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城塞．普莱恩
「把那机器关掉!」罗兰大叫。
「没办法!」派桑也叫回去。
「它把泰坦都叫过来了!」
「也许是，也许不是。谁知道啊?何况你看看那些泰坦，牠们好像喝醉了一样……」
「喝醉?天啊，你只是不愿意关掉你的宝贝机器而已吧!你把机器看得比我们还重要!」
「喔，罗兰，不是这样的——」瑞佳想帮派桑辩护。
「不要在那边『喔，罗兰』可怜兮兮的样子!」他打断妹妹的话，「妳自己昨天晚上才说过同样的话!」
「可是我只是说气话!」瑞佳连忙解释，对派桑露出道歉的笑容。
「你自己去把机器关上啊!」派桑大手一挥，指着门要罗兰进去。
「你以为我不敢啊!」罗兰不客气地回答;其实他有点怕，但是被人激了就不肯示弱。他往前跨出一步，结果门内的光线就消失了，嗡嗡声也停了下来。
罗兰也愣在原地。
「你干了什么好事?」派桑一个箭步上去生气地问。
「什么也没做啊，我发誓!我根本没碰到那东西!」
「你把它弄坏了!」派桑握起拳头。
罗兰见状也握紧双拳，一副准备打架的姿势。
「外头有东西!」瑞佳叫道。
「不要以为我会上当，瑞佳。」罗兰跟派桑开始打量对方，「没用的，我一定要把这家伙的尖耳朵抓起来打结——」
「你们两个快给我住手!」瑞佳抓住派桑，几乎是用拖的把他拖到窗户边，「给我看清楚!有两个人——看起来应该是人类吧——他们在大门外面!」
「欧恩保佑，还真的有人在那儿!」派桑大吃一惊，「他们被泰坦追杀了!」
「派桑，可见得你说对了!」瑞佳兴奋地说：「世界上还有其他人!」
「那要他们活得下来。」派桑一脸凝重。「外头可能有五十个泰坦，他们只有两个人，根本不可能逃得掉。」
「泰坦快要追上他们了!我们快去帮忙!」瑞佳说完就准备跑。
派桑拦腰扣住她，「妳疯了吗?我们过去又能怎样?」
「小妹，他说的没错。」罗兰也放下拳头朝窗外张望，「而且我们过去，就是大家一起死——」
「还有……」派桑讶异地说：「看起来他们根本不需要人帮忙，圣母保佑!你们快看!」
他惊讶之余放开了瑞佳，靠在窗台上，罗兰也挤了过去，瑞佳则是踮起脚尖站在他们后头。
城塞所在的位置是普莱恩少数够高的山脉，可以耸立于广被的植被之上，城塞周围也被丛林环绕，不过丛林的触手并没有侵蚀到城市里。从树林中有一条崎岖的石子路通往城塞大门，也就是那扇上面有六角形图案和许多书上称之为「符文」图形的金属大门。
不知道多少轮之前，这五人才被一头饿龙追赶，从那条石子路逃了进来。想出如何破解锁门法术的是矮人杜鲁加，他们跑进来之后就靠着那扇门挡住了巨龙。
眼前又有两个人沿着同样危险的小路往这里跑来，想要进入这安全的城塞避难，而泰坦大手上抓着硕大的树枝，不停追打那两个比虫子还小、还脆弱的人。
可是两个人之中穿着黑袍(注1)的那个忽然转身面向泰坦举起了手，身边出现的蓝光不停舞动交缠，接着化为一道巨大的蓝色墙壁，喷出火焰朝泰坦席卷过去。
泰坦被火一烫，退了几步，两个不知名的人趁着这空档继续往前狂奔。
「哈普罗……」派桑喃喃自语说。
「什么?」瑞佳没听清楚。
「噢，妳不用抠我吧?就是那阵蓝光让我想到哈普罗而已啊!」
「嗯，的确。可是派桑你看，那团火挡不住泰坦!」
魔法火焰一下子就摇曳着熄灭了。泰坦继续大步前进。
「他们两个已经快到门口了，应该安全了吧!」
三个人不发一语，看着这场生死竞逐。
两个生面孔其中一个穿着黑袍，另一个穿着一般的人类装束，现在来到金属大门前，可是忽然停住脚步。
「他们干嘛停在那里?」罗兰忍不住问。
「他们进不来啊!」瑞佳叫道。
「怎么进不来?」罗兰不以为然地说：「有那种能耐的法师还打不开一扇门吗?」
「当初哈普罗也进来了，」派桑说：「至少他自己是这么说。」
「你可不可以不要再绕着哈普罗打转?」瑞佳嚷嚷起来，「我已经说了，他们进不来!我们得下去帮他们开门才行!」
派桑跟罗兰交换一个眼神，两个人都没动。
瑞佳生气地看着他们，然后一转身自己冲下楼梯。
「不行!等一下!妳帮他们开门的话，泰坦就会跟着进来了!」
派桑伸手想要再抓住瑞佳，但是瑞佳这次已经做好准备，闪过了他的手，在他来得及反应之前就一溜烟跑下阶梯。
派桑用精灵语咒骂了一声，然后追了过去，但是注意到自己这样一个人会有问题，就停下来回头叫道：「罗兰，快过来啊!我们两个合作才可以引开泰坦——」
「没必要了，」罗兰招手要派桑回到窗台边，「杜鲁加已经过去开门了。」
矮人把脖子上的项链坠子取下，放在金属门上的符文图形中央，他先前也是这样打开大门，不过这一次是从里面开启。矮人的坠子爆出一团蓝色火焰扩展开来，火焰所及的符文都跟着发出蓝光，很快就形成一个明亮的魔法阵。
大门应声打开，外头的两人冲了进来，泰坦则是大叫追上，但是魔法火焰却朝着泰坦直扑而去，把牠们给逼退了。门随即自动关上，蓝色火焰也消失无踪。
外头的泰坦用拳头敲打着大门。
「牠们开始攻击城塞了!」派桑吓得高呼起来，「以前都没这样。你觉得牠们会不会冲进来?」
「我哪知道?」罗兰不高兴地说：「你不是专家吗?你不是一天到晚都在看那些鬼书吗?你应该去把机器打开啊，搞不好泰坦就会乖乖的了。」
派桑其实也想把机器重新启动，但是他根本不知道如何操作。但他现在也不想告诉罗兰真相，因为罗兰虽然不甘愿，倒还真的露出期待的神情。
他心想，不知道的事情就不会造成烦恼吧!就让罗兰以为他真的神到可以控制这机器好了，运气好的话，机器说不定会自行启动。就算没有，那么等泰坦攻进来，让罗兰知道其实他根本不懂这台机器也无关紧要了。
「机器……嗯，要休息，等一下就会重新启动了。」他在心里祈祷欧恩保佑，让他说的话成真。
「最好是这样，不然就轮我们休息了——很『安』稳地休『息』，你懂吧!」
从敞开的窗户他们清楚地听见泰坦一面大吼一面捶打城墙，疯狂地想要进来。瑞佳已经到了下面，和那穿着黑袍的男人说话。
「我们该有个人下去看看。」派桑看着罗兰说。
「是啊，你的确该去看看。」罗兰看着派桑回答。
忽然有个巨大的影子出现在窗外，挡住了他们的视线跟阳光，一股怪异潮湿的味道扑鼻而来。
两个人吓得跳了起来，马上抓住彼此。窗外是一头巨大的绿色有鳞生物，顺着窗户以高速滑向城塞的外墙。
「是条龙!」派桑声音颤抖起来。
罗兰则说了句颠三倒四的话。
一只巨大的爪子伸进窗户里。「天哪!」派桑连忙推开罗兰，匍匐在地。
罗兰则是双手抱头。
可是那只爪子只是损坏了一小块大理石墙，看样子这头龙只是把这里当支点，绿色的庞大身躯马上飞开了，日光再度照射进来。
两个发着抖的人摸回窗台边，小心翼翼地探出头。
那条龙没有翅膀，身子缠绕在塔外，朝着前面空地的方向滑了过去。站在那儿的四人——瑞佳、杜鲁加、两个刚进来的人——看到都吓得呆住了，没有人敢动，那龙就这样扑了过去。
派桑摀住眼睛，罗兰则是对着窗外竭力大喊，「瑞佳!快逃啊!」
可是那龙连看都没看那四人一眼，就穿过他们直朝大门而去，萨坦符文发出红色与蓝色的光芒交杂，但是巨龙轻而易举地腾空越过法术结界跟金属大门。
到了门外，巨龙站了起来，高度相当惊人，头颅几乎与城塞的尖塔同高。泰坦见了牠转身就跑，笨重的身躯在此时却表现出不相称的灵活。
「牠救了我们!」派桑叫道。
「是啊，然后再把我们当午餐。」罗兰悲观地说。
「鬼扯!」背后一个声音响起。
派桑又跳了起来，头撞到窗户。罗兰转身太快，重心不稳差点摔出去，还好派桑也慌张得想抓住什么东西，正好把他给扯进来。两个人愣得睁大了眼睛。
一个留着乱糟糟白胡子的老人，身上穿着一件脏兮兮的灰袍，戴着一顶破破烂烂的帽子，忽然走了过来，一边挥着手一边做出对自己很满意的神情。
「那条龙可是完完全全在我的控制之下啊!要不是因为我，你们早就成了一团果酱啦!这就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不过『巧』是什么鬼地方?啊，反正我就是那个『钱柜转牛』啦!」
这老头子趾高气扬地站在派桑跟罗兰面前，两手抱胸，脚跟摇来摇去。
「什么牛?」派桑怯生生地问。
「钱柜转牛!」那老人咆哮着重复一次。「你的耳朵这么大还听不清楚是吧?我飞下来救了你们的命，来的时机这么巧，所以就是钱柜转牛啊!啊，你一定听不懂成语。」老头子想了一下又补充说：「嗯，这句话的意思就是呢……是……是说我……我来的时机……刚刚好!」
「我还是不懂。」派桑快哭了。
罗兰根本已经无言。
「你当然不会懂!」那老人继续说：「等你变成一个法力无边的巫师你就会懂了啦!嗯?你该不会正好就是个法力无边的巫师吧?」他紧张地问。
「不……不是。」派桑摇摇头。
「哈，你看吧!」老人可得意了。
罗兰忍不住吸了口气问道：「你……你不是本资费吗?」
「咦?是这样吗?等等!」老人闭上眼睛伸出手来，「先别说，我猜猜看。本资费……不对，不对。一定不是这样。」
「那……你到底是谁?」罗兰问。
老头子抬头挺胸，捻了捻胡须说：「庞德，我叫詹姆士.庞德。」
「不是这样，先生。」一个阴沉的声音从底下传来。「今天不行，先生。」
老人缩了起来，贴近派桑和罗兰。「不要理他，一定是情报局的人来了，他们老爱找我麻烦。」
「我们明明看见你死掉了!」派桑叫了起来。
「那条龙把你吃了!」罗兰也跟着叫。
「喔，牠们老是想杀我，可是我一定会逃过一劫。就跟你们说我是钱柜转牛啊!你们有没有酒啊?」
通道上响起脚步声，声音愈接近，老家伙就愈紧张，不过他装出一副不在乎的模样。最后一个身材高大、面貌庄严的仕绅朝着老人走过来，这男人全身穿着朴素的黑色衣服，黑色的外衣、黑色的背心、黑色的马裤、黑色的长袜、黑色的皮靴和黑色的扣子。他的长发则是雪白的，用黑缎带在背后绑成马尾，不过长相年轻，嘴抿得很紧。他一鞠躬说：「昆迪尼亚先生、红叶先生，很高兴再次见到两位。你们的身体可否安好?」
「本资费明明就死了!」派桑还是不肯死心，「我们明明看见了啊!」
「我们不可能知道世界上每个谜题的真相，是不是呢?」这庄严男子发出一声长叹，「请容我失礼。」他转过身去面对盯着天花板的老人说：「抱歉，先生，您今天不能当庞德了。」
老人自顾自地哼起一首曲子，「嘟嘟啷嘟——嘟嘟嘟，嘟嘟啷嘟……」(译注)
「先生，」那庄严男子声音严厉起来。「我是说真的。」
老人好像泄了气一样，拿下帽子在手上翻来翻去，眼睛不停地偷瞄那个绅士。
「拜托啦?」最后他忍不住哀求。
「不行，先生。」
「今天就好嘛?」
「真的不可以，先生。」
老人叹气，「那我要当谁?」
「您是本资费，先生。」那高贵的绅士叹气说。
「那个连路都走不好的废物!」老人可是相当愤慨。
「这随您高兴，先生。」
老人气头一来，把帽子在手里折来折去，然后忽然大叫说：「啊哈!我不能当本资费啊!他已经死了!」他伸出骨瘦如柴的手指着派桑跟罗兰，「这两个人不是说了吗?所以我有证人!」
「先生，您总是可以扭转乾坤的。您自己说您逃过一劫了。」
「去他的牛!」本资费气得高声叫了起来。
「好了，先生。」庄严男子平和地说：「现在容我提醒您，幽联界之王就在外面——」
「外面……啊!圣母保佑，那条龙呢?」派桑一个回旋，也差点掉出窗外。稳住之后他眨眨眼睛说：「咦?不见了?」
罗兰也转过头，「什么东西?在哪儿?」
「那条龙啊，不见了。」
「并非如此，先生。」那个绅士又一鞠躬说：「我想你们两位所说的应该就是在下，我就是那条龙。」然后转过去面对本资费说：「先生，我也有事得到广场上去。」
老人似乎警觉起来，「该不会演变成暴力相向吧?」
「我相信不会如此，先生。」那龙的声音变得温和，「不过我恐怕得离开一段不算短的时间了，先生。不过我相信您跟这几位可以相处愉快。」
本资费颤抖着伸出手，「老家伙，你可以照顾自己吧?」
「没问题，先生。您也会记得要在晚上喝杯酒暖暖身子吧?可不能像以前一样动不动就——」
「嗯，好啦，喝酒暖身体，我知道啦!」本资费用余光看着罗兰跟派桑，脸似乎红了起来。
「还有，您会看好幽联界之王吧!可别让他找到——您知道的。」
「我真的知道?」本资费有点困惑地问。
「对，先生，您知道。」
「好吧，你说了算。」本资费一副无奈的口吻。
龙绅士对这情况似乎不是很满意，不过至少老先生已经戴好帽子，开始顺着阶梯下去。
「在下先告退了。」龙绅士又一次向派桑和罗兰鞠躬，然后忽然消失在他们面前。
「我是不是该戒酒了?」罗兰抹去额头上的冷汗。
「嘿，你们两个!」本资费停在路中间，回头看着他们，「要不要一起来啊?」他动作夸张地指着往下的楼梯说：「你们有客人耶!是幽联界之王喔!」
「那是谁啊……」派桑喃喃自语。
不知道该怎么办，也不知道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派桑跟罗兰只想搞清楚是怎么回事，所以心不甘情不愿地尾随老人而去。
他们经过星光圣厅的大门时，里头的机器再度开始运作。
注1 这可能是派桑之所以认为剎是人类的原因，精灵认为黑色不吉祥所以平常不穿这种颜色的衣物。
译注 此为○○七的主题配乐文字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