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版 转自 百度re从零开始异世界生活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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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要再组成失去的性命,总是给菜月·昴带来难以忍受的痛苦。
「死亡回归」的能力,让死亡的瞬间与复活完全衔接,没有落差。
意识还停留在「死亡」的前一刻,就只有时间和肉体恢复到原本的状态。这股意识和现实的落差,化为澎湃巨浪耗损昴的灵魂。
就连这次回到冰冷坚硬地板上的瞬间也不例外。
——在最初的剎那间,剖开意识的是不适感。
「——呜、恶!?咳咳!喔恶!」
在意识到现实之前,先因口中的异物感剧烈呛咳。泥土味和苦味在舌头上重叠,使得昴边咳嗽边用力睁开眼睛。
「这、这里是……」
发出沙哑的声音,置身昏暗中的昴凝神细看,撑起身体。眨眼几次让眼睛习惯黑暗后,发现这里是老旧石室——是曾经看过的遗迹内部。
「我在、坟墓里吗……?」
独特的霉臭味记忆犹新。这里毫无疑问是「圣域」的坟墓。
手抵粗糙地板,整个人站起来后。昴开始理清混乱的记忆。每次「死亡回归」后,大脑的处理速度都追不上流进来的情报量。
应该是在自己带著在「圣域」避难的阿拉姆村居民,回到村庄和罗兹瓦尔宅邸的时候。原本预定要跟法兰黛莉卡摊牌,却没想到宅邸空荡荡的,不安直上心头。
就在担忧应该在宅邸内的碧翠丝、佩特拉,尤其是雷姆的安危时——
『——我说过了吧?不是约好了吗?』
叫人打冷颤的艳丽之声直接触抚神经,令昴的喉咙冻结。
沾满鲜血、极尽悖德与愉悦精髓的嗓音。眺望性命逝去而高潮、陶醉叹息的同时,嗓音吐露她单方面的「约定」。
触碰被割开、掉出内脏的侧腹。当然,「死亡回归」后的身体毫发无伤。可是那伤痕不是留在肉体,而是深深刻划在灵魂中。——不对。
「肚子会被砍,最主要的原因是对方在宅邸里头……」
手指从右侧腹划到肚子正中央。伤痕虽然消失了,但腹部被割开这点,对昴来说是历历在目的事实。
而且做出这种事的人,是昴初来异世界时所遭遇的第一障碍——
「——『猎肠者』在此再度登场啊。……拜托。饶了我……吧。」
额头冒汗,用手背拭去汗水。
浮现在脑海里的,是留著跟自己一样的黑色头发,浑身漆黑的美女。挥舞凶恶刀器,两度夺去昴性命的杀人犯——艾尔莎·葛兰希尔特。
「为什么那女的会在宅邸里……不对,那个之后再讲。」
先停止整理「死亡回归」带来的情报,昴接下来将意识切换到「现实」。
自己是「死亡回归」到哪个时间点?地点在坟墓内,想得到的时间点有两个——而在这狭窄石室醒过来的话就只有一次。
「是在坟墓里接受完『试炼』后……还是之前?是哪个……哪个都没差!比起这些,是我接受『试炼』后的话……」
意识与现实像雷击般结合在一起,昴反射性地转身。在狭窄的石砌小房间里,寻找的人影就倒在背后的地板上。
「——爱蜜莉雅!」
一头银发洒落地面,雪白脸颊痛苦扭曲。
昴跪在她身旁,想要碰她的脸,却又犹豫。
「————」
要是碰了她,爱蜜莉雅的「试炼」就会因此结束。由于外部介入。「试炼」所展现的过去会像泡沫破裂般在瞬间消失无踪。
就算爱蜜莉雅拼命地想跨越过去。也一样会被迫结束。
「可是,已经知道今晚她没法成功……!」
摇了摇头扼杀犹豫,昴把痛苦的爱蜜莉雅抱在胸前。顿时,她的身体往后弓起。颤抖数次后开口道:
「昴、昴……?」
「嗯,没错。是我喔,爱蜜莉雅。你没事吧?」
在模糊的意识中认出昴的爱蜜莉雅呼唤道,昴回以微笑。而被微笑和温暖包围的她花了一点时间才理解现实。
就这样,她接受自己置身的状况以及「试炼」的结果,接著像孩子一样嚎啕大哭,而昴就只是静静地陪著她。
「——啊。」
至少温柔地包覆以免她心灵崩溃。在爱蜜莉雅冷静下来之前,昴始终紧紧抱著她,没有放开。
2
「对、对不起……总算是、冷静下来了……我、我们谈一谈吧。」
被送回琉兹的房子,坐在供客人用的房间内,爱蜜莉雅抽抽噎噎地说。
蓝紫色双眼微微红肿,方才的混乱与悲哀还鲜明地残留。尽管如此她还是试图表现坚强,因此昴也不想插话。
「那个,对不起喔……在坟墓那边麻烦到你。而且,刚刚……」
「那是我想做的,所以你用不著觉得麻烦到我。比起这个。我更担心你昏倒的时候有没有哪里撞伤?现在的话我可以帮你温柔摸摸喔。」
「嗯。倒下来的时候好像撞到屁股。所以有一点痛……」
「咕嘟。那、那么,我就帮你那边好好地……拉姆小姐?杖刺到我的背了哟!?」
举止刻意夸张化的昴,背部被拉姆手中的杖尖用力抵著。被点名的拉姆一转动杖。昴便发出惨叫当场跳开。
「你、你这家伙!做过头了吧!?你看这个,都流血了!」
「爱蜜莉雅大人,身子状况还好吗?用不著隐瞒,请尽管跟拉姆说。」
「能够无视我到这种地步反而很了不起耶,你这家伙!」
担忧爱蜜莉雅身体的拉姆,对抗议的昴投以看虫子般的目光,「哼!」地一声嗤之以鼻。看著他们的互动,爱蜜莉雅虚弱微笑道:
「……谢谢你们两位。我身子没事。……所以,要报告里头的事。」
嘴角带著笑容,可是眼皮、脸颊和声音却藏不住疲惫与不安。
围在她身旁的都是为了「试炼」而聚集在坟墓的人——除了昴和拉姆,还有嘉飞尔跟琉兹,以及不知为何也在场的奥托。
沐浴在大家的视线中,爱蜜莉雅断断续续地告知「试炼」的内容,还有以失败告终的结果。到这边都跟上一次一样。不同之处在于——
「那么,进入坟墓的菜月先生平安无事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奥托举手发问。上一次昴是含糊带过,隐瞒了自己接受「试炼」,而且还保有挑战「试炼」资格的事实。会这么做。全都是为了避免让同样接受「试炼」的爱蜜莉雅承受不必要的压力。
——而萌生的点子让昴改变这次的答案。
「理由很简单。一如各位所见,遗迹发光,就是我也有接受『试炼』的资格。所以说,我在里头也接受了『试炼』……而且还完成了。」
「——啊?」
昴的发言让大家错愕,接著受到剧烈冲击。
特别是同样挑战「试炼」却失败的爱蜜莉雅,受到的冲击格外地大。蓝紫色双眼瞪大,颤抖的宝石将昴映照在眼眸中。
点头回应她的视线。昴环视还在惊愕的人们,继续说下去。
「抱歉吓到你们。不过,老实说我运气很好。因为『试炼』的内容我偶然在事先就已经有所折冲了。……虽然不能说是轻松通过。」
「呼嗯。竟然是斯小子啊。不过,这可真是……变复杂了呢。」
回想起在被称为「试炼」的世界里与双亲度过的时间,昴的心头窜过一阵痛楚。
而认真看待昴的话、皱起眉毛的是「圣域」的代表人物琉兹。外表年幼、内在老练的她严肃地这么说,而抱著自己手肘的拉姆则是眯起浅红色双眼。
「复杂吗……确实。不过,假如那不是巴鲁斯的戏言,就会是硕大的成果。如果是真的,结界就会解除。嘉飞,结界的状况怎样?」
「……本大爷和老太婆根本没感觉到制约有变化。」
「胆敢说谎。找死。」
「结论下太快了啦!!」
拉姆难得显露急躁,抱头忍受她毒舌的昴突然察觉。
「……怎么了,嘉飞尔?表情那么恐怖。」
「——没事啦。……因
为结界根本没解开呀。」
「关于这点,我接下来会说明。你们太心急了。」
原本皱著鼻头瞪著昴的嘉飞尔别开视线。觉得那态度令人纳闷的昴转头看向爱蜜莉雅。爱蜜莉雅还是一样眼泛不安与困惑,说:
「……告诉我们,昴。你跨越了『试炼』却没产生变化。你究竟看到了什么?」
「与其说看到,应该说知道。很奸诈的是,『试炼』不只一个。完成第一个后还有两个,总计有三个『试炼』。」
「还有两个……」
爱蜜莉雅眼中的不安加深,昴也心疼不已。第一个「试炼」是面对过去,光这一个就让她精神耗弱至此了。听到还有两个。让她觉得快晕过去。
「你还真清楚。这些事,是在坟墓里听谁说的吗?」
「听谁说的……?不,并不是『谁』说的。……『试炼』开始的时候,我在脑子里听到自己的声音。但我认为,与其说那是他人的意志。大概更像是受到别的东西的影响。」
不是被告知,感觉更接近是被强迫理解。因为没印象在坟墓里遇到「谁」,所以这么考虑比较自然。
「『流星』里头也有只要碰触就会知道使用法的东西。可能就是那类物品吧。」
「唉呀,我是没机会碰过像,『流星』那么贵重的东西呢……」
「是呢。看你一脸穷酸样就知道。」
「我和拉姆小姐见面也才过半天而已耶!?」
拉姆很快就掌握到对待奥托的方式。撇开两人的对话,昴坐到床上和爱蜜莉雅并肩,然后跟她对上视线。
「爱蜜莉雅,我有一个提议。虽然你可能会不喜欢。」
「提议……?是什么……?」
「——由我代替你挑战坟墓的『试炼』,并且完成它。」
「————」
昴说出口的话让爱蜜莉雅剧烈动摇。这话对她来说是出乎意料;对昴来说,要道出口则需要勇气与觉悟。
——昴代替爱蜜莉雅接受「试炼」,解放「圣域」。
那是在前一次路线里,回阿拉姆村的路上和嘉飞尔对话后所萌生的想法。
当时每晚挑战「试炼」的爱蜜莉雅屡战屡败,即使如此,昴还是每天送她去接受「试炼」。于是嘉飞尔在龙车里质问昴,她是否真有必要一定要跨越过去。
当然,虽然没法坦然接受,但这质问却犹如晴天霹雳。
这话的价值在于提醒昴其实还有这个选项。
「我想成为你的助力。我不知道你在过去看到什么,但是,既然会让你那样痛哭流涕、面露痛苦的话……那我想出手帮你。」
「……昴。」
「接受『试炼』解放『圣域』,由我来应该也行。这样你就用不著痛苦地去和过去做妥协了。」
昴缓缓摇头,平稳诉说。爱蜜莉雅则是视线游移不定。
能了解爱蜜莉雅内心的纠葛。面对痛苦的过去,心灵被折磨得死去活来。如果可以弃守这职责,她当然想直接放弃交给昴。但尽管有这样的念头却没这么做,是出自于她高风亮节的精神,以及不会舍弃背负之物的责任感。——最重要的,是她温柔的心:担心未来的「试炼」会像伤害自己那样伤害昴。
所以说,如果那份温柔成了她的枷锁,那就得告诉她没有必要——
「——闭著嘴巴听~就给老子擅自做决定呀~」
就在要除去枷锁的那句话发声前,身后传来极度不悦的声音。出声者牙齿互撞铿锵作声,皱著鼻子拱起背,继续说下去。
「本大爷啊,反对让公主殿下……让爱蜜莉雅大人以外的家伙接受『试炼』。至少!就是绝——对不想让你解开结界啦~」
「啥——?」
这对昴而言,是嘉飞尔带来的第二次晴天霹雳。可是第二次的冲击跟第一次的根本无从比较。
因为发言者和发言内容接不起来,昴陷入强烈的混乱。见昴如此震惊。嘉飞尔再度将这不可理喻的现实推到他面前。
「听不懂的话,那就重复一遍啰?本大爷不认同公主殿下以外的人去接受『试炼』。这点就算是老太婆来说情俺也不会退步,这就是老子的条件啦。」
「慢著!慢著慢著、慢著……!」
嘉飞尔的不屑发言,让昴拼命挤出声音。可是内心早已被惊讶和混乱给搅和得一塌糊涂。
这也难怪。毕竟昴的提议是出自上一轮的嘉飞尔的意见。
「可是,你现在却讲这种话……」
「啊~?本大爷反对你很意外吗?不然要恭喜你吗,混帐。」
「你才是少在那边不开心啦。有权利抱怨和皱眉的应该是我才对……」
明明在上一回有探询过昴接受「试炼」的意愿,现在却当场驳斥这个提议。嘉飞尔何以改变心意,昴看不出原因。
「我心中有挥之不去的感情涡流……是说你为什么反对?对你来说,解放『圣域』应该是越快越好吧?」
「又不是快还慢的问题。王八蛋~是道理的问题。对吧,老太婆。」
「就叫你别用那么不可爱的称呼叫人……总之,老身也没法反对嘉小子的话。虽然他的表达方式有问题就是了。」
「连琉兹小姐都……」
不只嘉飞尔固执己见,连年长者都反对,使昴困惑不已。
假如是看似喜怒无常、翻脸像翻书的嘉飞尔的话,是有可能因为时机不同而改变意见。但是,琉兹不像是会这样的人。
面对昴恳求的眼神,琉兹挥挥衣袖,说:
「斯小子想说的老身懂。结界当然是越早解除越好……但是可以的话,老身想尽量照罗兹小子的想法走。」
「罗兹瓦尔的想法……」
「——解放『圣域』此地,是爱蜜莉雅大人应亲力亲为之事。」
「——」
听到琉兹眯起眼睛这么说,爱蜜莉雅倒抽一口气。她手贴胸膛,垂下眼帘,声音颤抖。
「果、果然……不是我来就不行。……我果然必须做到。」
「不,爱蜜莉雅用不著……」
「没、没问题的!昴才是不要勉强自己。有一点……没错,只是因为有一点突然所以我才被吓到,要是知道会发生什么事的话……」
「试炼」的内容是要面对过去,知道这点的话就能事先做心理准备。
虽然爱蜜莉雅这样逞强,但上一回已经证明光凭觉悟是无法攻克「试炼」的,至少从现在开始的这三天,爱蜜莉雅的心灵都会败给自己的过去。
正因为知道这点,昴的眼神才会带著悲壮之色。
明知道爱蜜莉雅很痛苦,到了不想看、不忍卒睹的地步。
所以说——
「昴……是、是不是觉得信不过我?」
「——咦?」
心神才稍微偏离,就听到爱蜜莉雅不安地这么问。
昴吐出吃惊的气息,而爱蜜莉雅当场轻轻地摇了摇头。
「因为我让你看到不堪的一面……所以你才会觉得没法将『试炼』交给我……才会说要代替我。」
「不是,不是因为这样。只是没有必要勉强自己面对过去……」
「可是!不面对就无法跨越『试炼』!要、要是连这都办不到,哪当得了国王。……村里的人和『圣域』的人也会无法外出。」
对昴的话充耳不闻,爱蜜莉雅抱著自己的肩膀坚持己见。像是要责备窝囊的自己似地,指甲嵌进了细瘦的肩膀里。
「昴很宠我,但我不能一直这样子。在不久前,昴才为了我而弄得遍体鳞伤……所以说,我怎能再让这种事发生呢……!」
「……又没关系,不会怎样的。或许我表达方式不好,不过这是互相帮助,所谓的人尽其用吧?只是我刚好跟『试炼』很合得来而已。因为我似乎还算有希望达成,就由我来做吧。哪天一定会有你非得努力的时候到来。」
「那个时候,那个机会,不就是现在吗?因为讨厌所以就背过脸不去看,把问题丢给昴自己逃避……那我会变怎样?」
——逃避并不可耻。要是能这么吶喊该有多好。
逃避讨厌的事,不去看痛苦的事,背对难过的事,如果这样呼吸能变得比较轻松的话就应该这么做。昴至今也是这样活过来的。
所以说,这样的生存方式——就算会被人责备是懦弱,可是自己没理由被人说三道四,应该可以据理力争才对。
「————」
然而,昴
却无法肯定爱蜜莉雅的懦弱。
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说不出话,只能静默。对此,爱蜜莉雅用力闭上眼睛,面朝下。抿紧嘴唇。
那模样刺痛昴的心,几乎就要在脑袋空空的情况下出声——
「——今晚,就先到这边吧。」
简短这么说的人既非昴也不是爱蜜莉雅。出声者静静地绕到爱蜜莉雅背后,粉白手掌轻贴她的嘴巴,然后——
「……啊。」
浑身无力、失去意识的爱蜜莉雅往前倒。
昴连忙抱住她,确认她是睡著后安心吐气。接著,凝视这么做的人——拉姆。
「你做了什么?」
「只是让她闻一下可以冷静下来的香料。要是粗鲁以对,巴鲁斯会生气吧。」
「你的行为毫无疑问是强迫……但却是最妥善的方式。抱歉,给你添麻烦了。」
「因为爱蜜莉雅大人的事而被巴鲁斯道歉还真是奇怪。大精灵大人几时出让爱蜜莉雅大人的保护者位置了?」
「我没那个……」
意思。本来想这么说,却知道那样的辩驳毫无说服力,所以只能垂头丧气。
不知何种原因,帕克突然不再现身。这样的状况使得昴比平常还要关怀爱蜜莉雅是事实,因此也知道勉强面对「试炼」的她心神正被消磨殆尽。
而且这一点,爱蜜莉雅本人也有自觉。
「哼!看样子~话就讲到这边啦。」
语塞的昴,和失去意识的爱蜜莉雅。望著他们的嘉飞尔觉得无聊而从鼻子喷气。虽然不满他的态度,但没法反驳。
今晚的对话到此结束,这是不容否认的。只不过——
「跟公主殿下的对话就等到明天……但愿啦~」
听著嘉飞尔接下来的话,昴没法回嘴任何一个字。
3
「——借一下时间好吗?有事想请教。」
在被篝火照耀的夜晚聚落里,昴朝著走在前头的人影出声。
「啊~?还有什么话要说啦。」
被叫住而转过身的人影有两个——嘉飞尔和琉兹。昴抓抓脸颊,朝著不开心的嘉飞尔和看不出表情的琉兹说:
「不要一副要找架吵的样子嘛。我只是想问问而已。」
「问问吗。若是老身答得出来的话当然没问题。斯小子要问什么?」
斥退一副要咬人的嘉飞尔后,琉兹接受昴的提问。感激这态度的同时,昴歪起脖子。
「说起来,那间房子原本是琉兹小姐在住的。那让爱蜜莉雅他们借住的期间,琉兹小姐要在哪过夜呢?」
「……混帐,问这个是要干嘛,啊~?先声明,敢对老太婆下手就试试看,本大爷绝对饶不了……好痛好痛好痛!干嘛啦,臭老太婆!?」
「少鬼扯淡了,嘉小子。说到底,怎么会以为这把老骨头会有年轻人要夜袭,只要动脑袋就知道他只是单纯问问吧。」
拧了嘉飞尔的腰一把,琉兹厌烦叹气。当然,嘉飞尔的狐疑是错的,但琉兹的夜袭老人发言也叫人难以认同。
不管怎样。刚刚的疑问跟原本的问题在目的上是完全不同。昴轻咳一下,说:
「方才两位反对我的提议,我想知道真正的原因。可以告诉我吗?」
「……就如刚刚说的一样。解放『圣域』必须是爱蜜莉雅大人亲力亲为。因为那是罗兹小子的期望。」
「你有说过是罗兹瓦尔的想法。关于这点……」
在上一轮回与罗兹瓦尔激辩的记忆复苏,不明究理的昴皱起眉心。
魔女教的威胁,以及借由「试炼」解放圣域——罗兹瓦尔直言这些都是布局,好用来作为爱蜜莉雅的功绩。昴也同意这有助于王选,但是这种点子根本不是人类可以想出来的。
「琉兹小姐你们支持那家伙的想法吗?」
「别搞错了。本大爷跟你一样讨厌那家伙。可是啊,事情没那么简单啦。」
「斯小子的心情老身懂。老身也不觉得那有多舒坦。可是,身为聚落的代表,立场上就必须考虑到结界解除后的事。」
听不懂琉兹的话。昴皱起脸表达不解。见状,嘉飞尔不耐烦地搔了搔头。
「我说啊~就算结界解除,住在这里的家伙们又不会消失。生活和住所改变后,连左右都分不清的老头子和老太婆是要谁来照顾啊?」
「——。原来,是这样啊。结界解开后,就算被正式迎入领地内……但受罗兹瓦尔照顾这点还是没变。所以说,琉兹小姐你们才会这样。」
「违反罗兹小子想法的话会危害到我们的立场,所以只好对不起斯小子你们。」
「……总觉得,越来越不能信任罗兹瓦尔了。」
在前一轮好感度就已经缩水,现在说的话让胸口更觉恶心。听了昴的答腔后,琉兹苦笑,嘉飞尔则是再度用力敲响牙齿。
「总而言之,我方的要求已经讲了。接受『试炼』的必须是公主殿下。这跟有没有资格无关,本大爷就是不爽你接受『试炼』。」
「能不能别用公主殿下称呼爱蜜莉雅,听起来像是讽刺。」
「不准用半魔又不准用公主殿下吗?抱怨也太多了吧。而且,被保护得那么周到。不叫公主殿下要叫啥?说啊,骑士大人?」
嘉飞尔挑衅地这么说,并弯曲腰杆,由下往上观察昴的反应。接受挑衅的昴沈思片刻,接著竖起食指指向他。
「刚刚的骑士大人那一句,可以再说一遍吗?」
「是有哪边好感动的啦。王八蛋……」
站在害臊的昴和傻眼的嘉飞尔之间,琉兹举起手,捂著嘴巴小声打呵欠。
「斯小子,聊得差不多了吧?老人家不擅长熬夜。剩下的明天再聊。」
「用那种外表讲这种话,不协调感十足呢……不过,明白了。抱歉叫住你们。」
「哼!『蒙蒙的亚贲刚姆』。你呀,少给老子靠近坟墓。」
「虽然不懂意思,但知道你的意图。我今晚已经对坟墓敬谢不敏了。」
目送想睡的琉兹和直到最后都讲话带刺的嘉飞尔离开。孤零零的昴抬头——仰望多星的夜空。要说满天星斗又嫌云太多,但因为地上没有光害,所以星星格外闪耀。自然而然就涌现心灵被洗涤干凈的感觉。
「虽然相对于变得这么爽朗的心情,状况非常严苛……」
令人眼花缭乱的一天以及「死亡回归」,使得身心俱疲。但是,昴拍打脸颊鼓舞自己,然后转向临时住处,接著——
「那么,方才的对话,你怎么想?让我听听局外人的意见吧。」
「……一般在这种情况下会说对方是局外人吗?当你说出想听局外人的意见时,让我觉得我在立场和意见上都该另当别论了。」
「我是用我的方式来关心你的立场嘛。从头到尾都把你当成局外人的话,之后不就有借口能帮你开脱了吗?不要让我讲出来啦,笨蛋。」
「那我从头到尾都参加你们的会议根本是白费功夫嘛,你那什么体贴啦!」
跟昴对话的,是从临时住处走出来的奥托。八成偷听到刚刚对话的他毫不胆怯,还丢出开场白。
「可是,真要我说听完的感想的话,嘉飞尔他们的话很正确吧?」
「————」
「边境伯的目的我懂,也了解爱蜜莉雅大人身为王选候补者的立场。确实就算是菜月先生代为进行『试炼』,功劳也会算在爱蜜莉雅大人身上……但现在这么做的话,能够得到居住在此地的当事者们的理解——换言之,能得到他们的支持吗?」
「这个道理我也懂。不管怎么想,由爱蜜莉雅来解放『圣域』,一切就能进行得很顺利。可是……」
「——巴鲁斯认为爱蜜莉雅大人没法通过『试炼』?」
第三人轻易地道出昴支支吾吾、不敢说的犹豫。转过头一看,是整顿好爱蜜莉雅的寝室的拉姆。她的话,让昴苦著脸摇头。
「不能说没机会。可是,你也知道要在短时间内得到成果很困难吧?而结界的问题,不容我们花太多时间处理。」
「是啊。至少,希望是在王选分出胜负的三年内结束。」
「你那花的时间也太久了吧!」
尽管他觉得这是拉姆最擅长的讽刺,看她一脸认真,昴先删掉了这是真心话的可能。而在这段期间,保持沈默的奥托双手抱胸,点头道:
「其实,菜月先生的担忧我懂。前来避难的村民们所造成的负担,还有包含『圣域』在粮食方面的困窘…
…不需多久,生活就会出现问题。」
「本来大家就因为突如其来的避难生活而累积了压力。就『圣域』的居民而言,现在是被迫与他们分享自己的食物。这个中不满,八成很快就会爆发。」
「得在事态演变那样之前先做些什么。有什么提案吗?」
「怎么说呢,话题进展之快让人毛骨悚然耶……可以的话,想在两者之间出现无法弥补的事态之前,先让村民离开『圣域』。这是我的提案。」
在拉姆与奥托面前,昴提出跟上一轮一样的人质解放案。
在上一轮被认同的提案。但这次却没有把握能否通过。毕竟在上一轮这个提案会通过,是奠基于「昴接受试炼」这个条件下。
如今这个条件本身却被「圣域」的人给禁止,可以想见谈判上会遇到难关。
「他们应该也不希望两败俱伤吧,而且依结界的性质,在某人结束『试炼』之前,爱蜜莉雅大人都出不去。……这个提案的条件大致上是完备的。」
听了昴的提案,用自己的解释来补充说明不足的部分后,奥托点了点头。见奥托这样子,拉姆眯起眼睛,像是佩服地说:
「真讶异。你捡到不错的东西呢,巴鲁斯。」
「对吧?谁叫他被五花大绑倒在路旁边。我会照顾他,所以可以养他吗?」
「条件是你真的会好好照顾他喔。」
「麻烦不要把我当成猫还是狗好吗!?你们也配合得太好了吧!?」
奥托大叫,昴和拉姆同声叹气。证明两人配合度很高之后,昴又思索该怎么做。
解放人质的提案。按照方才的互动来看,嘉飞尔是不可能会老实接受的。但即便如此,昴还是有不能拖时间的理由。
——必须正经面对导致「死亡回归」发动的事件。
「看样子。待会的对谈似乎会以这个提案为主呢。」
「嗯啊,就是说啊……。是说,什么对谈?」
「……巴鲁斯已经没救了。」
「一个人做出结论是你的坏习惯耶!什么事啦!」
拉姆真心怜悯自己的态度,让昴跺脚高喊不满。孩子气的反应加深了怜悯,拉姆耸肩道:
「对于在坟墓接受『试炼』而因此憔悴的爱蜜莉雅大人和巴鲁斯那小脑袋来说,残酷的状况接踵而至,所以拉姆有在斟酌,不过不应就这样忘记重要的约定。」
「不遵守约定对我来说已经成了心理创伤啦,到底什么事?」
「——在『试炼』之后。罗兹瓦尔大人会腾出时间面谈。」
拉姆是真的在不高兴。听了她的话,昴张著嘴巴楞住了。看著面前的蠢脸,拉姆抱住自己的手肘,接著说下去。
「接下来,要讨论截至目前的状况以及往后的事。不是吗?」
4
——这次的「死亡回归」的焦点,跟之前有个大异其趣的地方。
尽管说「平常」有些语病,但一般来说,昴在「死亡回归」中所重视的,大多都是制造出状况的加害者以及处理威胁的方法。
拿以前的轮回来举例的话。制造出「死亡回归」状况的加害者是魔女教,而昴对此的处理方式,就是借用库珥修等其他阵营的力量。
若以这种观点来看。这次的加害者是「猎肠者」艾尔莎,而处理方式就是战斗或逃跑,恐怕只能二择一。
可是这次不同,因为在上一轮所在意的点尚未明朗化。那就是——
「——我被艾尔莎杀掉时,法兰黛莉卡她们怎么样了?」
原本回到宅邸的昴,对法兰黛莉卡抱持著强烈警戒心。
原因出在她明知道辉石会让人转移,却还把辉石项链戴在爱蜜莉雅身上。当时回村的目的之一也在于要探究她的意图,因此昴抱著觉悟回到了宅邸。
「谁知道,迎接我的竟然是艾尔莎的刀刃。多亏她……可恶。都怪她害得我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就『死亡回归』了。」
收获虽然不能说是零,但得到的情报太少。最大的担忧事项,在于已知加害者的存在,却完全不清楚被害者有哪些。
在宅邸的人除了法兰黛莉卡外,还有碧翠丝、佩特拉跟雷姆三人——她们在宅邸里真的平安无事吗?假如法兰黛莉卡跟昴他们处于敌对状态,那就有可能和艾尔莎联手。不管是哪个——
「那个不正常的女人,不可能没对雷姆她们做什么……!」
在记忆中复苏的,是因艾尔莎的凶刀而倒卧在地的痛楚,以及没能阻止暴行的无能为力。
害爱蜜莉雅被杀,害菲鲁特被杀,害罗姆爷被杀,最后还赔上自己的性命。
「猎肠者」对杀戮的爱好,昴是全盘相信、毫不质疑。既然下手的人是艾尔莎,那她就不可能会放过猎物。
所以说——
「——必须尽快回到宅邸。为了得知发生什么事。」
那是和解放「圣域」一样困难,却也得挑战的难题。
「——原来如此~呢。事情我大致掌握——了。」
听了昴冗长的说明,躺在床上的罗兹瓦尔深深点头。
地点在罗兹瓦尔静养的房间里,室内就只有他和昴两人。奥托姑且不论,拉姆对被拒绝同席一事感到不满,但在此时昴不能退让。
在出鬼主意的时候,在场的人是越少越好。
「不过呢,真是喜出望外的结果。不单单是击退魔女教,甚至还参与在鲁法斯平原讨伐白鲸之役——呢。」
「关于这一点,请择日再论功行赏。虽然称赞我的功绩不小是让人有点害臊,但应该可以得到不赖的评价。」
「我倒是认为用『不赖』还不足以形容呢。还有我个人很想对你帮忙讨伐白鲸一事表达谢意。……威尔海姆殿下呢?」
闭上一只眼睛,仅张著黄色眼睛的罗兹瓦尔问。对此昴吞了一口口水才回答。
「没想到会从你的口中听到威尔海姆先生的名字。……有的。给予白鲸致命一击的就是威尔海姆先生。厉害……他真的很强。」
「这样啊。——那是再好不过了。」
「——?」
带著格外满足的低语,令昴产生疑问并皱眉。
威尔海姆一偿为妻子报仇的宿愿,而罗兹瓦尔为此欣喜。
「罗兹瓦尔,你跟威尔海姆先生认识?」
「……没~有喔,我跟他素不相识。不过呢,上上任就有一点交集。所以就擅自对『剑鬼』的执著喝采。就——是这样。」
虽然罗兹瓦尔说就是这样,但他的侧脸却弥漫著复杂的情感。刚刚的话终究是不可尽信,但事实上也没有余裕去追究。
「虽然很在意,但现在先进入正题吧。我的提案有传达给你了吧?」
「就我来说,报答你的功绩也是很重要——的话题……罢了,继续吧。你的提案,就是先将阿拉姆村的居民带离『圣域』,对——吧?」
朝催促话题的昴一笑,罗兹瓦尔边触碰缠在胸膛的绷带边点头道。
「确实,在爱蜜莉雅大人进入结界的那一刻起,嘉飞尔他们的预测就成立了。不解除结界,爱蜜莉雅大人就无法到外面去。有这个保险,对他们来说就没必要让其余人质留在结界了——呢。」
「这件事应该是说得通。因为这不是延后,也并非拋弃『圣域』的问题。只是让对方也应当让步的妥当提案。」
「用到妥当这个字眼——啊。其实你还担心——其他地方吧?例如,当爱蜜莉雅大人的心灵因『试炼』受挫的时候,便以村民当作要胁的人质,强迫她去挑战坟墓。执行提案的话,就能提前消除这个可能性……之类的。」
罗兹瓦尔闭上一只眼睛,只用看惯的黄色瞳孔凝视昴。对此,昴双手抱胸,郁闷地收下巴。
「不。抱歉,这个我没想到。是说,这想法很可怕耶。我有点怕。」
「唉呀——?我想太多?真是失礼了,对不起——吓到你啰?」
为了蒙混过度的悲观,或者说是恶毒的想法,罗兹瓦尔轻笑。对此白眼以对的昴在内心否定他所提出的可能性。
假如只是要作为选项,也不是不行。可是,没有人会这么做。虽然才相处几天,但昴已经可以这么评价嘉飞尔、琉兹和「圣域」的其他居民。
「不管怎样,你的提案我知道了……还有想要我做的事——吗?」
「刚刚的提案,希望不是由我,而是由你对琉兹小姐他们说。这次实在是……我跟他们似乎处不太来。」
「——这次啊。呼——嗯,怎么说
?」
「嘉飞尔那小子好像非常讨厌我。由我找那个翻脸像翻书的人说明只会浪费时间。所以我觉得由我以外的人去说比较好。」
加上反对昴挑战「试炼」这件事在内,嘉飞尔的态度很明显地与上一轮不同。剑拔弩张的态度以及几近敌视的目光,都是在上一轮所不曾感受到的。是说错了什么话,还是做了什么事触怒他了吗?
不管怎么说,避免与现在的嘉飞尔接触方是上策。
「我的意见要是被感情用事的那家伙不分青红皂白否定的话就麻烦了,琉兹小姐好像也会消极地同意嘉飞尔,这样有点可怕呢。」
「因此才要我出马。OK,可以呀。由我跟那个老骨头说明吧。只不过,我也同样被嘉飞尔厌恶,事情能否立刻谈成我也没把握——的。」
同为被厌恶的人,昴面露难色,将希望托付给罗兹瓦尔的爽快承诺。
这个提案本身虽然很难过关,但应该会被接受。这几天内应该就能获得让村民回家的首肯。——只不过,这只是昴的第一个目的。
「那——么,就只有这件事要找我吗?」
「——还没呢。不如说,包含刚刚的提案,现在这件事更重要。」
听到这开场白,罗兹瓦尔的脸颊僵硬了一秒。但他立刻将这份紧绷化为浅笑,接著用手指梳理自己的蓝色长发,然后问——
「——就说吧。你期望什——么?」
面对平静的问话,昴再度吞口水,接著说下去。
「让人质离开『圣域』的事就跟刚刚一样。只是我想先去把这件事告诉留在阿拉姆村的村民,跟倍感不安的他们说家人就要回去了。」
「呼——嗯。也就是说,这件事优先于解除结界以及解放人质……」
「只有我回村子。当然,也会回去宅邸会会不知道在策划什么的法兰黛莉卡。」
声音沙哑,视线窝藏热度,昴将这想法发送给罗兹瓦尔。
整理「死亡回归」后的事态,担忧挑战「试炼」的爱蜜莉雅,警戒「圣域」的居民嘉飞尔,乍看之下昴是很冷静地在思考。
但其实他的心中。快要被无止尽的焦躁给撑破了。
留在宅邸的法兰黛莉卡,她与艾尔莎的关系,还有宅邸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好想早点知道。心急如焚到不想花几天的时间去说服人。
「你的忧虑我懂。可是,就我所知。法兰黛莉卡不会轻举……」
「——你懂什么。」
「————」
罗兹瓦尔试图减轻昴的不安,却被硬生生打断。昴低沈的声音灌注了黝黑的感情。
这也难怪。这跟罗兹瓦尔个人怎么看待法兰黛莉卡没有关系。昴亲眼所见的就是事实。未来一定会发生「某事」,这件事才是沈重无比。
「别说出不像是脑袋好的你会说的话。法兰黛莉卡要爱蜜莉雅带著辉石,那就是她有所企图的证据。你也这么说过吧。」
「……就算如此。她不会危害他人。她不是那么有勇气的——孩子。」
「要勇气我也没有。可是却有不得不拼死一搏的理由。」
对那推动人的终极冲动还没能有明确的答案。让昴撑过这一切的原动力,绝对不会是勇气,就单纯只是「讨厌这样」而已。
「罗兹瓦尔。回宅邸只要半天的时辰。只有我和帕特拉修的话,一天就能来回。我要求许可好付诸执行。」
「假如我准许,假如你对法兰黛莉卡有明确的敌意,假如她将对你的敌意付诸行动的话你要怎么办?」
「————」
「那孩子身上也流著亚人的血液。因为在宅邸工作,所以有让她学习该有的武艺。非常——遗憾,凭你是敌不过的。」
「多、多管闲事……」
罗兹瓦尔的宣告成了再直接不过的问题,使昴喉头哽住。
敌人是法兰黛莉卡,视情况而定还会加上艾尔莎。与之应对的战力却只有昴一人,佩特拉和沈眠的雷姆不算在内。碧翠丝的话,连能否见到都不确定。
既然如此,能从「圣域」带回宅邸的战力是——
「爱蜜莉雅被结界挡住,罗兹瓦尔受重伤,奥托连战力都称不上……卡关了?」
「假如扣掉一个人的话,就是这样——呢。」
昴脸色铁青。罗兹瓦尔却指向他苍白的脸。昴的注意力转向手指后,罗兹瓦尔顺畅地弯曲五指,告诉他:
「针对你的提案,我也要附加条件。就如刚刚说的,派你一个人前去的话很容易就——惨死当场。所以说。为了不让那种事发生……」
「为了不让那种事发生……?」
停了一拍,罗兹瓦尔才说:
「——带上拉姆吧。那孩子的话,肯定会帮上你的——忙的。」
5
「——说实在话,这状况真叫人不爽。」
「……都来到这边了还说这种话啊。大姊。」
隔天早上,来到聚落入口的拉姆面露不悦,劈头就对昴这么说。
其实很像她会说的话,因此昴边苦笑边抓头。
——昨晚讨论的结果,昴接受了罗兹瓦尔的条件。
事实上,对付法兰黛莉卡的策略,以现实层面来说能用的战力就只有拉姆。当然,拉姆对此面有难色,但最后还是折服了,遵从指示。
话虽如此,这并不代表她的不满消失了——
「罗兹瓦尔大人的身体尚未康复的现在。拉姆却未随侍身侧,让人不安得要命。」
「讲是这样讲啦,但就算你在也不是什么都做得到吧?像是包扎伤口绑绷带,我听到不是你而是嘉飞尔做的时候当场楞住呢。」
「愚蠢。要是拉姆来做导致罗兹瓦尔大人伤势恶化的话那还得了?」
「真的很不得了呢,好好反省吧」
看著能力不足,脸皮却坚硬无比的拉姆,昴大声回呛。声音在早晨的「圣域」中造成回音,昴深深叹气。
目前是对谈的隔天早晨,说是以最快的速度做好了准备也不为过。但是「死亡回归」造成的焦躁,让昴其实很想昨天晚上就出发。
「晚上的『克雷马尔堤森林』很危险。不单单是『圣域』的结界,森林也能够抵御外部人类的入侵,可说是天然要害。」
「……不要擅自读人家的心啦。」
「谁叫巴鲁斯要写在脸上。就这么担心留在宅邸里的女生?」
洞察力优异的拉姆,一下就掌握到昴焦躁的理由。拉姆说的是宅邸新雇用的女仆佩特拉。假如敌视法兰黛莉卡的话,这名少女的存在就成了昴他们的要害。昴想避免这种状况发生,但还不单单只因为她。
「我担心的不只佩特拉啦。」
「——?碧翠丝大人的话,应该都窝在书库里喔。」
对昴的忧虑感到困惑的拉姆,没有提到也留在宅邸的另一人——雷姆。这是当然的。因为她早就忘记雷姆这个人了。昴也还没跟她提起。
讲好听点是错失告知的机会,但要说真心话的话,就只是畏惧罢了。当然,在回宅邸的路上一定要告诉她。
「心情好沈重……两人独处反而难开口啊。」
「————」
「啊,抱歉抱歉。帕特拉修。我可不是忘了你也在喔。」
听到昴自言自语的地龙。用鼻子摩擦他的肩膀以示抗议。昴的爱龙帕特拉修是要从「圣域」回到宅邸的最重要存在。不但牢记回程的路又能跑长距离不会累,而且这次不搭龙车而是跟拉姆共乘,所以还是帕特拉修最可靠。
「弥补脚力严重不足的主人,真是好地龙呢。只可惜没有看男人的眼光。」
「虽然我没法回嘴,但没法回嘴还让人真不爽……」
「——哦,被好女人包夹然后器宇轩昂地回老家吗。地位可真高呀。哼。」
正当昴被批评到垂头丧气的时候,有人从背后出声,于是他只好苦著脸回头。听声音就知道是谁。对方大步踩过草丛,来到两人一龙面前。
「大清早的,没想到你会来送别。真有心。」
「那些老太婆老头子每个都很早睡早起。在这边生活的期间本大爷也跟著习惯了……是说,这种事怎样都没差啦。」
「是嘉飞自己要开口讲的吧。」
拉姆朝著嘉飞尔露出厌烦的表情。可是,昴的心境就如刚刚的发言一样。嘉飞尔会来送行,完全在他的意料之外。
「就这么担心我跟拉姆共乘地龙?先讲清楚,就算共乘,会碰到的也只有背
喔?八成坚硬无比。」
「很吵耶你。那种事,本大爷是这世界最清……好痛!?」
「嘉飞不应该知道吧,打你喔。」
「不要都打了才讲啊!」「不要顺便打我啦!」
同时扇了没品的两人耳光后,拉姆不耐地耸耸肩。而脸上因此肿得红辣辣的昴和嘉飞尔互看对方,说:
「总而言之,谢谢你来送行啦。……你会来这。代表听说了?」
「你是指带那些外面的人出去的事?那个的话,半夜听罗兹瓦尔那家伙讲了。老实说,事情被人擅自决定叫人很不爽……不过俺不反对。」
「这样啊。那帮了大忙。我不是没想过你跑来用蛮力阻挡啦。要是那样的话。就只能把拉姆当诱饵丢得远远的。」
「俺才不会上钩咧!……应该不会吧?」
「谁知道啊!!拉姆,你也说些什么……」
痛骂突然没自信的嘉飞尔后,昴叫唤身旁的拉姆。但却发现拉姆在皱眉深思。
「拉姆?怎么了?」
「……只是刚刚巴鲁斯和嘉飞的蠢话让拉姆头痛罢了。」
不过拉姆对昴的问话只是摇头,以平常的口气回应。既然对话因此告一段落,昴也就没有追问。
不管怎样,昴重新面向嘉飞尔。
「我暂时先离开。预计明天就回来。这段期间就拜托了。」
「……不跟公主殿下打招呼好吗?」
「你竟然会担心我和爱蜜莉雅,越来越吓到我了。……不过,没问题。我有留下一封信,也趁奥托睡著的期间拜托他到做恶梦的地步。」
「那个小哥也真辛苦。正所谓『帖姆帖姆的访妻婚』。」
嘉飞尔的神秘惯用句姑且不论,他的关心就先老实收下了。
昨晚和罗兹瓦尔的对谈,并没有和爱蜜莉雅商量过。两人要在她尚未起床前就出发。向她说明、取得认可、辩解、道歉等等的时间,昴都吝惜地省下来了。
当然。有想过会让爱蜜莉雅担心,所以才留下信,但——
「不能在她身旁让我不安得要命。……所以说,就交给你了,嘉飞尔。」
「啊~?为什么这事是交给本大爷啊——?」
「因为你很强的样子,再加上考虑到『圣域』的事。就算爱蜜莉雅有什么困扰也有一个了解的对象,对吧。」
「再来,若你死不答应,就由拉姆使出色诱术来拜托你帮忙……呃啊啊啊!!」
「都不会反省呢。巴鲁斯。」
「不要打跟刚刚一样的地方啦!你是鬼吗!……对喔你本来就是鬼!」
「哼!」泪汪汪地控诉体罚的昴被拉姆嗤之以鼻。漠视两人互动的嘉飞尔,从刚刚就一直沈默。
不过,安静一段时间后,他敲响锐利的牙齿,说:
「……好呀。就先暂时上你这王八蛋的贼船吧?」
「这、这样啊,帮了大忙……我的脸颊也肿得有价值了……」
「拉姆,那家伙的伤俺也会照料。干嘛,不要一脸担心的样子。不像你喔。」
昴摩擦脸颊,嘉飞尔朝著他身旁的拉姆如此告知。闻言,拉姆脸颊显得有点僵硬,说:
「明明只是嘉飞,口气倒是很大。」
说完就立刻背对他,代表话题结束了吧。出发前花太多时间也是个问题。昴也觉得差不多该离开「圣域」了。
「……话说回来,这次你没东西要给我喔?」
「啊~?你在讲什么啊?」
跨上帕特拉修之前昴这么问,嘉飞尔歪头表达不解。看他头上冒著问号,昴回想上一轮的世界。
在上一轮,回村庄的路上同行到半途的嘉飞尔,将自己的辉石交给担心要再和法兰黛莉卡见面的昴,还附赠一句不知道有没有用。
结果却是,昴还没能和法兰黛莉卡打照面就死了——
「而且,这次好感度没有提高到让你愿意交出来吧。」
上次是在这儿住了三天才要离开,但这次却只待了半天而已。因此嘉飞尔当然没有关心昴的理由。不过——
「——嘉飞,对接下来要去见法兰黛莉卡的拉姆,没有什么关心之举吗?」
「本大爷要做什么啦……」
「心仪的女性要去完成任务喔。都不会想帮忙吗?」
「就只有要利用人的时候讲这种话,你这个女人……拿去啦。」
面对厚颜无耻到极点的拉姆,嘉飞尔咂嘴的同时扔出某样东西。在朝阳下闪耀的东西,应该就是昴记忆中的辉石。
察觉到昴的意图,拉姆才会帮腔要嘉飞尔交出来。只能说她真的很厉害。
边在内心赞叹拉姆的本事,昴边跨上帕特拉修,朝她伸手。意外地,拉姆老实握住他的手。两人坐上地龙后就准备要出发了。
接著昴朝嘉飞尔举起手,再次将「圣域」的事托付于他。
「爱蜜莉雅就拜托了。尽量帮我告诉她我是真心诚意地感到非常抱歉。」
「那种话自己去讲啦——!!」
用嘉飞尔的怒吼当信号,昴命令帕特拉修奔驰。
划破清新的空气,漆黑地龙加速穿越森林。速度越来越快。转眼间就看不见来送行的嘉飞尔。
「所以,巴鲁斯?嘉飞的这个帮得上什么忙?」
在「除风加持」的效果下,即使待在急驰的地龙背上也感觉不到摇晃和强风。这段期间,坐在昴后面、手环住他腰部的拉姆递出刚刚接过的辉石。
那是穿过绳索做成项链的辉石。果然跟法兰黛莉卡的很像。
「其实,我不知道效果是什么。你怎么想?你认识他很久了吧?」
「拉姆甚至不知道他带著这个东西,所以怎么可能会知道。……不过。既然这是一对的,可以猜到背后必有意涵吧。」
法兰黛莉卡和嘉飞尔虽然有血缘关系,但一个赞成解放「圣域」一个反对。意见相左的两人——这颗辉石会成为一条活路吗。
「————」
「……怎么你从刚刚就一副闷闷不乐的表情?」
思考到这的时候,昴看到沈默的拉姆侧面有著平常所没有的郁闷。就是在刚刚对话期间搪塞昴的时候也有的表情。
「虽然我不是嘉飞尔,但这样真的很不像你。有什么在意的就说吧。」
「……巴鲁斯刚刚讲的话里头,有问题。」
重复追问下,拉姆眯起浅红色双眼,犹豫一会儿后这么说。「有问题?」听了她的话,昴则是表示不解。
「在讲蠢话的期间,巴鲁斯有说过要把拉姆当诱饵丢出去吧。」
「这句话……我有说过吗?因为是一时兴起讲的,不太记得了……」
「有说过。而且,不知为何拉姆一直莫名在意这句话。简直像——」
讲到这边她顿了一下,才继续说完。
「——就像是真的发生过这种事。」
「————」
拉姆的喃喃自语只让昴皱眉一下,然后立刻有所察觉。察觉到后,很想杀死这么慢才想到的自己。
昴所说的丢出拉姆,是真实发生过的事。但是那件事目前只存在昴的脑内。——因为那是跟雷姆有关的记忆。
在魔兽沃尔加姆引发的骚动中,为了让失控的雷姆停下来,昴将拉姆当成诱饵扔出去。那时候的事,随著雷姆被世界遗忘而消失于众人记忆中,曾发生过的事实造转化成符合逻辑的杜撰历史。
「巴鲁斯?」
世界确实又缓慢地将雷姆的存在给抹杀。
本来应该没有法子可以阻止,但要是菜月·昴可以成为阻止这件事的剎车的话,要是能够成为留住雷姆的楔子的话……
「——拉姆,我有重要的事要跟你说。对你而言,那是天底下最重要的事。」
「……除了罗兹瓦尔大人以外,并不存在那种事。」
「不,有喔。——所以,我才要跟你说。」
明明是非讲不可的事,却因为畏惧而不断拖延,真是可耻。
在回宅邸的路上,还有时间可以说。
必须考虑的事多不胜数。即便如此,就只有现在——
「有个叫做雷姆的女生。」
——为了在她敬爱的姊姊心中,制造出那女孩的容身之处,昴开始娓娓道来。
6
——第二次回罗兹瓦尔宅邸的路上,什么事都没发生。
「话虽如此,遭逢
惨剧却是在宅邸内啊……」
抓抓脸,在门前下龙的昴这么自言自语。
已经在另一边的目的地——方才对阿拉姆村的居民说明完了。他们留在「圣域」的家人很快就会被释放,近期应该就能跟大家重逢。
为这通报感到开心的他们,却被拿来作为这次回来的借口,昴内心涌生罪恶感。但是,这全都是为了让大家平安无事。昴这样说服自己。
「一脸像是成长到能够承受良心谴责的样子了呢。照这样子看来,未来前途无量喔。」
「不就待会的事。你不也一样担心法兰黛莉卡……」
「拉姆讲的可不是眼前的事,而是更遥远的未来。考量到爱蜜莉雅大人的王选之路,巴鲁斯出奸计的机会也会增加吧……虽然看起来很困难。」
如此毒辣的评价,让昴吭不了声。一样下龙站在昴身旁眺望宅邸的拉姆倒是一副泰然样。她的侧脸丝毫不见昴所拥有的微弱纠葛。就这一点,昴真的很羡慕她。
「我好像永远脱离不了死老百姓的想法,这样错了吗……」
「拉姆的十年和巴鲁斯的几个月,忠诚心在层级上就天差地远,胆敢拿来相提并论根本是狂妄至极。……比起这个,做好觉悟了吗?」
「我才想问你这个问题咧。」
先将彼此思考方式的不同拋诸脑后,拉姆对近在眼前的觉悟所提出的质问,让昴闭上一只眼睛。
目的地罗兹瓦尔宅邸就在眼前,现下已经不容后退。跟前一轮不一样,这次提前了两天抵达——
「现在的话,什么都还没发生吧……」
老实说,这次回宅邸的速度依现状来讲是最快的了。如果要更快回宅邸的话,就只有在「死亡回归」发动后,一离开坟墓就啥都不管立刻跑回来。
假如真那样乱来,帕特拉修也会帮忙昴吧。但是,就无法得到爱蜜莉雅、罗兹瓦尔及其他相关人士的谅解。当然,假如为了赶上时间的话,昴是不会犹豫,会直接硬来的。
深思的昴,手自然而然地伸向右手——碰触绑在手腕上的白色手帕。那是祈祷旅途平安的护身符,跟佩特拉约好一定会平安回来的信物。
「假如法兰黛莉卡是敌人的话,那重要的就是她几时会引发事端。既然有听到她昨天也有到村子露面。那她应该不太可能在我们出发后突然就做了什么……」
「巴鲁斯。」
「是要进攻还是逃跑呢,选项也很重要呢。这次拉姆有来。可是要是真打起来的话也只是杯水车薪……对上艾尔莎的话,夹起尾巴落跑才是最佳解答。这样一来,老是对避难有意见的碧翠子那家伙就成了障碍……」
「巴鲁斯。」
「干嘛啦?人家现在正在拼命运转脑袋思考耶,懂吗?这边要是想得不够周全之后就会很惨。所以我的独白会多一点,你就好心当没听到……」
「——可是,假如要思考的话,在宅邸里头进行比较好吧?」
回头看拉袖子的拉姆,昴试图告知深思熟虑的重要性。但是,却有可爱的嘻嘻笑声钻进耳朵里,昴惊讶地看向门那边。
结果,看到关闭的铁门另一头站著一名穿著女仆装的微笑少女。泛红的咖啡色头发绑著一个大大的蝴蝶结,笑容楚楚可怜的样子简直就像是天使现身。
少女的出现,让昴不禁整个人楞住——
「佩、特拉……是你吗?」
「欢迎您回来,昴大人。您比我想的还要早回来呢。」
「哦、对啊,我回来了……那个,就是,啊,很高兴见到你。」
站在惊讶的昴面前。少女——佩特拉捏著裙摆恭敬行礼。盯著她直看,确认少女平安无事后,昴大大吐了口气。
「——?」
昴这样子让佩特拉好奇地歪头。然后又「啊」一声,慌慌张张地背对昴,用手整理自己的服装和头发。接著再出声叫:「好!」然后又转过身,再次展露可爱的笑颜。
007
「请问怎么了吗,昴大人?」
「唔~~!啊~够了!真是的,你实在是!太可爱了——!」
「哇、哇啊!?」
昴冲动地抱紧举止可爱的佩特拉,抚摸她的头。毫不客气又疼爱的复杂手劲,令佩特拉张大眼珠困惑地说:
「什么啊,怎么了!?昴、昴……讨厌。这样很丢脸……!」
「可恶,你都不懂人家的心情……真的是很可恶耶……!」
「……昴?」
红著脸害羞的少女皱眉,感到莫名其妙。佩特拉继续待在昴的胸前,担心地看著压低声音的他。
「是哪里痛吗……?」
不安的少女,指尖触碰发抖的昴的脸颊。昴轻轻地以手掌盖住她细小的手指,摇头道:「没有啦。」
鼻子吸气,然后憋住。接著慢慢地对上少女的视线。
「我只是打从心底感到安心而已。——我回来了。佩特拉。」
「——说实在话,这状况真叫人不爽。」
「这话我今天听到第二次了。」
「是呢。这叫挖苦。被晾在一旁忘得一干二凈,走投无路的拉姆的可爱挖苦。」
被拉姆这样一字一句讽刺,是在与佩特拉重逢之后。
因为少女无恙而大受感动的昴忘了拉姆的存在,期间虽然她默不作声,但其实是在无声发怒。于是昴俯首道歉。
「你应该知道吧。我很担心。所以看到人平安无事就忍不住松了一口气。」
「下流。」
「对这么小的孩子会联想到那边的你才叫下流啦!!」
「哼!」抱著手肘从鼻子喷气的拉姆让昴虚脱,但是看著两人互动的佩特拉却战战兢兢地走近拉姆。
摇晃头上大大的蝴蝶结,带著有点紧张的面容——
「那个,拉姆大姊姊。这是我第一次像这样跟你好好说话……我是新进女仆,要在宅邸里侍奉老爷的佩特拉。请多多指教。」
「唉哟?今天不叫人家拉姆唧了吗?」
挑眉的拉姆拿出两个月前被村里的小孩叫翻天的绰号来揶揄她。对此佩特拉满脸通红,害臊地支支吾吾。
「那、那个时候我……我还只是个孩子。可是,以后就不一样了。请看著现在的我。」
「……跟巴鲁斯不一样,分得挺清楚呢。好。算你合格。」
「你算老几啦?」
「顺带一提巴鲁斯不合格,连宅邸的门槛都跨不过。」
「我回来的意义都没啦!」
昴和拉姆像平常一样拌嘴,紧张的佩特拉表情也自然地舒缓开来。拉姆的体贴还是一样让人难懂。看著佩特拉的样子,昴这么想道。
话虽如此,昴也没点明,而是看向宅邸。
「啊,所以,佩特拉,我们不在的期间,有没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嗯~我才想问呢。为什么会只有昴和拉姆姊姊一起回来?爱蜜莉雅大人和很吵的哥哥呢?」
「爱蜜莉雅酱正在做重要的工作。奥托他……奥托在干嘛?」
「不知道,也没兴趣。」
拉姆简短地说。不过奥托平常在干什么昴也不知道。应该有在「圣域」内和载村民避难的旅行商人接触吧。
除此之外,就没什么特别委任他的工作——
「姑且是有期待他能稳定爱蜜莉雅酱的心情,但感觉撑不了多久。」
「对吧。那一副耐久度很低的脸,一定马上就被弄坏了。」
「我留他在那可不是要让他当沙包耶!?」
第一,爱蜜莉雅不是那种会把负面情绪宣泄在别人身上的人。假如她有那么单纯的话,要安慰沮丧的她反而简单就是了。
听到昴的回答,佩特拉暂且能够理解的样子。因此这次的发问权转给昴,他又重复方才的问题。
「那,重来一次。我不在的期间,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特别是跟法兰黛莉卡有关的。」
「法兰黛莉卡姊姊?姊姊很温柔,教育我的时候也很细心,完全没有奇怪的地方……顶多偶尔会忧心忡忡地往外看。」
「往外?」
「讨厌!就是担心昴和爱蜜莉雅大人啦!这种事好歹要知道呀。」
被骂不懂事的昴因此消沈。
从佩特拉刚刚的话显示,她跟法兰黛莉卡感情很好,在她眼中法兰黛莉卡根本没有可疑之举。而且,这种状况乍看之下彰显出昴不知感恩,继续追问的话只会惹来佩特拉反感。
「尤其后半段可是大问题……我的秘密小疗愈要是没了。会万分困扰的。」
「巴鲁斯的蠢话先不管,佩特拉?法兰黛莉卡现在在哪?」
「法兰黛莉卡姊姊外出去检查森林结界了。她说在村子里的人回来之前,不让结界出破绽也是我们的职务。应该再一下子就回来了。」
「是吗。该说时机刚好还是不好呢……巴鲁斯,怎么做?」
得知法兰黛莉卡不在,拉姆这么问昴。在三言两语中。拉姆就已嵌进了「撤退?进攻?」这样的选项。
至少。在现阶段让佩特拉到阿拉姆村避难的话,那就算法兰黛莉卡使出强硬手段也不会牵连到佩特拉。
可是——
「——我想看对方怎么出招。我跟你,在这段空档先去雷姆那儿。」
「……雷姆。」
即使间接证据显示法兰黛莉卡有背叛之意。但没有交谈就不知道对方的真心。对此怀抱希望的昴如此判断并提出替代选项,拉姆不出意料地低下头。
——雷姆的存在。以及与她的关系。回村的路上都跟拉姆说了。
这些终究是讲不完的,但她们是姊妹,为何她会忘记形同另一半的妹妹,该说的昴全都说了。
「————」
跟被自己忘记的妹妹重逢。就算是拉姆也没法平静以对。她脸颊僵硬,浅红色双眼充满忧郁。昴从旁窥探她的侧脸。
「……干嘛?」
「觉得你在紧张。」
「什么紧张……」
「不,尽管紧张吧。我觉得这很正常,也希望你这样。」
分离的姊妹感动重逢——才不是。
雷姆陷入沈眠一直没醒,而且这次的重逢对拉姆来说是毫无头绪。但就算如此,唯一知道两人交情的昴还是希望让她们见面。
希望这次的见面。能激起拉姆心中一丁点的感受。
「佩特拉。」
「嗯……不对,是。雷姆姊姊还在同一个房间。请往这走。」
听到昴的呼唤,敏锐的佩特拉走在前头带路。跟著她娇小的背影,昴和拉姆踏进睽违几天的罗兹瓦尔宅邸内。
目的地在东栋二楼。雷姆过去使用的个人房。走在可以窥见法兰黛莉卡和佩特拉细心工作的屋子内,三人没多久就抵达目的地房门前。
「那么,我继续去打扫西栋了。有什么需要请再叫我。」
不想被当成不识趣的佩特拉鞠躬后就离开了。目送能干的新手女仆离去,昴朝著凝视房门的拉姆耸肩。
「——很机灵的女孩。很适合侍奉罗兹瓦尔大人。」
「规格完全不是单纯的村姑等级这点我也持同样看法。……所以,做好心理准备了?」
「随时都有呀?拉姆跟巴鲁斯可不一样。」
拉姆冷言冷语。昴苦笑,手缓缓握住门把,只犹豫了一瞬间,门就伴随声响开启,朝外侧打开。
然后,在敞开的房间内——
「————」
干凈整洁的床上,躺著一名静静沈睡的蓝发少女。
这副光景就如印象中最后所见,简直像房间的时间停滞不前。只有胸膛微微起伏的动作,和微弱的呼吸声,是她的性命还在持续的微小证据。
「——雷姆」
昴道出她的名字。有谁能明了灌注在这短短字词里头的感情漩涡呢?举世只为她一人滚滚奔流的感情,就蕴含在其中。
必须坚强,将自己的心锻冶成钢铁,下定决心:不论面临任何困难都绝不动摇,挺身面对。
——这份觉悟与决心,却在她的睡脸面前就轻易碎散。
「……平安…无事呢。」
被诊断为「睡美人」的状态能叫平安无事吗,昴对此还有些抗拒。
即便如此,跟出发时没两样的状况,确实让昴安心不已。还好没有发生无法挽回的事,感觉好像有人这么说。
——不要放弃挽回,又觉得有人这么说。
「————」
以安心来说太热情,以决心来说太天真。有别于心头这样汹涌的昴,拉姆也凝视著睡在床上的雷姆,一时半刻说不出话来。
她情不自禁往前踏出半步,因此昴看不到她的表情——
「——巴鲁斯。」
「……干嘛?」
「可以让我们独处一下吗?」
「——嗯」
不是命令和肯定,而是拉姆由衷的请托。
没有理由拒绝,昴点头回应,接著依依不舍地看著雷姆的睡脸,静悄悄地留下她们姊妹后离开。
然后转身,背靠著门深深叹气。
「暂时……暂时没事。」
已经确认雷姆和佩特拉平安无事。
最糟的情况,就是太晚离开「圣域」而赶不上——至少确认了目前仍未抵达走投无路的局面。再来就得面对面而坐。看穿对方下一步怎么走。
为此——
「——回来得真早,昴大人。吓到我了。」
「……看你的睑,不像是惊讶的表情。」
「请不要讲到脸。人家会在意的。」
对方口气像在开玩笑,昴也牵动嘴角回敬一抹笑意。收下称不上客套的笑容后,对方望向昴背后的门。
「见过里头的雷姆了?」
「嗯。不过两天,却觉得过了很久。……现在,她们姊妹正在见面。」
「——姊妹。对喔,她们是姊妹。那孩子……拉姆心情很复杂吧。」
说完,女性越过门板的眼神带了担忧。那是真心在担心,昴益发感受到这跟间接证据兜不拢的不协调感。
既不是不分青红皂白就攻过来,也没有拿雷姆和佩特拉当人质,甚至更进一步说。像这样干脆地彼此面对面也是,一切都与前提相矛盾。
「再让她们独处一阵子比较好吧。昴大人,请到会客室来,我为您泡茶。想必您捎了很多话,就在那儿谈吧。」
「说的也是。虽说没带拉姆就过去根本是本末倒置……」
以防万一才带拉姆来,结果可能有万一的时候反而没让她跟。虽然觉得这无异是自杀行为,但在双重意义下,昴否定了这个念头。
一定不会有什么万一。而且,自己不想当妨碍姊妹俩重要时光的大笨蛋。
「既然如此,不要背叛我的期待喔。我相信你,法兰黛莉卡。」
「既然如此。人家也会努力回应您的期待的。——这是女仆的职务,人家可是很有心得的。」
说完,女性——法兰黛莉卡用手遮住利齿,朝昴温和一笑。
8
「爱蜜莉雅大人没跟您一起回来。代表『试炼』还没结束吧。」
离开雷姆寝室的两人。坐在会客室的沙发上。
两人之间隔著茶几,还有刚泡好的红茶与杯子。面对泡完茶的法兰黛莉卡开口的第一句话,昴边望著茶杯口的水蒸气,边点头回答。
「嗯。能像这样明确地从你口中听到你了解状况。真的很感激。特别是在跟明明知情却又搪塞或岔过话题的家伙说过话后,更是如此。」
「听到这种形容后从我心底浮现的对象,似乎和昴大人相同呢。」
「对吧。就算受重伤却还是不忘化妆,那已经完全是不容妥协的偏执了呢。」
「唉呀。」昴那讽刺的答案。法兰黛莉卡愉快地接受了。先来一记轻微的刺拳后,昴身子往前倾,进入主题。
「——先是『圣域』,再来是『试炼』,你送我们离开时刻意隐瞒了早就知道的情报……是因为誓约吗?现在也还是不能说?」
告诉昴他们「圣域」所在的法兰黛莉卡,老是用「不能说」来带过已知的事实。
坚持这样做的理由,法兰黛莉卡说是因为「誓约」。
那个枷锁如今还在吗?面对昴的质问,法兰黛莉卡摇头。
「十分遗憾,没法回应您的期待。誓约依旧还有效……不过,誓约跟契约与盟约不同,没有强制力,就只是我个人的决心。」
「既然没有强制力。就不能给个方便吗?就算那违反你的道义,可是你也知道我们这边有状况吧?」
「——十年,又七个月十三天。」
法兰黛莉卡突然对谆谆说服的昴这么说。没听过的年月日。昴对此感到困惑,法兰黛莉卡则是安静地把茶杯送到嘴边。
「这是我离开『圣域』,侍奉老爷的日子。同时也是誓约开始的时
间。……昴大人是要我舍弃这段岁月?」
「……时间这话题,我也才刚被拉姆念了一顿就是了。」
见她说得平静,昴抓抓头。深呼吸一次后继续。
「——我认为,要视状况而定。我想尊重你花费的时间和累积的心情。可是,假如那妨碍到重要的某事,就应该打破。」
「讲得倒简单。」
「不是要你一脸严肃地撕毁。是假如你只要同意撕毁这一点的话。」
一做出撕破纸的动作,法兰黛莉卡就眯起翡翠色双眸。双方都不让步,在称不上谈判的情况下将意见强押给对方。昴也知道这没法带来什么好结果,因此便决定从别的方向进攻。
「……我了解你很固执了。那么,就谈谈别的。法兰黛莉卡,看看这个。」
「昴大人?」
昴探手入怀,将他人寄托之物递向法兰黛莉卡。辉石闪耀著蓝色光彩。看到光芒的法兰黛莉卡一脸诧异,紧接著就有所察觉。
「这是我交给您的辉石……不对,不是?这项链……咦?」
「虽然很像,但这是另一个。拿过去确认看看。」
法兰黛莉卡眨眼,用颤抖的手接过项链。她凝视掌中的辉石,确认触感好几次后才开口。
「这是,嘉飞的辉石……是吗?」
「正是,就是嘉飞的辉石。要离开前那家伙给的……不过,是给拉姆就是了。」
不是由拉姆,而是由昴转交给法兰黛莉卡,这应该不是嘉飞尔的本意吧。这件事自己是绝对不会说出口的,昴在心中下了这个决定。
「不管怎样,嘉飞这个称呼是亲密的人才会用的。就像拉姆,还有琉兹小姐……还有你。总觉得可以想像你们的关系是什么。」
「……不是听嘉飞说的吧。」
「血缘关系看脸就知道了。而且,我猜你是姊姊。不过终究只是从属性上来联想,我瞎猜的就是了。」
「虽然不懂您说的,『属性』是什么意思,不过您没说错。我是嘉飞的……嘉飞尔的亲姊姊。」
浅浅一笑,法兰黛莉卡用手指轻碰自己的眼角。那个以指拭泪的举动。让昴觉得看到不该看的东西而别过目光。
「唉呀,昴大人意外地胆小呢。」
「任何男人看到女生哭都会不知所措吧。手帕,这洗过的。」
「不是佩特拉给您的手帕呢……您意外地很绅士。」
随身携带手帕的习惯是在老家就养成的。一面感谢培养自己良好习惯的妈妈,昴在法兰黛莉卡的调侃下脸红。
谈话主轴莫名偏离了,可不能让她称心如意。
「总而言之!我不期待这条项链能带来多大改变。这终究只是用来制造话题契机而已。为了进入更重要的主题的契机。」
「重要的主题,是?」
「对,主题。——你为什么要设一个抵达『圣域』时会发动转移的陷阱?」
——正面切入这话题。对昴而言是一把豪赌。
前往「圣域」时发生了转移,原因出在法兰黛莉卡递交的辉石,亦即,这是她对爱蜜莉雅有所企图的铁证。假若是知道「圣域」的她,应该也会知道碰到结界的爱蜜莉雅会失去意识。
转移昏过去的爱蜜莉雅,是有何企图?——昴开门见山地切入这主题。
「回答我,法兰黛莉卡。还是说,这也是因为誓约而不能说的事?」
「————」
「假如真的是那样,这边可不许你不吭声。你一定要给我说出来。」
说完,就觉得嘴巴急速干渴。
心跳在紧张感下加快,昴盯紧眼前的法兰黛莉卡,不漏掉她的一举一动。
拉姆不在,踏入核心是很危险的事。但是,轻视、侮辱昴的人很多。假如这样能稍微套出一些情报的话——
「——昴大人。」
盯著准备一决胜负而紧张的昴,法兰黛莉卡简短地呼唤。
昴让视线变得更加锐利,以此回应她的呼唤。
昴的黑瞳,和法兰黛莉卡的翡翠色瞳孔,正面针锋相对——
「……您说的转移。是什么?」
「——。————。————。咦?」
头上冒著问号的法兰黛莉卡回答,楞住的昴张大了嘴。
「就、就算您用那种目光看我……不知道的事就是不知道,我也没法回答呀。」
「等等等等等等,我不会被骗的!假如你什么都不知道的话就颠覆前提啦!你,应该是『圣域』的保守派或是维持现状派。不然就是在帮助他们吧!?」
「保守?维持现状?您到底在说什么……可不可以从头开始说明呢?」
「要我从头跟你说明,『圣域』的事!?」
法兰黛莉卡坚持她完全听不懂,这对昴而言无疑是晴天霹雳。
原本这个对谈的目的,就是要从法兰黛莉卡那儿问出她所知道的「圣域」内情。结果,现在立场却颠倒过来。
「呃,你这不是演技……或是内心戏吧?」
「————」
看昴紧抓著这个可能不放,法兰黛莉卡像是怜悯般摇头。
这样的动作,让昴的脚底崩塌。当然,他并非完全相信法兰黛莉卡的话。虽然不是全盘相信,但她看起来不像是在说谎。
「——丢下拉姆,单挑法兰黛莉卡,巴鲁斯看来是不要命了。」
听到这句话的同时,会客室的门被豪迈打开。
出现的是双手抱胸、态度傲慢的拉姆。看到一脸愕然的昴,她小声叹气,说:
「结果你的臆测是错的。可悲至极,叫人看不下去。」
「对啊,真抱歉……是说,等一下!这个错误的臆测,一开始可是来自于你所说的『圣域』有维持现状派,法兰黛莉卡可能在帮对方忙的这些话呀!?」
「不过就是可能罢了。与其吹毛求疵抓话柄,不如做些更有建设性的事。」
「我不能接受啦!!」
用硬凹带过的拉姆,对抱头的昴不屑一顾,反而正大光明地坐到昴隔壁,端起还没喝过的红茶啜饮。
「……看样子,不在的期间你泡茶的手艺还是没提升呢。」
「唉呀,明明我擅长的就只有泡茶。真不可爱的孩子。」
「拉姆不需要可爱。因为拉姆已经十二万分地可爱。再可爱下去的话这世界会很危险。」
「真的,那张嘴也还是很敢说呢!实在是……很有你的风格。」
法兰黛莉卡露齿痛骂,但语尾却透著柔和的气息。拉姆脸上那一百零一号的不踩人表情中,也带著些许深情。
共事很久的同事,或者说更接近儿时玩伴或朋友一点,给人这种感觉。
「虽然没离开很久,不过你可还安好?」
「嗯。拉姆总是……噢。但今天没办法随便说出口呢。」
「……跟雷姆已经相处够了?」
法兰黛莉卡压低声音,询问很难问出口的话。不过昴也很想知道答案。在两人的视线中。拉姆微微颔首。
「很不可思议。就跟巴鲁斯说的一样,脸蛋就跟拉姆一模一样。摸额头就知道她跟我是同胞……」
「但只有那女孩的存在,在拉姆的心中仍旧是个巨大而空白的孔穴。」
那是扼杀感情,努力让自己保持平常的声音。
——因此,格外鲜明。拉姆的寂寥与惭愧,让声音颤抖到听来悲伤不已。
拉姆没有错。当然,雷姆也没错。一切都要怪吞食掉雷姆的存在,将她整个扯离世界的亵渎者。假若除了那个亵渎者以外。还有其他罪人的话——
「——抱歉。」
「……为什么巴鲁斯要道歉?」
「我不想、不想让雷姆跟你在这种情况下见面。可是……」
昴有所不足。蠢得致命,东缺西漏的。
所以,只能在这种情况下让姊妹重逢。
若拉姆因此受伤的话,那毫无疑问是昴的错——
「所以说,对不起。虽然道歉也得不到原噫呀噫呀噫呀噫呀噫!?」
「少在那边臭著一张脸。本来就是个低能儿,现在又更低贱了。就算道歉也太迟啦。」
谢罪到一半,就被拉姆伸手毫无节制地猛捏脸颊。听到昴痛到惨叫。拉姆鼻子喷气,放开他。
「哼!巴鲁斯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少一副自认为对拉姆和雷姆来说是很重要的人的表情。」
「要、要说身份的话,其实……」
「拉姆对巴鲁斯的罪恶感没有兴趣。至少,拉姆不觉得巴鲁斯的行动有什么。少擅自沈浸在悲剧中。不要把拉姆和妹妹当笨蛋。」
额头被手指狂戳,非常有拉姆风格的话让昴的嘴巴一开一合。
「……明、明明不记得,却马上以雷姆的姊姊自居啦。」
「很不可思议吧。虽然没印象,可是却能自然地接受这个立场。看样子,拉姆似乎是备受妹妹敬爱的姊姊呢。虽说是理所当然的。」
「这种想法。还真是大姊你才会有耶!」
即使不记得雷姆,仍旧没有减损拉姆的气势。昴对此既高兴又寂寞,内心虽然五味杂陈,却不得不敬佩拉姆的高洁。
「好了好了,两位的交情连我都非——常清楚了。」
介入两人对话的法兰黛莉卡将新倒的热茶递给拉姆。
「拉姆没变。我也很高兴。……不过,另有其他正题吧?」
「对呀。都是巴鲁斯的错,把话题拉回来吧。——是转移的事。」
「方才昴大人也说过呢。」
原本和缓的气氛,被拉姆道出的单字给拉紧。看到法兰黛莉卡的表情变得严肃,昴指著她拿著的蓝色辉石。
「我把事情始末讲一下。你让爱蜜莉雅戴在身上的辉石,对结界起反应,接著就在龙车内产生转移魔法。说仔细一点,就是被丢到坟墓附近。」
「转移到坟墓……那、那么,爱蜜莉雅大人还好吗?」
「所幸有巴鲁斯高尚地牺牲自己。」
「……也就是说,我成了爱蜜莉雅的替身。还好啦,至少还活蹦乱跳的。」
承接拉姆的捣乱。昴当场轻轻跳跃主张自己还健在。他的样子让法兰黛莉卡一脸震惊,甚至忘记伸手掩嘴。
到头来,这意味著法兰黛莉卡完全不知道辉石跟转移有关。
「不过,这样的话,你是为了什么才要爱蜜莉雅带著那颗辉石?罗兹瓦尔说,只要走正确的路就能抵达『圣域』。根本用不著什么资格和道具。」
「那是……」
「因为誓约所以不能说,是吗?是的话就太怠慢了,法兰黛莉卡。」
抢先口浊的法兰黛莉卡一步。拉姆冷冷道出讽刺。冷言冷语让法兰黛莉卡面颊僵硬,但她立刻点头。
「——如你所说。我不能说出口。」
「彻底怠慢呢。——不过,这样就讲不下去了。」
「是说,喂!等一下,拉姆!」
听到法兰黛莉卡顽固不退让的回答,拉姆所做的反应让昴慌了手脚。
要说为什么的话。站起身来的拉姆手中已经握著法杖。又细又短,看起来是木制的法杖。是拉姆使用魔法时爱用的武装。
「别冲动!本来好好讲怎么突然……你是要干嘛啦!」
「巴鲁斯才是太悠哉了。法兰黛莉卡不打算回答问题,很明显就是叛徒。」
「法兰黛莉卡不会做蠢事!这么说的人是你耶!」
也太快就果断下定论了。事实上,最相信法兰黛莉卡的人性,最拥护她的人不就是拉姆吗。
「可是,为什么你……」
「在这边把法兰黛莉卡绑起来,带到『圣域』。这样的话,就能逼出对她下指示的幕后黑手。比逼问还明确又快速。」
「就算是这样好了。但不可能那么顺利吧……」
拉姆以强硬态度表达了她要把人捆起来逼迫吐实。
然而,拉姆若真付诸执行,法兰黛莉卡当然也会抵抗。这样的话虽然和事先预料的形式不同,但果然会演变成不可避的一战。
就昴来说,他对法兰黛莉卡保密的态度是有些想法,但——
「就算这样,我也不想发生械斗啦!法兰黛莉卡!你也别再坚持……」
「如果要将我带到『圣域』,我不会抵抗的。」
「你看吧!法兰黛莉卡都这么说了……你说啥?」
在一触即发的气氛中脸色铁青的昴,听到法兰黛莉卡的话后整个人楞住。可是法兰黛莉卡平淡地端正姿势,对著昴说:
「我说,我愿意遵从拉姆的判断。假如要带我到『圣域』也没关系。虽说我不知道那是否符合两位的目的。」
「你、你不抵抗……?为什么?怎么这样……?」
「有够迟钝的。」
站在满脸困惑的昴身旁叹气的拉姆,用法杖指著法兰黛莉卡,说:
「她不能凭自己的意思毁弃誓约。不过,如果是被巴鲁斯霸王硬上弓的话就无可奈何。……她需要这种理由啦。」
「说我霸王硬上弓这点实在是不可能。那个姑且不论……这样好吗?」
拉姆和法兰黛莉卡迂回曲折的协助,搞得昴一个头两个大。
毕竟方才法兰黛莉卡还在高呼自己对「誓约」的忠诚以及不撕毁誓约是守信的问题。然而现在却——
「因为被人强迫,有这藉口的话就不算毁约……是吗?老实说,以解决方案而言这不会太强硬了吗,我体内的在野党正在偷偷这么建议啦……」
「既然如此,就让它闭嘴。这就是妥善收拾现场的最佳策略。」
不能接受,但就算钻牛角尖也没有意义。就如拉姆所说,三人取得了共识。些许的不协调声音就塞起耳朵别去听了。
只是,有一句话想先说出口。
「明明事先没商量过,你们却配合得这么天衣无缝……」
「那当然。」「认识将近十年了嘛。」
连回答都默契十足,昴真的是佩服至极。
而在佩服的时候,顺便冷静地整理收拾好现状。
首先,法兰黛莉卡与转移不相干,只要她不是演技高超的话,这点就是真的吧。虽然老是把誓约挂在嘴边当理由,但只要去到「圣域」应该就能明朗化。这样一来,试图让阵营关系恶化的幕后黑手——身份就会曝光。
「不但隐瞒转移这件事,连自己下令的事都要求保密。这么讲很那个,不过你守约的对象个性恶劣到极点。」
「是啊,没错。……就算是我,被轻视侮辱到这种地步,也不会再唯唯诺诺地遵从指令了。『被迫抱著与皇帝道出的虚伪同重的铅块』,就是在讲这种状况。」
「……那是什么?」
「佛拉基亚帝国的特有说法。虚伪对那个国家……怎么了?」
「没有,没事。只是觉得有其姊必有其弟。」
看著自豪地解释俚语的法兰黛莉卡,昴的眼神充满温情,只这么应声。虽然并非他心中或多或少有所预期的回答,但总之得到想要的答案了。就是这种心情。
「不管怎样,法兰黛莉卡的协助……私底下的协助,帮了我们很大的忙。多亏这样,我心中残存的疑惑也快要能扔掉了。」
「残存的疑惑?」
「哦~假如法兰黛莉卡是敌人的话,那宅邸有可能会遭遇巨大灾难。」
提及这「灾难」,法兰黛莉卡以一副摸不著头绪的表情歪著头。
现阶段,被喻为灾难的艾尔莎到现在连「艾」字都还没出现。从眼前的法兰黛莉卡的反应来看。那个好杀之徒与她之间可以说是毫无关连。
既然如此,就得早早离开宅邸,拟定对付那个黑衣杀手的对策。
已经知道她会杀过来了。那就反将她一军,集中战力围剿她。
「也因为这个原因,希望大家立刻撤离宅邸。法兰黛莉卡和我们一起走,让佩特拉离开。再来就是雷姆,以及那个不知躲在哪的碧翠子一起……」
可以暂时先逃离宅邸,躲过即将降临的危机。
看到一线光明的昴,感觉像是在暗道上得到了指路的指南针——
「——唉呀,可以不要说那么冷淡的话吗。」
扳著手指细数应做之事的昴,耳朵鼓膜被妩媚之声给暴力抚摸。
不夸张,一瞬间心脏剧烈跳动到疼痛欲裂,昴反射性地望向会客室的入口。——那里站著修长人影。
绑成辫子的黑发,大胆煽情地裸露白皙肌肤的黑衣,只消稍微盯著看就足以魅惑人的深沈漆黑双眸——除了黑色还是黑色,完全体现黝黑杀意的姿态。
曾见过的美貌,不想再打照面的魔貌,突如其来就将光明给抹黑。
「好啦,来完成说好的约定吧?」
说完,「猎肠者」在大开杀戒的预感中嫣然一笑,以红舌舔湿嘴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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