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故事再度往前拉。
「圣域」成立的真正过去被讲述,大家知道了隐藏在背后的真相。于是也就备齐了条件:去质问一开始就知道还策划一切的人的真正意图。
──罗兹瓦尔•L•梅札斯,与他正面交锋的时刻到来。
干劲十足的一行人急匆匆地离开坟墓,走在通往聚落的路上。尽头就是营造这局面、足智多谋的主使者。
「在鬼点子方面,俺觉得首领也不遑多让。」
「很难听耶……功力高下之类的先不讲,试想我要是有跟罗兹瓦尔一样爱耍小聪明的风评,如果光走在路上就被人丢生鸡蛋该如何是好啊。」
「说是这么说,但那到底是怎样的不安啊。还有丢鸡蛋太浪费了。」
大家的观点各自有微妙的落差,一行人边交谈边整理彼此的想法。特别是刚成为同伴的嘉飞尔,当务之急是要共享他的情报。
因为没有时间可以悠哉,所以说明不得不十分快速并临机应变。
「嘉飞尔,说实在的,你跟罗兹瓦尔合作的范围有哪些?」
「本大爷跟那家伙~?怎么可能呀。本大爷会跟那家伙讲的,都是爱蜜莉雅大人跟首领的事啦。后面首领你们来了之后,连话都没讲上了。」
「还真是把负面沟通发挥到极致……不,我懂。虽然懂,但没想到你会厌恶情敌到这种地步。」
「……又不光是那个理由。本大爷就是看那家伙不顺眼啦。」
嘉飞尔别开视线低语。他跟罗兹瓦尔的交情应该超过十年,由此能够窥见昴所不知道的复杂感情。
只是,嘉飞尔的应答让昴肯定了自己的担忧,于是叹气。假如嘉飞尔的反抗行径并非罗兹瓦尔下令的话。
「不只嘉飞尔,还有琉兹小姐她们跟席玛女士。当然,拉姆也不例外,包含爱蜜莉雅的事在内,那家伙也准备得太周全了。」
「在事前准备的时间点上对我们完全不利,再加上敌方的手段周到。要现在开溜吗?」
「非常遗憾,现在队伍的方针是『保命为主全心全意』啦。」
奥托佯装消极,昴也逗趣回应,然后对著丈二金刚摸不著头脑的嘉飞尔解释。
「也就是说呢,这次这件事,幕后黑手罗兹瓦尔的布局可不是半吊子。假如你是跟那家伙做交易才反对解放『圣域』的话,那事情还好说……」
「俺才没有!什么交易!本大爷可是凭自己的意志顶撞首领的!」
吼到像要咬人的嘉飞尔握紧挂在脖子上的辉石。他会不经意地做出这举动,是因为想用物理性的方式确认自己的意志所在吧。
恐怕他本人也很不安。就像琉兹因席玛所说的「圣域」的真正任务而感到混乱,他也质疑自己反骨行为的出发点。
把苦恼的他夹在中间的昴和奥托面面相觑。
「假如相信嘉飞尔的自白的话,状况对敌人有利这点,就只是因为边境伯好运到吓人而已。」
「那家伙有够可怕。幸运啊,不就是我们最缺的数值吗。」
两人都做出苦瓜脸,然后叹气。见状,嘉飞尔不是惊讶,反而是感到不对劲而皱眉。
「是说,为什么首领和小哥都这么冷静呀?要是你们的推测是正确的,那在『圣域』的人全都被那家伙玩弄在股掌间耶?」
「你跟得上我们的对话嘛。没错,假如真的是那样,那确实很麻烦。」
将原本的帮手利用到最大限度,不从者就以花言巧语诱导,罗兹瓦尔就这样摆好将死「圣域」和宅邸的棋谱。而被巧妙诱导的棋子当中,名列前茅的当然就是昴和爱蜜莉雅吧。
然后,几度折磨昴的不确定要素「嘉飞尔」──连他都被编进计画中,罗兹瓦尔的思绪到底周密到什么程度?
──那股执著和执行力所达到的领域,已经到了可以用「魔人」来形容的地步。
接下来一行人要去的,正是那个魔人的居所。两人即将与魔人直接对决却还能互呛吐嘈,让嘉飞尔感到困惑也是正常的。
「说起来,首领你们要去那家伙那儿干啥……」
眼神带著疑虑,嘉飞尔说出理所当然的疑问。
但很遗憾,没时间回答他的问题。要说为什么──
「──到了。」
昴一出声,三人就停下脚步。面前是石砌住房──该打倒的幕后黑手罗兹瓦尔的临时居所。
「虽然没有预约。」
用嘴炮也无法抹去紧张感,三人就这样踏进建筑物内。室内的空气乾燥,最里面的门后头有人的气息。──感觉得到罗兹瓦尔的存在。
站在门前,昴犹豫了一下。然后──
「──进来吧,昴。我刚好也准备完毕了~喔。」
「──」
穿透门板传来的声音,让三人屏息。昴转头,以视线朝眼神紧张的奥托和嘉飞尔他们确认意思。
「他说『准备』耶。」
「都到这地步了是准备什么呢。……我们不会变成黑炭吧?」
「放心吧。你变成灰的时候我也会变炭渣。不会让你一个人死的。」
「这根本没法让人安心嘛!」
很在意他说的「准备」是什么。但对方又不是那种不识趣到不分青红皂白就攻过来的人。对罗兹瓦尔有这种莫名信赖的昴把手放在门上。
然后──
「哦,是这回事啊。」
看到罗兹瓦尔的「准备」后,昴吐气,同时这么说。
在他吐气后才看进房间的两人,看到相同东西后各自产生呈对比的反应。嘉飞尔咂嘴,奥托则是惊讶到瞪大眼珠。
这么说来,奥托是第一次看到吧。
「在这个时间点,特地来到我这儿。所以,是有什么要事──吗?从形势险恶来判断,可以想做是来探求和平条件的吗?」
用开玩笑的口气说完,罗兹瓦尔睥睨站在入口的他们。
──把脸抹白,画上诡异的眼影,在唇瓣抹上殷红。就是平常看惯的小丑妆。
离开床站起来,看了就痛的绷带隐藏在奇装异服下,言行举止都带著让人无从掌握的氛围,已经没必要隐藏自身执著的魔人就站在眼前。
带来的冲击颇大,可以想见第一次见到他的奥托震惊到不行。瞥了他一眼,昴朝罗兹瓦尔耸肩。
「竟然化全妆来迎接,让你这么有干劲,我很害羞。」
「没什么,用不著在意──的喔。毕竟,你不是对我说──了吗。说还想像这样跟化妆的我面对面。」
「哦~这么说来是呢。」
跑来找他说要挑起最终胜负的时候,离去之际确实有这么说过。但怎么也没想到他真的会化好妆来迎接自己。
「原本对我来说,化妆就像是战斗准备。为了提醒自己这场比赛输不得,所以我才用化妆做为自我暗示的──手段啰。」
「原来如此,就像是战斗妆……真的吗?不是唬我的吧?」
「这个嘛,要信不信就看你自己啰。用化妆做好战斗准备,然后迎接你……这就是我的觉悟表现,怎~样?」
罗兹瓦尔话中有话,压低声音说。于是昴认真接受他的战斗妆。
就像昴这次赌上一切,罗兹瓦尔在这场战斗中也倾尽全力。彼此都了解这点的两人在此相会,感觉像是中间真的隔著棋盘在对奕。
「那么,回到最初的问题吧。昴──。你来这里做什么?」
一进房就被问的第一个问题,也是嘉飞尔没能问完的问题。被要求答案的昴屏气。来这里的目的就只有一个。
那就是──
「──招降。」
2
──招降,意思就是要对方承认败北。
「──」
昴这一句话,让室内充满沉默。
他的宣言并没有吓到已事先知道他目的的奥托,因此对此产生反应的就只有眼神温度下降的罗兹瓦尔,以及双眼浮现动摇的嘉飞尔。
「招降是──……」
「就是字面的意思。你刚刚想问菜月先生来边境伯这里干什么,这就是答案。」
嘉飞尔没把握地敲牙齿问,奥托沉著回应。而凝视罗兹瓦尔的昴则接著背后的声音,说:
「正是如此。你的周详令人佩服。老实说,我真的有好几次觉得不行了。可是,你的话应该了解。你所摆的棋谱,正在瓦解。」
「确实呢。的确,如你──所言。状况肯定有变化。这点,你的同行者就能证明。其中,我特别挂意的就是……」
中断话语,闭上一只眼睛的罗兹瓦尔视线望向昴身后。黄色瞳孔盯著的当然就是象徵
状况有变的嘉飞尔──旁边的人。
「我吗?」
第一次被罗兹瓦尔注意到的奥托脸颊微微一僵。听到奥托反问,罗兹瓦尔点头,而且歪头表达难得一见的疑惑。
「进来的时候我就在想了……他到底是谁──啊?」
「厉害耶,奥托。你连可以看透未来的预言书都忽略你了。」
「根本高兴不起来,跟讲好的完全不一样,害我很惊讶耶!?」
破坏气氛的错棚感,让奥托认真地跟昴吵起来。
本来奥托会跟著昴和爱蜜莉雅来这里,是因为约好了要引荐他给罗兹瓦尔认识。拿他对讨伐魔女教的贡献,以及收购他的滞销商品纯油一事来作为交涉。回想整个经过,现阶段罗兹瓦尔不认识奥托,而奥托骂自己和先前说好的不一样,也是在所难免。不过──
「那样的小人物,站在可以左右我跟昴分出胜负的场合。原来如此。──他就是那个啊。」
「嗯啊,对呀。奥托就是那个。」
「──?」
昴点头肯定罗兹瓦尔的确信。
只有当事人奥托一脸不知道自己位在什么话题的中心。
奥托不懂。他没有自觉。他本人的存在,正是──
「──第一个错位的齿轮。」
罗兹瓦尔应当就像在组装精密机械般,万分慎重地架构出了现在的局面。
他用尽所有的智慧,预测棋盘上所有棋子的动向,确定不管流向为何,最后都能把昴逼进「死亡回归」。这就是魔人的计谋。
但是在这个精密机械组建的棋盘上,却从外头闯进一个未知棋子──
「走向变了。预言书也没记载,这都多亏了我微不足道的朋友。」
「……可以重新请教大名吗?」
罗兹瓦尔平静地询问让机关算尽的棋局产生偏差的大功臣的名字。听到后,昴往后退一步,推友人的背,把他推到前面。
奥托顺势站到前面,深吸一口气,然后朝罗兹瓦尔行礼。
「鄙人名叫奥托•思文。能够有此机会拜见边境伯大人,实在光荣备至。小的只是名贫穷的旅行商人,还请多多关照。」
「我记住了,奥托。──下次有机会,我绝对不会看漏你的。」
奥托自我介绍,罗兹瓦尔的回答,只有昴才听得懂。光是这样,昴就知道罗兹瓦尔对奥托有多警戒。
「太好了,奥托。你达成目标,在罗兹瓦尔心中留下前所未有的深刻印象啰!」
「我期望的可不是这种方式!」
当然不会是好的印象,但是总比因为存在感薄弱而被忘记好。
不管怎样,罗兹瓦尔对奥托的警戒心一口气攀升。于此同时,与招降相系的事态变化也变得更加明确。
「多亏了奥托,你才能重新振作,拿出气魄跟我来场最后的赌局。」
「就是这样。……讲是这样讲,但不觉得奇怪吗?一般来说,这边应该是由女主角让我重新振作才对,怎么会是个男性路人甲呢,懂不懂看状况啊?」
「就算你用责备的眼神看我我也不会理你的喔!?」
「开玩笑啦,开玩笑的。」
其实,要是没有奥托的话,现在阵营早就瓦解了。虽然没办法老实表达感谢,但内心是真的很感谢他。而且──
「──」
昴看出了,罗兹瓦尔的双眸里有些微焦虑。恐怕是确信可以胜利的棋局被未知的一步扰乱,从中而生的焦虑。
把罗兹瓦尔逼到这种地步的,不单单只有奥托。
真正象徵变化的人物嘉飞尔,轮到他得到罗兹瓦尔的视线。对此嘉飞尔面不改色,罗兹瓦尔则是沮丧地张开嘴巴。
「真没想到,你会被驯服到这么温驯乖巧的──地步呢,嘉飞尔。」
让他大感失望的嘉飞尔,站在昴和奥托背后。为了以备不时之需,他站在可以同时保护两人的位置,这点惹来罗兹瓦尔带有叹气的责备。
「本来气势熊熊紧追著外来者的你,现在却成了昴相亲相爱的同伴──之一。墙头草倒得那么快,吓到我了。──你连长久以来一直珍惜在心底、对母亲的爱都轻易扔弃了呢。」
罗兹瓦尔的语言利刃挖出埋藏在嘉飞尔内心深处的动机。言语像手术刀剖开他的胸膛,将他的心愿像内脏一样整个掏出来。
对母亲的爱,过去最大的后悔,嘉飞尔一直抱持的想法──
「闭嘴,罗兹瓦尔。你哪懂嘉飞尔这家伙的心情。」
「没必要懂。也不想懂。俗套的字面应酬,和这样就动摇受伤的心情。若这不叫肤浅,该叫什么呢?」
「罗兹瓦尔!」
罗兹瓦尔不断侮辱,结果激动的不是嘉飞尔,反而是昴。
和嘉飞尔单挑互殴的时候,昴直接听到他的心灵吶喊。那哪能说是肤浅还俗套,怎能让别人乱说。
「等一下,首领。」
可是制止愤怒的昴的不是其他人,正是嘉飞尔。
被这些责难的话伤得最深的应该是他本人。不管他心中的创伤有多大,昴都打算承接下来。但是──
「──你的话太轻啦,罗兹瓦尔。」
貌似无聊、双手抱胸、敲响牙齿的嘉飞尔,对罗兹瓦尔这么说。
这态度让昴惊讶,也使罗兹瓦尔微微抬眉。
若是不久前的嘉飞尔,这番侮辱肯定会让他气到七窍生烟攻过去。可是他现在却无视到像是热风拂面。
「本大爷是半吊子,这是没法否定的。几个小时前,本大爷决定跟定首领了。要说俺是倒得很快的墙头草也没差。」
「先是墙头草,后面就态度丕变了?曾经这么坚持的想法……称不上短,耗费十年岁月的心情,消失到哪去了?」
对嘉飞尔的回答耸肩以对的罗兹瓦尔,双眸倏地变得冰冷。美丽的异色瞳看起来被与美不相称的污浊情感笼罩。
这样的感情自眼底浮现,罗兹瓦尔继续对嘉飞尔施以言语的追击。
「心愿不会消失。假如真的深爱,那心情绝对不会变形才对。你那十年,就这么容易地改变形状了?」
彷佛在悲叹,罗兹瓦尔的音调里逐渐增加黑暗的热情。
「仅仅数日,跟昴接触让你得到了什么?跟他累积了什么,足以赢过你对令堂的心情?不可能吧。你以为可以累积起什么,然后跟你那份爱母亲的心情比拼吗?──你最想要的是什么,那才是最重要的。」
声音平静,却有著热度。彷佛弹劾他变心的话语像在倾诉,又像在恳求,希望以悲痛打击听者的心。
──只保留对自己最重要的事物,其余皆可拋。
以前罗兹瓦尔就曾这么说过,而且那正是他的爱的哲学。对罗兹瓦尔来说,除了所爱,其余什么都不是。
「……还是说,你不爱妈妈了,嘉飞尔?」
所以当嘉飞尔的变化违背他的哲学,他就想否定。
耗费十年的爱情,一度做出的结论,如今却喊错?他否定这样的嘉飞尔。
「你根本不爱你母亲,根本不爱你的家人吧?所以说,才会把心轻易交给错误的东西?持续锻炼至今的力量有所不及、牙齿被折断而已就改变的心情,便是你这十年来的答案?既然如此,是你本身的过错,把你的爱变成了脆弱短暂的赝品。」
罗兹瓦尔表情不变,只用言语责备嘉飞尔的变心。
简直是挖人伤口的谴责,让昴有一瞬间后悔带嘉飞尔来。就那短短的一瞬间。──没错,也只后悔那一瞬间。
「──你的话太轻啦,罗兹瓦尔。」
接受谴责的嘉飞尔直视罗兹瓦尔,再度这么说。
表情没有一丝改变,也没有承受不住感情,态度还是一样尖锐。就只有眼神有点哀戚。
「是不知道你这家伙想怎~样逼死本大爷啦。但是,不要误会了。」
「……误会?」
「本大爷啊,可不只是因为打架输了才决定跟首领的。打输这点是很有效啦~但本大爷的想法可不会为那种程度的事情就整个翻转。」
敲敲自己的脑袋后,嘉飞尔咬牙敲响牙齿。跟平静升温的罗兹瓦尔成对比,嘉飞尔的斗气是逐渐冷冽清晰。
「就如你说的,罗兹瓦尔。本大爷这十年来一直拘泥于过去。……俺不记得有告诉过你这件事,但事到如今就算你知道,也没什么好惊讶的。」
「──」
「俺睽违十年去面对这些过去了。首领……应该说是拉姆吧。被拉姆说了,进去坟墓,看看过去……所以,本大爷才会站在这里。」
指指自己的脚下,嘉飞尔表明自己决定立场的原因。
「和过去面对面了?嘉飞尔,你?」
听到这番话,罗兹瓦尔的双眼再度产生焦虑。就跟认同奥托的存在时一样,嘉飞尔的话也扰乱了他的心。
在直视嘉飞尔为了回顾自己的过去,而再度挑战坟墓的事实后。
「自己的过去是赢不了的,本大爷也曾这么想过。所以说,就算你在同一个地方原地踏步,本大爷也不会笑的。不会嘲笑你的。」
「──」
「本大爷在里头看到什么,为什么决定跟著首领,俺没打算说。但只有一件事可以说。为何本大爷不是跟你而是跟首领,就告诉你决定性的理由吧。」
彷佛要报刚刚的一箭之仇,这次轮到嘉飞尔对罗兹瓦尔施展语言之刃。他露出牙齿,不是对著情敌,而是对著挡路的障碍罗兹瓦尔说。
「──比起被人说『弱者就这样继续懦弱下去』,被人拜托『因为俺很强所以需要俺』,这种话当然比较让人想跟吧。」
嘉飞尔的理论简单至极,同时也是对罗兹瓦尔的回答。
说完,他鼻子喷气,接著傲慢地抱起胸膛。
「……怎样啦。」
「不,没什么。很可靠呢。」
嘉飞尔不满沉吟,昴耸肩这么回应。
确实,嘉飞尔的心情有了变化。而且还是连罗兹瓦尔的谴责都没法撼动根基的变化。所以──
「罗兹瓦尔。」
重新面向沉默的罗兹瓦尔,昴这次认真拋出「招降」宣告。
有奥托在,还有嘉飞尔,在产生了这种变化的状况下。
「嘉飞尔去面对了过去。即使结果是站在这里,但并不是他这十年来思念家人的心情减弱了。那份心情的强度没变。心情没有变,但是他改变了。你很难相信吧?」
就算不再顽固执著于「圣域」,嘉飞尔的心情也绝对没有弱化。在他心中所产生的变化大小,除了他以外无人知晓。
但是,现在的嘉飞尔可有哪里是软弱的吗。他哪里有动摇或悲叹的必要。
「你也一样。我说过了吧,罗兹瓦尔。我……我们并不想跟你对干。只要方法一致、只要朝著同一个方向,那就能一起行事。现在的话,还可以回头。」
罗兹瓦尔架构的局面,现在已经大幅瓦解。计画已经跟不上变化,嘉飞尔也放弃与昴他们敌对。现在的话──
「──停止派出刺客攻击宅邸吧。这样一来,我们就达成协议了。」
瓦解罗兹瓦尔的企图,让袭向「圣域」和宅邸的问题走向平息。要是他接受招降,就能结束这一切。
因此,昴相信就算危险,还是有去做的价值,所以才会来到这儿。
对昴这一丝的希望,罗兹瓦尔他──
「──我拒绝,昴。」
「──」
「因为这种程度的变化就投降,我的四百年可没这么轻喔。」
他明确摇头,拒绝昴的要求。
双眸蕴含藏不尽的的怒意,罗兹瓦尔强行宣告战斗还要继续。
3
罗兹瓦尔的感情出现变化,使得室内的空气逐渐沉重。
拒绝招降的他,双眼带著怒意。但是化著战斗妆的脸却露出笑容,相克的感情产生了壮烈气魄。
凶恶的感情漩涡浸透整个房间,位在正中心的罗兹瓦尔嘲笑昴。
「招降是吗。原来如此~呢。确实,状况变化得这么剧烈,让你误认胜负已定也是难怪──啦。」
「你说我误认?」
「正是如此。从棋盘外放进别的棋子,再拿掉嘉飞尔,以为这样就算占优势了?不要搞错了,优势依然在我这儿。」
手贴胸膛的罗兹瓦尔断言昴的所有主张只是误算。
「现在的状况就如你所言,但也就仅此而已,我的优势仍在。你没有阻止的手段。就连现在这一刻,都能听见耳熟能详的败北脚步声吧?」
「──!」
言外之意,指的就是罗兹瓦尔自己策划的宅邸袭击事件。只要突袭宅邸的刺客仍在,昴就没有胜算。
不会让「圣域」和宅邸少一个人。不会让牺牲出现。
──那是昴和罗兹瓦尔比的「STRAIGHT BET」的条件。
「我跟你的赌局,还是你自己提出的喔。」
说中昴的心事后,罗兹瓦尔往前踏出一步。
两人有身高差,所以罗兹瓦尔是俯视昴,盯著他的黑瞳看,继续说下去。
毫不留情地、残酷地、彷佛裁决自己才是正确的,继续说了下去。
「赌局的条件,你要怎么达成?放著自己拥有的最大武器不用的话,你就只是个凡人。」
罗兹瓦尔淡淡地陈述。
「只是个凡人的你能办到什么?能够颠覆更多吗?」
他说个不停,言语中逐渐窝藏热度。
「你什么都办不到。根本办不到。为什么呢──」
到此他停顿了一下,让异色瞳都带著相同的激情后,才开口。
「因为你只是个下等人──连凡人都不如!」
罗兹瓦尔痛骂。朝著不相容的存在扔出纯粹的怒意。
即使知道自己的「死亡」即将到来──不,是身处在「死亡」漩涡中都还能保持平静的男子,对菜月•昴不合理的行事风格单纯感到愤怒。
「你能够成为对付事件的王牌,终究只是因为那个能力。舍弃的话就只不过是个普通人,连一般人都不如的你能做什么!岁月刻画下的心情,是无人能侵犯的圣域!没有人!不管有多少人,这点都不会改变!」
一直执著「圣域」,长期曲解家人亲情的嘉飞尔的十年时光。
几乎令人想要忘记的罪孽,和决定拋下从中而生的罪恶感的爱蜜莉雅的百年岁月。
以及──
「这十年和百年,还有我的四百年。──偏偏是你,只是个凡人的你哪有可能颠覆!」
「……因为心情是不会变的吗?」
「没错!」
「因为是跨越这么长的时间,一直相信的想法吗?」
「没错,就是这样!」
昴的问话,罗兹瓦尔一一肯定。
心情是不会被任何人颠覆的。想法是绝对不会扭曲变形的。
「──」
现在终于明瞭。总算觉得能够理解罗兹瓦尔的本意了。
──罗兹瓦尔希望自己的心情受到肯定。
会主张心情应该要是这样的,是因为想藉由肯定自己以外的心情来相信。
所以罗兹瓦尔希望嘉飞尔继续软弱。
持续坚信自己的想法,拼命守护不会变的东西。他希望嘉飞尔继续保持这样。──他渴求有跟他一样的同伴。
「为什么啊,罗兹瓦尔?」
对思慕之人的唯一心情。
为了肯定自己的想法,罗兹瓦尔也肯定别人恋慕某人的姿态。
回想起来,他一路走来始终如一。昴对爱蜜莉雅的心情,雷姆对昴的心情,罗兹瓦尔不都一直表达肯定吗。
因为那是罗兹瓦尔的信仰。他相信心情很强大,认同羁绊的重要性。
恋慕人的行为,罗兹瓦尔比任何人都信仰。然而──
「为什么你只看到恋慕的软弱之处?明知道一直想念某个人是很坚强的心情,为什么却只看软弱的地方?」
「──因为我相信。」
昴问,罗兹瓦尔用孕育著沸腾情感的声音回答。
蓝与黄的异色光彩,在强烈激情下璀璨生辉,并逐渐增强。
──在决定做这个最后赌注之前,罗兹瓦尔对昴说过。
他对被绝望的状况挫折到乞求原谅的昴说过。
他一点都不恨昴。他打从心底相信昴。
现在,他的双眼却充满愤怒,彷佛想射杀对方般瞪著这世界上最恨的男人。
「就像你这样相信某人的强大并抱持期待那样!我也坚信每个人都很弱小!弱小又脆弱,只能抓著唯一重要的东西,否则无法成就想法!我相信人就是这么渺小的存在!」
「──」
「四百年来,我一直怀念一名女性。即便无法接触的时光已比一同度过的岁月还要久,她的身影依旧烙印在我心底没有离去。我的灵魂仍在被继续焚烧。在那个别离的日子,我的心被打成粉碎,直到现在!我完全没变!?」
罗兹瓦尔的声音里头充满慑人气魄,让人错以为狭小的房间在摇晃。
从来不曾看他表露感情到这种地步,也没想像过。正因如此,昴觉得他的姿态叫人不忍卒睹。
四百年──假如席玛说的是对的,那是梅札斯家管理
「圣域」、继承魔女艾姬多娜的愿望后的长久岁月。
每一代的梅札斯当家都要承袭罗兹瓦尔之名,也同样继承管理「圣域」的职责。罗兹瓦尔把那个名字和使命的意义给混淆了。
把一族的悲愿认定是自己的悲愿,就这样活到现在。要是常人老早就放弃的路,才子罗兹瓦尔却走到了现在。
对恩师的纯粹敬爱被扭曲,化为诅咒束缚他们一族,诞生出一名魔人。
这就是继承梅札斯家四百年悲愿的男子,罗兹瓦尔•L•梅札斯。
「……优势现在仍在我这。就算事实跟记述有部分落差,那又怎样。我的期望在结尾。无力的你根本没法达成足以动摇结尾的条件。」
隔了一段呼吸的时间后,罗兹瓦尔的声音回归平静。
即便如此,他的主张依旧不变:不接受招降,声称自己居于优势。而且,他会这么主张的最大根据在于──
「──对我跟你来说最关键的那个人,只要她还在,赌局就不会结束。」
罗兹瓦尔确信自己胜利的根据,言外之意提及的就是现在还在挑战坟墓的少女。
他相信人类很软弱,就像嘉飞尔那样。
他相信爱蜜莉雅很胆小脆弱,永远会是个无法跨越后悔的弱者。
「──不要小看爱蜜莉雅喔,罗兹瓦尔。」
罗兹瓦尔的论点和气势,让始终沉默的昴心灵奋起。
这边不能选择沉默。就像爱蜜莉雅没有选择一直蹲在原地。
「爱蜜莉雅已经不会如你所想了。那女孩,会跨越过去的。」
「跨得过吗?无依无靠,被自己怀抱的后悔给击溃,后悔抱著『能改变』这种美得冒泡的愿望,哭哭啼啼地抓著你。……那样比较适合她。」
「哪有女人会适合哭脸啊。你有看过爱蜜莉雅哭吗?」
火苗被点燃。罗兹瓦尔的话让昴的心被红莲之火包围。
──想起在坟墓里,跟昴吵架前的爱蜜莉雅。
怨叹自己肩负的重责大任和失去跟帕克的联系一事,因憋不住感情而流泪,瞪著昴的表情──
「──哭法那么笨拙的女人,我不曾看过啦!」
「被伤害,被诋毁,就是半妖精的宿命。只要生来跟『嫉妒魔女』同血统就一定要背负的诅咒。被人轻视为『魔女』,是必然的。」
「开什么玩笑,她哪里像魔女了。你们所说的魔女到底在哪!」
刚刚罗兹瓦尔一度激动大喊,所以,这次轮到昴大喊了。
昴昂首抓住罗兹瓦尔的前襟。他愤怒到吊起眼角,遗传自母亲的凶恶眼神近距离地瞪著罗兹瓦尔的异色瞳。
真不爽。没错,全都叫人不爽。现在,这世界的一切都叫人不爽。
「你有甚么资格说她是魔女!你们就是这样口口声声把她当作魔女!高呼软弱是正常,被瞧不起是理所当然,一直拿她无能为力的出身来做文章,是这样的你们逼她去当可怜的『魔女』!」
脑子里闪过魔女的茶会──过去被冠以宗罪之名的七名魔女。
缇丰、达芙妮、密涅瓦、赛赫麦特、卡蜜拉、艾姬多娜。
还有,在梦之世界碎散之前,直到最后都在担心昴的莎缇拉。
哪忘得了呢。她的脸──长得跟爱蜜莉雅一模一样。
「你们之中谁曾跟她说过!?痛苦的时候,悲伤的时候,哭出来就行了!假如没法擦流出来的泪,那身旁的人会帮她擦。她身边也是有会为她这么做的人,你们谁跟她说过了!?」
爱蜜莉雅一直累积难过 、痛苦、悲伤的回忆,却没人肯让她哭。
所以她才会哭得那么拙劣。压抑哭声,隐藏哭脸,每个人只要哭个几遍就会慢慢记住哭泣时该怎么保护自己。
可是她却不知道,就这样活了过来。所以她哭起来才会那么笨拙。
「假如没人做,那由我来。心情……诅咒!你相信那些没有改变的余地,那就由我们来敲醒你!」
放掉罗兹瓦尔的胸口,昴的右手指向天花板。
就跟挑战「试炼」的爱蜜莉雅对恶言恶语的魔女所做的奇怪动作一样。
「──我的名字是菜月•昴!是银发半妖精爱蜜莉雅的骑士!」
过去,菜月•昴还没有觉悟就高举这称号,而被众人取笑有勇无谋。
回顾那时候的自己,比现在能力不足的自己还要废。
可是现在,有一件事跟那时候不一样了。
──不管被谁嘲笑,菜月•昴都不会为这决心感到羞耻。
「爱蜜莉雅会来,罗兹瓦尔。你坚信软弱无比的女孩,会来切断你最后的希望。」
「──」
「这样一来,你所抓紧的软弱就全都被摘除,到时跟留到最后的你聊聊的话……相信你会愿意听我的。」
就算听了昴的觉悟和决心,罗兹瓦尔顽固的心也无动于衷。
就如他在这之前几度标榜的主张:四百年的岁月所累积的东西,是不会因为一句话或一项行动而轻易改变的。
就像嘉飞尔的十年,爱蜜莉雅的百年,也是不断重复话语和行动才开始动起来。
罗兹瓦尔的四百年也一样,只要昴他们继续行动和呼吁,迟早会传达给他。
──现在,想这样相信。
「我果然没看走眼。──菜月•昴。」
「什么?」
对话到最后,罗兹瓦尔平静地呼唤昴。
视线交错。热情消退,他看昴的眼神风平又浪静。
然后,朝著诧异的昴说。
「你跟我很像。就会强加理想于心上人这一点来说。」
「──你相信人性的软弱,我相信坚强的一面。只有我们很像这一点,我可以点头接受。」
彼此拒绝对方难以接受的主张,昴和罗兹瓦尔拉开距离。接下来没必要多言,只能靠不断行动来证明自己的主张。
「走了。」
对话结束,昴呼唤跟自己来的两人,离开房间。奥托默默地跟在他背后,最后离开的嘉飞尔回头看了罗兹瓦尔一眼。
罗兹瓦尔被孤零零留下。不知从他身上看到什么,嘉飞尔小声地说:
「──混帐东西。」
4
就这样,谈判以失败告终。出了建筑物后,昴一行人凑在一起。
互相表达彼此的觉悟和真心话,罗兹瓦尔的动机明朗化,被迫认知到情势其实是势均力敌等等……这段时间虽短,质量却异常之高。
而对谈的结果,要讲得清楚明白,就只有一个。
「不妙。本来想要他停止攻击宅邸,结果反而搞得没有退路了。」
「感觉原本的目的在谈判中途都忘光了,这点没法否认呢……」
「小哥呀,就别太责备首领了。首领很有气魄地大骂他一顿,本大爷~听得很爽啦。」
「如果不是在要和平解决问题的谈判场合的话,我也很想同意呀!」
昴反省自己血气方刚,嘉飞尔不负责任地大加赞赏。看到他们两个这样,奥托认真地抱头烦恼。
「虽然本来就没期待边境伯会投降啦,可是本来希望是平稳结束的状况,为何会演变成决裂……!」
「确实,是我和嘉飞尔不好,可是你也要负责吧?」
「我要负责?我又没做什么罪大恶极的事……」
「哪有,你不是在场吗?」
「人在就要负责啊!?」
这话说来有点语病。正确来说,让事态演变成一同出席的契机在于奥托。也就是严重破坏罗兹瓦尔的棋谱这件事。
当事人没有自觉,所以被追究责任只会觉得是被迫背黑锅。
「总而言之,现在不是说笑的时候了。宅邸事件罗兹瓦尔没打算收手,所以得尽快赶回宅邸。可是……」
谈判失败,意味著宅邸遇袭事件还是会发生。就如罗兹瓦尔所说,要是无法解决这个问题,那结局将会以昴他们的失败划下句点。
在罗兹瓦尔雇用的刺客艾尔莎和梅莉攻击宅邸之前,片刻都不能犹豫。
昴焦躁到咬嘴唇,此时嘉飞尔敲牙问。
「是说,都没跟本大爷好好说明耶。因为那家伙在计画什么,所以宅邸的同伴……大姊有危险。俺没说错吧?」
「──。是啊,没错。他送杀手到宅邸,而且那些杀手身手了得。像我这家伙根本不被放在眼底。所以说需要战力……」
「那就好说了。还在这边磨蹭什么,现在就去宅邸啦。」
「喂,听人讲话!就算回去了战力也不够啊
!去增加被害者干嘛啦!」
「啊~!?在说什么啊,首领!有本大爷在哪会战力不足……」
「好了!这边停一下!」
介入开始互相比大声的两人之间,奥托中止这场争论。接著轮流看他们的脸,开口:
「懂了吗?刚刚,对话的走向明显有冲突,嘉飞尔你知道吗?」
「是要知道什么啦?」
「要去救宅邸的人,就必须到『圣域』外头。爱蜜莉雅大人还在挑战,坟墓的结界还在,而你会被结界挡下……」
所以根本没法帮忙。奥托指出嘉飞尔的盲点。
但是,接受针砭的他却皱起鼻子。
「结界?不成问题呀。本大爷又不会被结界挡下。」
「──啥?」
嘉飞尔手摸犬齿这么说,昴和奥托同时错愕出声。在疑问声和视线下,他咂嘴道。
「就~是~说~本大爷是可以通过结界的例外『混种』。跟大姊一样啦,俺是混血老爸跟人类老妈生下的小孩。所以血统薄,不被结界阻挡。」
──因此,即使现在结界尚未解除,也不妨碍他前往宅邸救援。
嘉飞尔气派十足地揭开出身,听得昴是整个人呆掉。
确实,以前曾听说法兰黛莉卡之所以能够离开「圣域」,原因在于她是血统更薄的混血──亚人血统只有四分之一。
「你也一样……?可、可是,我听说你的父亲跟法兰黛莉卡不一样啊!?」
「……那个喔。老妈是个运气不好又没看男人眼光的人啦。这样懂了吧。」
嘉飞尔别开视线。看他那样子不像是在说谎。
也就是说,嘉飞尔和法兰黛莉卡的母亲,是跟不同的混血亚人生下小孩。结果就是姊弟俩都有著不被「圣域」结界阻挡的体质──
「啊嗯?怎么啦,首领。」
「什么怎么了,这种事要先说啊!要是知道的话,你……你───」
「干俺屁事!是首领都不把话讲清楚害的吧!就跟『伊普希兹因说明不足而灭亡』一样啦!」
「好啦好啦好啦好啦!再来一次到此为止!到此为止!」
眼看两人快要扭打在一起,在昴快要被打到体无完肤之前,奥托再度喊停。
「彼此都欠缺坦承布公这点将作为往后的反省重点,现在应该觉得很幸运的是,目前的最大障碍被去除了。──菜月先生,请接续。」
「我知道!既然可以穿越结界的话那就好说了!」
脑袋顺著奥托的呼唤迅速切换模式,昴立刻因应改变的条件临机应变。
既然能穿越结界,就能载嘉飞尔回宅邸。嘉飞尔在的话,就有可能对抗艾尔莎她们。
只是,相对的「圣域」还留有诸多问题,因此有必要拟定对抗策略。虽说这方面的准备早已安排妥当──
「再来就是……嘉飞尔!」
「啊?」
「武力以外的部分,我们全都会做好准备。可是,唯有武力方面,我们再怎么努力都赢不过对方。所以说──」
讲到这边停下来,昴正面直视嘉飞尔的脸。
原本被撇在话题核心外而不爽的嘉飞尔,眨眼之间就变了表情。
「老实说,到底是啥差事俺还是不懂──」
翠绿双眸灿烂生辉,嘉飞尔露齿发笑。
「但干架的事,全都交给本大爷吧。──因为本大爷啊,是最强的男人。」
5
「所以,这是要干什么?」
大圣堂──来避难的阿拉姆村村民集中居住的建筑物。从森林回来的拉姆朝著站在大圣堂前嘈杂的昴他们开口就是这句话。
其实在喧哗吵闹的是聚在这里的阿拉姆村村民。说到昴他们在齐聚一堂的村民面前做了什么──
「准备龙车,是要连夜潜逃?现在,在这种时间点?」
「讲那么难听。不过,确实是有夜袭的感觉。──接下来,我跟奥托还有嘉飞尔要去宅邸。雷……法兰黛莉卡她们有危险。」
站在双龙拉著的龙车前,牵著漆黑爱龙帕特拉修的昴回答拉姆。听到答案,拉姆抬眉,喃喃道。
「去宅邸……。爱蜜莉雅大人的『试炼』结果还没出炉喔。毛打算怎么办?」
「爱蜜莉雅会破关的。她才不会屈服于艾姬多娜那家伙。琉兹小姐她们呢?」
「正在照顾席玛大人。拉姆会去坟墓等爱蜜莉雅大人回来。」
「知道了。……那么,那个任务就交给你了。拜托啰。」
「什么拜托,毛,你这……」
拉姆的声音透著严厉,大概是她认为昴很不负责任吧。不过,会被这么想是很正常的。扔下这种状况跑掉,别说拉姆了,还会被爱蜜莉雅骂吧。
尽管如此,还是非去不可。去救雷姆、法兰黛莉卡和佩特拉。而且──
「──首领,让你久等啦!俺回来了!」
「我这边也准备完毕。随时都可以出发!」
昴和拉姆的对话被两道气势如虹的声音介入。接著嘉飞尔跳上龙车屋顶,奥托则是上了驾驶台。
奥托是去做计画的最终确认,嘉飞尔则是去秘密基地拿忘记的东西。
「有了这个,最强的本大爷就会变得最最最强啦。当初有这个的话,本大爷就不会输给首领你们了。」
「你那个最强,请在宅邸充分发挥喔。」
「嘿!尽量期待吧。正所谓『没法逃离莱因哈鲁特』啦~」
「那家伙还活著就被当作故事成语啰?到底是有多扯啊?」
兴奋的嘉飞尔说的话让昴惊讶的同时泛著苦笑,接著转向背后──拉姆和站在她后方的阿拉姆村村民。当然,拉姆是一脸不能认同的样子,不过村民们接触到昴的视线后倒是深深颔首。
「就如你们听到的,各位!我们接下来,要先大家一步回宅邸!净是异常事态真的很抱歉……」
「请不用担心我们,昴大人。」
打断昴的话的,是腰杆弯曲的老婆婆──阿拉姆村的村长。她对昴投以沙哑的声音和充满慈祥的眼神。
「事情我们全都听内政官大人说了。而且您忘了吗?」
「──」
「让我们可以离开这里的任务,是由谁来负责的?」
村长一开始的问题让昴困惑了一下,但马上就瞪大双眼。
想起来了。感觉是很遥远的事了。那是来到「圣域」的第一天──在这个大圣堂里,爱蜜莉雅向阿拉姆村的村民承诺,一定会让他们安全离开「圣域」。
村长相信──不,不只有村长。全体村民都相信那个诺言。
「因此,您是杞人忧天,昴大人。不多聊了,您有该做的事吧?」
「请别在这种地方原地踏步,快点去吧。」
「对呀。不过,路上最好擦一下鼻血。不然佩特拉会很失望的。」
在村长之后,村民们接连给予声援。有很多说词,但内容都是支持昴他们的决定。昴被这件事所拯救。
「谢谢各位。不过,不要忘了我说过的话。等到……」
「──我们会等到最后一刻。没什么,结界只要在那之前解除就行了。」
「所以说啰,昴大人。──请乖乖放弃,被我们帮助吧。」
这个强烈的要胁,让昴说不出话来。
请被我们帮助,这句话是全体村民的意思。再多讲就太不识趣了。
被寄予这等觉悟还能说什么。昴没有办法把这感情化做语言。
因此,他深深低头。然后,剩下的问题是──
「拉姆,我没时间详细说明。不过,大家都知道自己的任务。爱蜜莉雅也是。所以说你也……」
「──够了,随你高兴。拉姆接下来也要随自己的便。」
昴试图解释,抱著手肘的拉姆朝他这么说后就轻哼了声。对这回答感到畏缩的昴同时又抓抓自己的脸。
「平常就自由的你宣告说要随自己的便,让人很怕你会做出什么呢。」
「哼!尽管害怕吧。──毛,真的好吗?」
「是啊。因为我想说的话,全都传达给爱蜜莉雅了。」
「刻在墙壁上嘛。」
「你打算说一辈子对吧!?」
高声回呛揶揄自己的拉姆后,昴掏掏口袋。手指碰到硬物后,他轻声叹气。
「──拉姆。」
他出声叫她,然后把拿到的东西扔给她。拉姆轻柔接下。
「不要乱来喔。」
「还用得著毛说?不要笑死人了。」
拉姆浅浅一笑,把接到的东西收进自己的女仆装里
。
接下来用不著再交谈。必要的东西已经互换过了。再来就是为了彼此著想,彻底执行能做到的事。
「──走啰!要赶在黎明之前回到宅邸。拜托了,帕特拉修!」
坐进龙车的昴吆喝,和车身相系的帕特拉修高声鸣叫。一起拉著龙车的奥托爱龙在听到叫声后也跟著低吟。
双头龙车缓缓行驶,朝著「圣域」外头开始飞奔。
「对了,是说,我刚刚听到很让人在意的单字。刚刚村民们所说的内政官大人是谁……」
「──出发!?」
奥托的疑问逐渐变得含糊不清,奔驰的龙车开启了「除风加持」。
接受村民的声援,龙车穿过夜晚森林,驶过街道,朝著宅邸飞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