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篇 放学后再推理 雾之峰凉的逆袭

这件事发生在五月凉爽的夜晚。在武藏野的风吹拂下,当时我正慵懒地走在返家的夜路中。草丛中传来虫鸣。住宅地中传出小狗咆哮的回音。哪里发生交通意外了吗?远处传来笛鸣。是警车?还是救护车?算了,都无所谓。

位于国分寺也就是恋之洼边境的私立鲤之洼学园。在学校后面有一间叫「桦屋」的大阪烧店。直到刚刚,我还一边和侦探社的同伴们聊最新的推理小说,一边盯着电视看巨人对广岛之战。史上最强的打线和史上最差的投手阵容互相卖力演出,激斗过后,在第五回合结束时,形成十一比零这个壮观的比数,把我彻底击落到地狱深处。五月已经到了消化比赛(注:在循环赛中,名次已定的队伍所参加的未完的比赛)的时候啦——。我泄气地走出店门。现在应该已经超过晚上八点了。

对了,什么是「侦探社」呢?有传闻说我们侦探社只是一群侦探小说狂热者的休息场所,是一个非公认的社团。事实并非如此。侦探社如其名,是以进行侦探活动为宗旨,聚集一群业余侦探的集合体(也有人称作「秘密结社」)。

而我便是肩负着侦探社副社长这个重任的人,也就是——

「鲤之洼学园侦探社副社长,雾之峰凉。」

这就是「我」。因为名字太过华丽,所以常被误认为美男子啦、艺人啦、空调啦,其实我只是一个随处可见的高中二年级女生,是一个很适合穿棕色制服外套配上迷你短裙、右投右打的十六岁女生。

「咦。」我停下脚步。

路边一个白色物体悠然从我眼前晃过。是一只纯白漂亮的猫咪,年纪还很小。我被它优雅的动作吸引住,跟在这只小猫后头。小猫不时回过头看我,像是叫我:「请往这边来。」我悄声跟在后头,不久,小猫穿过某户家门,进入私人用地。

「嗯,这一家是——」看起来似乎是多年没人住的废弃屋。我一边觉得可疑一边踏进门内数步,忽然听到有人大叫。

「哇啊啊啊啊。」

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叫声,听得我腿都快软了。白色的猫,空荡荡的房子,深夜的惨叫,惹人怜爱的少女即将遭遇危险(?)——真有怪谈的气氛。我立刻转身,打算逃离这里。此时,又传出某人的声音:

「去、去!喂,去那边、去!」

声音似乎是从篱笆和木造建筑之间的狭窄暗处传来。仔细一瞧,那里有一个中年大叔。他保持蹲姿,背紧贴在房子的墙壁上,看起来一副进退两难的样子。刚才的叫声一定是这个人发出来的。可是,这位大叔眼前没有别的,只有刚才那只小猫坐在那。真是不可思议的光景。

「——大叔,你在做什么?」

「啊,啊啊,虽然我不认识你,拜、拜托你救救我吧。」大叔说话时视线直盯着小猫。「我知道很丢脸,可是我就是怕猫,拜托,帮我想点办法吧!」

什么嘛,猫咪恐惧症?

「你真胆小耶,大叔。」

遇到这种事还真没辄,就如他所求,帮帮他好了。还好对手只是小猫一只。我轻轻蹲下,伸出右手。「乖,来,来这边!」

忽然,我的右手被那个大叔汗湿的双手紧紧握住。

「呀!?」一瞬间的错愕后,「喝!」我把那个大叔击倒,并给他一记必杀空中肘击。「我不是对大叔说『来这边』!是对小猫咪!」

「喔,是这样啊,对不起,误会了,我没有恶意,原谅我。」

怎么可能误会,有现役女高中生会对刚见面的中年大叔说「来这边」的吗?眼前疑点重重,但现在光考虑这些也不是办法。我把小猫抱在胸前,看着大叔说:

「大叔,你在这栋空屋前的庭院做什么?而且还在半夜。」

我再次确认四处的环境,篱笆的附近只有乱丢的空便当盒、宝特瓶、烟蒂等,看来他待在这里已经很长一段时间了。再仔细观察,大叔胸前垂挂着一台看起来很贵的相机。

「大叔,你该不会是狗仔队在跟监吧。」

我们鲤之洼学园有艺能班,所以周遭还蛮常有艺人出没。

只见大叔摇头装蒜说:「不予置评。」

「喔,真的吗?」我将手臂上的小猫送给大叔当礼物。「呵呵,那这样呢。」

「哇啊啊啊——」

大叔一边惨叫一边回答我的问题。他叫藤濑正一,是狗仔队记者,在这个空屋篱笆旁的阴暗处占下位置,正在监视正对面的屋子。因为突然有小猫闯进来,怕猫的他才会叫出那匪夷所思的叫声,结果引来我这个局外人。情况我大致了解了。不过最令人好奇的,当然还是他跟监的对象。

我好奇地朝着篱笆的对面看去。隔着宽约五公尺的道路对面是一栋普普通通的二楼公寓。一楼一字排开共有七个玄关门。外观看起来颇为新颖,但感觉不像有明星会在此出入。

「大叔,你在偷拍谁?」

「为什么我非得告诉你不可?」

一度拒绝回答我问题的藤濑先生,看到我再次准备送上小猫的样子后,立刻惧怕起来,态度有了一百八十度的改变。「我知道了啦,偷偷告诉你,我在偷拍某个艺人的密会照片。」

藤濑先生像是豁出去般说出那位明星艺人的名字。

「是安藤健啦。」

他是最近人气直线上升的年轻演员,身高超过一百八十公分配上天真的脸庞。父亲是演艺圈知名的演员,换句话说。他就是最近流行的第二代艺人之一。不知是他个性认真,或者暗藏得太好,目前为止没听说过他和哪个女生传出绋闻。若是被报导出他和女友密会,将会成会他首次的丑闻。即使如此,他们约会的地点居然会在国分寺这间不起眼的公寓。怎么想都令人难以置信。

「会不会搞错啦。」

「不,绝对不会错。」藤濑先生一边机灵地从篱笆的缝隙窥视公寓那头,一边说:「我今天尾随在安藤健后面一整天,下午四点过后,我亲眼看到他消失在这栋公寓的其中一间。一楼的三号房,名牌挂的是水原由真美。你看,一楼从右边数来的第三间,现在灯还亮着对吧。」

的确,这栋二楼高的公寓在一楼的部分有七个房间,从右边数过来第三个房间里面的灯还亮着。

「所以说,安藤健在那里面啰。」

「对,而且那个叫水原真由美的女生应该也在里面。我从窗帘看到他们两人晃动的影子。」

「那个叫水原真由美的是什么来头?」

「嗯,我也很好奇,所以一边跟监,一边用手机到处问线索。然后我发现了一件有趣的事。据说水原真由美是剧团团员。她本身不是很红,但是是个舞台女演员,所以说,她和安藤健算同行。他们两人的关系还不仅如此。安藤健和水原真由美是高中同学。而且他们读的高中就在国分寺。学校的名字我先保留不说,听说那间私立高中头脑不好也进得去,不过里面有艺能班。」

喔,原来他们两人是从鲤之洼学园毕业的。

「可是,大叔你看到的是安藤健一个人进入水原真由美的房间,而不是看到两个人手牵手要好地走进去,对吧。所以不能因为这样说他们两人正在交往吧,安藤健可能只是拜访昔日的老朋友而已。」

「怎么可能。像他这么红的艺人,哪有人会在百忙之中还抽出行程空档来和别人见面。除非他们两人关系特别,这是常识吧,任谁都会这么想。」藤濑先生一边确认手表,一边像是讲给自己听般说道:「现在是晚上八点半。安藤健去那个女生的房间已经超过四个小时了,绝对不是一般的拜访好友。」

「所以你要等到他们一起走出房间时照相?」

「当然,这是工作。」

「可能到早上都不会出来耶。」

「我早有觉悟了。」

「我想对方也会有所戒备,可能从后门溜走也说不定。」

「哼,这点我可没漏掉。三号房的后门是阳台,那边也有我的同伴在跟监。」

原来如此,这下安藤健在她女友的房内可说是成了囊中之物。照这样下去,看来这个狗仔大叔要如愿拿到独家照片的机率就很大了。可是——

「这样真的好吗?」

「……嗯。」

「放过他们吧。」

「…………不。」

「明星也有隐私啊。」

「………………可是。」

「而且,安藤健就算了,他是个名人,名人本来就很难避免丑闻。可是那个叫水原真由美的剧团团员根本不有名,不有名的人约会还要被偷拍,只会造成她的困扰吧。太可怜了。至少等到水原小姐变成名人再拍嘛?」

「你、你在胡说些什么啊!别开玩笑了,独家照片就在眼前耶。」藤濑先生重新鼓起气势般用手摸了摸胸前的照相机。「你的心情我不是不能了解。但我的生活还没有富裕到可以让难得的独家报导从我眼前溜走。

「嗯,生活没那么富裕吗?我是可以理解啦——」

我正要继续说下去时,一台车子的引擎声盖过我们对话的声音。我们停止谈话,将视线落在篱笆另一头的问题公寓。

道路左方一台厢型车驶来,停在公寓前面。刚好就停在一楼的三号房前面。庞大厢型车所停的位置,刚好挡在水原真由美的房间玄关和我们之间。

车停下来后,靠我们这头的车门被打开,一个男人从驾驶座上走出来,长得一副随处皆可见毫无特征的中等身材。他穿着红外套和长裤,帽子压得低低的,戴着眼镜。我们无法窥见他脸部的细微特征,因为夜晚的黑暗和相隔一条道路的距离就横跨在我们眼前。

男人下车后,谨慎戒备地环看四周。接着,他从驾驶座上开着的窗户朝着后座说了两三句话后,就绕过车头消失在车子的另一侧。

「在玩什么花样?」我喃喃道。

「嘘!」藤濑先生在我面前竖直手指,命令我安静。他的表情比之前紧绷许多,现在的气氛似乎不适合吐槽他的工作。我抱着小猫,紧张地注视着情况的发展。

这时,厢型车后车箱的车门大力弹开,又出现一个男生跳下车子,停在路上。这次这个男生是穿白外套。头上绑的头巾看来很像是印度的印花染布。圆脸上带着太阳眼镜。和刚才那个男人一样,我们也无法窥见这个人的长相。但是,穿白外套的男人从车上取出的东西,强烈地吸引住我们的目光。

是一条伸缩梯。

这条伸缩梯的尺寸不大,将梯子合拢大约只有一公尺的长度。穿白外套的男人两手抱着伸缩梯,同样消失在车子的另一侧,留下一台后车门开着的厢型车。

从声音和光影可以判断一楼三号房的玄关门被打开。门后面一时传出好几个人对话的声音,但随即门被关上后又听不见了。听起来似乎是三号房里面的人邀请这两个男人进去。

「嗯,不妙。」藤濑先生一脸愁云惨雾地咕哝着。「虽然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不过情况看起来很怪,该不会他们已经察觉我在跟监吧。」

「可是,他们察觉跟监,跟那两个男的把梯子抬进房间里面有什么关系?」

「不知道,他们有他们的作战策略。无论如何,后车箱开着不关就意味着他们马上就会出来。好,既然如此也只好尽人事听天命了!」

说时迟那时快,藤濑先生抱着胸前的相机跑出去。他从空屋的大门跑出去,过马路。然后蹑手蹑脚地走近厢型车车体的暗处,躲在后车轮的附近。

「目前先这样,好。——哇!」

藤濑先生看到我若无其事地站在车子旁边一瞬间吓傻了。「喂,你,不要站在那么显眼的地方发呆啦,快点躲起来,快,像我这样蹲着,蹲、下、来。」

「?」这个人好像迳自误会了。「我只是个抱着小猫的普通女高中生,没必要偷偷摸摸地躲起来吧?我和抱着相机的大叔不同——对吧。」

最后的「对吧」是我征求抱在胸前的小猫回答。小猫也确实地「喵」了一声赞同我。喔,看来这只猫比大叔聪明呢。

「原来如此,这么说好像也是。」看来大叔总算理解了,但随即补了一句:「听好了,绝对不可以捣乱。」

我对他这项要求暂且保留回应,轻松自如地观察起车子的外观。

「啊,这好像是剧团的车子耶。你看有贴一个标签——『剧团·游剧手』。喔,我知道这个剧团。他们的当家女主角西本千里最近很常上电视。」

接着,我从窗户窥视车内。「好像没有人在里面,咦,后座的车椅是平倒着的。啊——」

我轻叫了一声,中止观察,因为有问题的三号房玄关门好像被打开了。我迅速地离开车子三公尺,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演起「我只是一个抱着宠物小猫,在夜路上徘徊的普通高中女生」。即使扮演着艰深的角色,当然,我的眼睛和耳朵仍毫不马虎地注意三号房玄关的动静。

没多久,门被打开,里面走出三个人。忽然,一幅出乎预料的光景吸引我的目光。两个男人——穿红外套和穿白外套的男人不知为何抬着『担架』现身。

当然,现场不可能真的出现担架。那个『担架』一定是刚才的伸缩梯拉长后拿来用的。原本一公尺左右的伸缩梯,把它拉开来就可以伸长到两公尺左右。发生紧急状况时,这种梯子很常被替代成担架来使用。我现在眼前就是出现这样的状况。

人气演员安藤健该不会发生什么事了吧。我赶紧将目光移到担架上。

躺在上面的是一名女性。因为贫血昏倒了吗?即使在昏暗的玄关灯下,仍可看出她的脸色非常苍白。露在裙子外面的脚看起来很痛苦地颤抖着,穿着衬衫的胸前随着呼吸激烈地起伏,可以看出她的身体状况很差。

这个人——难道就是水原真由美小姐?

当然不可能直接问她,不过看起来应该是她。虽然她的气色很差,但仍可看出她长得很漂亮。轮廓很深,五官清楚立体,确实是舞台女演员的脸蛋。

她的脸突然沐浴在刺眼的灯光下。相机的闪光灯!不用说,这是藤濑先生做的好事。担架上的女性厌恶地把头别过一边闪躲。那两名男人因为抬着担架的两端,无法出手阻止。藤濑先生趁机靠近担架又按了几次快门。在闪光灯的照射下,年轻女演员毫无招架之力,只能眯着眼睛皱着脸。

不——允许!我在内心瞬间燃起一道激烈的愤怒之炎。

「住手喔喔喔!」

情绪激昂的我,瞬间将手边的东西往藤濑先生丢去。是只白色小猫。小猫刚好着陆在他手上的相机,成功地完成它的任务。

「哇啊啊啊——」

藤濑先生大叫,跌坐在地上。我冲过去撞他的身体,再用手臂勒住他的脖子,大叫出平常绝对不会说出口的禁忌话语。

「你不过是个*******,给我搞清楚状况!」(自主规范,消音七个字。)

隔天早上,我比平常早三十分钟出门。在五月天晴爽朗的天空下,我独自快步走在人潮稀疏的通学路上,快到学校的时候我绕了一点路。目标当然就是昨天引起纠纷的那间空屋。

穿进空屋的门后,看到昨天的小白猫在「晒太阳」伸懒腰。另一边,往篱笆的阴暗处看去,大叔正在缩着身子「躲太阳」。这个藤濑狗仔似乎还学不乖,继续窥视水原真由美的公寓。

我跑到他身边,「昨天真不好意思。」总之,先老实地道歉。「虽然是事出突然,可是我却做出轻率的发言。对不起,『你不过是个*******』这句话我不会再说第二遍了,请原谅我。」

「哪里,我没有生气啦。其实我昨晚的行为原本就不该被鼓励。」藤濑先生笑容满面。「而且正如你所说,我只不过是个演艺圈的狗仔队。」

暗藏在满脸笑容背后,他似乎记恨记得相当深。真不亏是演艺圈的狗仔队。连性格都很倔强。

「对了,你来这里是特地说这些的吗?」

「啊,对了,跟大叔道歉不是我的主要目的。」我从书包中拿出午餐盒,打开盖子,脸得意地展现便当的内容。「其实我是要说我做了早餐,我想你肚子一定很饿——」

「喔,真细心啊。」一瞬间,大叔的手已经伸进午餐盒,拿了里面的一小块特制三明治放入口中——「啊嗯。」

「哇啊!」一声大叫。「喝啊!」我将大叔击倒,并给他一记必杀旋转足部固定式。「不是大叔的『早餐』!是给小猫的!」

「啊啊,我知道了,对不起,我误会了,原谅我——」

「真是的,自以为是。」我一边抱怨,一边喂小猫吃早餐(夹着猫食的特制三明治。)

「对了,昨天晚上后来怎么样?有任何动静吗?」

「没有,如同你所知道的那样,水原真由美连同担架被抬进厢型车中,然后那两个像红白馒头的外套二人组就一起去某个地方了。从那之后再也没有任何动静,没有人出来,也没有人进去。」

「所以说,安藤健还在三号房。」

藤濑先生昨天看到安藤健进入公寓的三号房。从那以后,安藤健没再从屋子里出来。三号房的玄关有藤濑先生盯着,阳台那侧也有他的同伴看守着。这样的话,也只能判断安藤健还在三号房。可是——

「不,我好像被骗得团团转。安藤应该已经不在三号房了。这个可能性很高。」

「为什么你会这么认为?」

「因为人已经被换掉了。」藤濑先生揉着疲惫的眼睛回答。「到昨天晚上八点半为止,安藤和水原真由美确实一起在三号房里面。可是,之后不是有二人组扛着梯子进入三号房过了一段时间才出来吗?那个时候,你会注意看哪里?当然是担架上吧。你一定会想躺在上面的会不会是安藤健。在这样的状况下,一般人都会有这种反应。实际上,我们也确实一直在注意担架上的人。反过来说,我们的注意力并没有顾及到那两个扛着担架的男人。」

「啊,所以说——」

「对,大概那两个穿着红白外套的男人,其中之一被替换成安藤健了。至少有这个可能性。也就是说,担架上的水原真由美只是吸引目光的道具,安藤就是在她前面或后面扛着担架的人。手法很单纯,就是成功利用担架这项道具的特

性。被放在担架上的人最重要,扛担架的人只是帮忙人手。盲点就在这里。你觉得呢?」

「原来如此,有这个可能——」

「不,没这回事,请不要随便猜测。」

一个女生的声音突然从旁插入。转头一看,门柱旁站着一个年轻女性瞪着我们。是位五官端正,比例完美的高挑女性。

是水原真由美。

「啊,你刚才都偷听到了吗?」藤濑先生一瞬间露出不安的神情并站起身。

「不好意思,我是刚好经过这里,碰巧听到的。而且明明是大叔偷窥在先,还好意思说我偷听。总之,请适可而止。我要吃药睡觉了。」

她摇晃着手上药局的袋子给我们看。藤濑先生用讽刺的口气挑拨她:

「喔,从医院回来的途中是吧。不过,那么紧急的病,还被扛到医院,你复原得也太快了吧。才一个晚上就能回家,气色看起来也不错。」

「你想说我是装病是吧。我大概知道大叔误会些什么了。可是,真不巧,安藤他没来过我的家,也没有和别人替换偷偷摸摸地离开。原本屋子里面只有我一个人。昨天半夜我刚好突然肚子痛起来,所以打电话给剧团的朋友,你们也看到了吧。那两个穿红外套和白外套的男生。」

水原真由美利用身高的优势,理直气壮地和藤濑先生对峙。年龄遥遥领先的藤濑先生气势稍弱地反击:

「怎么可能,你说屋子里面只有你一个人,这一定是在说谎。我亲眼目击到安藤和你一起进去屋子里,绝对错不了。」

「所以你是说,现在安藤还在我家?」

「不,安藤大概跟和那二人组的其中一人交替身分,已经离开了。」

「所以说,和安藤替换的男人现在在我家啰。」

「呃、嗯——应该是吧。应该是这样。没错。」

面对抬头挺胸的藤濑先生,水原真由美也用充满自信的语气说道:

「这样的话,你要不要确认一下?」

水原真由美带藤濑先生进入三号房,原本是局外人的我也顺势跟着进去了。这么做对她也比较有利。再怎么说她也是个美貌过人的女演员,搞不好大叔会被她的女色冲昏头,而做出什么乱七八糟的举动也说不定。三个人比两个人安全。

水原真由美的房间是普通的一房一厨一厅。房间看起来很整齐,但就女生的房间来说,似乎欠缺华丽,没有什么生活感。眼见之处屋子里没有人。浴室中也没有任何异状。床下和椅子下面也一样。阳台没有地方可以藏人。这样一来,唯一可疑的地方就是放在房间角落的衣柜。真不亏是女演员的衣柜,收纳空间比一般人的衣柜大多了。就算是一个成人,想躲藏的话也能轻易藏在里面。

水原真由美看到我们的视线集中在衣柜上:

「想看的话,给你们看也无所谓。看吧,没有人藏在里面。」

她打开自己的衣柜,一副毫无防备的样子。里面的衣物不如我想的华丽。虽然有几件看来是舞台服的华丽洋装,但大半都是日常衣物,如衬衫或T恤之类的。其中有一件外套吸引住我的目光。是件不甚干净的红外套。我不由得地连衣架整个拿下来。

「这个是大姐姐的?」

「呃——喔,对啊,是我的。」女演员的声音刹那间有些犹疑。「那是我们剧团的员工外套。所有团员都有,这件已经很旧了,我正想把它丢掉——」

「喔,跟昨天二人组其中一人穿的外套好像喔。」藤濑先生疑心道。

「因为昨天帮我的那两个人也是剧团团员啊。所以其中一人穿一样的外套也不奇怪吧。」

的确,不奇怪。可是我对那件外套的某个特征非常在意。

「你很烦耶!红外套有什么好奇怪的?」水原真由美沉不住气似的,从我的手中夺去外套,丢进衣柜中,迅速地关上衣柜。

「这样已经够了吧。这间屋子里没有其他人,所以不可能像大叔说的找人替换。昨晚只有我一个人在这间屋子。屋子里面有一个人,加上两个男人进来,最后三个人出去。所以现在这间屋子是空的。也就是说1+2-3=0。这样懂了吧!」

我在脑中反刍她所说的算式。我懂了。我确信她说的话后点点头。

「的确,不可能像大叔说的那样找人替换。可是——」

「可是——,可是什么啦?」

女演员的脸色有异,有些不安。

在空屋前荒废的庭院,我在其中一块庭石上坐下,抚摸着胸前的小猫。讶异的藤赖先生和不高兴的水原真由美小姐等着我说下去。远方传来学校的钟声。我完全忘了自己是正在上学途中的女高中生这件事——。

「整理一下昨天的事件。首先大叔在下午四点多时看到安藤健进入这间公寓的三号房。大叔以为安藤和水原小姐在房中密会,所以展开监视。然后八点多的时候,两个男人开了一台厢型车过来。他们把担架——正确来说应该是梯子——搬进去,几分钟过后,水原小姐就被抬了出来。也就是说,原来屋中已有两人正在密会,接下来又进去两个男人。这样的话,屋子里应该还剩下一个人,但这不符合计算。因为2+2-3=1。可是,如同刚才我们确认的,三号房里面没有人。」

「的确,没有人在里面。」藤濑先生不甘愿地点点头。「可是我真的看到安藤走进屋子里面,而且还目击到两个人的影子映在窗帘上,是真的。」

「是吗?你又不知道那是什么影子,缺乏说服力。」水原真由美一举反驳藤濑先生的主张。「总之,屋子里面有两个人,这个前提是错误的。打从一开始屋子里面就只有我一个人。所以1+2-3=0,一点都不奇怪。」

她又重复一次刚才的算式。

「的确,这个算式没有错。」我先点点头,然后一针见血地直探核心。「可是姐姐,2+1-3答案也是0啊。」

「什、什么意思,你想说什么?」

我朝着瞬间露出不安神情的水原真由美缓缓地做出断言:

「昨天,你和安藤健一起待在屋子里面吧。」

水原真由美的表情刹时僵硬,这更加深了我推理的自信。

「三号房里面原本有两个人。然后一个男人开车过来。那个男人进去屋子里,和里面的两人会合,这样就变成三个人了。最后三个人再一起走出来。也就是说,2+1-3=0,刚好符合计算。」

「你、你在说什么啊。」这次轮到藤濑先生想不通。「你站在我的立场替我辩护是很感谢啦,不过我不懂。从车子走出来的是两个人喔,红外套和白外套二人组。你也亲眼看到了不是吗?」

「确实如此。」我摸着小猫的头。「不过,大叔,你有看到那两个人一起出现吗?」

「有啊,两个人一起抬着担架的时候。」

「那是他们从屋子里走出来的时候吧。两个人进去屋子的时候呢?」

「进屋子的时候?呃,当时是怎么样呢?一开始好像是穿红外套的男人从驾驶座出来,然后对着后座穿白外套的男人说了几句话——」

「大叔有看到后座上坐着穿白外套的男人吗?我是没看到啦。」

「呃、不,我也不是看得很清楚,因为在那种气氛下感觉很像——」

「所以说,有可能他是对着空无一人的后座说话也说不定。——然后呢?」

「嗯,红外套的男人绕过车头消失在车子的另一侧。没多久,后车厢的车门打开,出现另一个穿着白外套的男人——」

「大叔可以断定那是另一个男人?」

「嗯,因为他穿着不同颜色的外套,一目了然——」

「可是,那有可能只是同一件外套反穿而已。」

「什么!真的吗?」

藤濑先生吃惊地张着嘴说不出话来。我将我在水原真由美的屋子里发现到剧团员工外套的『某个特征』告诉他。

「那件员工外套是正反两用外套。」

「正反两用外套就是那个可以把衣服翻过来穿的外套吗?」

「对,外面是红色,里面是白色。」

接着,我为了还不了解状况的他,再次说明昨晚的事件。

「如同大叔怀疑的,昨晚水原小姐和安藤健两人在三号房里密会。而这两人在某个机缘下发现大叔在外面监视,所以绞尽脑汁想出了一个有趣的脱逃战术。」

「喔,什么战术。」

「做法很简单,首先水原小姐先向剧团的团员求救。换句话说就是共犯。这个共犯我想应该是演员,我们先假设他叫A。A穿上剧团的红色员工外套开着厢型车来到水原小姐的屋子前,刚好停在可以挡住三号房玄关的位置。所以停车位置是一个重要的关键。

接下来,A离开驾驶座对着后座说了两三句话。他的确是对着后座说话没错,可是后座并没有人坐在那,这只是演戏。说完后,A就绕过车头,消失在车子的另一侧。从我们这一边看过去,A好像是往三号房的玄关走去,其实并非如此。

A躲藏在车子里侧的同时,迅速脱下红外套,翻过另一边

变成白外套后穿上。然后拿下眼镜,重新戴上一副太阳眼镜。接着脱下帽子,藏在帽子下面的头上,我想他早已事先绑好头巾。这样A就完全变身成另一个人,他轻轻地打开另一侧、从我们这边看不到的车门回到车上,拿着梯子,这次他从后车厢的车门出来,然后再消失于车子的另一侧。这样一来,你看,在我们眼中就变成穿着红、白外套的二人组分别在不同的车门下车对吧。」

「嗯、嗯,看起来确实是两个人。一人分饰二角。——再来呢?」

「A进入三号房和安藤健和水原小姐会合。然后A和安藤装扮成红外套和白外套。这次是两人分饰两角。这时候,需要两件外套。另一件外套我想就是水原小姐衣柜里多出来的那件。刚才我们看到的那件已经很旧了,所以她有多一件新的也不奇怪。虽然不知道A和安藤谁演红色谁演白色,总之是他们两人一起抬着担架。再来,躺在担架上的当然就是化妆过后的水原小姐。三个人卖力演出运送急救病人的演技,一边从我们眼前通过,然后上车离去。」

「嗯,知道谜底后,事情其实就变得很简单了。」

「对,不过,我觉得这个手法相当厉害。一般我们对担架的印象就是两个人抬着一个人的道具对吧。所以我们很容易将眼前的光景解释成『来了两个男人,用担架将一个女人运送出去』。其实,只有一个男人来,而被运送出去的却是两个人。」

「原来如此,所以被骗得一蹋糊涂的我,就继续监视着空荡荡的三号房一整晚是吧。」

藤濑先生搔着头表情苦涩。我向他说明完后,转身面向保持沉默的水原真由美。她像是忍辱般,一直紧咬嘴唇,直到听完我说的话,刚才保持强势的态度消散,怅然地垂下肩膀。

「就如同你说的,完全被你识破了。没错,所天晚上我和安藤一起在屋子里。提出脱逃诡计的是他。他以前也用同样的方法将周刊杂志的记者耍得团团转。这次却失败了。抬担架的两人之中,穿红外套的是安藤。这样可以节省变装的时间。」

「喔,原来如此,的确是这样。」

我了解了。A进去屋子里面时已经穿着白外套了,当然安藤健穿红外套最方便。

谜底已经完全解开。水原真由美泛着泪光一脸诚恳地向藤濑先生诉说:

「身为一个演员,现在对安藤来说是最重要的时刻,所以他才想尽办法避开丑闻。没想到事情变这样——。我对捉弄你的行为道歉。可是,我要拜托你,能不能对我们俩的事保密?」

「呃,不,就算你这么直接拜托我,我也——」藤濑先生在美女面前低头,一副靠不住的态度。「该怎么办才好呢?」

我代替大叔出面,将手放在她的肩上答应她:

「放心。这次的事情我不会让它公开。再怎么说,这位大叔昨晚最后也没照到安藤健的照片!」

「原来如此,这件事还真有趣,雾之峰。」

石崎老师在生物教室听我报告,说了这句话表示关心和理解。

「也就是说,你忙着解谜所以忘记自己正在上学途中。接着,迟到了三十分钟后,用不明所以的态度对导师说:『迟到的理由不能公开。』这点我能理解。可是,雾之峰,我对你平时的态度感到有点失望。」

「身为学生的态度?」

「是身为侦探的态度。」

真没想到老师会说出这种话。

「听好了,侦探的能力绝不可以任意使用。这项能力原本只应该用于杀人事件的搜查或助人等领域。绝对不能把它降格成揭露他人男女关系的手段。结果,说到你啊——」

唉,又是这样。确实如老师所言。这位说着侦探态度的石崎老师,是我们侦探社聘来当顾问的人物。当然,他一定拥有侦探的素养。

「可是老师,你不觉得结局圆满吗?水原小姐承认自己和安藤健在交往,又拜托藤濑先生『不要公开』,藤濑先生也遵守约定。功德圆满喔。我的推理也有帮上忙。」

「没错啦,是有帮忙。可是你还没发现是吧。能帮上忙是因为你推理错误的关系。一想到要是你当场做出正确的推理,我冷汗都冒出来了。」

听老师这么说,我感到一阵错愕。

「这是怎么回事?你说我的推理有错?而且还因为推理错了才帮上忙,什么意思?」

石崎老师开始说明:

「听你说完,我有一点不能理解。听好了。总之,从屋子里出来抬着担架的两个男人之中,其中一人是安藤健变装假扮的,这点没错。根据水原真由美的说明,应该是穿红外套那个。」

「嗯,她是这么说。」

「可是,在听她说明之前,你说过:『虽然不知道A和安藤谁演红色谁演白色,总之是他们两人一起抬着担架。』」

「是啊,没错。」

「有趣的是,藤濑先生也说过同样的话。当他怀疑抬担架的人只是单纯和安藤健互换时说的:『担架上的水原真由美只是吸引目光的道具,安藤就是在她前面或后面扛着担架的人。』也就是说,在他眼中,他无法分辨出穿着外套抬担架的两人之中,究竟哪一个是安藤。」

「好像是这样。」

「可是安藤最有魅力的地方,应该是他拥有超过一百八十公分的身高。另一个男人和安藤之间既然难以辨识,也就是说和安藤一起抬担架的那个男人身高也很高。于是,体格相似的两人穿着不同颜色的外套,一个戴眼镜和帽子,一个戴太阳眼镜和绑头巾隐藏容貌,让别人分不清楚谁是谁。应该这么推论吧。」

「嗯,确实如此。」

「但是根据你说的,从厢型车下来的人物——你暂时取名为A的那名共犯,应该是个毫无特征、中等身材的男子是吧?」

「啊。」我不禁叫出声。这么说来,好像是这样。厢型车停在公寓的三号房前。当我看到那个男人从驾驶座走出来的瞬间,印象中他确实是毫无特征的中等身材。之后连续发生很多事转移了我的注意力,所以从未考虑过这件事,现在重新被指出来我才知道确实事有蹊跷。

「那个中等身材的男子不知何时凭空消失了——」

「说什么啊,那个人才没有凭空消失。那个中等身材的男子演完一人分饰两角后进入屋内,没多久就躺在担架上离开屋子了。」

「躺在担架上?」我刹那间哑口无言。「什么、所以说,那个人是——」

「对,你以为是『中等身材男子』的人,其实是『身材高大的女人』。」

怎么可能,当我这么想时,脑中忽然浮现一个完全吻合的人物。

「是水原真由美!原来如此,那是她女扮男装的样子——」

我忍不住大声说出来后,马上又碰到新的问题。「咦?所以说,屋子里面和安藤健在一起的人不是水原真由美。那和安藤在一起的另一半到底是——」

石崎老师咳了一声后,一副难以启齿的样子说出禁忌的真相。

「安藤的另一半又不一定是女生。和安藤在一起的是和他体格相仿的男生。」

我因为接二连三的惊吓陷入混乱。

「也就是说,我以为是男人的人结果是女人,以为是女人的人结果是男人——啊啊,到底什么跟什么啊。」

石崎老师淡淡地继续说明下去:

「雾之峰你的推理路线算走得不错,可是就差转一个弯就到了。听好了。这不是单纯的一人分饰二角。水原真由美这个女演员一边扮演男生的角色,然后一边一人分饰二角,随后,她马上又回到自己的样子,以女生姿态现身,也就是说一人分饰三角。我从头说起吧。首先,有两个人借用水原真由美的房间密会。安藤健和另一个不知名的男性。昨晚,两人知道自己的密会现场已经被狗仔队包围,惊慌失措。对安藤来说,和另一半的密会一定会成为丑闻,可是如果另一半的对象是男性的话,丑闻的意义就更不同了。这对当红演员来说,将会是致命的杀伤力。烦恼不已的两人最后把水原真由美卷入成为共犯,并尝试了奇特的脱逃战术。水原真由美既然提供自己的屋子作为两人的密会场所,当然知道他们两人的关系。再者,她是剧团团员,这个特点刚好适合当共犯。

他们的脱逃战术是这样的,首先水原真由美穿上剧团的外套和裤子等服装,打扮成男生的样子,然后脸上先画好看起来像病人的苍白妆色,然后开着厢型车停在自己的屋前。接着,再用自己擅长的演技扮演男生,而且是一人分饰二角。大概她也有过在舞台上演男生的经验吧。一人分饰两角的作法如同雾之峰你说明的那样——成功利用厢型车的死角,那个方法我想应该是正确解答。

假扮成男生的水原真由美进入屋中,立刻换上裙子。里面的两个男生也利用外套和其他物品变装。然后,这次换成两个男生变成扛担架的人,刚才才抵达的水原真由美则躺在担架上,被运送到屋子外面。」

「原来如此,确实是一人分饰三角。」

「对,也难怪你会被骗,担架这东西给人的印象,就是运送人出去的在两侧拿持,被运送出去

的人躺在上面。所以躺在担架上的水原真由美在你们眼中看来,怎么看都像是被运送出去的人。其实从屋子里被运送出来的并不是水原真由美,反而是她将困在屋子里的两个男生偷偷送出来。」

「换句话说,运送别人的人其实是被运送出来的人,被运送出来的人其实是运送别人的人——」

「没错,重点就在这里,水原真由美从屋子里被运送出来这件事,容易给人她刚刚就在屋子里面的印象。用这招来隐蔽安藤密会对象是男性的这个事实,效果非常好。即使这么做会让人怀疑安藤和安原真由美密会,但这样的误导反而更能远离真相。」

「原来是这样,难怪当我看穿一人分饰二角的诡计时,她那么干脆就承认了。」

「对,你的推理是错误的,并没有挖掘出真相,所以她借由承认这件事,预先防止最不想被公开的真相曝光。」

原来如此,真的是我推理错误才帮到她的忙。

「可是老师,水原真由美为了解救那两个男生爆出丑闻,而做到这种地步,到底为什么?感觉上她一点好处也没有。」

「天晓得,这很难说,有可能是为了旧日同学情谊挺身而出,或者先卖些人情给当红演员,以便往后讨些便宜回来。既然水原真由美是个名气不大的女演员,应该很想红才是。」

我一边回想起她那带有坚强意志的眼神一边点头。说完推理的石崎老师再次对水原真由美发出赞叹:

「哎呀,不过这个叫水原真由美的女演员,演技还真了不起。她不是在你们面前泛着泪光说『能不能对我们俩的事保密』吗,演成这样,也难怪像你这种纯洁的女生会被骗倒。喔,我没有讽刺的意思喔。对了,雾之峰,说到纯洁——」

石崎老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手指指向生物教室的角落。在那里有一个纯洁的白色物体正将头伸进铝盆舔牛奶。

「虽然它很可爱,可是学校禁止学生带小猫进来。」

「不能养在生物教室吗?」

「很可惜,这里是生物教室,不是动物教室。」石崎老师的手指向窗外,一副毫无商量余地的样子:「把它抱回原本的空屋去。」

「唉,没想到石崎老师这么不通人情。」

放学后,我抱着小猫,再次来到之前的空屋。昨晚藤濑先生躲在篱笆后监视,还有今天早上我发表错误推理,都是在这荒废的庭院中。把小猫放在这里好吗?会不会被乌鸦袭击?正当我犹豫不决时,忽然背后传来一阵熟悉的呼唤。

「喔,是你啊,在这里做什么?」

是藤濑先生。他在门口惊讶地盯着我看。

「大叔才是,来这里做什么?你已经放弃监视了吧。」

「是啊,放弃了。」接着,他说出意外的发言:「我刚才去了一趟国分寺,现在正要回家。」

「去警察那里?」

一瞬间,我的脑中很快地浮现大叔在侦讯室中被用强光照射,遭受粗鲁言词对待的样子。「你做了什么坏事?」

「不要误会。」藤濑先生的手在脸前夸张地挥动。「刚好相反,我是帮助别人。」

「帮助别人?」

「没错,将被冠上莫须有罪名的不幸美女,从冤罪的深渊中拯救出来。当然这里面也有你的功劳。喔,看你的样子好像还不知道。嗯,也难怪,因为你都待在学校。」

藤濑先生在其中一块庭石上坐下,一边抽着烟,一边说着我还不知道的事——

「这是今天下午发生的事。我不知道警察是怎么调查的,总之警察打我的手机找我,说想问我关于某事件的一些情况。刚好我人在警察署附近,所以就主动去找他们。我和负责的刑警在类似会议室的地方会面。刑事开门见山地就说:『我想问你关于西本千里事件的一些事。』我当下愣住,想了一下她是谁?」

「西本千里——」

「就是『剧团·游击手』的当家女主角。虽然这件事没有上新闻,据说昨晚西本千里在剧团的排练场附近被人袭击,脸受了伤。总之,有个过分的家伙想伤害女演员的脸。可是西本千里没看到凶手的样子,目前还不知他的真面目。有可能是疯狂粉丝做的,也有可能跟怨恨或嫉妒有关。警察马上对剧团内的人际关系展开调查。这时名字被列出来的,就是你今天早上看到的水原真由美。对她来说,西本千里最近的名气似乎威胁到她。换句话说,她有行凶的动机。因此警察向水原真由美本人问话,她好像了提出不在场证明。她说:『晚上八点我在自己的屋子里和安藤健在一起。』」

「啊。」我不禁大叫一声。「晚上八点!行凶的时间是晚上八点!」

「嗯,对啊,你记得吗,昨天晚上八点多时远处传来警笛声,你也听到了吧,就是这件事。怎么了吗?」

「不,没什么。」我压抑住内心的激动。「那安藤健怎么说?」

「他作证说:『昨天晚上八点水原真由美确实和我在一起。』」

骗人,安藤健那时和男性伴侣在一起。可是,他没有说出事实。对安藤健来说,这个丑闻就如同西本千里脸被割伤一样致命。原来如此,她已先预见到这点,所以才敢制造假的不在场证明——

「那,水原真由美的不在场证明成立了吗?」

「不,刑警好像不接受。听说是『情侣的证言缺乏可信度。』然后她又说出另一个证人的名字,就是我。」

我又「啊」地叫了一声。我感觉身体摇摇晃晃。「大、大叔,那你怎么作证?」

「嗯,这还用说吗?」藤濑先生叼着香烟深吸一口气,吐烟的同时说道:「我当然是回答他:『她的证言没错。』」

「哇,笨蛋!」我顾不得自己的身分大声骂大叔是笨蛋。「为什么你这么肯定,你又没看到她待在房间里!」

「喂喂,你在说什么啊,你不是也看到了吗?水原真由美躺在担架上从屋子里被抬出来。绝对没错,昨晚她和安藤健一起待在屋子里。然后来了一个男的一人分饰二角,将里面的两人运送出来。——这不是你今天早上推理的吗?」

「唉呦,那是错的啦——。呃,喔,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现在我终于发现了。昨天那奇妙的事件,背后其实暗藏着邪恶的意图。

水原真由美不在自己的屋子。在她屋子里的是两个男生。然后,安藤健打电话向她求救:「这间屋子被狗仔监视住了,可以来帮我吗?方法是这样的……」当她答应接下这个奇特的脱逃战术的时候,才忽然想到的不是吗?想到这可以造假成自己的不在场证明。之后她就立即实行了这个想法。晚上八点,她在暗处袭击西本千里。三十分钟后,她回到自己的公寓实行一人分饰三角的诡计。对安藤他们两个男生来说,这只是欺骗狗仔耳目的逃脱诡计罢了。可是对她来说,这是个不在场证明的诡计,是为了让大家产生她待在自己房间的印象。

现在回想起来,忽然发现水原真由美今天早上的行动有些不自然。一开始先和我们搭话的是她。邀我们进去空无一人的屋子的也是她。刻意打开放有正反两穿外套的衣柜也是她。还有,将复杂的事件转换成单纯算式的也是她。

的确,我根据这些线索推理出了一人分饰二角的诡计。可是含泪肯定这推理的却是她。

对,推理的人是我,但是是她让我这么推理的。

「大叔!」我抓着藤濑先生的手腕。这样不行。「带我去!」

「什么,带你去哪里?」

我将放入小猫的背包挂在肩上,边跑边回答:

「国分寺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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