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安娜斯塔西娅小姐,这里的天花板很低,请小心撞头」
「嗯,知道了。谢谢」
「拉姆,路有些难走。帕特拉修的话我想应该没什么问题,但还是注意一下」
「……好的,知道了」
「对了,拉姆,你不觉得冷吗?冷的话,披上我的外套也可以哦」
「————」
昴停下脚步,把脱下的斗篷递给龙上,担心拉姆的身体状况。他这样的关心,让拉姆陷入了沉默,目不转睛地盯了过来。
那仿佛看穿了内心想法的视线让昴感到有些不舒服。
「什、什么嘛。怎么了啊」
「巴鲁斯才是,这渗人的关心是怎么回事?有何企图?」
「什么企图也没啊。我只是希望你们都能健健康康的,仅此而已……」
「下流」
「下流个鬼啊!?」
拉姆轻蔑的眼神让昴拔高嗓子大叫,由于评价的恶劣,又重新披上了斗篷。然后挠着头背对二人。
——说实话,拉姆的怀疑合情合理。昴自己也有对自己的行动感到困惑。
昴接受了上一回的【死亡】,正在为了不重蹈覆辙而取悦拉姆二人,并非如此。不会那么快就陷入那种异常事态,这点程度的自我感觉还是有的。
所以真的就只是纯粹担心她们而已。
这份感情,大概与亲眼目睹了她们的【死亡】不无关系。
「————」
「脸干嘛板成一副嚼碎了苦东西的样子?有话就直说」
「……不,没什么。只是鞋子里进沙了,有点难受」
「想隐瞒的话就请瞒得再天衣无缝些。别笨嘴笨舌地让女孩子不安」
拉姆严厉的训斥让昴的嘴角再次弯成了へ字形。
虽然理解她话中的意思,但到底该说什么呢?你们很重要、让我很担心,所以希望由我来做能确保你们万无一失的护卫,总不见得要这样说吧?
「……下流」
「别擅自曲解他人的沉默啊!这是被害妄想啊!」
「自己把自己束之高阁还有脸说这?那可真是没救呢」
「我要是算束之高阁的话,你就是自己登上神龛在藐视众生了啊?」
「哈!」
由于完全没有上回的记忆,拉姆对无法整理好感情的昴毫不客气。这一事实让昴觉得既可恨又安心,心情十分复杂怪异。
只不过,对她们不记得那样丑陋的自己还是感到松了口气。
「拉姆小姐在跟菜月君说话时还真是毫不留情呢」
这时,安娜斯塔西娅对在单方面争吵的两人露出了苦笑。她把手贴在脸上,用不会引起不快的口吻插话调解双方,
「还是说,咱不在的期间里有发生过什么?」
「不好意思,就算让拉姆和巴鲁斯单独在一起也不会有任何事发生哦。只会在第二天发现巴鲁斯变成一具凄惨的尸体罢了」
「什么鬼?你是狼人游戏里的狼人吗?真可怕」
两人就这样互相调侃着,即便如此昴也仍没停下步伐。安娜斯塔西娅纳闷地望着走在前面的背影,呼喊道,
「菜月君,先不管刚才的玩笑,干劲过猛也会出问题的哦?刚才的岔路也是,事实上的确没有给出选择哪边的依据」
「对孔明确实干了件抱歉的事啊」
安娜斯塔西娅和拉姆,两人各自推测着昴的状态不正常的原因,说出了意见。对于她们的看法,昴除了含糊其辞地挠挠脸以外,也别无他法。
——演变成第二次沙宫探索的这回,昴等人早已到达问题所在的岔路、作出了与上次相反的选择、现正往左路前进中。
老实说,昴不认为在选择岔路的时候有做出自然的诱导。即便如此两人也愿意听从建议,是因为昴的态度就是拼命到了不得不从的地步。
前往右路的话,就会因瘴气而发狂。——昴再也不想酿成那样的大惨祸了。
只不过,这也并不能保证左路就绝对安全。因此,昴做好了小心谨慎、细致入微的精神准备,为确保两人加一头地龙的安全而竭尽全力。
「这令人恶心的绅士风度,莫非是在转移时砸到了脑袋的后遗症?」
「什么鬼啊!?我关心一下就有异常?我做的和尤里乌斯做的难道不是一回事?那家伙就可以,我就不行?」
「毕竟,尤里乌斯做得比较自然,菜月君的就很不健全……不自然呀」
「你刚才说了不健全吧!?」
昴对这过分的说法瞪大了眼睛,但女性成员都没有理会。被置之不理让昴感到心情低落,就在这时,帕特拉修用鼻尖安慰似地顶了顶他的肩膀。
「——。还是你比较温柔啊。真是个优秀的搭档」
面对来安慰自己的帕特拉修,昴对一瞬间产生犹豫的自己感到了羞愧。
不仅惹来拉姆和安娜斯塔西娅的怀疑,身体还对帕特拉修的慰问作出了紧张反应。这样子究竟能保护好她们吗,昴拍拍自己的脸颊,重新鼓起干劲。
不管怎样,现在必须赶紧争分夺秒地攻略沙宫、与失散的同伴会合。
——极短时间内重启地点的更新,与水门都市同样的间隔时间之短的问题虽令人挂念,但除此之外还有一件更让昴心急如焚的事。
那就是由于重启地点的更新,想救之人会变得无法拯救的可能性。
就像当初没能用【死亡回归】救回【名字】和【记忆】都被吞噬的蕾姆一样。如果现在、这个瞬间,在昴无法触及的地方,被分开的伙伴里也有谁上演了悲剧的话。
用昴的生命也无法弥补的丧失感是极为可怕的。
「不快点、会合的话……!」
不在这里的艾米莉娅、贝亚托丽丝、尤里乌斯和梅丽。还有蕾姆。
但愿她们身上没有发生不幸的事。
但愿她们没有在菜月·昴无法触及的地方受到伤害。(注:原文就是女的彼女たち)
因此——,
「一步也好,快点前进吧。但两位受伤也不行所以还请小心注意。有什么发现要立即报告。只要是我力所能及的什么都会做的」
「……果然,病得不轻呢」
急不可耐的心情与安全第一的宗旨短兵相接,使昴的言行丧失了一致性。对此,拉姆感到无语,安娜斯塔西娅则面露苦笑。帕特拉修也轻轻嘶吼了一声。
——该说是万幸吗,众人离开岔路口后已走了一定的距离,但那些可憎的铁门一扇也没遇到。换句话说,受那门后溢出的瘴气的影响发狂、发展成自相残杀的惨剧似乎已经回避了,可以这么认为。
话虽如此,也难以单纯地认为左路就是正解,实际亦然。
「——怎么回事,有没有闻到什么奇怪的气味?」
「气味?」
安娜斯塔西娅哼了声鼻子,她的疑问让昴皱起了眉头。于是,昴效仿她把注意力集中到嗅觉,顿时也察觉了问题所在的气味。
那股从昏暗通道的前方、从提灯所照亮的前方飘来的味道是——,
「是有什么东西在烧的味道、吧」
蕴含着些许热气的微风让拉姆作出了直截了当的感想。
昴和安娜斯塔西娅也对此点头表示了赞同。没错,这是有什么在燃烧的味道。单纯的火焰的香味钻进了鼻腔,在向众人主张存在。
「艾米莉娅大人贸然生起了篝火,在旁边休息……两位觉得有这种可能吗?」
「会贸然点火的是艾米莉娅碳这点我同意,但无法立即信服啊。这种时机,火的气味什么的……」
「太可疑了。……虽说是艾米莉娅她们的可能性也不是完全没有呢」
毕竟,这也可以称得上是一成不变的沙宫里期待已久的变化了。但实际直面了异变的昴等人的意见却是三人一致的警戒之言。
既然还不清楚对方的真面目,那么贸然出声喊话也是不行的。然而一直原地盯视下去也无济于事。
「——我过去瞧瞧吧。熄灯蹑足,这样被发现的可能性也比较低」
昴熄灭手中提灯的光亮,主动承担起了侦察的职责。这三人的话,无论从技术层面还是心情角度,最危险的任务都是昴比较胜任。
「万一发生什么,会把巴鲁斯当诱饵的。还请不要怨恨」
「到时候就让我诅咒你吧」
不会说含有加油之类可爱字眼的话的拉姆的一句发言让昴鼓起了勇气。
以该对话为后盾,昴把拉姆她们留在原地,慢慢地、蹑手蹑脚地往黑暗的通道里前进了起来。
「————」
昴屏住呼吸,静静地踩在沙地上,追踪着火焰的香味前进。如果像刚才乐观预测的那样、是艾米莉娅等人在生篝火的话最好,就算不是,也只要能发现人的痕迹就能使心情舒畅。最坏情况下,哪怕是【贤者】在烤肉也没关系。
这种状况下,无论什么变化,只要有就好。昴就这样期盼着,稍微用力地踏出了一步。
——瞬间,昴的脚下就突然崩塌,身体被沙丘的崩坏吞噬。
「什、哦啊啊啊啊——!?」
冷不防的脚底坍塌,让昴无计可施地沿着沙山的斜面一路滚了下去。滚了约十几米,最后一头撞在了沙山上。
「唔诶!呸!又是沙……不对,比起这个,为什么塌了……」
时隔几小时后再次尝到沙粒的滋味,让昴吐出嘴里的异物爬起身来。然后,中途停止脱口而出的牢骚,睁大了黑色的双眼。
——这里是一片广阔的、天花板大概有几十米高的开阔的空间。
「————」
橙色的微光使这片宽广的空间在视野里隐隐约约地浮现。空间呈宽阔的穹顶形,又高又远的天花板恐怕与地表的沙丘相连。
天花板是天然形成的陷阱,从那里会有陷入地表的沙层、掉进陷阱的可怜的猎物坠落,就是这样一种构造。可怜的猎物——它既是对奥古利亚沙丘发起挑战的冒险者,同时也是栖息在沙丘里的魔兽。
作为证据——,
「————!」
震耳欲聋的咆哮声,是同样倒在了这片空间的沙地上的魔兽,花魁熊发出的。
沙地上的这一头,恐怕正是从陷阱掉到了地下。具有一小块花田般的拟似形态的魔兽,听到滑落下来的昴的悲鸣后,猛地站了起来。
那双被花朵吸尽了精气的眼睛,捕捉到了黑暗中一屁股摔在地上的昴。
敌人只有这一头,即便如此,与熊等同的敌人对昴来说也足以具有压倒性的威胁了。
「——!」
面对眼前的威胁,昴咬紧牙关,慌慌张张地站了起来。脑海里浮现的选项有两个,要么逃,要么与之对抗。
如果爬上背后掉下来的沙山,也不是不能返回原来的通道。到底是沙山,坡度很缓,无论如何也爬得上去。但是,那样就会使拉姆她们暴露于危险中。
——一瞬间掠过脑海的这个想法,结果却同时夺走了两个选项。
「——啊」
无论是从背后取出鞭子,还是着手攀爬背后的沙山,时间都已来不及。冲过来的魔兽抡起长臂,边流口水边朝眼前迫近。
就那样,花魁熊凶恶的利爪眼看就要把昴的身体撕成碎片——,
「————!!」
——瞬间,一头从旁猛扑过来的巨躯,把花魁熊的肉体红通通地贯穿了。
「————!!」
遭到以猛烈的速度横向袭来的一击、被宛如锋利的长枪的物质刺穿的花魁熊发出惨叫。那虽是一道满腔怒火和痛苦的咆哮声,却没有长时间持续。
要说为什么,那是因为花魁熊浑身上下都毫无征兆地瞬间燃烧了起来。
「————」
到底是从哪儿着火的,魔兽就连讨论这样的问题都显得毫无意义地壮烈燃烧着。
可怜的是,就连抵抗的时间都没被赐予,花魁熊的性命就在眨眼间灼烧殆尽了。
结果,昴倒是捡回了一条命。——才怪,昴也不可能有像这样松口气的从容。
因为烧死了花魁熊的,是比花魁熊更凶恶的威胁。
空气中飘来的魔兽的焦臭,正是昴等人之前在通道里闻到的火焰的气息,昴头脑里某个还能冷静思考的部分理解了这一点。
至于无法冷静的部分,则被眼前的那个震撼住了。
那是——,
「————!」
——那是一头,发出仿佛无数婴儿齐声号哭的叫声的、异样的魔兽。
2
「————!!」
听着魔兽响彻八方的咆哮声,昴有些逃避现实地想到。
为什么魔兽个个都要用这种会抵触人的神经的声音发出怪叫呢?
仿佛无数婴儿在啼哭的、高亢而声嘶力竭的吼叫声传向了昴的全身。
——那发出宛如号哭般的咆哮的,是有着一副过于亵渎的外表的存在。
「————」
虽然事与愿违,但昴迄今为止也已见识了众多的魔兽。无论哪种魔兽都有作为生物的固定型,虽说是异形的存在,却也都有着生命的准则和道德观。
就连白鲸和大兔都让人觉得有遵守最低限度的规则。
然而现在,眼前这一咆哮的存在,却连那最基本的规则都不适用。
「————!!」
大声哭嚎的魔兽,如果硬要从它外表上找出相似点的话,大概就跟马比较接近吧。
生来就有强健脚蹄的四肢,以及被它们支撑的粗壮的躯干。臀部有长长的尾巴垂下,到这里的确可以说是与马相同。然而,原本马头所在的位置,长在那里的却竟是人的上半身。
那部分人的身体没有头。取而代之的,是一根扭曲弯折的巨大的【角】。
虽然在昴的知识里,可以说是和半人半马的名为肯陶洛斯的空想中的生物类似,但就像在把它再现出来的过程中又放弃了的扭曲的形态。(注:Kentauros)
身高有花魁熊的两倍以上,是足足有5米高的过于巨大的异形。
「————」
昴对这仿佛小孩子拙劣的黏土工艺品般的生命的亵渎发不出半点声音。
「————!!」
这期间,肯陶洛斯也在发出刺耳的尖叫,将已经化为灰炭的花魁熊的尸体踩得稀烂。
明明没有头部却能传出的叫声,是从魔兽的躯体——人的上半部分、从胸口到腹部纵向裂开、横向长满尖牙的口腔里发出的。
在此异形的基础上,肯陶洛斯的上半身的背后还长有熊熊燃烧的火焰鬃毛。那些毛用难以置信的火力炙烤着沙之空洞,把周围照成一片通红。
「咿」
看见被火光照亮的空间,昴的喉咙顿时发出悲鸣。那股带有焦糊味的火香的真面目是被烧死的魔兽的焦臭,这是早已判明的事实了。
但是,这个空间的作用却还不止于此。——恐惧得呆立不动的昴的周围,散落着数量超乎想象的焦尸、和已经化为炭屑的生命的残骸。
魔兽的火葬场,被无数烧焦的尸体包围的昴的脑海内,不禁浮现出了这样的词。
换句话说,这里也是圈套。——继【沙时间】和魔兽的花园、以及瘴气之路后,又一个为了阻挡到达普雷阿迪斯监视塔的性质恶劣的陷阱,这也是其中的一环。
「————」
就在昴得出这个结论后,肯陶洛斯突然转动上半身、朝向了昴。异形在把花魁熊虐杀殆尽后,又把昴定为下一个猎物了吗,只听它慢慢踏响了马蹄。
比花魁熊更可怕的【死亡】,为了燃尽昴的生命而缩短了距离。但昴只是一动不动地等待着猛烈的热气缠身的魔兽的接近。
在绝对的威胁面前,昴放弃了生存。——并不是这样。
恰恰相反。
「————」
昴纹丝不动,连呼吸都停止,对逼近过来的魔兽隐藏起自身的存在。只不过,身体并没有藏到暗处。一般来考虑的话,这是毫无意义的抵抗。
然而,对这头魔兽来说,却并非如此。
「————」
缓缓接近过来的魔兽,在离昴还有数米之外的地方停下了。化作角的头部这会儿在想些什么?其思考完全无法推测。
但魔兽并没有打算立即杀掉昴。这不是迷茫或犹豫的缘故。
而是单纯地、还无法确信昴的存在,仅此而已。
——关于魔兽【肯陶洛斯】的生态,昴是一无所知的初见状态。
无计可施地被初次遭遇的敌人杀害是昴的常见模式。除了立足于【死亡】的经验攻略敌人外,没有其他抵抗的手段。
类似这样的想法,都太小瞧菜月·昴了。
面对突发的【死亡】,菜月·昴早已千锤百炼。不讲道理的【死亡】的经验值,不会让菜月·昴经历无意义的【死亡】。
为了这一目的的技术和秘诀,确实早已积累在昴的灵魂中了。(注:know-how)
「————」
就在片刻前所发生的事,以及眼前的魔兽的末路,都给昴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从而让他的大脑全力搜寻起了活路。
为什么,魔兽比起昴先是盯上了花魁熊呢?是按照威胁度的
顺序。——不对。
为什么,魔兽没有杀掉昴而是放过了他呢?是为了满足嗜虐之心。——不对。
为什么,魔兽看都不看一眼昴在的方向呢?是为了玩耍、捉弄后再杀害。——也不对。
——是因为这头魔兽没有眼睛。因此,无法锁定昴的存在。
「————」
因为没有像样的头部,所以只能从移植到躯干的嘴巴中发出叫声。恐怕还不止视觉,嗅觉也不存在。
如果肯陶洛斯是在地下活动的魔兽,那或许就有可能像鼹鼠一样在进化的过程中丧失了视力。不管怎样,对昴来说都是一大方便。
「————」
昴就那样闭着嘴,悄悄挥动手臂,抛出手里的水筒。
那是个人携带的、里面的水已经快要见底了的水筒。它缓缓描出抛物线,飞过背后熊熊燃烧的魔兽的头顶,砸在后面的沙山上发出了沉闷的响声。
「————!!」
水筒滚落在地,察觉到它的声响的肯陶洛斯作出了戏剧性的反应。
魔兽披散着燃烧的鬃毛,用马的四肢轻快地一跳,在水筒旁落地。——不对,是猛然发起飞扑,燃起了爆炎。
「————!!」
只见火星和沙尘壮丽地飞舞四溅,沙之火葬场在顷刻间被照耀得火光通明。
肯陶洛斯一次又一次地甩落马蹄,不肯轻易罢休地破坏水筒,水花四射。完成此举后,从它身上打开的裂口中又有无数婴儿的号哭声传出、响彻了迷宫。
真的是无论哪一点都让人对它没有一丝好感的最糟糕的魔兽。
「————」
但是,根据那过剩的反应和攻击,昴的假说却也被证明了。
魔兽肯陶洛斯果然没有视觉和嗅觉。它就是依赖于听觉攻击的。
「————」
趁魔兽尖锐的叫声还在回响,昴只转动脖子回头望向上方。和在刚才滑落下来的沙山上、离开十几米远的通道口处看向自己的四目相接了。
那是拉姆和安娜斯塔西娅。她们正在斜面上尽最大努力探出身、俯视眼下的火葬场,因昴拼死一搏的行为而倒吸了一口气。
所幸的是,远比昴要聪明得多的二人似乎也注意到了肯陶洛斯的习性,没有作出呼叫昴之类的愚蠢的行为。
只不过,这同时也是把束手无策的焦躁强加给她们的事实。
「————」
通过视线的意思沟通,昴拜托了拉姆两人静观其变。就算不传达具体内容,那双淡红色的眼睛里寄宿的愤怒也能证明意思沟通已经成功了。
昴顿时便觉得平安会合后的事会变得很可怕,话虽如此,一切也都要等到顺利突破难关后再考虑了。
「————」
染成了一片黑暗的大空洞里,肯陶洛斯正威风凛凛地坐镇在堆满了焦尸的山中央上。
昴不得不一边逃离魔兽的知觉一边移动。这归根到底也是返回拉姆她们所在的位置、还是继续探索空洞的前方,二选一的问题。
『回来』
尽管头上正有蕴含这样强烈意志的视线落下,但昴却也没法那么轻易地赞同。这确实是穷途末路的状况,但同时也是偶然遇到的良机。
在昴沿着沙山斜面滑落的时间点,恰好有一头魔兽在那里成为替死鬼的机会之类,就算特意瞄准时机也未必会再次到来。——就算是在【死亡回归】后。
没有办法能以同样的速度行军再次抵达这个大空洞。过早也好过晚也罢,肯陶洛斯的火焰恐怕都将不是把花魁熊而是要把昴给烧成灰烬了。
从这个意义上来说也是,这一瞬间是不会再次造访的良机。
(注:这便可以视为文库少死这一次的在故事内的原因了。而如果从故事外、也就是作者改动的角度,我个人认为是受了京阿尼纵火惨案的影响——长月写21卷的时间正好在7、8月)
「————」
昴打开放在怀里的零钱袋,把一枚铜币扔向了与预测完全不符的方向。
虽然也很担心零钱是否会不慎发出声响,但魔兽的目标早已锁定在了掷出的铜币上。只见那小小的铜币被魔兽就像有父母之仇般执着地放火焚烧、从世上消失了。
刮起的热浪挠动昴的前发,后者倒吸一口气,准备向前迈出步伐。果然还是舍不得放过这次机会。至少,哪怕只有前进的线索也——,
「————」
这次,是有明确的怒意扎在了后脑勺上,令昴停下了步伐。他战战兢兢地回过头,这才理解了刺激性视线的真面目。
具有物理上的干涉力的视线,原来是拉姆向昴这边伸出的法杖。前端寄宿有风的法杖,会在昴作出无谋行动的瞬间施以惩罚。
当然,惩罚一旦实施,昴也好拉姆她们也罢,都不会平安无事。要是不想那样就回来,就是这样一种把自己人的性命全当人质的交涉术。
「————」
昴理解这正是拉姆担心自己才使出的强硬手段。并且,拉姆应该也是知道昴会这样理解才用出的。
虽然很不甘心,但的确是遭到了完败。——昴自己,也知道自己没有彻底冷静下来。
肯陶洛斯的生态的一部分,和危险的火葬场的存在。把带回这两项情报作为及格分,回到拉姆她们身边重新拟定战术。——这才是,最佳方案。
「————」
作出这样的决定后,昴所应做的事就一清二楚了。
从零钱袋里取出第二枚硬币,这次是银币,把它朝肯陶洛斯头部的对面抛出。这是转移魔兽的注意力,趁机爬上沙山斜面的方案。
于是昴定睛而视,尽量搜寻起倾斜得不太厉害、也不容易打滑的落脚点。
「——呃」
但就在这时,一股突如其来的风推动了昴的身体,让后者的喉咙发出了微鸣。带着怎么回事的疑惑回头看去,那股没有生疼的不自然的风原来是拉姆所发。明明已经按她说的去做了,为什么?
——疑问的答案,紧随其后就化作一团火焰通过了昴的眼前。
「————」
那团烈火虽然只有足球大小,却在飞行途中一路播撒热浪,然后就那样猛砸在数米前方的沙墙上,伴随轰鸣声产生了剧烈的爆炸。
膨胀的热风炙烤冷却了一半的身体,让昴险些发出惊叫。刚才,如果没被拉姆用风制止的话,昴这会儿就无疑已被火球直接命中了。
尽管不清楚它是否具有致死的火力,但那威力一定会造成无法避免的重度烧伤。虽然不了解详细情况,但昴听说烧伤有分深度,一旦身体的百分之三十被烧伤就会有生命危险。
更不用说,现在昴等人的队伍里一个会使用治愈魔法的人也不在。捡回一条命的事实让昴咬紧牙关,同时背后也激起一阵战栗。
为什么,火球会投往昴的方向呢?
「————」
昴不禁转向背后。
被豁出金钱的佯攻所吸引,肯陶洛斯应该还处在空洞的另一边与银币玩耍才对。然而现在,魔兽却把那与巨大的角一体化的头部转向了昴的位置,发出呜呜的吼声。
那动作简直就像已经确信了昴就在这里一样。
「————」
这怎么可能,昴摇摇头。
随即又再次慎重地打开零钱袋,把数枚投掷用的零钱捏在手里熟悉。头顶上仍能感到拉姆她们焦急的气息,但现在先不去理会。
这几枚投出的零钱又描出抛物线,在大幅偏离魔兽的位置落地。理所当然地,魔兽的注意力又被引向那边,笨拙的魔兽朝显而易见的佯攻扑去。
火焰再次燃起,婴儿的哭声响彻八方。然后,在回响着尖叫声的空洞里,昴将自己的足音化为细细的小碎步的声音,借此急急忙忙地着手向沙山上攀爬。
一步、两步,正要攀登沙之斜面而用力踩紧时——,
「——!」
下一个瞬间,就有一团火球擦过身体在斜面上产生了爆炸,热浪把昴吹飞了出去。
「唔、啊!?」
在灼烧皮肤的热浪和殴打全身般的冲击的作用下,昴剧烈翻滚。来不及封住嘴。没法不发出呻吟。
对这一事实咬牙切齿的同时,昴用手在沙地上撑起身,抬起头。
「————」
——眼前,身缠烈火的魔兽正耸立于那里,轰隆轰隆地燃烧着俯视着昴。
它的意识明显已经识别出了昴。只拥有凭声音这一个手段感知存在的魔兽,为什么能在如此刺耳的尖叫声中把昴——,
「自己的、尖叫声……!」
「巴鲁斯、回声——!」
昴
心里的疑问与答案相连,头顶上的拉姆也终于大声喊叫。
两人同时得到解答的瞬间,肯陶洛斯背后的火焰就一举增强了气势。爆炸般膨胀的火舌,乃是沙宫火葬场真正形态的解放。
「————!!」
「——艾尔·芙拉!」
肯陶洛斯挥落火焰的几乎同时,风之暴力也殴打在巨躯上。放出的热量炸开沙地,沐浴在风中的魔兽被大幅往横向刮飞。
「呜哦!?啊,这该死的!」
眼前遭受沙尘的爆炸、在沙地上打滚的昴则利用这一势头跳起。然后就那样全神贯注地开跑。
「——!快跑快跑快跑快跑快跑!!」
昴一边跑过空洞,一边故意放声大喊吸引注意。肯陶洛斯闻声一脚蹬开冰冷的沙地,踏响马蹄猛然追向昴的背后。
这并非昴事先想好的行动。只不过,必须保护拉姆她们才行。自己也不能死。
「————!!」
为诞生于此世而叹息的婴儿的大合唱,正往昴的灵魂中加印【死亡】。
随着附属在马的躯体上的人的上半身举起手臂,响起了骨头吱嘎作响的令人不快的声音。声音过后,一把由骨骼变形制作而成的长枪出现、被肯陶洛斯握在了人手里。
那正是曾把花魁熊贯穿并烧焦的燃火的骨枪,尽管威力过剩,但肯陶洛斯还是打算拿它无情地刺向逃跑中的昴。
「——混蛋!」
昴大骂一声,从腰后抽出鞭子甩向魔兽的手臂。没有造成伤害。但鞭子的前端却缠住了敌人的手臂,强大的臂力轻易使昴的双脚离开了地面。
「呜、哦哇啊啊啊!?」
昴被魔兽的臂力甩到空中盘旋,发出的悲鸣声在空洞里回荡。结果,不同速度的声音让没有视力的魔兽产生混乱,讽刺地丢失了昴的位置。
于是,魔兽的行动变得简单明快起来,开始随手乱扔火球。
「喔哦——!?」
鞭子好不容易摆脱了魔兽的手臂,却刚掉在沙地上就被火球的爆炸炸飞。
尽管昴立即用双手掩住面部,却还是被刮起的热风侵入了呼吸器官,鼻腔和喉咙都因此轻微烫伤。呼吸疼痛,由于粘膜的溶化,昴暂时失去了嗅觉。
「呜啊、咿咿咿咿!」
脸中心产生的剧痛的狂躁让昴来回打滚,双眼含泪地抬起头。
只见存在于肯陶洛斯躯体上的裂口大大地张开,长满牙齿的口腔发出了仿佛大笑般的刺耳的声音。——不,它就是在嗤笑。
嗤笑着连与魔兽斗智都惨遭败北、只能任由暴力玩弄的弱小的人类。
「——Invisible·Providence」
这一幻听般听见的魔兽的企图,让昴心里乌黑的情感顿时拥有了形态。
昴将指向性赋予这股呼应了低语的漆黑之力,对打算悠然追捕猎物的魔兽做好了迎击的准备。
尽管是千篇一律的用法,但没关系。只要不管对谁都能适用。
「————」
人的身体外加马的躯干,重要器官到底位于哪一边无从得知。既然头部是角,那么是否有大脑存在也是谜团。即便如此,那里也一定存在致命的重要器官。昴如此推测着,打算用不可视的手掌将那根角捏烂——,
「——!?咿、啊、嘎!?」
然而就在昴想到这里、正要把诛罚付诸实行的瞬间。
就有一股超乎想象的剧烈的冲击闪过紧盯着肯陶洛斯、向它头部伸出了【不可视之手】的昴的脑海。仿佛剥开头皮、直接把锥子敲进头盖骨一样的剧痛让昴一瞬间就翻起白眼,口吐黄沫跪倒在了原地。
「嘎、啊啊!?唔、啊咿!」
昴就那样跪着双手伸向头部,为了抵抗尖锐的刺痛而殴打太阳穴。因为无论是揉还是按,疼痛都没有丝毫缓解。所以为了抵抗疼痛,就只能赋予更强更尖锐的冲击。为此不断殴打、殴打、打了又打,即便如此却还是无法超越剧痛。
头脑里生成的满是荆棘的地狱仿佛要刺穿大脑,让昴疼得几乎昏死,在沙地上来回打滚,还莫名其妙地啃起了沙粒。
「好痛!啊啊嘎啊!好痛好痛好痛!痛死了!!」
昴吐血般地发出惨叫。
大量的沙子进到了嘴里,在用牙齿咬住它们的同时,昴也为了不让这股不明所以的剧痛堵住喉咙而满地打滚抵抗。但是招架不住,不得不屈服。
理所当然地,Invisible·Providence也在一瞬间消失了形迹。
烟消云散的它再也无法对肯陶洛斯进行任何干涉。魔兽似乎对昴的样子感到败兴,打算就用火球把昴变为烧焦的尸炭。
生成的大火球赶走了空间的寒气,小规模的爆热炙烤着周围的世界。
就那样,眼看火球就要把菜月·昴烧成灰炭——,
「————!」
就在那之前,一头猛扑过来的漆黑的地龙一口咬断了魔兽的手臂。
「————」
身体的颜色与黑暗同化的地龙,悄然无声地接近魔兽,施以了沉痛的一击。魔兽因断臂而失去平衡,高举过顶的火球失手落在了原地。
换言之,魔兽让自己生成的火球的剧热在自己的脚底产生了爆炸,在极近距离卷入爆炸的冲击中被炸飞了。
承受了爆炸的魔兽的身体被炸裂,手臂的伤口处鲜血直流,肯陶洛斯整个翻倒在地。
在沙地上飞驰而过的帕特拉修看也不看它一眼,一口叼起满地打滚的昴的衣服就立马开跑撤离。
被帕特拉修咬住腰部附近悬在空中的昴左摇右晃,在血液循环的不畅和仍没有消失的头痛的煎熬中看向背后。
只见帕特拉修的身后,肯陶洛斯正踉踉跄跄地站起来。
那段人类的身体上的伤口开始冒泡,瞬间,被帕特拉修咬断的左臂就再生了出来。那怪物般的再生能力对其他伤口也有效,浑身上下在刚才爆炸的余波中所受的伤都一个接一个地愈合,魔兽仅在短短数秒内就重新回到了健在的姿态。
这样一来,已没有任何事物可以阻挡它了。
魔兽手中又生起一团燃烧的火球,这次它还被施以了纵向的拉长。
这是打算做什么,昴瞪大眼睛看去,只见魔兽将炎之枪和火球在自己的手臂中一体化,一把熊熊燃烧的灼热的武器就此显现了出来。
「————!!」
肯陶洛斯抡起炎之枪,把枪尖朝帕特拉修重重砸去。
漆黑的地龙配合枪的旋转作出下潜——以潜入沙地般的动作低身回避了这一击,钻过枪尖与地面间仅有的一点空隙继续加速。(注:ducking)
然而,魔兽瞄准帕特拉修奔跑穿过的瞬间,从正旁抬起马蹄一脚踢中了地龙的侧腹。踢击的威力渗透坚硬的龙鳞传入体内,使帕特拉修的喉咙发出内脏被挤压的悲鸣。
但帕特拉修不打算扔下昴,昴现在也没多余的力气去惦念爱龙的受伤。对昴来说,现在只有不会结束的头痛所引起的让人感觉永无止境的折磨。
用肌肤感受着爱龙的呼吸和吐出的鲜血的热度,昴的意识眼看已快要无法维系。与其受这么痛苦的折磨,还不如死了的——。
「不许死,巴鲁斯!蕾姆会哭的!」
「——哦」
耳边响起一声怒斥,那声音超越昴的疼痛抵达了大脑。
只不过,被那声音所唤醒的,却是不输给对魔兽所抱有的憎恶的愤怒。
「————」
明明已经忘了。
明明谁也不记得那孩子了。
——就别用那种好像还很了解的语气过问我和蕾姆之间的事啊。
「——Invisible·Providence!!」
昴在愤怒中解放了感情,然后以近乎于迁怒的气势,把漆黑的魔手狠狠砸向了从泪眼模糊的视野一端经过的魔兽。
顿时,就产生了一股仿佛要把头盖骨嚼碎的剧痛的骇浪——在被它吞噬意识前,昴的【不可视之手】先从正面砸断了魔兽的枪,报了一箭之仇。
——但是,微弱的抵抗也只能做到这个地步了。
「————!!」
作为愤怒反击的回敬的,是更为愤慨的凶猛的一击。
肯陶洛斯把前腿扎在沙之大地上,使巨大的身体以它为轴强行旋转,后腿就仿佛弹射装置一般飞射了出去。
矿物般的马蹄的硬度获得了重量与速度,泼洒着黄沙踢向昴等人——把帕特拉修、以及恐怕就在附近的拉姆和安娜斯塔西娅两人一起卷入了爆炸。
将空间的一部分整个刮飞的脚力引发炸裂,被卷入沙之暴力的所
有人都被四散地吹飞。终于,昴也脱离了帕特拉修的下颚,无计可施地滚在了沙上,一头撞向因冲击的余波而崩毁的魔兽烧焦的尸体。
「啊、呜……」
令人无法作声的头痛,和承受了肯陶洛斯飞踢的身体。
在肉体内外双侧袭来的痛楚的连续下,昴已无法保持意识。只知道在漫不经心地翻滚的过程中,【死亡】的气息正愈渐浓厚地逼近。
毁灭、全灭、白给和阵亡。
类似这样无情的词汇在脑海里穿过,但是——,
「————」
在这个让肺部连呼吸也忘记了的状况下,昴却看见了有谁站到了自己的前方。
那是一个娇小、苗条的身影。
由于意识朦胧,昴看不清身影的相貌。但那个身姿过于熟悉所以立马就理解了。是拉姆。她正摇摇晃晃地站在那里。
为了庇护昴而张开了双臂。
——笨蛋,没用的啊,没用的所以快住手。
尽管昴想要这样说,喉咙却发不出声音。就好像被沙子堵住了一样。——不,事实上的确被沙子堵住了。全都是想要扼制欲裂的头痛、从而像个傻子似地吞噬沙粒的缘故,现在的昴连一点正常的声音都发不出了。
「……为、什么」
仅仅是像挤牙膏一般地、用蚊子叫似的轻微的声音说出了这句话。
所有的一切,都是昴的判断失误所引起的。
太急躁了。不安和犹豫也是原因之一。这些因素叠加在一起使昴的判断出现了错误,结果,才导致了眼前的状况。
拉姆她们,正是被昴的愚蠢所连累的。
明明是这样,为什么、还要为了昴——,
「——因为蕾姆、会哭的」
听到昴的疑问,拉姆仅仅作出了这样静静的回答。
为了理应已不在记忆中的妹妹,为了保护记忆中没有的妹妹所思念的人,拉姆挺身而出站到了身前。
究竟是什么促使她要做到这样的地步,昴无从知道。
尽管无从知晓,却也有十分明白的事。
那就是这样下去,拉姆会死。然后,昴也会跟着死亡。这一结局无法回避。
「————」
肯陶洛斯发出呜呜的吼声,两条手臂上又新造出两把火焰之剑。又或许因为它们也不是剑的外形,本打算造的是斧子或锤子。
不管怎样,就是两把火焰缠绕的武器。肯陶洛斯拿它们摆出攻击架势,准备把比自己矮小得多的拉姆碎尸万段,再把昴烧成灰烬。
「……来、快来啊。应该有什么、在的吧」
面对眼看就要到来的【死亡】的气息,昴将手伸向了痛苦的深处。
对剧痛发起叛逆,不断潜入自己身心的深处。向自己之外的某人——无论拉姆还是帕特拉修、还是安娜斯塔西娅求助都是不切实际的。
那么即使会被责骂做梦或痴心妄想,昴也要向自己的内侧寻求解决之道。因为只有明显不切实际的这个手法,还依然是一种现实的手段。
「来吧、来吧、上来、快过来……」
昴就那样潜入自己的内侧,向浑浊不清的体内伸手,拨开蠢蠢欲动的黑色的妄念,向自己的心中寻求摆脱困境的方案。不是已经驱使过度的【不可视之手】。而是想要别的、某个全新的手段、能够跨越这场难关的办法。
但是,昴这拼了命的求援却——,
「——啊」
拼死的挣扎还没结出果实,昴眼前的魔兽就先举起了双剑。
在魔兽的头顶上交叉的火焰,一同对准了拉姆释放。把大气烧焦的斩击,眼看就要无情地烧断、吹飞、点燃少女纤细的身体。
为了把她的思念、她的人生、她所有的一切都化为乌有、变为焦炭。
昴幻视着那般景象,对自己的无力发出惨叫——,
「————」
下一个瞬间,以骇人的速度射出的白光,把魔兽的上半身整个摧毁了。
3
被白光击中的部位就如字面意义般地、在真正意义上被彻底消灭了。
「————」
手臂、躯体都被白光贯穿,魔兽的动作一瞬间停止,但紧接着伤口就冒起了泡。
失去的部位再生,魔兽的外形开始剧变。
人类的部分变形,由两条手臂增加到四条,身上的口腔里露出了又长又大的尖锐的牙齿。马的下半身也多出了四条腿,总计八条腿的脚力单纯计算就是原来的两倍。
再进一步,烧焦的皮肤也向黑亮而硬质的东西变化,乍一看可能就像身披铠甲的存在般。
而在数量倍增的人手上,则分别举着炎之剑、枪、锤、斧,魔兽在短时间里完成了难以置信的进化,仅仅为了白光的主人一人改变了自己的形态。
「————」
肯陶洛斯抬起变为四条的前腿,发出轰鸣般的咆哮。在把前腿的马蹄两两相碰后,就踏响高亢的蹄声,气势汹汹地奔腾了起来。
那身姿配合巨大的躯体,简直就同钢铁武装的列车无异。那重量与加速度,想必能把直击的对手轻而易举地碾成肉酱、使其迎来凄惨的死亡吧。
只要挥舞火焰施以最后一击,就能把令魔兽蒙羞的存在彻底消灭。
「————!!」
魔兽踢飞沙土【白光穿刺】,拖着长长的【白光穿刺】火焰热浪,猛烈【白光穿刺】突进。【白光穿刺】烈焰的热度以至今为止【白光穿刺】完全无法相提并论的【白光穿刺】态势剧增、加强了火力,【白光穿刺】简直就像【白光穿刺】地狱的业火。那光是【白光穿刺】看它一眼【白光穿刺】就会让无论哪种存在【白光穿刺】都无法避免【白光穿刺】颤抖的【白光穿刺】奇形与怪貌【白光穿刺】诚可谓是沙海之王【白光穿刺】【白光穿刺】【白光穿刺】【白光穿刺】【白光穿刺】【白光穿刺】【白光穿刺】【白光穿刺】【白光穿刺】【白光穿刺】【白光穿刺】【白光穿刺】【白光穿】【白光穿】【白光穿】【白光穿】【白光穿】【白光穿】【白光穿】【白光穿】【白光】【白光】【白光】【白光】【白光】【白光】【白光】【白光】【白光】【白光】【白光】【白光】【白光】【白光】【白光】【白光】【白光】【白光】【白光】——。
「————」
就这样,大量的白光迸射后,那里已经什么也没留下了。
那般来势凶猛的魔兽,就是被白光消灭得连一点肉的残渣都不剩、灰飞烟灭到非此世的某个地方去了。
沙地上只留下了为了抹消魔兽而放出的无数白光——作为其源头的又细又长的白针。它们也仿佛风化般顷刻间变为了粉末。
「————」
愕然地见证了这一切,让昴甚至忘记了头痛。
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的怀里正抱着一具纤细而热乎的身体。是拉姆。虽然昴已不记得,但看样子是在最后的瞬间把她抱进了怀里。
不过,那也应该是没有任何意义的行为,拉姆似乎也失去了意识。
「————」
正当昴想到这里时,听见了有谁踏响了沙子的声音。
那声音缓缓地缓缓地,确实朝这里、朝着昴等人所在的方向靠近了过来。
空洞里又恢复了一如既往的寒冷和寂静,降下了黑暗。
能够作为微弱光源的,就只有到刚才为止魔兽一直大肆抛撒的火焰的残骸。正好在昴的旁边也有一点冒烟的余火,凭借它总算是得以确认了周围的状况。
就在刚好位于视野边缘的地方,有两只不知什么人的脚踏了进来。
「————」
昴抬起头,望向那双脚的主人——望向恐怕是白光真面目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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缓缓抬高视线,映入朦胧的眼帘的,是一名人类。
「————」
女子轻启薄唇,浮现出带有兽性的笑容,说。
「——找到了」
至少、语言还是相通的嘛,昴不禁心想。
刚想到这里,意识就迎来了极限。
被沙地的感触所承接,昴在无言中放开了意识。
至少、唯有怀里的少女不要松手,为此紧紧地抱住。
也只剩下这点、仅能意气用事到这种程度的毅力了。
4
——意识在又昏又暗的沉淀里漂荡。
对菜月·昴来说,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造访过这个地方了。
总觉得以前也有过好几次、每当【死亡回归】时就会被强制叫来这里。这是个天空与地面都没有尽头、只有黑暗
在延伸的漆黑的世界。
也是苏醒后不会在现实中留下、仿佛泡沫之梦一般的幻想空间。
昴在淡淡的黑暗中没有肉体。仅有意识在无依无靠地漂浮着,尽管如此却没有不安和恐惧的心情。
只有涌上心头的亲爱、信爱、深爱在给昴的心灵带来充足。
然而那强烈的爱情的自觉却——,
『还真是一副兴高采烈的样子呢』(注:此处句尾有【怠惰】标志性的desu,他下面的发言也是)
『真是的别开玩笑了啊。不过是运气稍微好了点的胜利就自鸣得意,之后也蹬鼻子上脸得让人受不了。我说啊,麻烦去好好学学客观地看待自己啊。那样应该就能明白自己是有多厚颜无耻了啊』
突然听见的杂音,满不在乎地扰乱了这个理应没有不纯物的世界。
「————」
『又讨厌又卑鄙无耻,多么自以为是的念想的产物啊!啊啊,呜呼,多么罪孽深重、多么丑恶的存在方式!唯有厌恶和轻蔑的价值!』
『这何止是不如一般人,简直是不如人类,就是不完全一词本身的感觉啊。就这种家伙也想踹开已经获得满足的我,麻烦搞清楚自己的身份!不管是站在我面前也好,阻挡我也好,阻碍我也好!全都是非分之想啊!你这个人类不如、畜生一样的家伙!』
黑暗中,不自然的【意识】不约而同地展开了对不完全的菜月·昴的漫骂。
受到愤怒和憎恶、还有不详的感情的猛烈炮轰,让昴陷入了困惑。这个只存在【意识】的昴,并不具备能够理解那些新鲜感情的机能。
有必要的话,也是可以制造,仅此而已。在这个空间里能够办到。总觉得自己能。
「————」
——但是,不知为何,却又觉得没必要去理解他们。
感觉不到为了他们而分配时间去使【意识】奋起的意义。没有那样的欲望。这个地方,菜月·昴不认为自己想要理解他们。
『这是多么不逊!多么轻视!多么侮辱!明明我在这么勤勉地诉说,你却连理解都想要拒绝!你,是何等地怠惰啊!』
『到底要愚弄人到什么样的地步才肯罢休啊,你这个混账畜生……!我仅仅只是个甘心忍受简单平凡的幸福、只有这点愿望的无欲无求的男人啊。而你却侵犯了我的权利。这是邪恶的作为。要践踏他人的幸福也给我适可而止啊……!』
昴总觉得再这样下去会没完没了,就把那两个【意识】从认知中割除了。
实际尝试后才发现意外地有用。尽管【意识】好像还在说些什么,却幸好已经什么也听不见了。也感受不到了。非常地平静。
就这样使内心沉着下来以后,昴终于能直面到这里来的真正意义了。
「————」
本应什么也看不见的漆黑的黑暗里,有一个在黑色中缠绕着更深的黑的身影,显得愈发鲜明起来。
身影有着偶尔会冻结菜月·昴的内心、使其颤抖的柔嫩的手指。纤弱而柔软的肢体上包裹着一件暗色的礼服。
虽然脖子以上还是一如既往地被浓雾遮盖般无法看清,但菜月·昴却用灵魂理解了,那里有个让自己满怀怜爱情感的【某人】。
身影的样子明显比从前邂逅的时候更清楚了,距离也更近了。
以前一直只能看见手臂和体形的人影,现在已经连裹在身上的礼服的装饰、白皙的肩膀和脖子都清晰可见了。
身体的大部分都已从影子中露出,看不见的就只有隐藏在黑暗背后的面容了。
有急不可耐的心情。但现在,这样就好。
已经比从前更强烈、更近距离地感受到她的存在了。
但是,菜月·昴这边的准备、迎接她的准备却还不充分。
所以现在,仅仅为她就在自己身边一事感到高兴就好。
总有一天,定要去和那无依无靠的手指相触、将那纤细的腰肢揽入怀里、互诉爱意。
『——我爱你』
下次,一定要事先准备好为了回答那句话的嘴唇。
一定会妥善准备好为了彼此相触、彼此确认对方的【身体】的。
发出这样的感慨后,菜月·昴的存在就离开了影之庭园——,
5
——容易起床的程度,和难以入睡的程度是成正比的。这是昴一贯抱有的主张。
对昴来说,从睡眠中醒来的感觉就和把脸钻出水面差不多。无论水里的人是谁,只要把脸抬出水面,想必就不会忘记呼吸吧。
因此,苏醒对昴来说就是理所当然的、而不是什么难以感觉的事。
「容易起床真让人羡慕呀。我就超~难起来的」
这是以前谈到这个话题的时候艾米莉娅对昴作出的评价。
顺便一提,艾米莉娅起床的艰难程度十分硬核,会有相当强烈的低血压。要说这与她本人给人的印象相符倒也的确是很符合,但从醒来到下床往往都要花上近一个小时。
另一方面,躺下后却像个孩子一样容易入睡,则刚好和昴相反。
昴是无论如何都会在上床后一闭上眼就会在黑暗中思考各种各样的事。其中又数这样做会怎么样、那样做又会怎么样的后悔想得特别多。
它们时而是当天里的事,时而是过去的后悔,不分时期,各种时候都有。
一旦和它们战斗起来,就会无论如何也无法入睡。难以睡着的原因就是这个。
后悔越是增加,菜月·昴的睡眠就会变得越短、越浅。
——所以,在沙之迷宫里遭遇的事,恐怕也会对昴今后的睡眠产生重大干扰吧。
「————」
醒来的瞬间,昴就理解了自己迎来了不同于【死亡回归】的清醒。
首先,周围很亮。与迎来黑暗的苏醒的迷宫的初期配置有所不同,状况已经变化。与丝丝凉意、身体平躺在沙地上的感觉也不再有缘了。
与其这么说,倒不如说对现在的感触有印象。这恰到好处的高度与硬度,正是长途跋涉的过程中有过好几晚露宿经验的龙车的感觉。换句话说——,
「——是在龙车上?」
昴正睡在理应已被空间的裂缝吞没、失散了的龙车里。
理解了这一事实后,昴慌慌张张地坐起身。正打算将右手撑在座位上,却传来了被谁握着的感触。回头一看,昴惊讶地瞪大了双眼。
「————」
因为那里有握住昴的手、发出安详的呼吸声睡着的艾米莉娅。
她跪在座位旁,紧紧地握着昴的手。
那微弱的呼吸声和手里传来的温暖,让感受到她的存在的昴放松了肩上的力气。
「啊、哈……是艾米莉娅、对吧?这是、平安地……」
昴用没被握住的左手轻轻摸了下艾米莉娅的脸颊。
白皙的脸颊带有温热,皮肤超越常轨地柔滑。光是抚摸就要让昴的爱意爆棚,可以的话真想永远摸下去。
「哦哦,没错,确实是艾米莉娅。……好可爱。好软。真温暖」
「——还是别太过于恶作剧了哦。艾米莉娅也因为担心,两晚没睡了」
「哦哦咿!」
正当昴用眼睛和手指享受着艾米莉娅的睡脸时,突然传来的声音使他吓了一跳。立马回头看去,这才发现待在龙车入口处的一脸惊呆的幼女。
「贝阿——」
「嘘~,的说。不听话的昴真讨厌」
不禁要为再会发出欢喜的昴被贝亚托丽丝制止了。昴赶紧闭上嘴,也不知有没有吵醒艾米莉娅,就偷偷看了眼熟睡中的她的样子。还好,她只是蠕动了下嘴唇,脸上露出了几分幸福的微笑。
「呼~好险好险……那么,贝阿子,过来。让我抱抱」
「说什么蠢……真、真拿昴没办法」
既然无法用语言表达喜悦,那就只有用态度同乐了。
贝亚托丽丝叹了一口气,无精打采地走了过来。昴用左手将她揽入怀中,紧紧抱在胸前。
「太好了……真的太好了。真的担心死我了」
「……那是贝蒂要说的话吧。昴和双胞胎的姐姐不见了,贝蒂等人这边才是吓得要死。把魂都吓飞啦。……真的是」
被昴抱紧的贝亚托丽丝,说到一半突然埋起了脸。少女用额头蹭着昴的胸口,昴也抚摸着她的头,两人就那样无言地确认与对方的再会。
随后,贝亚托丽丝心情舒畅地离开昴的胸口。
「总之,也得告诉其他人昴醒了才行」
「……对啊,大家都没事吧?不管是失散的,还是和我在一起的」
「放心吧。所有人都好好地、平安无事地聚
到一起了哦」
「是、吗……是嘛……!」
贝亚托丽丝的保证,让昴心里的焦躁顿时减淡了下去。听到全员平安,不管怎么说都是一句令人安心的话语。
但是,昴立马又从这打包票的发言中感到了讨厌的既视感,抬起头问。
「等等,贝阿子。我不想白欢喜一场。你说的,真的是所有人都没事的意思吗?」
「唔,真意外。这种事贝蒂是不会撒谎的啦。不是玩笑的说」
「我也明白这样说会惹你生气,但绝不是在怀疑你啦。我是不会认为你在骗我的。……但是,就因为在普利斯特拉也才刚有过同样的事啊」
「……这么说,倒也的确是啦」
察觉昴警戒的原因后,贝亚托丽丝也表情僵硬地点了点头。
在普利斯特拉与魔女教的战斗结束后,昴也曾接到过同样的报告。听说了全员平安,作为事实,在所有人的认知里也的确没错,但——,
「我、艾米莉娅、贝亚托丽丝。还有拉姆、蕾姆、帕特拉修。再加上安娜斯塔西娅、梅丽和约瑟夫……最后是尤里乌斯。是这些人,没错吧?」
「——。没事的啦。这就是所有人了哦。还有贝蒂忘了、只有昴记得的谁什么的,没那种事啦」
「是吗……这样啊。那,真的可以为此高兴了吧……」
仔细地确认完陷阱的有无后,昴这才获取了真正的放心。在真正意义上赢得了所有人的平安无事后,昴唯有安心地松了口气。
「真是的,太夸张了啦。既然最让人不放心的昴都没事,其他人肯定更没什么大不了了呀」
「笨蛋,才不是那意思啊。你在得知我没事后,不也哭了吗」
「才没哭呢。贝蒂有把脸埋在昴的胸口,所以应该不会被看到那种样子的才对。要证明哭过是不可能的啦」
尽管贝亚托丽丝哼哼地挺起小小的胸膛逞强,但她的发言却已经自掘坟墓了。
在此基础上,昴又指了指自己睡过的座位的背面——有除昴以外的某人在半张床左右的空间上睡过的痕迹,
「那这里和我一起睡过的痕迹是谁的?这不就是你之前不安过的证据吗?」
「那个可不是贝蒂留下的!这完全是冤枉啦!真让人意外」
「除了你还会有谁做出这么羞耻的事啊。真是害羞」
「总之就是不是啦!啊啊真是的,艾米莉娅都要被吵醒了啦」
一如既往的调侃让贝亚托丽丝强行改变了话题。昴对她涨红的脸颊苦笑着叹了口气,随后慢慢从座位上下来。
这期间,为了不惊醒艾米莉娅,昴是用温柔的动作放开了握住的手,然后把仍在熟睡中的她抱到座位上代自己躺下,还帮着盖好了白色的毛毯。
「好嘞,这样就没问题了。……贝阿子,让我确认一下,这里是?」
「昴自己应该也猜到了才对呀。这里是——」
贝亚托丽丝就这样说着,正打算回答昴的疑问。
但就在说出答案前,状况的变化却先行来访了。
「————」
瞬间,产生了一股让昴浑身起鸡皮疙瘩的异样的压力,令他心惊胆战。
那是突然从龙车外面所传来的压倒性的存在感。尽管龙车具有相当坚固的构造,但那股压力却丝毫没把厚重的装甲当回事。
「嘁,贝阿子!就在龙车外面!我们走!」
「啊!昴,等一下!」
面对那股压力的聚合物,昴选择了果敢地发起挑战。
这是在沙之迷宫里绝不想让拉姆和安娜斯塔西娅受伤的心情的延续。如果它是为了保护艾米莉娅和贝亚托丽丝,那昴就要更加强烈地燃起使命感。
「————」
于是,气势汹汹地跑到龙车外的昴,紧接着就被眼前的光景震撼了。
那是一片以龙车为中心、半径数百米的宽旷的空间。整个地面都是石制的,位于空间边缘的墙面也是同样。
根据那形状,昴大致可以想象出这是一座巨大的圆筒形建筑。同时也能想到,在这附近刚好能符合这一条件的建筑,就只有一个。
换句话说,这里正是——,
「——普雷阿迪斯监视塔的、塔内」
为了抵达这个地方,昴等人拼命踏上了漫长的旅途。
一路上,再三克服了字面意义上会死的念头,突破了一个又一个充满了【贤者】恶意的陷阱,这才终于——,
「——昴」
就在这时,贝亚托丽丝靠近昴的身边、打断了他的这些感慨。她紧紧握住昴的手,两眼直勾勾地盯向正前方。
顺着她的视线,昴也把同样的存在捕捉到了视野里。——不,那存在早就映在视野里了。因为,没可能无视。
不可能做到无视散发出那样鲜明、强烈的存在感的异质的人物。
「你是……」
「————」
——伫立在发出嘶哑声音的昴的视野里的,是一名高个子的女子。
她绑着接近黑色的褐发的马尾辫,手、脚、腹部、甚至连背后都大胆露出的身上是无异于半裸的穿着。胸部和下腹部只有最低限度的遮挡,在此服装的基础上再披了一件黑色的斗篷,是一名风格颇有攻击性的人物。
用昴的话来说,就是一名身穿热裤外加黑色比基尼再披着斗篷的痴女。
她有着苗条修长白皙的手脚,和毫不吝啬地摇晃着的丰满的胸部。身高与昴差不多,又或许是她略高一些,腰的高度则根本不用比较。(注:486腿短)
白皙的肩膀上是一副端正的容貌,有着眼神懒散却颇具压迫力的美貌。
——刹那间,那美貌与昴在迷宫里失去意识前捕捉到的人影重叠了。
「……难道说,你就是【贤者】、吗?」
突然浮现在脑海里的可能性,让昴不禁脱口而出。
但刚说完就顿感失败,为自己的轻率后悔起来。因为如果她真是昴所想象的人物,那杀死肯陶洛斯的白光就是她所怀有的力量了。
换言之,也正是成为了昴两次死亡的原因的人物——,
「————」
女子保持着一言不发的样子,慢慢朝昴的方向走近过来。
能轻易把昴化为灰烬的存在,不明白这样的对手的意图是十分恐怖的。但昴却把贝亚托丽丝拉近身边,从正面承受了女子的压力。
在沙丘曾想要杀掉昴,在迷宫却救了昴一命。
尽管它们是截然相反的行动,但至少,昴的确是被活着带进了塔里。
「那个状况下,你没有杀我。那么,就不是敌人……可以、这样认为吗?」
「————」
「那个,你一直沉默我也挺不安的,所以能不能说点什么,那样就帮大忙了……」
「————」
对于昴的发言,推定【贤者】概不作答,就那样走到了他的面前。那深绿色的眼睛将昴捕获,从上到下毫不客气地打量起来。
她评估的结果会关系到昴的性命、进而左右昴的同伴们的性命吗?
——这样的昴的不安,突然就被打破了。
「……三个」
「诶?」
「————」
目不转睛地盯着昴看的女子,冷不防发出了那样的嘟哝。
初次听见的她的声音,有着略显沙哑的音色。作为带有几分神秘、无法看穿心情的女子的声音来说,似乎又有些可爱啊,昴隐隐约约地想到。
就在昴抱有这种不合时宜的感想时,女子在他面前静静地叹了口气,
「……总算,找到了」
说着,注视昴的女子的表情就发生了变化。
到刚才为止都一直认真地、想要把昴的一切都看透的机械性的目光,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地、大幅地——转变为了能被称作笑容的神情。
女子笑容满面地,凝视着昴,说。
「——师父」
「……哈?」
「师父!真是的真是的真是的!等死人家了啦~!」
昴连惊呆的时间都没有。
刚瞪大眼睛的下一个瞬间,感慨万千的女子就一头扑了上来,把昴推倒在地。被她顺势卷入、一起压在身下的贝亚托丽丝发出了「呀~!」的叫声。
但女子理都没理会。只是全力将脸顶在昴的胸前,死死地抱住他。
摇晃着长长的马尾辫,女子一遍又一遍重复地呼唤着昴。
「师父!师父!太久了!太寂寞了啦!人家还以为,一辈子都要像这样狙击接近的家伙了呢!」
「等、等等!等一下等一
下!怎么回事!?你在说什么!?」
「居然还问怎么回事,好过分啊!不是师父你命令的嘛。叫我去妨碍靠近祠堂的家伙……虽说方法的话,就是我的原创了」(注:original)
「才没问你那个,我是你的师父!?你在说什么!?」
虽然昴正和女子柔软的肌肤华丽地相亲着,但并没有多余的精力去享受那份便宜。相反,被女子的怪力紧紧缠住,让昴拼命扭动身体,想要逃离。
但女子好像也有女子的主张,绝没有打算放开昴的意思。
结果,昴和女子就把贝亚托丽丝夹在中间,在地上扭打在了一起。
「你,总之、先放手!这样太不像话了……!」
「不要!绝对不要!师父你那样说,肯定又打算趁我不注意的时候失踪了吧!师父也太没改变了!这一点真可爱!」
「关我什么事啊——!!」
也不知是有过什么样的心理阴影,女子就是顽固地不肯放开。于是昴抓住她的脸想要掰开,并极力大喊。
「说到底,你是谁啊!这到底是什么情况啊!」
「师父你在说什么呢!我是夏乌拉呀!普雷阿迪斯监视塔的星之守卫!师父你可爱的徒弟夏乌拉啊!」
「完全没印象——!」
自称夏乌拉的女子,她的名字应该就是生活在塔里的【贤者】的名字。
既是昴等人此趟旅行的目的,也是被称为无所不知的智者。那位【贤者】怎么可能是这样莫名其妙的女子。昴毅然提出异议。
然后,就在双方都像这样毫不退让、毫无进展地搅和在一起时——,
「——不好了!醒来一看,昴哪儿都不在!得赶紧通知大家一起找才……」
睡得满头乱发的艾米莉娅从龙车里奔了出来。
脸上充满焦躁的她,刚出龙车就撞见了纠缠在一起的二人——虽然实际上贝亚托丽丝也在,但目睹了那种情形的艾米莉娅瞪大了双眼。
Re_Zero_Light_Novel_21_12
昴则向那样的艾米莉娅求助般地伸出手,
「艾米莉娅……碳!你能起来真是帮大忙了!其实这家伙……」
「诶」
「好痛!?艾米莉娅碳,刚才为什么要踢我!?」
「我也不太清楚,就是觉得心里超~闷的!」
就这样,昴没能得到不知为何心情不好的艾米莉娅的援救,与夏乌拉扭作一团的状态只能暂时再持续一阵了——,
「够、够了啦,快点来人帮下忙啦!……这样子,开什么玩笑啦……!」
就连贝亚托丽丝的无力的呐喊也成了徒劳,昴等人的艰苦战斗不断在塔里回响。
结果,直到察觉骚动的尤里乌斯等人下楼,与普雷阿迪斯监视塔的【贤者】(暂定)的挤压缠斗都在不停地持续着。
虽然有发生了这样的一幕,但一行人终究还是踏入了人称长达四百年的时间里都无人到达过的领土。
【贤者】的智慧,究竟能否为拯救盼望之人发挥作用,故事就留下这样的期待与不安,投入沙之海、闯进了遥远而又高耸的石之塔里。
——没被选取的选项消失,怀着已被选好的答案,【考验】即将开始。
(注:原文【试験】,考试、测试、测验、考验、试验,等等,如果后几卷看到不同的译法,不要困惑,都是同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