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1
春分当日,天还未亮,在乾遇到少女的男人被掌柜绷着脸目送着走出了旅店。
顽丘手牵着缰绳,在随着人流前进的路上连连不断的叹息着。吃饭的过程中,他一直不厌其烦地劝导着珠晶,说她这样做太卤芒,可珠晶完全不听劝告。不仅如此,在顽丘苦心教诲的时候,她竟然用手撑着桌子睡着了。到了这个地步,顽丘也只有硬着头皮下定决心了。
自己熟悉黄海,升山者的数量也很多。带着家丁和护卫的升山者也占有相当的比例。而且,自己还有脚程很快的骑兽在,还有,自己并不是为了捕骑兽而来黄海的,所以不必特意去那些危险的地区。只是送她到达蓬山再回来也不是不可能的。自己虽然没有做过升山者的护卫的经验,但有很多以此为工作的刚氏和他一样出入黄海的朋友。他们在黄海跋涉的经验自己有所耳闻,如果真遇到了问题,大概自己也能想出办法来对付吧。在蓬山停留期间还可以乘机狩猎。在即可以狩猎又可以拿到六十五量的条件下,应该算是比不错的注意了。
顽丘一路上就这样不停地说服着自己。
“喂,大叔?”
眼前这个给顽丘带来厄运的罪魁祸首因为寒冷而蜷缩着肩膀,带着天真无邪的表情抬起头望向顽丘。
“怎么了?”
“你为什么要蒙上头巾?”
顽丘闭上嘴,因为他的理由根本就说不出口。把自己的整个脑袋用布蒙起来是为了不想让认识自己的人看到。带着这样的一个小丫头进黄海,这件事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让朋友知道的,否则迟早会成为别人的小兵。
“真是个令人头疼的小丫头……”
“大叔你也真是想不开,你不是很需要钱吗?”
“是啊”,自言自语地咕嘟了一句,顽丘低下头看看珠晶。珠晶脱下了襦裙,在内衣外穿上了顽丘昨晚找来的俭朴的短袍。本以为她会抱怨短袍太寒酸而不愿意穿,但意外的是,没等他向她解释长裙会妨碍行动,珠晶就已经痛快地答应了更换衣服。
“……问一下,你的那些钱是从哪里来的?”
“那可不是偷来的呦。是我从家里顺手拿出来的。”
“喂……”
“对了,还有家里的骑兽。不过,骑兽已经被向你这样的坏心眼的大叔给偷走了。很过分是吧?连我辛辛苦苦找到的住处也被抢走了,大人可真是些坏到骨子里的家伙。”
(事实上我不是没有抢到吗?)一边这样想着,顽丘问道。
“骑兽?”
“我的骑兽叫做白兔,是孟极,知道吗?”
接着,珠晶一边浏览着四周的露天店铺,一边把孟极被抢的事情经过讲述了一遍。这么早就有店铺开张是因为有人会在最后的关头补充旅途中所需的物品。顽丘昨晚已经基本上准备好了两人份的行李,但还是留意着各店铺前面摆放的各种物品,以防有所遗漏。
“白兔既驯服又很老实,脚程也很快,甚至好像能听懂我所说的话一样的善解人意,可最后却被人抢走了……”
说道这里,珠晶禁不住难过的停了下来。
“……原来如此。这么说来的话,是小姐你不对了。”
“为什么?”
顽丘咬了一小口砂糖煮过的杏干,一边放进行李中,一边回头看着珠晶。
“孟极容易驯服,不光你的骑兽是这样,这种骑兽本身就如此。即使是黄海的孟极,只要伸手给它吃的也会靠近人的。作为骑兽训练过的孟极更是温顺,只要听到人的命令就会毫不犹豫地跟着走,它们就是这样的家伙。所以带着孟极是,绝对不能松开手中的缰绳,即使进入了城镇也绝对不能下来,直到把它带进有可以信赖的马夫看护的厩舍之前是绝对不能放松警惕的。”
“是这样吗……?”
“当然。其实你根本就不应该从孟极的背上下来,不过,没被那家伙送到官府已经是你的运气了。”
“去官府的话,我就赢了。我可是有正式的证书的。”
“会那么顺利吗?那些人带的证书也是真的。”
珠晶呆了一会儿。
“真的?怎么会这样?”
“也有这种恶劣的猎户。不进入黄海,却在乾县捕猎,因为去黄海的人很多带着骑兽,你在到达临乾的时候就已经被盯上了。看到目标的骑兽上了船,就有人朝对岸的北乾放出青鸟,传话给对面的同伙说孟极过去了。在北乾等着你的家伙事先就从预备好的各种证书里选出孟极那一张。他们总是和骑兽打交道,所以那种证书要多少有多少他们都有。”
珠晶气愤地沉默不语。
“被盗的证书大概是在临乾的同伙准备好送过来的。他们都是成帮结伙地作案,骑兽现在恐怕已经到了范国了吧。总之是不可能找的回来了。”
“给我记住。”
听到珠晶的自言自语,顽丘转过头看向她。
“等我登基之后,看我不把他们一网打尽。绝对要让他们为偷走了我的骑兽这件事后悔。”
顽丘无可奈何地问道。
“你不光要升山,还想当王吗?”
“哎呀,升山不就是为了这个吗?”
“难道你以为自己会被选定吗?”
“这么想有什么不对?”
“好吧、好吧”,顽丘嘀咕着。
孟极是很不错的骑兽。那些盗贼会把它当作猎物,就是因为可以卖到一个比较好的价钱。能拥有它的人,家境应该相当不错。而她看起来也的确是个有些气度的孩子,也似乎习惯了命令别人。生在富豪之家,不懂人情世故的小姐被父母捧作掌上明珠也就罢了,现在竟然还心高气傲到想去蓬山这种例子以前从没有听说过,就算是有,似乎也并不奇怪。
“不过,钱没有被偷总算是幸运的了。”
“就是为了这个才特意换上穷人的衣物,假扮成穷人,别人就不会想到这样的孩子会有那么大一笔钱了,对吧?”
“的确是这样……”
真是耍小聪明,顽丘叹了口气。
“不过,如果小姐长不了口怎么办?进入黄海后死掉的人多少都有。因为无法搬运尸体只有扔在原地。到了那一步,就算你像告官也根本不可能吧。”
哼,珠晶轻轻用鼻子笑了笑。
“那种事是不会发生的。”
“为什么?”
“我要是死了,成为王的人岂不是没有了?上天的神仙总会替我想办法度过危机的。”
顽丘无可奈何的回答道:“我说你啊……”
珠经笑着握住了顽丘的手。
“孟极被抢后,我曾经担心自己赶不上春分了。但结果还是赶上了,这一定是因为天希望如此。”
“是啊……”
“我如果成了王,会好好报答你的。大叔,你的运气不错啊!”
这自信究竟是从哪里来的?顽丘无可奈何的叹息着。
“蓬山可是很远的地方。”
“有骑兽,没事的。”
你的骑兽不是被抢了吗?顽丘想寻求答案似的望着珠晶,珠晶却抬头望着顽丘的驳。
“‘骑兽寄放在厩舍’大叔你当时是这么说的吧?所以我才会雇你。”
或许是聪敏,或许只应该说是会耍小聪明。但无论是为什么,总会让顽丘觉得无可奈何。
“……真是服了你了。”
珠晶轻轻拍了拍顽丘无意间弓起的腰。
“不要因为和我比而感到泄气,我在我家附近可是出了名的聪明!”
听到珠晶这话的顽丘更加的垂头丧气,但已经完全没有了回话的力气。
2
顽丘沉默不语地走着,珠晶小跑着跟在旁边。和顽丘不同的是,珠晶的步伐显得很轻快。天亮前的道路上起着霜,路面很冷。一小孩的脚程来说,脚下的路还很长。而且从港口到这里大人也需要走三天的路程,珠晶几乎是以小跑来完成的。只一个晚上的休息根本无法解除腿脚的疲累,然而她对此丝毫没有放在心上。
真的以为赶不上了。结果总算是赶上,在春分前日抵达了,甚至还雇到了向导。珠晶听说过有人专门护卫升山者为业,当然也知道跨野黄海需要这样的人。白兔被抢以后,就算赶上了春分,也做好了没有时间寻找护卫的心理准备。然而现实是她很幸运的找到了熟悉黄海的随从,那么以后的路也一定有办法完成。
现在的心情比起紧张,好奇的成分更多。珠晶和顽丘从城市的西北沿着隔墙向南走。宽广的街道和连墙的区别不大,但道路上有建筑物这点很奇特。在连墙,路与路交界的地方什么也没有,只是一块长宽和道幅相同的四方型土地。但在这里却是占满了整个道幅的建筑物。建筑物是石砌的四方型空堂,四面是四扇大铁门。隔墙和城墙上守卫很多,沿着大路排列的店铺也都装着门。
珠晶好奇的注视着这些,两人随着人流超东南走去,然后到达了一扇门的前面。
“在这种地方有门啊?”珠晶问道。
这是环城一周的大路。眼前的大门前,路变的很宽阔
,形成一个广场般的大空地。人群流动、停滞,队伍之前耸立着大门箭楼。
“这里是东南面吧?”
珠晶抬头望着顽丘,顽丘则轻轻叹了口气。
“是的。”顽丘抬头朝五重的楼阁望去。
按照惯例,县城在十二个方位上有十二道门。但是乾城没有辰门和己门,代替它们所在的城市南角象是被大大的切掉了一块似的,在那里朝着山壁设有另一道大门。
“这是地门。”
山峰紧紧逼近着宗厥,山峰顶上层叠几重略显朦胧,峰顶背面的天空上泛起清晨的薄青,而挡在这面前的黑影是一整堵的岩壁。锯齿状锐利的山顶随着山壁的走势向左右无止境的延伸,既而渐渐模糊,融入未明的天色中。金刚山是由无数直达天顶的群峰所组成,而这正是切开它的一线道路,也是连接黄海内外,天下仅有的四条路之中的其中一条。
地门比城市所有的门都高大坚厚,这是因为它是通往黄海的大门。令乾门每年打开一次,即时栖息在黄海的妖魔就会从门里蜂拥而出应该说那是曾经的情景。在黄海外侧修筑有地门和高大坚厚的城楼,黄海内侧也累计经历数百年的岁月修筑而起得城塞。如今地门耸立着它巨大的威容,黄海的妖魔再也不能轻易出现了。
“真是扇巨大的门啊……”
听到珠晶象是被压倒般的赞叹,顽丘转过头。
“我说,你是不是要重新考虑一下?好好看看那些建筑物。每年只有一次,只有这一天会打开地门也需要那么严密的准备。这个城市的所有建筑物都用石砌,连院子都有屋顶。会有妖魔出现的。”
这个城市不存在向天敞开的院子,建筑物的房顶带着天蓝色是因为在瓦砾上贴了铜板。窗口都很小,多数上面还加了铁栅栏,而且栅栏的网眼很小。门上也都贴着纵横的铁板。大路随处修建着被称为途城的建筑,和隔壁城墙突出的部分一样,是为了做妖魔出现时逃避用的设施。通知妖魔到来、督促百姓退避的守卫人数是一般城市的十倍,这个城市依靠躲避妖魔袭击的设置而存在。
听到顽丘的话珠晶毫不在意的笑了。
“城里的人真不容易啊,不过我们是用不着担心的。”
“真高不懂你的自信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望着一脸无可奈何的顽丘,珠晶干脆的回答道:
“天帝会保佑我们的。”
“好,好”,顽丘无可奈何的嘀咕着拉了拉驳的缰绳。人流停止在地门前,尚未打开的门前站着一对整列好的士兵。步墙上点着明晃晃的火炬,在火光的映照下看得见步墙上站着无数的士兵。尽管人数如此的多,但整个广场却完全没有喧哗,只有人群轻微的骚动和让人感到紧张的天明前的冰冷空气。
“真是安静啊……”
“一般都是这样,因为从现在开始要进入黄海了。一旦进去,直到夏至再也无法出来。大家心里都明白这一点。”
“是吗……?”
珠晶呢喃着,顽丘催促着珠晶前进。两人分开人群向门的南面走去。广场的南面、地门旁边有一座祠庙。暗淡的夜色中飘荡着紫色的烟雾,祠庙前聚集着人群。珠晶在连墙都没有见过这样的祠庙。
没有门也没有院子,紧贴着墙壁建立的祠庙横向很长,里面立着无数的灯明台。顽丘在面朝着祠堂进香。珠晶呆呆的看了一会儿,然后朝祠堂里面望去。一般的祠庙供奉着众多神仙,但这里一座神像也没有。黑暗中立着一个黑色的雕像,看不清样子,但可以知道它身上披着皮甲,身上围着披巾一样的腰带,这让珠晶想起曾在寺院里看到过一次的神将像。珠晶正在直勾勾的看着这些,突然顽丘一把把她的脑袋按了下去。
“大叔,你干什么?”
“你老老实实祈祷一路平安。从这里开始就不是人的世界了。”
地门之外黄海里,人的持续一概无用,能做的也只有向神仙祈求保佑。
祭坛旁边有盛满水的桶,水里插着无数的桃枝。顽丘从还没有长出叶子的桃枝中取出一枝,往自己、珠晶和驳身上向是泼洒水滴一样挥舞着,然后把桃枝插在驳的鞍上。桶边的石壁上挂着无数的小木牌,顽丘从中取下三个,把其中一个挂在珠晶脖子上。
“这是什么?”
“你或许不需要,但不管怎样戴在身上。”
珠晶拿起木牌,放在眼前看了看。
“身份证?”
“是犬狼真君的护身符,能保佑进入黄海旅人的安全。”
顽丘说道,把两块古旧的木牌同样给自己和驳带上。木牌上的墨迹早已模糊不清,不过就是特意选旧的。木牌越旧意味着它保佑旅人的时间越长,所以每个人都尽量选择古旧的戴在身上。
珠晶回过头望了望祠堂,这么说来那个雕像是犬狼真君?
“我可没听说过有叫做犬狼真君的神灵。”
“不许乱说话。他是黄海里唯一可以依靠的存在。”
“神仙的话,不是很多吗?”
“黄海是被神仙舍弃的场所,特意降到下界拯救旅人的只有真君。”
“是吗……”
就在珠晶这样呢喃时,不远处响起了鼓声。身后的广场一下子变的静寂无声。
地门即将打开了。
3
围绕黄海的是金刚山,其山顶穿越了云海,山裾的厚度自然也非同小可。把这有如巨大墙壁的峻峰贯穿的宽敞大道也达到了金刚山厚度的距离。而能够贯穿如此巨大山峰的大道,也有着和金刚山的厚度等同的宽度。
地门打开之后,呈现在眼前的是山峰间如同被刀刃切开一样的宽敞峡谷。峡谷两侧的断崖从地门门前开始渐渐增高,沿着峡谷曲折蜿蜒的道路虽然实际上在往上升,却给人一种通往地底的错觉。
峡谷的道幅有六百步,这是足以让人们可以骑马列队来往的宽度。士兵们以城塞为目标走在先头,人们急匆匆地朝着黄海赶路。道路上,夹在道路两边的岩石上,随处残留着半通明的雪痕。没有风,也没有温暖。
春分的太阳被前方的金刚山遮挡,天亮前的昏暗很漫长。但随着深入峡谷,头顶上如同纤细河川般的天空还是渐渐改变着颜色,然后开始投射下薄弱的阳光。等到太阳刚好到达天顶的那条棱线时,三三五五并排着走在峡谷的人们停下了脚步,人群里响起喧嚣。
峡谷前方耸立着一扇巨大的门。大门看起来向着内侧倾斜,不过这是因为它过于巨大才让人有这种错觉。门有两层,一层由一块巨大的岩石穿凿而成,中间有人身高数十倍的朱漆门扉紧紧关闭着。第二层的高楼竖立着朱红的柱子,楼顶是碧绿的瓷瓦,中间有一扇小门,这扇门没有门扉,门的上端有一副黑地金字的匾额,上书“令乾门”。
“这就是——”
珠晶轻声叹道。
“有妖魔的画像啊。”
朱漆的门扉上刻画者说不清是妖魔还是妖兽的奇妙生物。身体是龙,上面还长有巨大的翅膀。
“那是守卫令乾门的灵兽,称做天伯。”
令乾门很高,但只要骑着会飞翔的骑兽决非不可能飞跃。第二层门没有门扉,而且上空是敞开的。但是第二层的高楼上有天伯,传说它会雷击犯禁闯入黄海的人,食其灵魂。
听完顽丘的说明,珠晶的心里也不禁变得肃穆,仰望着眼前巨大的门向前走去。其他人和珠晶一样,走向令乾门的人群里飘浮着沉重的沉默。到达门前停下脚步后,人群头顶更是飘浮起紧张的空气。门前的岩棚上有数层削凿岩壁而成的步墙似的阶梯,然而此时上面没有一个人影——开门实在正午。
就这样过去了一段时间,峡谷内的空气一直保持着紧张的状态。终于,从头顶的高楼上传来低沉的咆哮。是一种决不是很响,但低低地震动着空气底层,让人感觉不管多久也不会停止的声音。与其说是咆哮更接近低吼。一些人受了惊吓似的左顾右盼,人群里掀起一阵嘈杂,而那个低喉改变了音色,象是呜咽一样的许久许久鸣响着。
“——这是什么?”
珠晶也带着惊慌的问道。顽丘制止住她的不安到:“是天伯的声音——别多问,静静看着。”
顽丘示意着门楼的方向。
青丹的高楼,没有风也没有栖羽的飞鸟。天伯的低吼和人群的嘈杂停息后,四周变得沉默肃穆。
终于,在那个不可能通行的门楼前出现了一个人影。起初只能看到一个很小的黒影,人影站在门扉一边巨大的岩石顶端,然后轻飘飘地降落下来。很缓慢地、象物体在水中下沉一样降落到门扉中段时,终于能看出来那时一个老人。这个看起来随处可见的老人,在人群的注目下缓缓降落,然后落在朱漆的门扉前站定了身形。他就是天伯,是天伯转化后的姿态。至少人们这样传说。那老人手足上缠着的黑铁般的绳索就是证据。
老人降落在大门中央,没有特定目标地拱手轻轻一礼。然后转过身,手按在门扉上。高度在四十丈以上、宽度在两百步以上的巨大门扉,其中一扇的份量恐怕也超乎人的想象——然而门轻轻巧巧地被推
开了。
门缓缓打开的同时,从门的另一边吹来温暖的风。卷起人们的衣角、吹散人们的头发后顺着峡谷而下。这就是乾的人比什么都害怕的黄海的风。
在老人的推动下门扉缓缓张开。和这边一样,门的对面也由一队士兵排在先头,他们身后是神色紧张的人群。
老人默默地用两手推着门前进,门扉缓缓张开,最后终于完全打开了。这时老人停下脚步,这次朝着门的对面拱手施了一礼,然后突然间消失了。与此同时人群间响起了欢声
欢声震动了峡谷。风吹动着,引起峡谷的空鸣,然后门前队伍先头的士兵开始奔跑。
门外的士兵催赶着胯下的马,拿着弓矢长枪朝峡谷正面包去。越过人波的头顶,可以看到前面有一道象是把峡谷盖上盖子一样的石造隔壁,黄海内侧的士兵们也同样快马加鞭的朝这边赶来,和赶去的士兵交汇在一起。队伍里响起互相慰劳的话音。他们从去年春分起整整一年,在城塞里守卫了乾和准备回到乾的人们。经过一年从黄海出来的他们的欢呼着,握着弓矢越过令乾门后,跑上了岩棚的步墙,在那里摆起最后的阵容。
骑兽擦着步墙飞过。在先头朝着黄海奔驰的是猎尸师的骑兽,他们要在明天中午之前深入黄海并返回。不紧不慢地跟在他们之后的是打算在黄海待到夏至的勇士们,或者是在黄海平安的从冬至等到春分的归还者。在后面呆呆看着的是不了解黄海的升山者们,而他们也随即被眼前的喧嚣叫醒了一样,慌慌张张地乘马骑兽开始动身,在令乾门前交错的涌进涌出。没有乘骑的徒步者也醒悟过来似的加入人流奔跑起来。
“好厉害——”
珠晶的感慨混杂在欢笑与喧嚣中,好不容易才被顽丘听到。
“这就是安阖日。”
顽丘露出微笑。他对黄海的可怕深有体会,不过只对安阖日四门开放仪式中的这一瞬间他很喜欢。
“真壮观呢。”
“想回头的话,这是最后的机会了。”
听到顽丘说话,珠晶回过了头。
“现在回头在地门闭门前还能赶上。”
珠晶的声音在人群鼎沸的喧嚣中依然清晰干脆。
“不要。”
“真的要去吗?”
“要去。因为恭需要王。”
“你想说那就是你是吧?”
“当然。你看不出来?”
看着眼前这个少女毫不示弱的目光,顽丘叹了口气,取过缰绳跃上驳,然后伸出了手。
“——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