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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杜松城:杜雷特尔

私语将我们送到一座破烂的城堡,那里叫杜雷特尔,可以清清楚楚地俯瞰整个杜松城和围场。我们一个星期都没有跟这里的雇主见面。我们语言又不通,幸亏后来有了一个叫阉牛的家伙,他会说珍宝诸城的语言。
阉牛是本地宗教的执法长老。不过这种宗教我压根儿就搞不懂。看起来像是先要进行死亡祭拜。回过头来你会发现这不是对死亡或者死者的崇拜,而是一种敬畏,人们狂热地把尸体保存起来,等待千年后的复活。除了巴斯金区,整个杜松城都被这种宗教左右,那里的人连自己都养不活,可没空担心死人的福祉。
阉牛给我的第一印象并不好。这家伙给我的感觉是崇尚暴力,有虐待倾向,喜欢用棍棒解决问题。夫人拿下杜松城后他会被留用。她需要一个阉牛这样的同类执掌军队。
我觉得团长带领大军到这里后,用不了几天夫人就会接管杜松城。我们必须在团长抵达之前做好准备工作。眼下只须等着查姆的信就可以了。我看不出公爵的人会违抗命令。
飞羽和私语把我们的人安排了进来,包括翻译官、阉牛和公爵本人,另外还有一个叫哈格顿的人,他是看墓人的首领,也就是说贮藏尸体的墓窟归他管理。他们领着我们来到杜雷特尔寒冷刺骨的北墙。公爵夫人张开双臂欢迎我们的到来。“就是因为那边那座城堡,所以我才找你们帮忙。”
我看着公爵夫人所指的地方,不禁打了个寒战。那个地方给人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我们管它叫黑堡,”他说,“已经存在好几个世纪了。”接下来提到的情况让我们一时没法消化。“开始只是死人旁边一块黑色大小石头。有人发现后,想把石头捡起来。那人却死了。然后那块石头开始生长。自那时起,石头就一直在长。我们的祖先开始研究它,想把它打碎,可根本就伤不了它。接触它的人都死了。最后,他们做出了一个明智的选择,就是不去理它。”
我用手遮住光,望着那座城堡。从杜雷特尔也没瞧出有什么特别的,只是黑黑的,给人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公爵继续说:“前几个世纪来,它几乎没怎么长。但在最近百十来年,它突然从石头变成城堡。”他脸上露出担忧的神色。“据说里面有活物。”
我笑了。他是怎么想的?一个里面有不明生物的城堡,或许是人为的,或许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哈格顿接过话头继续说下去。他干这行的时间太久了,说起话来带着华而不实的官腔。“过去几年,这玩意儿开始疯长。收到巴斯金区的流言蜚语后,看墓人公会非常担心,有人疯传里面的怪物在购买尸体,虽然可信度并不高,我们看墓人内部针对谣言的准确性进行了激烈的讨论。不过,有件事情谁也不会否认,就是最近我们在巴斯金区收集的尸体不够。街上的巡逻队在街上收集的尸体比十年前要少。最近更是越来越少了,但街头的穷人却很多。应该有更多的人暴尸街头才对。”这个哈格顿还真是个讨喜的人。他说起话来像是商人在抱怨自己的利润低了。他继续说道:“假设购买的尸体数目满足不了黑堡对尸体的需求了,这事会不会发生,我也不清楚。”这家伙看待问题的眼光还真是毒辣。小子不错。“贩卖尸体者将人满为患,到时候为了得到尸体,他们一准会不择手段。”
这时,老艾问道:“既然你觉得有人在卖尸体,为什么不抓他们个现行,让他们主动交代?”
接着轮到那个警察了。阉牛说:“我们抓不到他们。”他端出一副“如果这事让我去处理没准行”的语气。“这档子事发生在巴斯金区。那里是完全不同的一个世界,外人很难插得上手。”
私语和飞羽隔着一定的距离站在一边,脸色阴沉地端详着黑堡。
公爵想借刀杀人。事实上,他不想再为黑堡寝食难安。他说只要能帮他消除隐患,我们只管放手去干,不过得按他的规矩来。比如,他希望我们待在杜雷特尔,刺探消息的事就交给哈格顿和他的手下。他担心我们的出现会引发不必要的麻烦。
查姆之战失利后,一群逃兵来到了杜松城。夫人虽然不被尊重,但她名声在外。公爵担心要是他被怀疑跟叛军同流合污,那些流亡者会兴风作浪。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算得上一方霸主,山高皇帝远,谁也管不着他。他只希望自己和他的臣民都能够平安无事。
所以,我们每天待在那里,只管吃吃喝喝就行了,后来私语觉得都是些不痛不痒的情报,不由得大发雷霆。
情报被筛选一番后,发现屁用都没有。她逼得公爵无路可退,然后告诉他,她会让公爵的手下跟她的人出去。
他还真跟私语顶了几分钟。两人唇枪舌剑,激烈地争吵着,私语威胁说要退出,让他一个人去折腾。这纯粹只是吓唬他。她和飞羽对黑堡兴趣浓烈,就算是军队都没办法把她们从杜松城撵走。最后,公爵认怂了,然后她又开始打看墓人的主意。阉牛对自己的那点权利很是戒备。我不知道她是怎样说服那家伙的。他的态度出奇地好。
最后由我跟他一起外出调查,主要是因为我学语言比较快。外头也没什么人搭理我,他就更不用说了,人们见着他就怕,唯恐避之不及,我估摸他的名声不咋样。
不久就有消息传来,奇迹般地扫清了公爵和看墓人为我们设置的重重障碍。
“你听说了吗?”老艾问,“有人进入了他们视若珍宝的墓窟。阉牛气得七窍生烟。他的老板要吐血了。”我想弄明白到底怎么回事,可是并没有厘清其中的道道。“拜托再说得详细点。”老艾什么事情都喜欢三言两语带过。
“冬天,一些穷人进入围场,他们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他们砍点枯枝做柴火。有人贪心,发现了一条通往墓窟的路,大概有三四个人吧。”
“老艾,我仍然不是很明白。”这小子得慢慢哄。
“得了,得了。他们进去后,拿了很多骨灰盒。拿到外面,把里面的东西倒出来,然后再埋掉。他们还弄走了很多干尸。我从来没见过有人敢这么放肆。你最好放弃之前进入墓窟的计划。”我之前提到想进里面瞧瞧。可他们的想法却跟我的计划挨不上边。我就算一个人单枪匹马也想去里面看看。“他们会不会紧张过头了?”
“绝不是这样,阉牛直骂娘。要是那些家伙被他逮着了,估摸着会被他生吞活剥了。”
“是吗?那我最好还是去看看怎么回事。”
阉牛这会儿应该在杜雷特尔,跟公爵那些没什么本事的秘密警察一起在为这事儿折腾。
那些家伙就是个笑话,完全是徒有虚名,没有一个有胆子进入巴斯金区,其实那里发生的事情才有意思。每个城市都有一个巴斯金区,只不过名字不同罢了。这种贫民窟的情况极为复杂,就连警察也不敢一个人冒冒失失地进去。法律在那里屁都不是,所谓的执政官都是由那些恶棍扶持的,他们相互勾结,法律都是这些人说了算,哪里有什么公理可讲,他们想怎么样就怎么样,那里的人残暴无情,谁给的甜头多就听谁的。
我追上阉牛,对他说:“这档子事解决之前,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他蹙起眉头,厚厚的脸皮涨得通红。“听候你的差遣。”我撒谎道,假装端出一副满是歉意的腔调。
“啥?行吧,那就走吧。”
“你去哪儿?”
“巴斯金区啊。这档子事肯定是巴斯金区整出来的。我打算一查到底。”他胆子足,反正他经常捅娄子。什么都吓不到他。
我正好也想去巴斯金区看看。有他这个导游倒是挺方便的。我听说这家伙经常去那儿,也没引发什么冲突,他的名声很臭。有他在前面探雷,何乐而不为。
“现在吗?”我问。
“当然。”他领着我来到冰冷的外面,我们往山下走去。他没有骑马,其实他从不骑马,算是他的习惯吧。他步伐很快,这点跟那些平日里喜欢走路的人一样。
“这次咱们要去找什么?”我问。
“古钱币。他们打劫了好几个世纪前的墓穴。如果最近几天有人大把花钱,咱就可以顺藤摸瓜了。”
我皱了皱眉眉头。“我不晓得这里的人会怎样花钱。我以前去过一些地方,那里的人能把所有的家当存很久,然后某个败家子会拿出去花光。几枚古钱可能查不出什么。”
“我们要追查的钱数目很大,不是小钱。只要一个出手阔绰的人就行了。卷入这事的有三四个人。他们中很有可能就有蠢货。”阉牛对人性的弱点倒是了解得十分透彻,也许他自己就是这样的人。
“咱们追查的时候要耐心点。”他跟我说,像是觉得我这人会见人就敲人家的脑袋一样。他的价值观也太自我了。“只要听到我在打听情况,我们要找的人就会跑。”
“我们要追他吗?”
“先让他跑。也许他们会带我们去要去的地方。我知道有几个老大能干出这档子事。要真是他们其中某个人做,我会把他的蛋蛋捏碎。”
他说话的口气像个狂热的十字军战士。难道他跟贫民窟的几个黑帮头子有什么特别的深仇大恨?我忍不住问道。
“是啊,我就是从巴斯金区出来的。小时候吃尽了苦头,不过还算幸运,跟看墓人的关系不错。我家老爷子就没那么走运了。他给一个黑帮交了保护费,结果另外一个黑帮又来找他收钱了,先前的那个黑帮压根儿就没保护他。后来他说不打算付钱了,给了也是白给。他们就把他活生生地杀了。我当时就是看墓人,还是我给他收的尸。那群家伙站在一旁哈哈大笑,还开玩笑。就是那群杀他的人。”
“这事后来搞定了吗?”我问,其实用不着问也知道。
“当然。他们也都进了墓窟。”他瞥了一眼若隐若现的黑堡,弥漫的雾气飘过远侧的山坡。“要是我老早就听过那里的传言,也许我就不会……不,不会的。”
我也认为他不会这么做。阉牛是个狂热的信徒。他从来不会违反职业规则,他正是因为这份工作才远离巴斯金区的,除非他有先见之明。
“我觉得咱们还是先从海滨区开始,”他跟我说,“一路沿山脚调查,一个酒馆挨着一个酒馆地搜,一个妓院也不放过。也许会有鱼儿上钩。”他强压着怒火,一个拳头砸在另一个拳头上。
他心里压着一团火,迟早一天会爆发。我们早早就开始行动了。于是乎,这阵子我见过的酒馆、妓院、乌烟瘴气的赌档比我几十年见过的都多。阉牛所到之处都会引起一阵骚动,害怕的人群大气都不敢出,都答应好好合作。
可是我们得到的都是些“空头支票”,除了几枚老掉牙的硬币,哪里有什么古币的影子。但阉牛并没有泄气。“肯定会有头绪的。”他说。“现在时机的确不好,不过,咱得耐心点。”他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也许应该把你的人叫来。谁也不认识他们,而且他们样子又凶巴巴的,挺适合干这事儿。”
“还真是。”他笑道,脑子浮现了那几个人的样子,老艾、地精、典当商、顶梁柱等人。要是渡鸦还跟佣兵团,跟他们在一起就好了。不出半年时间,他们准会把巴斯金区搅个天翻地覆。在这点上我支持私语。如果我们想弄清楚真相,就应该先搞定巴斯金区。我们应该把独眼叫来。这个小法师是黑帮出生。不过这小子就是太显眼了。自从我们穿过苦痛海后,我连个黑人的影子都没瞧见过。
“有主意了吗?”我们正准备进入一个叫铁百合的酒馆时,阉牛说道,“我看你的脑袋都冒烟了。”
“也许吧,我一直在想主意呢。也许事情比我们想象的还要糟糕。”
铁百合跟我们去过的其他地方别无二致,甚至更没什么特色。老板一副卑躬屈膝的样子,什么都不知道,也没听说过什么,满口答应阉牛,哪怕有人发现上一代公爵的一个子儿,他也会报告。这家伙满嘴废话。我很庆幸能够离开那里,我真担心还没等拍完阉牛的马屁,这鬼地方就会塌了,把我压在下面。“有主意了,”阉牛说,“放高利贷的。”
我先得理理,他这鬼点子到底是从哪儿冒出来的。酒馆那家伙抱怨过欠钱的事。“好好想想。”要是被放高利贷的盯上了,他肯定会想方设法摆脱人家。“这是克拉格的地盘,这家伙可是个心狠手辣的主儿。我们去拜访拜访他。”阉牛还真是天不怕地不怕。他的自信也不是白来的,背后有人撑腰,才敢眼都不眨地进入虎穴。我装作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但内心还是挺害怕的。这些地痞流氓都有自己的武装,而且都是些惹不起的主儿。
我们立即弄清楚怎么回事了。我们要找的人前几天吃了大亏。这会儿正躺在床上,全身裹得像个粽子一样。阉牛咯咯地笑起来。“现在借钱的成了大爷了吗?还是你手下的小弟想打你这个老大的主意?”克拉格一脸铁青地看着我们。“有什么事儿要我帮忙的吗,审判官?”
“可能还真帮不上。即便真相能拯救你的灵魂,你照样信口雌黄,你个吸血鬼。”
“拍马屁也没用,你到底想要什么,寄生虫?”
这个克拉格还真是个硬茬,跟阉牛像是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只不过后者有份体面的工作而已。我觉得他们就是同一路货色。一个是牧师,一个却是放高利贷的。这时克拉格开口了。“太好了。我也正在找一个人。”
“别说废话了。”
“他手上有很多钱。有不少卡吉安年代的钱币。”
“我认识他吗?”阉牛耸耸肩,“也许他欠人家钱。”
“这里的钱不问出处,阉牛。”
然后阉牛告诉我:“这是巴斯金区的一句谚语。”他说完转向克拉格。“这笔钱可得问问来历,这么说吧,这不是一般的钱,是一笔大钱,克拉格。不是让人显摆的。也不是撞了人逃走就完事了。我们正在顺藤摸瓜,要是有人知情不报,下场就跟那人一样。你把阉牛说的话给我记住了。”
阉牛倒是露了脸。话已经发出去了。克拉格仍然面不改色心不跳。“你找错人了,审判官。”
“我就是知会你一声而已。”
“那家伙到底干了什么事儿?”
“抢了不该抢的人。”
克拉格扬起眉毛,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想不起谁符合这职业描述,“谁?”
“呃,反正不要让你的人收来历不明的古币,要真碰上了赶紧告诉我,听明白了吗?”
“都讲完了吗,审判官?”
“对。”
“那是不是该走了?”
我们走了。我不知道游戏的规则,所以并不知道当地人在私下里是怎么交易的。我估摸着谁也不想占谁的便宜吧。走到外面,我问道:“要是真有人给他古币了,他会告诉我们吗?”
“不会,除非他自己调查清楚了。但他并没有见过什么古币。”我不晓得他为什么会这么想,也懒得问。这些人由他搞定就行了。“他可能知道什么。我总觉得好几次看到他眼里闪出狡黠的光芒。”
“也许知道,也许不知道,先让他去担心吧。”
“也许你应该告诉他原因……”
“不!现在可不能说出去,哪怕是谣言都不行。要是人们觉得我们没能保护好他们的先人,或是他们死后得不到保护,那妖魔鬼怪可就全出来了。”他用一只手做了个向下的手势。“杜松城就是这样,咔嚓。”我们继续走着。他重复道:“那妖魔鬼怪可就全出来了。”走了半个街区。“所以咱们追查那些家伙的时候得悠着点,不能让他们泄露风声。”
“明白了。”我们朝先前来的方向走去,打算再去几家酒馆看看,来到一个叫吉尔伯特的高利贷主的地盘上,我们打算顺便去看看他。“嘿?”
阉牛停了下来。“怎么啦?”
我摇摇头。“没什么。我以为我见到鬼了。就在街那头……走路的姿势像我认识的一个朋友。”
“兴许就是呢。”
“不可能。很久以前的事儿了,而且也不可能在这样的地方见到他。只是因为我不久以前还想起了他,所以才觉得像吧。”
“我估摸着咱们还能去六七个地方转转,然后就回山上。天黑后我可不想待在这里。”
我看着他,一条眉毛扬了扬。
“伙计,到时候这里可就是地狱,太阳下山后这里可能会要命。”他咯咯笑,然后脸上挂着少有的微笑,还挺真诚的,从那一刻起,我有点喜欢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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