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莫埃人像的朝向?”
我不由自主地提高了声音。江神学长的回答太过简洁,我一时难以理解。
“是的。很容易就可以判断出这些点代表着岛上莫埃人像分布的位置。最中间头部稍大的印迹就是瞭望台上的莫埃人像。难道你没有发现吗?”
我点点头。
“哦,听你这么一说好像是这样呢。”听江神学长一解释,麻里亚仿佛茅塞顿开。
“这么一说明白了吧。我们可是边走边拿着标有莫埃人像的地图呢,怎么会没意识到呢?我们实地调查了五处莫埃人像的朝向,这儿和这儿。”江神学长指指相应的标记,“这个箭头的指向和我们当时调查的莫埃人像的朝向是一致的。明白了吗?”
“明白了。”麻里亚回答。
“总共有二十五个记号。这和莫埃人像的数量一致。我们还要确认一下是不是所有的朝向都是正确的,应该没有大的出入。这张纸片其实就是一幅地图,用圆点表示莫埃人像的位置,用箭头表示朝向。”
“我明白了,这是一幅表示莫埃人像的地图。”麻里亚指着纸片说,“那这到底是谁画的呢?我们才开始着手调查莫埃人像,前天就发生了那样的案件,谁能画出这样的地图呢?应该没有人有闲工夫呀。”
“麻里亚,你仔细看这张地图了吗?”社长指着地图说,“不是地图的内容,而是纸张。它看上去像是新的吗?特别是纸的折痕,如果是两三天前折叠的纸张,折痕不会这么深。看纸上起的毛也有段时间了。这应该是很早以前画的地图。”
被他这么一说好像确实如此。不会有人在这几天的时间里秘密画了这张地图的,那么这张地图就可能是好几年前画的了。这样一来——
“这样一来,难道这是英人哥哥画的?”
麻里亚惊讶地用手遮住嘴巴不说话了。和人和园部也慌忙重新看地图。
“是哥哥画的地图吗?”
“这么一说我想起来英人用钢笔写字的时候确实有使劲压纸的习惯。就像这张地图一样。”
园部拿起地图,递给礼子,似乎对她说你也看看。礼子战战兢兢地接过地图,看着看着拿着纸片的双手就微微颤抖起来,她似乎在拼命忍住往外涌的眼泪。
“虽然只是符号,既不是文字也不是画,礼子你能认出来这是不是英人画的吗?”
园部性急地问。礼子像要把地图吃进去一样又仔细地盯着它看,过了一会儿,她轻声说道:
“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你怎么能不知道呢?”
“别问了!”
麻里亚恳求园部。
“仅仅凭这样简单的符号,礼子姐也不能断定是不是英人哥哥画的东西呀!礼子姐肯定也不能确定。所以,医生拜托你别用那种盘问的方式逼礼子姐了。”
医生似乎被麻里亚的这番话击中了,他挺了挺身子闭嘴了。麻里亚的声音虽然不大,但很有力量。
“我不知道。就凭这张纸,我什么也不能肯定。”
礼子重复着这句话把地图拿回到桌子中央。
“是吗?”园部小声地说道,一直在旁边看着的我松了一口气。
“三年前,英人至死都在挑战莫埃人像之谜。”
江神学长将变长的烟灰弹进烟灰缸。
“在英人去世前几个小时,他曾对麻里亚说过‘我好像已经解开谜团了’、‘莫埃人像的朝向中有一个关键’,所以毫无疑问,他肯定一直在调查莫埃人像的朝向。”
“是的,在那之前好几天他为了调查一直在岛上转悠,而且还说有蛇所以不要礼子姐和他一起去。”
麻里亚斩钉截铁地作证。社长听后点点头。
“好了。那就有很大的可能性说明这张地图是出自英人之手了。有没有亲眼看过他画这张地图呢?”
一个人也没有。
“没有吗?现在我们假设这张地图是英人画的。有没有不赞成这个推断的?”
还是一个人都没有。
“是不是我们当中的谁画的?”
仍然一个人都没有。
“那么画这幅画的就有可能是以下几位中的一个人了——有马英人先生、牧原完吾先生、须磨子、平川老师。”
和人似乎松了口气。
“是啊,也不一定就是哥哥画的。没准是平川老师画的呢。”
“但是,但是。”龙一有些呜咽,“如果这真是英人画的东西的话,那为什么它会突然出现在我们面前呢?这又不是从抽屉里跑出来的。为什么它会出现在去往杀人现场的路上呢?”
“这是我最不能理解的地方。”江神学长平静地说,“刚才我们首先确认了这张纸片是凶手掉下的东西。接着我们假定这张纸片上画的是莫埃人像的朝向——这点还有进一步确认的必要,这张地图的作者我们已经把范围缩小到英人、完吾、须磨子和平川老师中的一个。但是到现在我还是无法解释凶手为什么要带着莫埃人像的地图。”
如果此处是舞台,而我们正上演着一出戏,我希望有照明灯能缓缓地照射到这个舞台上。案件已经呈现出与之前完全不同的态势。——我们既没有弄明白为什么牧原父女俩会被杀,也无法得知平川老师被杀的原因。但是,莫埃人像是表示藏宝地点的暗号。难道这些宝藏是这起连环杀人案的根源所在吗?
我的脑海中就像被电击了一样闪现了各种想法——英人一直在试图挑战莫埃人像,只差最后一步宝藏就唾手可得了,但在即将得到宝藏时他却丧命于大海。而凶手一直到昨天都还拿着英人画的地图。
大家都已经明白我脑子中的疑问了吧——有马英人的死真的只是事故吗?他会不会也是死于犯下这起连环杀人案的凶手之手呢?在这个场合下我不能说出心中的疑问,我只能一个人默默地将这个疑问憋在心里。
“各位有没有什么想法?”
听江神学长这么一问没有人立刻作出反应。过了一会儿里美“啊”了声。
“呃,我想大家现在都很累了吧。想必江神你也是如此。都过三点了可是我们还没吃中饭呢。我知道现在这种时候大家都没什么食欲,但是为了身体还是吃点儿什么吧。”
“对不起,夫人,我都没想起来。”
“没事,礼子你别那么说。现在乱成这样了你别客气,大家先在这休息一下吧,我去做三明治。”
“去做吧。”
“不用了,礼子,你累了好好休息吧。”
麻里亚站起来。
“我去做。礼子姐姐你坐着别动。”
三位女性也许是想离开这个气氛沉重的会议现场吧,最终三个人都站起身去厨房了。
“我们要不要找找来复枪?”
留下的男同胞中,和人打破了沉默。
“凶手现在还拿着来复枪,所以很危险。还是大家一起找吧。”
虽然有几个人赞成,但是都提不起劲。我悲观地认为肯定是找不到的,所以找之前就已经在心理上放弃了。
三明治端来了。好歹是三位女同胞特地为我们做的,所以我们每个人都硬撑着吃了一两个。直到被咖啡的苦味弄得皱眉头时我才想起来咖啡里忘了加糖。
2
我们在望楼庄找了一圈也没有发现来复枪。中止搜查时时钟已经转过五点了。
我们和麻里亚一起回房间。我和江神学长并排坐在床上,麻里亚在另一面的床上和我们面对面地坐下来。三个人都做好了挑战难题的准备,眼睛里熠熠生辉——江神学长首先开口。
“凶手拿着莫埃人像的地图,这到底意味着什么呢?这是个关键。可以推断这起案件的背后可能和铁之助先生的钻石遗产有关联。如果这个莫埃人像的地图真是英人画的话就更有问题了。”
麻里亚似乎打定主意,接过江神学长的话。
“你的意思是说有可能是三年前凶手从英人哥哥手里抢走了地图是吗?不是英人哥哥给的,而有可能是通过武力给夺走的——是不是?”
“这可不是侦探游戏。我是认真的,你明白吗?”
被社长这么一问,她点了点头。
“我们三个人将自己的想法都毫无保留地说出来吧。说出来后我们再判断对不对。——英人本来坚信钻石马上就要到手了,结果没想到因意外事故而丧命。太突然了。我心里对英人是不是真的死于意外还是感到怀疑。”
“我也是。”
“明白了,有栖。——话说回来,如果今天你发现的那张地图真的是英人画的话,那我们可以设想一个这样的故事。三年前,英人成功解开了莫埃人像之谜,由此找出了宝藏的隐藏地。他决定就在解开谜团的当天夜里挖宝。但是有人觉察到了他的行动。我们把这个人称做X吧。有可能是X尾随在前去挖宝的英人身后,也有可能是他表示希望协助英人,呃,还有可能是英人找X帮忙。总之就是英人挖宝的时候X在现场。X想独吞宝藏,所以就施以暴力夺取了英人的性命。这是一种可能。”
和我想的故事一模
一样。麻里亚似乎在脑海中联想社长说的内容,一动不动地默默听着。
“当然我也许就是胡说八道。反正也不是什么令人开心的内容。但是我们暂且把它当成真的。麻里亚,我可以问你几个问题吗?”
“问吧。”
“嗯,那首先就从大的方面开始。当时对英人死于事故这件事有没有什么疑点呢?毕竟是突然死亡,警察没有进行调查吗?”
“调查了。但就是形式上的调查。死因是溺死,虽然进行了尸体解剖,但没有什么值得怀疑的地方,也没有什么可疑的外伤。”
江神学长思考了片刻。虽然麻里亚所说的内容否定了他杀说,但我还是不能完全打消心中的疑问。
“英人是在掌握了莫埃人像的关键后才开始进行寻宝的吧?那英人死后,有没有发现记了莫埃人像朝向的笔记什么的呢?”
麻里亚神经质地拢拢滑到脸颊上的头发。
“没有。那会儿突然出了这件事哪顾得上这个?礼子姐姐承受不了打击倒下了,还发生了很多事。我一直认为笔记什么东西肯定是在一片混乱中弄丢的,今天我算明白了。原来不是丢了是有可能被谁抢走了。”
“一片混乱啊!”我意识到了一点,“也许对他有些失礼。我们先暂且不谈为什么三年之后那张地图又突然出现了。如果从他杀说的反命题出发,也就是说如果英人真的是出事故死亡的,那么之后在一片混乱中有人发现了英人留下的笔记——也就是今天发现的地图,或者其他东西。X拿着这张地图和牧原先生还有平川老师一起寻宝,但在最后的分配上起了纷争,最后就演化成了杀人案件——这也是一种故事。”
江神学长没有说话,也许他在掂量这两个都缺乏证据的假设吧。
“是啊,这个故事也成立。到底哪个正确呢?还是另有玄机,可惜我们现在没有进一步判断的证据。”
“虽然我们无法判断英人哥是死于事故还是他杀,但是这次的连环杀人案肯定和钻石有关系。我们当初来这座岛上的目的不就是要解开莫埃人像之谜吗?”麻里亚说。
断然下了这个结论的麻里亚等着我和江神学长的答复。我看着她求助似的眼神,心想也许她在想解开莫埃人像之谜就是我们的宿命吧。虽然她并没有开口说,但她还是需要我们的帮助。她就是那样的人。
“我们推理会可不会在这个谜团前投降的哦。对不对,有栖?”
江神学长露出了洁白的牙齿。
“就是。作为二十出头的少年侦探团,既然卷进了案件中当然就要自己解决。这可是我们的座右铭哦。”
“这座右铭真奇怪。”麻里亚苦笑着说,“但是,既然已经做了就一定要解开这个谜团。这才不辱我们推理会的名声。”
如果我们解开谜底的话——那就能找到钻石了吧?听我这么一说,凡事一旦开始做就一定要做好的江神学长说:
“我们不是为了钻石才展开调查的。为了争夺钻石已经发生纷争,没准现在藏宝的地方已经变成空壳了——废话少说,我们还是抓紧时间解开谜团吧。”
我将在路边捡到的地图原稿交给了一家之主龙一先生保管,现在我们三个人手上各拿的一张薄纸是找和人要的复写纸复写下来的。三个人拿出薄纸重新观察。
“毫无疑问这张纸上画的是莫埃人像的朝向,但是我们最好还是照江神学长刚才说的那样再确认一遍比较好。我们前天调查的五个莫埃人和瞭望台上的莫埃人的朝向与这份地图上是一致的,我们再另外看几个吧。”
还是谨慎点儿比较好。既然要确认当然是越早越有利。离六点还有段时间所以我们决定立即出去调查。在天黑之前能调查三四个左右就行了。
我们下楼看见龙一先生和礼子正坐在窗边的椅子上。两个人没有交谈,只是出神地看着大海,任凭海风吹拂。
“要出门吗?”
龙一先生问我们。
“是的。”我们简单地回答他。
“三辆自行车都没人骑吧?”
听麻里亚问起,礼子说:“是的。只有和人说要换换心情出去散步去了。没有人用自行车。”
“那就最好了。我们也骑车出去转转,换换心情。”
“你们小心点儿!”
在礼子的关心下我们出了望楼庄。
3
在骑上自行车之前我们边看地图边商量好每个人负责检查哪个箭头标志。
考虑到我们要有效地利用日落前的最后一个小时所以三个人决定分头行动。我负责靠近涨潮海角比较远的地方,江神学长负责海岛中央部分,靠近退潮海角的地方则由麻里亚负责。我带着仅有的一个指南针,其他两个人则检查莫埃人像和地图上的箭头指向是否一致。
我们三个人在一起走了五分钟左右,麻里亚说:“我去这里面看看。”我们和礼子朝要离队的她说:“小心点儿。”
我和江神学长并排骑了没一会儿,碰见了从对面闲逛过来的和人。
“喂!”他抬起手叫住了我们,“去哪儿呀?你们该不会现在还要去鱼乐庄调查犯罪现场吧?”
“不是的。”江神学长回答,“我们去确认那张纸上画的莫埃人像朝向是不是正确的。大概调查十个左右就足够了。”
“哎呀,你们可真认真啊,哎,其实我看到那张纸也稍微考虑了一下。不过就算我调查了全部莫埃人像的朝向,也不一定明白这是什么意思,搞不清楚钻石藏在哪儿。莫埃人像脸朝这边还是朝那边对我来说都是一样的。我搞不定这种东西。所以就拜托你们二位啦。”
他满不在乎地对年长的江神学长说了句“拜托你了”后就晃晃悠悠地朝望楼庄走去了。我们朝反方向骑过去。
眺望着右首的大海,不久我们就随左转的道路进入了内陆,朝着山丘笔直地骑了一会儿后就接近我捡到那张纸的地方了。骑到我有印象的那一片区域后我放慢了速度,在一棵树干上画着“×”的树旁停下了车。
“江神学长,就是这儿了。我就是在这儿捡到那张纸——也就是那张地图的。”
顺着我手指的方向,江神学长跨坐在自行车上盯着路边的地面。
“是树根旁边呀。所以才没有被吹到其他地方。昨天一直是东北风,所以被吹到路这边来也就不足为奇了。没有其他可疑的东西了吧!”
“走吧!”
“走!我们要边骑边注意马路两边。尽管凶手不会接二连三地掉东西。”
我们边骑边注意左右两边。路上并没有什么特别引起我们注意的东西。不一会儿我们到达了通往山丘的斜路上。
“我们就在这儿分开吧。”社长停下车,“离开这条路往北边走还有几个人像所以我去那边调查。你就一直往前骑吧。注意回去的时间,别太晚了。”
“嗯,反正今天肯定不能全部调查完。”
我们在这儿分开了。
三年前英人也为了进行同一个调查走过这条路吧。虽然我试图将当时的他和此时的自己重合,但是我没有迸发出什么灵感。
他曾经去找画家求教过黄金分割,曾经在山丘上教过少女时代的麻里亚吉他,唱着走调的歌。他邀请了美丽的新娘来到岛上,为了她拼命寻找宝藏,似乎离宝藏只有一步之遥,但最终他却命丧大海——也许是被谋杀的。
——年长七岁的兄长,非常好的人。
——孩童般热衷一件事。
——非常聪明。
有马英人先生,你是不是想告诉我们什么呢?但是你却无法说出你心中的话。不过没有关系,现在就让我们去发现你想告诉我们的内容。请耐心地等等我们。现在我们正和三年前的你做着同样的调查。正在一步步地靠近你——
我在心中朝着无法见面的英人诉说着,渴望着能够和他见一面。
如同追赶落日一般,我飞快地蹬着车子,七点半回到了望楼庄。江神学长和麻里亚正坐在藤椅上相互交流调查的结果。
“喂,怎么样了?”
“清楚了。”
我在麻里亚的旁边坐下来。
“我只查看了三个,但三个都和那张地图上标的箭头方向一致。你们怎么样了?”
“嗯,我们的也完全一致。我和麻里亚也都查看了三个。加上前天查看的五个,总共二十五个记号中的十四个都一致,看来箭头朝向的可信度没有什么问题了。多亏了那张地图我们就不必一一查看岛上所有的人像。大大节省了时间和体力呀。”
“接下来我们就要查看这些朝向究竟意味着什么。毫无疑问它表示的是宝藏的下落,但到底在哪儿呢?体力劳动到此结束,接下来我们要转移到脑力劳动了。”麻里亚一脸满足地说,“不过在那之前我们得先吃晚饭,空着肚子可解不了谜底。我去给礼子姐帮忙,江神学长和有栖就在这儿思考会儿吧。”
说着她就去厨房了。剩下我们两个人交叉胳膊准备向这个谜团发起冲击,但我突然意识到我们没拿纸和笔。
“去拿纸笔。”
说完我站起身。江
神学长手里拿着地图,拼图似乎已经拼了四块。
我回到二楼房间打开灯。屋内没有拉窗帘,窗外的夜空一望无际。我坐在床上,把包放在腿上翻着我想要的东西。但是包里太乱了怎么也找不到目标物品。还是把包里的东西都倒在床上吧。
终于我找到了一支藏在包底的自动铅笔,这时我突然感觉从右脚脚脖子到小腿的地方像被东西压着。是床单掉下来了吗?似乎又不是。我把包放到旁边低头看自己的右脚。结果腿肚处的牛仔裤上——
一瞬间我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当我意识到那是什么的时候,惊愕和恐怖像响雷击中了全身——一条响尾蛇正缠在我的腿上。
我第一反应是为什么响尾蛇会出现在房间里?它已经在我的腿肚子上缠了一圈半了,正抬着头准备缠第二圈。嘴里还吐着分叉的红色信子,这玩意儿不光丑还有剧毒。
——对啊,剧毒!
我抖动腿想把蛇抖下来,但它就是不动。反而它像要反抗我的抖动一样在腿上缠得更紧了。我抬起左脚想把右脚上的蛇踢下来,但是这家伙已经爬到膝盖附近了左脚根本够不着——我的嘴巴开始发干。
别无他法了。我颤颤巍巍地伸出右手,瞄准目标猛地抓住蛇的脖颈。立刻一种黏糊糊、凉飕飕的不快感让我想呕吐。恐怖和憎恶已经超过了我的承受范围,我愤怒了。被这东西吓得心跳都快停止了,我也太可怜了吧。
顾不上蛇正准备缠上我的小臂,我立即起身走到窗边。左手打开窗,面朝大海狠狠地把缠在手上的蛇扔了出去。终于把蛇扔出去了,但胳膊上还残留着蛇身滑溜溜的感觉。估计蛇没被我扔到大海里,因为我听见蛇落到楼下地面上的声音。
接近崩溃的我一屁股跌坐在床上。右边手腕上令人不快的感觉还没有消失,额头上还在不停地出冷汗。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呆坐了一会儿。这一切也就发生在一分钟之内。
蛇是从床底下爬出来的。应该没有了吧,想到这儿我“嗖”地跳起来。对面还有一张床,我跑到房门前,趴在地上胆战心惊地朝床底下看——什么也没有。
我呆坐在地上使劲拍了拍脑袋,深呼了口气。
擦完汗关好窗户后我下楼去客厅。看我在楼上待了这么长时间,江神学长诧异地看着我。可能是我脸色不好,也可能是感觉到我哪儿不对劲,社长把手上的地图放到桌子上。
“喂,有栖,你怎么了?”
我努力用平静的声音说:
“房间里有响尾蛇。”
“响尾蛇?你是说响尾蛇?”
“是的。本来在床底下的,后来顺着我的脚爬到腿上,我抓住蛇尾甩了几圈从窗户扔出去了。我都吓死了。这个家到底是怎么了?”
江神学长似乎在判断我说的话到底有几分真。看来他不能理解床底下怎么会出现蛇这件事。
“江神学长,我说的可是真的。不过已经没有了,所以你可以放心地回房间。”
“嗯,你坐下说吧。”
江神学长用下巴指指椅子。我坐下后点了一根烟。
“这可真是奇怪,蛇怎么会顺着墙壁从窗户爬到二楼的房间里呢?最起码窗户是关着的呀。什么时候进去的?”
我赌气地说:“我哪儿知道,反正就是有。喂,要不要钻到床底下清清白蚁?”
“怎么了,有栖?”
系着围裙的麻里亚从厨房里走出来。
“我还以为你们在拼图呢。就听见有栖你一个人在这咋咋呼呼的。怎么了?”
“有蛇!说出来我都恶心。我房间里有那个细长的爬虫类生物。麻里亚,以前发生过这样的事吗?蛇钻到床底下了。”
“不会吧?”麻里亚吃惊地说,“你不是开玩笑吧?怎么会有这种事呢?虽然家的附近有蛇,但是从来没有爬到二楼呀。窗户是开着的吗?”
“没有,是关着的。这蛇可是响尾蛇。一想到要是被它咬了我就不寒而栗。虽说园部医生在,但是现在没法弄到血清的话,那估计我就是死路一条了。”
死路一条啊。确实就像江神学长和麻里亚说的,蛇能爬进门窗紧闭的房间这也太不正常了。我只能猜测是不是有人把蛇带进房间的。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这个人就是将蛇作为活的凶器要置我,或者置江神学长于死地了。
“那你的意思就是说有人拿蛇做活凶器谋害你吗?你想的也太多了。你是不是有被害妄想症呀?”
听我说出心中的疑问后,麻里亚尖着嗓子否定了我的说法。我也不想往这方面想,而且我也想不出别人杀我的理由。虽然这只是我灵光一现的说法,但也没证据证明不是这样的。
“有可能是被害妄想症,也有可能是杀人未遂,两种可能性都有,总之还是小心为妙。该不会和连坏杀人案是同一人所为吧。呃,也说不定……”
到吃饭时间了,大家走出各自的房间聚到了客厅。江神学长叫住了准备去餐厅的所有人,讲述了我遭遇蛇的详细始末。学长并没有说这件事是偶然事件还是杀人未遂,只是提醒大家注意家中是否还会出现响尾蛇。听完江神学长的话大家都一脸吃惊,不过之后的反应却各不相同。
“蛇怎么会爬进屋里呢?太恐怖了。”里美皱着眉对丈夫说,“以后进屋前你先进去检查一下吧。”
“喂喂,要是普通的蛇就算了,这可是响尾蛇呀。你就这样轻易地把这个任务交给我了,拜托你也替我考虑下。”
犬饲夫妇的口气是半开玩笑的。不过纯二似乎很不满这两人的反应。
“蛇会随随便便进房间吗?也许是谁的恶作剧吧。如果不是恶作剧的话,那也许就是以杀人为目的了。趁着屋里没人时把蛇放进去还算好了,要是半夜把蛇放到床上就更糟糕了。大家还是要互相注意关好门窗。”
龙一先生怅然若失地说:“家里还从来没有进过蛇,我有种不好的感觉。大家还是多加小心的好。”
“是的,蛇怎么会爬到床底下呀。”园部用从容不迫的口气说,“但是说什么杀人未遂也太危言耸听了。顶多就是个玩过头的恶作剧。你说呢,江神?”
“园部医生,”社长挠挠头说,“我可不是坏学长。我知道有栖害怕蛇,所以我就算往屋里偷偷地塞非洲大象也不会放蛇的……”
“但是我既不相信是恶作剧也不相信是杀人未遂。”一直沉默的和人用怀疑的眼光看着我,“真的有蛇吗?”
“你是不是以为我很寂寞所以为了吸引大家的目光在这儿演戏呢?”
“算了算了。”敏之说。
为什么他要这样说。欺骗大家演这样的一出戏对我有什么好处?无缘无故地说出这样不负责任的话真让我不爽。
“晚饭准备好了。”礼子走进客厅说。
4
我们的房间。时针指向十一点。
江神学长一根接一根的已经抽了十五根卡宾烟,烟灰缸里的烟蒂都快溢出来了。狭小的床头柜上除了烟灰缸之外,还堆着拼图用的地图、几张笔记,三个空的橙汁易拉罐和蛋糕的包装袋。这一堆吃剩的东西说明我们正苦战到关键时刻。
开始拼图三十分钟后我们就取得了大进展。如果将表示莫埃人像朝向的箭头的线笔直延长的话,除一个之外其他的线都会和别的箭头相遇。也就是说每个莫埃人像都在远眺其他人像所立的位置。我们根据箭头方向将每个记号相连。由于不清楚起始地点,所以我们只能随意找个地点前后延长。我们边描绘着乍看上去轨迹不规则的线边按顺序连接,最后到达的地方是瞭望台上那座特殊的莫埃人像。终点是岛上最高点处的莫埃人像,不能不让人感到这其中隐藏的特殊意义。那么接下来我们应该走哪步呢?
我们三个人都交叉着手腕喃喃自语。看上去毫无规则可言的线却构成了直角三角形。这种构思所蕴涵的深层意思我们却一点也看不出来。从取得第一个进展到现在已经过去两个小时了,我们却一直原地踏步。我们想过找出这幅图形中隐藏的文字,也想过找出各个记号之间距离的规律,但只是一次次的重复失败,一切都是徒劳。
“看来我们没有解开谜底的才能啊。”
或许是累了,麻里亚双手叉在腰上左右晃动着上半身说。即使对于她来说也从来没有这样认真地解过字谜吧。她可能觉得自己无计可施了。
“不要轻易地说放弃。”我仿佛也在鼓励自己一般地说。
“这个字谜可是价值五亿日元的东西,多少人都挑战过但无一解开。要是花两个半小时就能解开的话也太对不起那五亿日元了。”
“话是这么说。留在京都的望月他们不知道怎么样了?大概还不知道莫埃人像的朝向,仅仅看着地图上的点在那儿奋战吧。”
“哎,那也太可怜了。至少我们已经进展到线这一步骤了,望月他们在信息不充分的情况下估计还在死胡同里绕来绕去呢。为了这个无解的问题烦恼真是人生的悲哀啊。”
“他们大概早就习惯了看弱智的推理小说了。”
“不对,他们两个人都不在京都。望月应该回
和歌山的老家正和驾校里的教官吵架呢,信长回名古屋参加他姐姐的婚礼了。”
“哦,是啊。他们都逃离了炎热的京都。”
拼图拼累了,我们开始闲聊。江神学长见我和麻里亚同时打了个和史努比一样大的哈欠就说:
“去睡觉吧,在这种状态下勉强思考思维也得不到发散。”
“说得对。那我们明早再弄吧。”
见我也赞同,麻里亚又不礼貌地打了个史努比似的大哈欠说:“哈啊。”大概是在说“是啊”吧。她把吃剩的东西收拾到废纸篓里,扔了易拉罐拿着蛋糕袋站起身。
“那我回房睡觉了。晚安!”
我们对她也说了声晚安,而且不约而同地说让她关好门窗。
“没事的。我会锁好门再睡觉的。我回屋后首先就检查床底下。要是有响尾蛇或者毒蜘蛛的话立刻就跑回来,到时候可还要你们多多关照哦。”
麻里亚走后,我和江神学长对视了一眼说:“睡吧。”十二点,我们关灯上床。
这是在这座岛上的第四个夜晚。我已经完全习惯了波涛奏出的催眠曲。为什么这座岛上会接二连三地发生血腥的杀人案件呢?潮水声是在嘲笑人类的愚蠢吗?
半夜我醒了一次。翻身睁开惺忪的双眼看见江神学长起来了。他穿着T恤坐在床上,一边抽烟边盯着地图看。通过窗外照进来的星光可以看见他的表情很严肃。缓缓上升的紫色烟雾似乎在黑暗中舞蹈,十分漂亮。我犹豫着没有叫学长,因为一股紧张而又纤细的空气包围在江神学长的周围。
还是睡觉吧。
等我第二次睁开眼的时候已经是早上七点多了。江神学长已经醒了,他躺在床上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天花板。床头柜上放着香烟快要溢出来的烟灰缸和被捏烂的卡宾烟盒。我说了声“早上好”,社长只是“嗯”了声。
“这么早就在思考拼图的事吗?你半夜是不是起来了?”
“啊?嗯,你看见了?”
“没有。”我答道,“只是卡宾烟盒都空了,所以我猜你半夜起来了。”
“哈哈,真聪明啊,华生。这个谜团要是没有点儿线索的话估计是解不开了。”
“江神学长要是你都这样说,那望月还不得痛苦死。他只能来回翻看只有点的地图和《物种起源》了。”
“《物种起源》,进化论,进化的谜团,‘解开进化之谜的人就是钻石的继承者’吗……鱼类、两栖类、爬虫类、鸟类、哺乳类。蛇是爬行类……没有关系吧。难道这谜团必须要经过几个阶段才能解开吗?一、二、三还是A、B、C呢?”
江神学长自言自语地开始发散联想。昨晚我们没有想到“进化之谜”这个线索。
“啊,对了。‘进化之谜’的意思就是说如果不经历几个阶段就解不了这个谜团。这下应该猜对了吧。”
“进化不了啊。它也想早点儿进化成人类。不对啊,我们不是已经进化了一个阶段吗?昨天我们把莫埃人像的视线连起来组成了一个奇妙的图形了呀。”
江神学长从床上坐起来看着我。
“你昨天也说了,‘至少我们进展到线了’。从点到线,接着是什么呢?面吗?”
江神学长伸出手拿过桌子上的地图。我也站起身坐到了社长的身边。
“一、二、三、四……十一。十一个闭合曲面。有九个三角形和两个四角形。这十一个面表示什么呢?还有很多相同大小的角……这又说明了什么呢?”
江神学长继续发散联想。
“面之后就是立体?对,从点开始,线、面、立体。对了对了。数学上叫做零维、一维、二维和三维。这样‘进化之谜’就解释得通了。有栖,你怎么看?”
“目前为止我都能理解。——但是,立体是怎么回事呢?”
“我们来拼拼看吧,有栖,带剪刀了吗?啊,肯定没带。”
“去借?”
“不用了。”说着江神学长拿出包,从装了洗漱用品的袋子里拿出安全剃须刀。他取下刀片小心翼翼地用手捏着贴到地图上。
“尺子给我。”
接过尺子,他把剃须刀紧贴尺子,沿着线开始裁。期间都能依稀听见我们两个人的喘息声。裁剪完成,裁出了十一个闭合曲面。
“莫埃人像只是为了得到这十一个面的素材而已吗?接下来我们就要把这些面拼成立体了。”
“可是江神学长,立体是我们意外想到的,表示藏宝地点的不应该是一点吗?”
“我们先拼拼看。也许有什么明确的意思呢。”
我们开始拼图工程。我们将刚才按顺序从莫埃人像的起点到终点裁剪下来的十一个面从1到11标上序号。很快我们明白2,3,8这三个正三角形是相互重叠的。而6,7是一个正三角形从中分开两个三角形的,合起来后就和2,3,8三个三角形重合了。等腰三角形1,9重合。很多三角形都重合。剩下的4,5,10,11我们研究了一会儿也很快发现了规律。把4和5,10和11放在一起就成了等腰三角形,而且这个等腰三角形竟然和1,9重合!经过稍稍加工,我们就将十一个面还原成了两种图形。四个重合的等边三角形和四个重合的等腰三角形——这有什么玄机吗?
接着拼。和1重合的等腰三角形有四个,和2重合的等边三角形有四个。将这些图形组合后呈现在我们面前的是一个立体图形——一个正八面体最尖处的顶点往下拉伸的立体图形。
[图四][图五]
“这是什么?”
我揣摩了会儿。这时我突然觉得这个立体图形似曾相识。
“对啊!”江神学长冷不防用拳头敲了下我的肩膀,“这不是蜡烛岩吗?”
“啊……”
虽然这个图形非常抽象,但是它的轮廓确实和蜡烛岩完全吻合——经过四个阶段,我们似乎终于到达了目的地。
“我去叫麻里亚。”
“等一会儿。”
江神学长叫住我。
“先换衣服!”
5
匆忙吃完早饭后我们就奔出望楼庄骑上了自行车。我和江神学长骑得飞快,所以落在后面的麻里亚嚷着让我们等会儿她。“游泳死慢的有栖,等等我!”
但是我们太着急了所以不由自主地朝踏板上使劲。二十多岁的暴走族们骑着没有引擎的赛车飞奔。我也奇怪我们干吗要这么着急,可能是骑在最前面的江神学长的兴奋传染给我了吧。我们把自行车停在山脚,走上了通往瞭望台的小路。走到一半时江神学长像是突然想起来似的问麻里亚:
“下到那个岩石不难,但是爬上来就不那么简单了。有马铁之助先生可以吗?”
“你的意思是说爷爷在没有人帮助下一个人可以做到吗?”
江神学长点点头。
“像爷爷这种人在藏宝时应该也是一个人秘密进行的吧。”
“确实。首先一点,如果他拜托别人,那这个人就有可能把宝藏挖出拿走了。”
“我也是到这里才问你的。到这里后我才意识到铁之助先生自己可以完成在蜡烛岩的藏宝作业吗?”
“藏宝和立莫埃人像这都是六年前的事情了。那时奶奶刚去世,爷爷还很健康,像那种强度的爬上爬下对他来说不算什么吧。当然潜水就另当别论了。”
“虽然现在我们还不清楚宝藏在哪儿,但肯定是铁之助先生能够隐藏的地方。总不会潜到海里藏在岩石的底部或者在岩石的顶部凿个洞藏宝吧。”
“嗯,但是到目前为止没有人想过那个岩石处可能藏有钻石,当然也就不会有人去调查了。没准岩石的什么地方上还有标记呢。”
“哎,你这想法太幼稚了。”我说。
我们边走边聊很快就到达了瞭望台。今天风很大。我们站在瞭望台上眺望着屹立在波涛间的蜡烛岩。一只像是信天翁的海鸟停在岩石凸出的顶部休整羽毛。
虽然之前我们在瞭望台上待过很多次,但从未注意过眼前这个巨大的东西,一想到这里我就觉得我们被铁之助先生耍了——原来一直寻找的东西近在咫尺。
“走吧!”
江神学长带头下到海边。虽然没有路但走起来不是很困难。我拎着装了我们俩泳衣的袋子跟在后面,空着手的麻里亚紧紧地跟在我们后面下来了。此时她在山丘上怎么也待不住吧,到了下面的岩场后她面朝大海方向,我们两个男人换上了泳衣。
离蜡烛岩还有三十米左右。进人海里后我感觉岩场似乎一直绵延到对面,而且海水顶多齐腰深。这样的话老人就不必游泳横渡了。我们深一脚浅一脚地到达了蜡烛岩。
首先我们绕了周围一圈看看有没有麻里亚说的标记,果然没有。接着我们又仔细地检查周围有没有埋了箱子的痕迹或者加工过的地方,但是我们绕了两三圈,没有发现任何不自然的地方。
“怎么样?发现什么了吗?”
见我们同一个方向绕了好多圈,有点着急的麻里亚问我们。被浪花打湿的我摇摇头。我们扩大调查范围,开始调查脚下的
痕迹,甚至扩大到开始敲敲手够得着的地方,但还是没有发现可疑的地方。这就是一个什么都没有的大块岩石。
我开始怀疑我们是不是解错了谜题。江神学长站着不动,吮吸着似乎被岩石割破的中指,陷入了沉思。
“有栖。”他边吮吸着中指对我说,“从这儿向上看瞭望台上的那个莫埃人像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呢?这个人像比其他的人像大一圈,做工也更精细,而且又立在岛上的最高点,是连接所有莫埃人像视线的终点。不管怎么说都很特别,我觉得那个人像本身就有什么决定性的意义。”
“可以这么说。比如那座人像的朝向。它面朝的是西北方向,那是不是就是说钻石藏在蜡烛岩西北部的某个地方呢?”
“可是别说是西北方向了,我们绕着这个岩石转了都有十圈了,东西南北四个方向都是什么都没有呀。要不就是在这个岩石更朝西北的方向?”
“不会在海里。朝西北方向的话就到岛了,是那块岩壁吗?”
我们大声把自己的假设告诉在岩场的麻里亚。她单手拿着指南针在相当于蜡烛岩西北方向的地方调查了会儿,但结果还是什么都没有。
“在到蜡烛岩之前的步骤我觉得没有错。按顺序从点进化到线、面,最后到把纸立起来的步骤……”
江神学长和我蹲在浪花打不到的岩石背后,麻里亚也在对面的岩石上坐下。
“难道是我们没有解开谜团?如果之前的步骤都没有错的话,那就还有一个步骤。”
听我这么一说,江神学长稍稍变了脸色,像是想到了什么。
“还没有结束。这个字谜还没有进化完成吗?立体后怎么进化呢?……零、一、一、三、四。四维,是数学上的四维吗?点、线、面、立体后的四维——是时间轴吗?嗯,时间轴之后就没的想了。到现在为止的步骤我们要是考虑到时间就好了。如果那个最后的莫埃人像表示时间的话那么西北……不对,不是正对西北的,是几点的方向呢?不对不对,说的简单点儿就是——”
“那个莫埃人像朝向的是退潮海角?”
江神学长看着我的眼睛。
“是的。”
我们立刻就想检验这个假设。
“麻里亚。”
听我叫她,正无聊的她抬起头问:“怎么了?”
“我们不知道现在是涨潮还是退潮,但是麻里亚你知道潮落的最低的时候这个蜡烛岩大概露出海面多少吗?”
在山丘上学吉他的时候她多少应该注意到这一点吧。果然不出所料她知道。
“水位大概还要再下降一米,怎么了?”
我向麻里亚解释了从立体再进化到第四步的假设。她似乎被勾起了极大的兴趣,对我说:
“我们很幸运,现在刚好是退潮的时候哦。”
我们也意识到这一点了。
“再坚持一个小时左右我们就能看到退完潮的蜡烛岩了。”
我们回到麻里亚待着的岩场,决定等一个小时。真希望这一个小时能像录像带一样快进。
退潮后,水位下降到膝盖的位置,我们可以走着去蜡烛岩了。这次麻里亚也卷起裤腿跟在我们后面过去了。
“只要看退潮后露出的部分就行了吧?”
麻里亚立刻开始摸岩石。
“再往下一点儿。”
“这个怎么样?”
说着我把手放在退潮后露出水面的岩石突起部分。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手感。只是岩石上有一些像被硬物敲击过的伤痕。但我不能仅凭这一点就大喊:“我——发——现——了!”我把脸凑到岩石的表面仔细观察。
“喂,发现什么了吗?”
麻里亚越过我的肩膀看过来。她很快就发现了岩石上的伤痕。
“看上去像旧伤,会是什么呢?不是自然形成的,倒像是谁拿铁锤使劲敲出的痕迹。”
我正准备说我也这样认为的时候,就听到“哐当”一声,岩石粗胖的前端稍微动了一下。
我们几乎同时“啊”的叫出声。
听到我们的叫声,江神学长也从岩石后面绕到我们这边来。
“发现什么了吗?”
“大概。”
还不清楚。我又试着用力推了一下,但这次什么都没发生。刚才发出声音的岩石前端大约滑动了两厘米。
“是不是不用推要用拧的?抓住刚才转动的部分两边转转看?”
麻里亚焦急地在旁边说。我按照她说的整个手掌一把抓住岩石的前端向右转。又响起了“哐当”的声音,岩石朝右边转动了十度左右,与底部的空隙扩大到了五厘米。透过这个缝隙可以窥见里面有个洞穴。
“再转!”
麻里亚似乎也看见了相同的东西。我又朝右边转动了十度进一步扩大了缝隙。等缝隙扩大到十厘米左右的时候,一个直径大约五厘米的圆形洞穴出现在我们面前,之后不管多用力岩石都不动了。
“就到这儿了吧。已经不动了。”
我回头说,麻里亚正咬着下嘴唇,过了会儿喃喃地说道:
“真的解开了呀。”
江神学长蹲下身把手指伸到出现的小洞穴里。“里面很大但不深,洞里似乎什么都没有。”说着江神学长拿出手来。
“是空的吗?”
江神学长微微点点头算是回答了麻里亚的提问。
“那这个洞也许和谜团没有什么关系吧。”
不可能——仔细观察就会发现岩石是经过巧妙施工的。应该是使用螺丝钉把原本是两个的岩石组合在一起,但是加工的痕迹被非常巧妙地隐藏起来了。这么煞费心思地掩饰,除了藏宝还能有什么用处呢?宝藏肯定在这儿,只是——有人比我们先到了。
“宝藏被谁拿走了。”
听我这么一说,麻里亚不满地嘟囔了句:“怎么会?”她弄错责备对象了。
“我们解开谜团了。”
江神学长指了指空洞的旁边说。在那儿有个用油漆写的快要消失的浅色文字。
很小的——T.A。
6
我们将岩石恢复到最初的状态后回到了再一次被海水浸到膝盖的岩场。我们登上瞭望台的步伐很沉重,此时的心情就像比赛取得领先后却突然被逆转一样。本来我们抱着某种程度的期待,结果得到的却是打击。
我们决定暂时在椰子树叶修成的亭子里休息一下,总结到目前为止的经过并讨论接下来的方针。
首先我们可以确信的是我们成功地解开了莫埃人像之谜。因为我们发现的空洞旁边写着出题者姓名的首字母,而且空洞本身也有相当的容积。
但可惜的是,有人比我们先到这儿并拿走了宝藏。我们的谈话就从这个人到底是谁开始。
“首先,英人有这个可能。”我首先发言,“因为他确实凭借一己之力解开了莫埃人像之谜。”
“啊,这可不一定。”江神学长提出了异议。“毫无疑问,英人注意到了莫埃人像的朝向并且进行到了分析符号这一步,但是我们不能确定他是否找到了蜡烛岩。别说得过分了,麻里亚会不开心的。”
“不会的。”麻里亚摇摇头,“实际上今天早上我听到江神学长说藏宝的地点可能是蜡烛岩的时候就觉得奇怪了。我接受你们的解法,那如果这个解法是正确的,英人哥所说的‘好像解开了’不就是弄错了吗?”
“为什么?”我问。
“因为我一直认为英人哥哥在正确解开谜底后半夜一个人出海挖宝,所以出了事故。如果英人哥是在蜡烛岩附近溺水的话我能理解,但是我们却是在方向完全相反的乌帽子岩附近发现他的遗体……这不就说明他解谜失败了吗?”
“那倒不是,”我慢悠悠地说,“你想想我们昨天说的话。你可能会难受,英人也许就是卷进寻宝的纷争中被谁杀了。有可能英人是在蜡烛岩附近被杀,然后凶手把他的遗体搬到反方向的北部海湾了。”
“有这个可能。”江神学长首先认同了我的说法,“虽然发现英人遗体的乌帽子岩在蜡烛岩的反方向,但两者间的直线距离并不是很远。我们假设英人寻宝时凶手就在旁边。凶手也许是有预谋的,或者是临时起意,总之就是利令智昏为了独吞钻石把英人推到海里淹死了。凶手的体力要么强于英人,要么就是有几个人作案,总之就是杀了人。事后,就不难理解凶手或凶手们不想把尸体放在这个地方的行为了。为了把大家的目光吸引到与藏宝地点完全相反的地方,所以凶手无论如何都要移动尸体。而北边的乌帽子岩对于凶手来说就是最好的目的地。二者的方向完全相反,如果沿海岸线转的话距离最远,但如果横穿岛的中央所花的时间就不是那么多了。麻里亚,从这里有可能横穿过树林到达北边的海湾吗?”
“嗯,当然半夜里穿过树林有点难度,但这也不是特别茂密的树林,所以还是很有可能的。刚才听江神学长这么一说我觉得凶手采取这种行动的可能性相当高。那就是说凶手扛着英人哥哥的尸体穿过黑夜里的树林,然后把尸体扔在了北部湾了吗?”
麻里亚的脑海里似乎浮现了这个情景,为了驱散这个想法她摇了两三次头。
“刚才说的都是假设。”江神学长谨慎地说,“虽然现在围绕这个案件的疑点很多,但是我们没有确凿的证据。况且我们完全不清楚是谁杀害的英人。”
“……疑点很多呢。这件三年前发生的案件和今天发生的连环杀人案件密切相关。因为连环杀人案的凶手拿着英人画的莫埃人像的地图——至于二者是怎么联系到一起的可以有很多假设。”
麻里亚一边在柳木桌子上画着毫无意义的图形一边自言自语。
“是的。”江神学长同意麻里亚的说法,“到底是怎么相关的,我们随心所欲地说说自己的想法吧。能够把年轻力壮的英人淹死,我们就假设凶手超过两个吧。这几个人在三年后的今天关系可能出现了裂痕。凶手中的一个人因为某件事情突然想增加自己所得的份额,所以负责看守宝藏的人就威胁实施杀人的凶手。不对,也许不是看守宝藏的人,而是目击者。要么就是凶手中的一人良心发现想去自首,为了阻止这个人自首,其他的人就杀人灭口。”
“江神学长,如果是这样的话那牧原完吾、须磨子和平川老师三个人都参与了杀害英人的案件喽。是不是有点儿说不过去呀?不管是看守宝藏的还是目击者都罪孽深重啊。”我说。
“我是在知道这一点的前提下才说的。”江神学长像要教导我似的说,“如果我们现在解开了包括三年前那件案件在内所有案件的谜底,我不知道我们还会得出哪些令人吃惊的事实。但有一点,不管谁是凶手大家都被伤得很深,案件的最终结局就是每个人都被伤得很深——我是这么想的。”
“听你这么说你知道谁是凶手了吗?”
江神学长的话听起来像预言,所以我不由得问了他一句。
“不知道。干吗?你别用那种眼神看我。就我们现在知道的内容哪能锁定凶手是谁呀。包括我、你和麻里亚在内,岛上的所有成员都有作案机会。我唯一能确定不是凶手的就是我自己。”
“这话说得真是毫不留情呀!”麻里亚苦笑着说,“这么说我和有栖也是嫌疑人喽?”
“当然我没把你们当嫌疑人,但是我没有向第三者说‘这两位后辈不是嫌疑人’的证据。”
“就是毫不留情。”麻里亚说。
“我们回到正题上来吧。”我试图修正我们谈话的轨道,“刚才我们讨论三年前的案件和这次的连环杀人案是怎么联系到一起的,那会不会还有其他可能呢?”
“有。”社长斩钉截铁地说,“就从凶手之间闹翻的这个假设说吧,和英人关系较远的人就很可疑。英人的至亲,也就是龙一先生、和人和他的未婚妻礼子见钱眼开杀了英人,然后三个人的关系出现裂痕,这种假设似乎是讲不通的。但是如果我们从另一个角度来想的话,那这三个人就变得可疑了。那就是三个人中的某人知道了杀害英人的凶手,为了报仇所以策划了这次的连环杀人案件。”
“这话说得也真够过分的啊。”麻里亚痛苦地说,“不管采取哪种说法,就是认定牧原父女和平川老师三个人是杀害英人哥的凶手喽。我终于明白江神学长你刚才说的大家都会被真相伤害这句话的意思了。大家最终都会被伤得七零八落,这是无法避免的了。”
“还能想到别的什么吗?”
面对我的追问,江神学长答了句:“没了。”
“或许还有很多别的想法,但不管怎么组合这些故事都超不出我们想象的范围。——我们谈点别的吧。如果我们能够锁定这次连环杀人案件的凶手,那么杀人动机和背景也就会浮出水面,或者也可以从凶手的口中得知。”
或许我们暂且放下三年前的案件,重新回到现在正在发生的案件才是一条近路。
“好的,开始吧。”
7
“我认为牧原完吾先生、须磨子和平川老师相继被杀,只解开了一个疑问。”江神学长说,“也就是凶手为什么胆敢在这座与外界完全隔离的小岛上杀人。如果凶手有杀死牧原父女和平川老师三个人的动机,那么就必然会选择三个人同时聚到海岛上的夏天作为杀人时机。因为这个时候十几个相互熟悉的人会聚到一起,秘密藏有杀人动机的凶手就打算藏在这十几个人中间。总之,敢在这儿杀人一定是计划好了的。也就是说是有预谋的杀人。”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为什么凶手没有准备凶器,却用岛上的来复枪呢?”
江神学长这样回答麻里亚的疑问说:
“这个很好理解。凶手知道岛上有来复枪,所以在凶手的计划里就已经包括了借枪。”
“但是江神学长,第一起案件是在暴风雨的夜里发生的,凶手是看见大家都醉了才敢作案的吧?这看上去怎么也不像是有预谋的作案呀!”
“是凶手把握住了机会果断作案。麻里亚,第二起案件不正是有预谋的犯罪吗?凶手半夜花了一个小时往返于鱼乐庄和望楼庄之间,杀了平川老师之后再返回望楼庄。”
啊,可以这样说呢。虽然我明白麻里亚想否定预谋杀人这么冷酷的说法,但是运用辩证法可以得出预谋杀人这个结论。
“那就说第一起案件谁都有作案的机会喽,要这么说的话我们的谈话就没什么意义了。”
“我想解开那个密室之谜。”麻里亚一脸认真地说,“不管怎么说我们还是推理小说研究社呢,没准能从那里有所突破呢。”
江神学长好像没什么兴趣。看来他是有点厌烦“密室”这个说法。
“密室啊。虽然我也注意到了这一点,但是如果我们一直围着这个打转的话就不会有进展了。我之前考虑那间屋子里到底发生了什么的时候也不能确信地说出‘发生了这样的事’这种话呀。”
“真是个磨叽的侦探。”
麻里亚看着我小声说。
“我觉得有一个点很奇怪。”我说道,“须磨子是被枪击中胸部的,但是完吾先生只有大腿上挨了一枪呀。虽然最后他是因为倒下的时候碰到头晕过去失血过多死亡的,但是凶手为什么不再补上一枪呢?为什么凶手只在大腿上打了一枪之后就离开了呢?这样做对凶手来说不是太危险了吗?即使凶手看见完吾先生晕过去了也不能安心离开呀。完吾先生有可能会迅速恢复意识,爬到走廊上求救。——我总觉得有什么原因。比如说凶手正准备再补一枪的时候听到了有人上楼的脚步声。”
两个人都认为我说得有理。但是我就说到这儿为止了。再被问到接下来怎么样时,我就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我们已经围绕第一起案件发生的当天夜里和第二天的情况分析了很多。但是关于第二起案件也就是平川老师被杀一案我们还没有理顺问题。现在我们来整理一下这件案子吧。”——我转换了话题。
“每个人的陈述都不一样。我都做了记录。”
麻里亚从腰间取出一个可以握在手掌中的很可爱的记事本。
“给我看看。”
听江神学长这么说,麻里亚把本子摊开放在桌子上。虽然本子上的字写得很漂亮,但是字太小了看起来很吃力。我和江神学长头抵头地凑近了看。本子上按时间顺序记录了每个人的陈述。
*第二起案件(四号晚上十一点至五号凌晨三点)
晚上十点三十分麻里亚、有栖弄翻了船。
晚上十一点三十分至十二点十五分麻里亚、有栖坐在法式窗户前的自行车上闲扯。玄关旁还有一辆自行车,三辆自行车都在。
翌日凌晨一点前园部、麻里亚去厕所的时候在走廊里碰见了。两个人都看见并排的两辆自行车。
凌晨一点二十分至二十五分江神和纯二站在走廊上聊天。纯二看见有灯光向鱼乐庄附近移动。(是凶手骑的自行车的灯光?错觉?伪证?)两个人都看见并排的两辆自行车。(不确定玄关旁的自行车是否在)
凌晨二点至四点江神和和人在客厅边喝兑水的酒边聊天。三辆自行车都在。
“之后就过了犯罪时间了。五点礼子和里美在厨房里遇见,六点园部医生晨浴,礼子开始准备早饭。从这张时间表来看的话这起案件也不是很麻烦啊。”江神学长发表他的感想,“这么看来,纯二所说的自行车灯光的证词完全符合逻辑。只有十二点十五分以前和两点以后,三辆自行车都在。而在这个时间段内没有‘自行车的不在场证明’。纯二说他看见灯光的时间正好在这个时间段内。”
但是那也不能就此相信纯二。因为他也没有不在场的证明。从莫埃人像地图上留下的自行车轮胎印可以确定凶手使用了自行车。凶手只有在我和麻里亚离开的十二点十五分之后才能骑上自行车。如果凶手在我们离开之后就立刻骑上自行车前往鱼乐庄,那么假设往返一个小时、作案五分钟,凶手在一点二十分后就能返回望楼庄了。江神学长和他在走廊上遇见的时候是一点二十分,没准那会儿纯二刚好从鱼乐庄返回,当江神学长的眼神离开窗户时,他就提高声音,说看见了什么。
“呃,看来我的不在场证明也不成立呀
。”
确实如此。虽然半夜站在走廊上聊天、在客厅里喝酒都很符合社长夜猫子的习性,但是他的不在场证明也不成立。也就是说他的情况和纯二一样,两个人在走廊上遇见的时候,也可以认为江神学长刚从鱼乐庄回来。
看着麻里亚的笔记我们似乎也并没得到什么特别的灵感。所以我决定再次转换话题。
“为什么那张在我们寻宝时帮了大忙的地图会掉在那个地方呢?那张地图丢的时间不是傍晚而是清晨。我们可以下结论认为那张地图是半夜凶手掉下的,那凶手为什么要带着那个东西跑呢?”
麻里亚接过我的话说:“首先我不明白的就是为什么那东西还存在于这个世界上?凶手从三年前开始就认真保存了那张地图,说明是个很爱惜东西的人呢。但是既然宝藏已经挖出来了理所当然的不就应该立马扔了这个危险的证据吗?”
确实如此。很难理解为什么那个东西现在又突然出现在我们面前。难道凶手还隐瞒着什么我们尚不得之的事情吗?
“从凶手的角度来看,他当然希望烧毁地图,并把岛上的莫埃人像全部毁掉吧。”江神学长开口说道,“莫埃人像埋得很深所以不能拔掉或者改变朝向,但是地图可以立刻扔掉呀。对了,刚才我们发现的藏宝地点的岩石表面不是有很多像被什么东西敲过的伤痕嘛,那个也许就是凶手拿锤子什么的连续敲击留下的痕迹。他是想抹去藏宝的痕迹。但是敲击以后却发现破坏不了所以只好放弃了。”
“有可能。”我说,“那如果是那样的话,为什么地图却被完好无损地保存下来了呢?”
不知道。
“我在看了平川老师被杀的现场后有不明白的地方。”这次轮到麻里亚说了,“椅子和桌子周边散落着拼图的碎片,那是怎么回事?案件发生前一天我还看见那副拼图已经完成一半了,是谁故意破坏那幅拼图的吗?”
关于这个问题我们在现场和园部医生讨论过了。我们将园部医生提出的假设告诉了麻里亚。虽然拼图的表面是乙烯树脂不能写字,但是当凶手看见平川老师准备用自己的血留下死亡信息时还是惊慌失措地把拼图打乱使它散落一地。但是就这个推论我们还有疑问。平川老师的手指上没有血,而且已经惊慌失措的凶手在做完这个之后并没有再补上一枪,这一点十分令人费解。所以最终我们还是没有弄清拼图散落一地的原因和其中隐藏的意思。
“我呢,认为那个打乱的拼图就是平川老师留下的死亡信息。”
“喂,刚才不是说过了吗?那个拼图的正反面都不能用血写字,而且平川老师没有哪个手指上有血啊。”我说。
“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打乱拼图的是平川老师自己,他破坏拼图的这个行为本身不就是向我们传递死亡信息吗?”
听她这么一说我糊涂了,麻里亚看我没明白又详细地解释了自己的推理:
“死亡信息可以有各种各样的形式呀。现在不是菲尔博士的密室课程的时间,就让我来讲授死亡信息的课程吧。啊,有栖看你不乐意的表情。那我就不讲了吧。不过,就讲一点点。总而言之,我觉得死亡信息可以分为四种形式。我说的不是表现内容而是从表现方法上的分类。第一种就是文字、记号的信息。这种形式是在推理小说中经常使用的。比如受害人在临死前写下‘MUM'或者‘王’。第二种就是语言的形式了。死者在临死时说个‘家’或者‘侍卫’什么的。第三种是通过物体,比如死者手里握着方糖做成一个钟的样子。第四种就是通过行动传递死亡信息了。比如爱德华·霍尔的《乌鸦杀人案件》中受害人被流弹击中了嘴巴无法开口说话打碎乌鸦画像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当然还有重合的形式,但大致分类就是这样吧——我想说的是平川老师就是第四种,通过行动留下信息。因此即使拼图的正反面都不能写字,即使老师的手指上没有血,老师还是留下死亡信息了。我们必须要解开他留下的信息。”
“谢谢你热情洋溢的讲授。”我心想着终于说完了,“这种时候就别做这种推理小说的演讲了,还是单刀直入直接讲结论吧。那照你说的,平川老师打乱拼了一半的拼图是想告诉我们什么呢?我倒想听听。”
但令人吃惊的是麻里亚还没想到那一步。她的意思是让我们一起思考它的意义。那我们刚才花时间听她一番长篇大论也太傻了吧。
“打乱的拼图。乱七八糟的拼图。打乱的北、北斋。”
江神学长开始认真地思考。拜托,省省吧。思考什么死亡信息呀。这个理论上是肯定解不开的。
“我也有疑问。”
我又把话题转移到其他方向。
“第一起案件发生在暴风雨的夜里,凶手作案后无法离开望楼庄的,那凶器来复枪藏在哪里了呢?第二天早上,和人在礼子的监督下搜查了整栋屋子后说没看见来复枪呀。凶手到底是怎么把凶器藏在身边的呢?”
“这是挺难的。”
麻里亚似乎忘记了死亡信息的事又迅速把注意力转移到这个话题上来了。
“那是因为我们没有在发现死者之后立刻搜查。那时大家都没想到会发展成连环杀人案件,所以不都说凶手可能把凶器从窗户扔出去了嘛。要是那时搜查整栋屋子就好了。当晚因为暴风雨凶手不能出去,所以肯定把来复枪藏在家里什么地方了。和人拉着礼子姐找枪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中午过后了。在这期间凶于可以做很多事情,凶手很有可能取出藏在天花板里的来复枪再转移到附近的树林或草丛中了。”
“是啊。”
我沉默了。没有疑问。
“我更担心的是来复枪还在凶手手里。”
江神学长似乎为了缓解麻里亚的担心,轻轻地说道:
“我们不清楚凶手是否还带着来复枪,或许这次凶手已经把枪扔到海里处理掉了。
“不对,或许凶手还在谋划着什么。”
我觉得现在的形势不容乐观。
“我就差点儿死于一起毒杀案呀。”
“毒杀?啊,响尾蛇事件呀。”麻里亚又用手指在桌子上边画边说,“是啊。确实让人毛骨悚然。不过也许目的不是杀人。或许蛇毒已经去除了,只是想威胁你一下。”
“威胁?为什么要威胁我?”
“是警告有栖和江神学长不要再去追究事情的真相,不要琢磨莫埃人像的事,也不要再去翻英人哥那件事情的老底了。凶手想吓唬吓唬你们两个年轻气盛的业余侦探,让你们就此歇手。我们可不能被凶手小觑了哦,有栖。”
虽然我“嗯”着应了声,但是昨天晚上以来我连开厕所门都胆战心惊——偏偏拿蛇来威胁人,真是太卑劣了。
“但是为什么特地跑来警告我,不对,应该是我和江神学长呢?莫埃人像之谜是到今天才解开的,其他的谜团都还云里雾里呢。这警告一点儿价值都没有呀。”
为什么我一个没有任何警告价值的人被威胁了也没有人同情我呢?
但这是事实。就是江神学长也对凶手是谁完全没有头绪。而且就我们现在所知道的也没有信心能够锁定凶手。
那为什么凶手要放蛇到我们房间里呢?
“我还是在想着密室之谜。虽然江神学长没考虑这方面。”
“密室啊,”江神学长喃喃自语,“是有这个可能性,但是不知道这个可能性有多大。推理小说的密室到目前为止已经有几百种破解的方法了。”
“啊,江神学长,你是在否定推理小说中的密室诡计吗?”
麻里亚似乎很意外地说。江神学长沉默了一会儿。
“我们又脱离现实聊起推理小说来了。密室确实是推理小说中的一个理想形式吧。到现在我还记得第一次看爱伦·坡的《穆戈尔街凶杀案》时的战栗。在那之后,我在推理小说中看到了几百次的密室杀人案,手法有优有劣,但是我已经没有初读时的兴奋了。密室之门被无数推理作家重复着开来开去,已经变成换衣人偶了。我想说如果真的喜欢密室的话就放过它吧。我已经对‘密室’中的那些所谓的手法麻木了。我真的不想看见自己心爱的东西变成换衣人偶。我只想看原汁原味的密室。”
“江神学长还是讨厌密室诡计呀。”麻里亚说。
“比起‘密室诡计’我更喜欢的是‘密室’——你们看这种推理小说怎么样?在一个不可思议的密室状态里发生了一起凶杀案。在场的人只有愕然和恐慌。侦探走到大家面前,沉默着把木板和钉子钉在门上,回头看看大家只说了一句话:‘大家都回去吧’……”
我能够理解。
“好了,我们还是返回到现实中,这次的案件又是怎么回事呢?”麻里亚还是有些不服气地问我们。
“也用木板和钉子钉起来封印吗?”
“那个让人感到战栗的‘密室’吗?如果等我们抓到凶手后问他时,他没准儿会这样回答:‘啊,这个嘛,有可能。’”
话题中断了。
总之我们要先抓住凶手。凶手肯定在这座岛上。
凶手会是谁
呢?
到目前为止,我们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