」
「没错,所以好好享受吧——为你干的好事收尾。」
咬紧牙根到冒出牙齿碎裂声的贝特鲁吉乌斯不断地煮沸恨意,而昴则是这样响应,然后抚摸帕特拉修的脖子,命它离开战场。
「谢谢你带我到这边。接下来就靠我们两人一决胜负。」
「————」
帕特拉修以鼻头蹭昴的头表示担心后,就缓缓地从岩区移动到森林里。看着它远去,昴深深吐一口气——
「——上吧,由里乌斯。」
「这样好吗?」
面对昴的呼求,由里乌斯质问他的觉悟。
昴点头回应,眼中宿着耿直的决心,开口道。
「不能退却,不能扭曲,不能输。我不想再失去谁了。」
「——我是曾经把你打到五体投地的人。当初那么做有我个人的理由和意义,直到现在我也能这么宣告,但那对你来说不过就是无关紧要的自以为是。」
昴的决心让由里乌斯诉说两人之间无法忘掉的孽缘。
他的话既唐突又不适合当下,还唤起痛苦的记忆。
那时的屈辱和苦痛,鲜明强烈复苏到像在掏刺胸腔内部。
「我并非要挖出过去要求雪耻。你的觉悟很沉,还有判断与行动形塑出通到这里的路。所以我想问你:在这局面中,把我放在身边,就能让你毫无担忧地一偿所愿吗?」
「————」
「你能相信我吗?」
由里乌斯问得十分含糊,既和现场气氛不合,又还带着幼稚。
但那是为了让昴意识到即使现在依旧在内心深处持续主张存在的棘刺,好认真面对彼此的必要仪式。
在王选会场,昴暴露了无与伦比的丑态,于是前往练兵场要洗刷污名,但别说挽救名声了,根本是在惨不忍睹的名声上又再添加一个污名,还被由里乌斯打到体无完肤。
之所以能够奋起振作,都多亏了一名少女舍身不断支持昴。
而振作起来后能走到现在,是因为希望支持一名少女往前走。
被两道光芒引导,抗衡命运,如果现在于心中描绘过去的想法的话,会是怎样呢?
那时候,那瞬间,那个熊熊燃烧的激情,会在昴的心中点燃什么颜色的光辉,拥有什么样的热度呢——
「——我啊,最讨厌你了。」
「嗯,我早就知道了。」
「你那优雅高尚的气质让我不爽,说话的方式也很无聊有问题。再来就是很明显地瞧不起我,还有第一次见面时,你亲了爱蜜莉雅酱的手吧。我往后可是会吻遍爱蜜莉雅酱全身的,这样不就等于跟你间接接吻了吗,开什么玩笑啊。」
回想起来,在第一次对话之前昴就讨厌由里乌斯了。
再加上被爱蜜莉雅无情对待,所以对抗由里乌斯的心结是一开始就有的,只是在王选会场变得更大,在练兵场爆发,火种之后也在不断闷烧!
就连现在这一刻,都还火烫到烘烤昴的心头。
「手脚骨折,头破血流,连恒齿都被打掉,就算知道治疗过就会好,但心灵受创是肯定的。你这家伙根本下手不知轻重。」
「事先声明,那样已经是我放水很多了。」
「真的吗,都放水了还这样。你果然是最惹人厌的家伙。」
自称是骑士却弱小无知又有勇无谋,丢人现眼的昴。
殴打昴,不论力量、能力、角色都彰显骑士生存方式的由里乌斯。
虽然被打的自己可怜得不得了,但去掉这点的话,这个男人活脱脱就是昴渴求的「骑士」本身——
「——最讨厌你了,『最优秀骑士』。」
「————」
「所以说,我相信你。你是非常棒的骑士,这一点我的羞耻心还是知道的。」
现场,还有之前在练兵场,没人比昴更熟悉由里乌斯的剑。
所以说,昴将命运托付给他。
因为知道那时的剑的重量。
「拜托了,由里乌斯。——因为我把一切全托付给你了。」
「————」
在伸手即可触及的距离,昴面对面地对由里乌斯这么说。
这话让由里乌斯闭上眼睛,几秒后才缓缓睁开。黄色的双眸映照着昴,由里乌斯用力颔首。
「——那么我将全心全意回报这份羞耻心。」
细剑高举向天,准精灵们祝福由里乌斯的决心。
像在剑的周围环绕,色彩鲜艳的准精灵们在空中飞舞。其中光芒格外强烈的是白
色与黑色的准精灵——光芒増强,不久就强烈到彷佛要烙印在视野上。
而就在光芒粉刷背对悬崖的战场时,狂人动了。
「……闹剧演完了吗?」
在旁边看着昴和由里乌斯的互动,始终沉默的贝特鲁吉乌斯歪斜脖子。双目充血的狂人用染血手指指向两人,还生出无数漆黑魔手。
「不过就是多了一个精灵术师,是能做什么。区区精灵,胆敢阻碍我的、我的道路、我的爱、我的勤勉,真是不自量力!除掉你!剩下的人也要大卸八块!试炼只要重新再来就行了!因为我的勤勉里,没有象征怠惰的放弃和结束!!」
「————」
「啊啊,啊啊,啊啊,怠惰、怠惰怠惰怠惰怠惰怠惰怠惰怠惰怠惰——!!」
舌头伸长到要堵塞喉咙的地歩,扣挖自残的伤口到见骨,贝特鲁吉乌斯高声做出死亡宣告,接着「不可视之手」一举敲向两人。
蜂拥而来的魔手总数破百,就像海啸一样覆盖世界。那是要把他们像漂流木一样吞噬、压烂、扯裂——
「——亚尔·库拉利斯塔。」
——彩虹光辉闪动,一瞬间就斩断逼近而来的「不可视之手」。
极光乱舞,剑刃边产生乱反射光边闪耀划出轨道。碰到闪灿光芒的黒色妄念被整个消灭,理应发生的暴虐因此永远无法降临。
「……啊?」
「没什么,用不着惊讶。」
贝特鲁吉乌斯茫然失声,挥舞彩虹之剑的由里乌斯优雅地回答他。
「既然你的攻击可以接触到我方,那我方自然也能接触到攻击。既然能够彼此干渉,就没有集六属性的彩虹极光无法斩断的东西。」
与由里乌斯订立契约的六种属性准精灵寄宿在骑士剑上,散发彩虹光辉。刀身闪耀的极光,暗含与其美丽相反的恐怖威力。
可是,贝特鲁吉乌斯关心的不是那个。狂人嫌恶地摇头,在混乱的感情中流下血泪,同时指着由里乌斯,说。
「你、你应该看不见。『不可视之手』被砍断……那算什么!问题不在那边!你看到、看得到、你有看到,竟然看得到……除了我以外,竟然,还有两个人看得到!」
在昴之后,由里乌斯也能封杀「不可视之手」,这件事不是造成愤怒或混乱,而是让贝特鲁吉乌斯被强烈的恐惧侵袭,甚至两排牙齿打颤。
那是依赖被夺走、失去支撑信仰的心灵支柱的恐惧。
贝特鲁吉乌斯那模样,头一次让昴感受到他有人性——以及凌驾其上的「你看看你」的达成感。这次是真的、终于拔得头筹了。
「不知魔女宠爱的俗物,不应该看得见我专属的恩宠……才对!!」
尖叫到像要吐血。贝特鲁吉乌斯否定眼前的现实。昴为了让他重新看清现实,所以告诉他发生什么事。
「——看得到的是我,贝特鲁吉乌斯。」
「——呃。什么!?」
「看得见你的『不可视之手』的人是我.由里乌斯只是看得到我所看见的景色,虽然感觉比想象中还要来得恶心。」
——共享意识的魔法「尼库特」的真髓!
原本尼库特是能让范围内的人类的意识相连,还可进行简单的意念对话。
只不过,因为是高等魔法,所以使用上必须慎重。由里乌斯以前也说明过其危险性:「共鸣度太高的话会导致分不清自己与他人的意识界线,导致所有感受都混杂在一起。」
意识混杂,换句话说就是感官同步,要是把效果拉高到极限的话——
「在意识上就能共享,同时维持一部分的感官。——一开始你主动提议的时候我本来懐疑你是不是疯了呢。」
「办到了不是?男人就该大胆尝试任何事。」
靠着尼库特之力,昴和由里乌斯的五官感受在深层处全同步。
现在的由里乌斯看得到昴所见到的——贝特鲁吉乌斯的无数只「不可视之手」遮蔽森林的样貌。
而昴也一様,感受到涨满由里乌斯全身的玛那奔流以及准精灵传来的温暖波动。
本来是五官的感受倍增,让人错以为自己有十个感官。
「说是这么说,但这个状况我可不想持续太久。」
「我完全赞同。就算被拜托也不想再有第二次。」
昴扭曲嘴唇说,由里乌斯也讽刺笑着回应。
绕着极光的骑士剑正面应对狂人——连王牌「不可视之手」都无用武之地,可悲凄惨至极,却又叫人毫不同情。
「你们两个……你们两个、你们两个、你们两个你们两个你们两个你们两个你们两个你们两个你们两个你们两个你们你们你们你们你们你们你你你你你你你你你你—!!」
破口大喊的贝特鲁吉乌斯任意让杀意之影爆发。
无数魔手飞向四面八方,甚至没有锁定目标,就直接破坏森林、扒开大地、打飞岩壁。
顺从冲动的丑态,可怕得叫人想背过脸不去看,但昴握紧双拳让自己看到最后。
因为自己的视线绝对不能离开这场战斗。
从开战到分出胜负,昴都要将之烙印在眼底,共享给对方——
「这样说来,跟你成为命运共同体也没那么毛骨悚然了——快点了结掉他吧。」
「嗯,就这么办。」
斩断倾倒下来的漆黒魔手后,反手将逼近至侧面的手掌一刀两断。
看着漆黑魔手被烧毁成黒色颗粒后再被风吹散,由里乌斯笑了,说:
「靠你的眼睛,由我来斩杀。——吾友菜月·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