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80 香奶可拉酱
詹米从桌上往后一仰，饱足地长叹了一声。可他刚想起立，巴格太太便从座位上蹦起来，警告性地朝他摇摇手指。
“唉，先生呀，先生，你可哪儿都别去，不能让我的姜饼和新做的香奶可拉酱浪费了呀！”
布丽安娜啪地用手捂住嘴，掩盖了牛奶呛进鼻子的声音。詹米和巴格先生都好奇地看了看她，未予评论，对他俩来说，“可拉”是苏格兰人惯用的“可兹”奶酱的代称，而非布丽不愿启齿的那个词儿(1)。
“嗯，我肯定会吃撑的，巴格太太，不过死也要做个饱鬼啊！”詹米对她说，“把它们端上来吧——不过你先上菜，我要去拿个小东西。”他步出座椅，顺着走廊往书房走去，作为一个刚刚享用了一两磅香肠外加炸苹果和土豆的男人，他的动作敏捷得出奇。
我深吸了一口气，庆幸自己先前下午就闻到了做姜饼的味儿，于是很有远见地脱了紧身胸衣才坐下用餐。
“要！可拉酱！”杰米叫唤起来，不偏不倚地挑中那个最会引起母性警惕的字眼。他欣喜地捶打起桌子，扯开嗓门呼喊道，“可拉！可拉！可拉酱！”
罗杰半笑着看了看布丽，我很高兴地发现她捕捉到了这点，她一边抓住杰米的双手，开始尽责地擦拭他脸蛋上残余的晚餐，一边没忘记回报罗杰一个微笑。
詹米回来时姜饼和奶酱正好上桌，加了糖的奶酱被搅打成乳白色的小团。詹米走过来伸手越过罗杰的肩膀，在他面前的桌上摆下了一本布面账册，上头再放上了装着星盘的小木盒子。
“好天气可能还能持续俩月。”他随口说着，坐下来，手指往盘中那一大团香奶可拉酱里一蘸。接着把手指含进嘴里，满意地闭上了眼睛。
“欸？”罗杰说出的这个字哽咽得几乎听不见，我不知这是不是他今天第一次开口。
詹米已经睁开眼睛，他拿起勺子，用一种誓死不休的决心望着他的甜点。
“嗯，是这样，菲格斯会在降雪之前去一次海岸——最好那时他能把勘测报告提交到新伯尔尼，怎么样？”他严肃认真地吃起姜饼来，没有抬头。
一阵沉默，只听见沉重的呼吸，听见勺子敲打着木盘。接着，唯一没有举起勺子的罗杰开口了。
“我可以……做这个。”兴许不过是因为他需要格外努力才能从受伤的喉头吐出气来，但最后那个词被加上了某种强音，让布丽安娜畏缩了一下。虽然只是轻微的一下，但我注意到了，罗杰也注意到了。他看看她，然后低头看看他的盘子，乌黑的睫毛盖上脸颊。他收了收下巴，拿起勺子。
“那好吧，”詹米用更加随意的口气说，“我会教你怎么弄。你可以下星期开始。”
……
昨晚我梦见罗杰出发了。我已经连着一个礼拜都梦见这个了，自从爹提出那个建议以后。建议——哈！就像摩西从西奈山上带下来的那十条建议(2)。
梦里罗杰正往一个大包里装东西，我忙着在拖地板。他不停地挡我的道，我不停地把大包推到一边，好拖到别处的地板。地板好脏，满是各种污渍和黏黏的东西。到处是细碎的骨头，像是阿德索吃了什么小动物，那些骨头不停地缠进我的拖把。
我不想让他去，但我又想让他去。我听得见所有他没说出口的话，那些话在我脑袋里回响。我不停琢磨着，他要是走了这里就安静了。
……
她一瞬间从睡梦中立即进入警醒状态。黎明刚过，她只身一人。鸟儿在树林里啼鸣，有一只就在木屋附近欢唱着，音调亮丽而富有旋律。那是鸫鸟吗？她想知道。
她知道他走了，但还是抬头查看了一番。放在门边的背包不见了，她前一天晚上为他准备的食物和一瓶苹果酒也不见了。那面宝思兰鼓仍然挂在墙上原处，在此时神奇的光线里仿佛当空悬浮着一般。
绞刑发生过之后，她曾试图叫他再打打那面鼓，觉得即便他失去了歌声，至少仍然可以有音乐。但他很抵触，最终她看出来是自己的坚持激怒了他，便放弃了。很多事情他会愿意用他自己的方式去干，否则他宁可不做。
她瞥向摇篮，一切都很安静，杰米还熟睡着。她躺回到枕头上，把双手举到胸前。她光着身子，乳房光滑而浑圆，饱满得像一对葫芦。她轻轻挤了挤一边乳头，一点一点细小的奶水冒了出来。一侧充溢了的乳房胀得更大些，一小滴奶水顺着乳房侧面流淌而下。
前一天晚上，他们在睡觉前做了爱。起初，她没有想到他会那样，可是当她走近用双臂搂住他时，他牢牢地拥她入怀，绵长地吻了她许久，最终抱她上了床。
一直便如此渴望他，如此期冀能用嘴用双手用身体向他证明自己的爱，能把自己的一部分交予他带走，而她反而完全忘记了自己，以至于当高潮降临裹挟了她的时候，她竟然很吃惊。她的手滑落到两腿之间，回忆起自己被突如其来的巨浪淹没其间，无助地冲刷上岸的感觉。她希望罗杰注意了这一切，因为他什么也没说，甚至没有睁开双眼。
黎明前，他在黑暗中向她亲吻道别，依然沉默不语。要不，他其实没有？她把手放到嘴边，突然无法确定了，而她唇上那光滑而冰冷的肌肤则没有留下一点痕迹。
他可曾向她亲吻道别？抑或这也是她的梦境而已？ (1) 苏格兰方言中惯用crud（可拉）一词替代意为奶酱、凝乳的curds（可兹）一词。而crud在非苏格兰地区使用的英语中常被用作粗话俚语，意指各种污浊不堪而不可言说的沉渣烂滓。
(2) 意指《圣经》中的《摩西十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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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先生呀，先生，你可哪儿都别去，不能让我的姜饼和新做的香奶可拉酱浪费了呀！”
布丽安娜啪地用手捂住嘴，掩盖了牛奶呛进鼻子的声音。詹米和巴格先生都好奇地看了看她，未予评论，对他俩来说，“可拉”是苏格兰人惯用的“可兹”奶酱的代称，而非布丽不愿启齿的那个词儿(1)。
“嗯，我肯定会吃撑的，巴格太太，不过死也要做个饱鬼啊！”詹米对她说，“把它们端上来吧——不过你先上菜，我要去拿个小东西。”他步出座椅，顺着走廊往书房走去，作为一个刚刚享用了一两磅香肠外加炸苹果和土豆的男人，他的动作敏捷得出奇。
我深吸了一口气，庆幸自己先前下午就闻到了做姜饼的味儿，于是很有远见地脱了紧身胸衣才坐下用餐。
“要！可拉酱！”杰米叫唤起来，不偏不倚地挑中那个最会引起母性警惕的字眼。他欣喜地捶打起桌子，扯开嗓门呼喊道，“可拉！可拉！可拉酱！”
罗杰半笑着看了看布丽，我很高兴地发现她捕捉到了这点，她一边抓住杰米的双手，开始尽责地擦拭他脸蛋上残余的晚餐，一边没忘记回报罗杰一个微笑。
詹米回来时姜饼和奶酱正好上桌，加了糖的奶酱被搅打成乳白色的小团。詹米走过来伸手越过罗杰的肩膀，在他面前的桌上摆下了一本布面账册，上头再放上了装着星盘的小木盒子。
“好天气可能还能持续俩月。”他随口说着，坐下来，手指往盘中那一大团香奶可拉酱里一蘸。接着把手指含进嘴里，满意地闭上了眼睛。
“欸？”罗杰说出的这个字哽咽得几乎听不见，我不知这是不是他今天第一次开口。
詹米已经睁开眼睛，他拿起勺子，用一种誓死不休的决心望着他的甜点。
“嗯，是这样，菲格斯会在降雪之前去一次海岸——最好那时他能把勘测报告提交到新伯尔尼，怎么样？”他严肃认真地吃起姜饼来，没有抬头。
一阵沉默，只听见沉重的呼吸，听见勺子敲打着木盘。接着，唯一没有举起勺子的罗杰开口了。
“我可以……做这个。”兴许不过是因为他需要格外努力才能从受伤的喉头吐出气来，但最后那个词被加上了某种强音，让布丽安娜畏缩了一下。虽然只是轻微的一下，但我注意到了，罗杰也注意到了。他看看她，然后低头看看他的盘子，乌黑的睫毛盖上脸颊。他收了收下巴，拿起勺子。
“那好吧，”詹米用更加随意的口气说，“我会教你怎么弄。你可以下星期开始。”
……
昨晚我梦见罗杰出发了。我已经连着一个礼拜都梦见这个了，自从爹提出那个建议以后。建议——哈！就像摩西从西奈山上带下来的那十条建议(2)。
梦里罗杰正往一个大包里装东西，我忙着在拖地板。他不停地挡我的道，我不停地把大包推到一边，好拖到别处的地板。地板好脏，满是各种污渍和黏黏的东西。到处是细碎的骨头，像是阿德索吃了什么小动物，那些骨头不停地缠进我的拖把。
我不想让他去，但我又想让他去。我听得见所有他没说出口的话，那些话在我脑袋里回响。我不停琢磨着，他要是走了这里就安静了。
……
她一瞬间从睡梦中立即进入警醒状态。黎明刚过，她只身一人。鸟儿在树林里啼鸣，有一只就在木屋附近欢唱着，音调亮丽而富有旋律。那是鸫鸟吗？她想知道。
她知道他走了，但还是抬头查看了一番。放在门边的背包不见了，她前一天晚上为他准备的食物和一瓶苹果酒也不见了。那面宝思兰鼓仍然挂在墙上原处，在此时神奇的光线里仿佛当空悬浮着一般。
绞刑发生过之后，她曾试图叫他再打打那面鼓，觉得即便他失去了歌声，至少仍然可以有音乐。但他很抵触，最终她看出来是自己的坚持激怒了他，便放弃了。很多事情他会愿意用他自己的方式去干，否则他宁可不做。
她瞥向摇篮，一切都很安静，杰米还熟睡着。她躺回到枕头上，把双手举到胸前。她光着身子，乳房光滑而浑圆，饱满得像一对葫芦。她轻轻挤了挤一边乳头，一点一点细小的奶水冒了出来。一侧充溢了的乳房胀得更大些，一小滴奶水顺着乳房侧面流淌而下。
前一天晚上，他们在睡觉前做了爱。起初，她没有想到他会那样，可是当她走近用双臂搂住他时，他牢牢地拥她入怀，绵长地吻了她许久，最终抱她上了床。
一直便如此渴望他，如此期冀能用嘴用双手用身体向他证明自己的爱，能把自己的一部分交予他带走，而她反而完全忘记了自己，以至于当高潮降临裹挟了她的时候，她竟然很吃惊。她的手滑落到两腿之间，回忆起自己被突如其来的巨浪淹没其间，无助地冲刷上岸的感觉。她希望罗杰注意了这一切，因为他什么也没说，甚至没有睁开双眼。
黎明前，他在黑暗中向她亲吻道别，依然沉默不语。要不，他其实没有？她把手放到嘴边，突然无法确定了，而她唇上那光滑而冰冷的肌肤则没有留下一点痕迹。
他可曾向她亲吻道别？抑或这也是她的梦境而已？
(2) 意指《圣经》中的《摩西十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