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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所以,你又穿回黑色的衣服了,对吧?亲爱的。」偌艾欧公爵边问边帮她搭上马车。

纱芮奈低头看着她的衣裙,那不是伊瑄送给她的衣服,而是她拜托苏登从杜拉德买来的。不像目前亚瑞伦流行得那样蓬松,剪裁适当地贴合她的线条,柔软的天鹅绒绣着银色的图样,这件衣服舍弃了披风而采用短披肩的设计,盖住了她的肩膀与上臂。

「这其实是蓝色,阁下。」她说。「我绝不穿黑色的衣服。」

「噢。」老人穿着一件白色的外衣与深赭色的短上衣。与他精心维持的白发造型非常搭配。

车夫关上门并且爬上他的位置。过了一会儿他们启程前往舞会。

纱芮奈凝视着黑暗的凯依城街道,她处在一种压抑的心情下,一点也不开心。她当然无法拒绝出席舞会——偌艾欧在她的建议下举办了这场舞会。但这是她在一周前做出的计划,在伊岚翠的事件之前。过去的三天她仔细地反省深思,试着想要整理她的情绪与重新建构她的计划。她不想被一个轻佻的夜晚所打扰,尽管那背后另有含意。

「你看起来来不太自在,殿下。」偌艾欧说。

「我还没有完全从前几天的事情中恢复过来,阁下。」她靠在座椅上说。

「那天真的让人很难接受。」他同意,接着他把头靠向马车的窗户,观看着天色。「以我们的目的而言,这是个很美的夜晚。」

纱芮奈心不在焉地点头,她很久没注意夜空是否明亮了。自从她和艾敦的交易之后,整个宫廷悄悄地在她周围变化。艾敦倒没有像凯胤预期地愤怒,只是尽量躲开她。每当纱芮奈走进一间房间,大家的头不是转开,就是眼神望着地板。仿佛她是一只怪物——一个复仇的斯弗拉契司,特意要来折磨他们。

仆人们也没有好到哪里去,他们原来只是服从,如今他们畏惧她。她的晚餐延迟,虽然厨子坚持是某个女仆突然跑开,纱芮奈只是怀疑是不是没人敢面对可怕王妃的怒气。整个情势快要把纱芮奈给逼到尽头。为什么?以上神之名啊。她疑惑着。难道这个国家里的每个人都觉得自己备受威胁,只因为一名主动的女性?

当然,现在她必须要承认那个女性的威胁,毕竟她对国王的行为确实太过分了。纱芮奈必须为了她的情绪失控付出代价。

「没事了,纱芮奈。」偌艾欧说。「够了。」

纱芮奈抬起头看着老公爵严厉的脸庞。「抱歉,阁下?」

「我说够了。恕我失礼,你已经花了三天躲在你的房间里唉声叹气,我不管那场在伊岚翠里的攻击有多么情绪化,你都应该要克服它——而且要快。我们已经快要抵达我的宅邸了。」

「嗯?」她又应了一声,一脸惊讶。

「纱芮奈。」偌艾欧继续,声音变得比较柔和。「我们从没有要求你的领导,而你却为此努力并且获得了主控权。而如今你已经做到了,你就不能只因为一点情感受创就离开我们。当你接下那些权力,你也要承担起那些责任,无时无刻——即使在你不想的时候。」

突然间,公爵的智慧让纱芮奈感到羞愧无比,她惭愧地低下目光。「我很抱歉。」

「噢,王妃。」偌艾欧说。「这几周以来,我们也太过依赖你了。你就这样走进我们的心中,从来没有人能这样。即使是我也做不到——你让我们团结起来。苏登和依翁德根本就崇拜着你,路凯和凯胤像是两块不动磐石般地支持你,我根本无法解析你那些精确的计划,甚至连艾汗都把你形容为他所见过最令人愉快的年轻女性。别在这个时候抛下我们——我们需要你。」

纱芮奈有点脸红地摇摇头,马车这时停在偌艾欧大宅的门前。「那还有些什么事呢?阁下。虽然不像我们一样聪明,如今德瑞熙枢机主祭已经被排除了,艾敦也显然被我们压制。就我来看,危机似乎已经过去了。」偌艾欧挑了挑他浓密的白眉。「也许艾敦比我们想得还要更聪明,也许国王有着一些明显而无法抗拒的盲点,但他有能力在十年前夺取政权,他也牢牢地控制着贵族这么多年。而至于那个枢机主祭……」

偌艾欧看着马车窗外,有另一辆马车就停在不远处。里面坐着一个穿着火红的矮小男子,纱芮奈认出那是那位协助拉森的年轻艾欧教士。

偌艾欧皱眉。「我认为我们把拉森换成了一个同样危险的敌人。」

「他?」纱芮奈惊讶地问。她确实看过那个年轻人和拉森在一起,当然——以他令人印象深刻的狂热外表。然而,他怎么会跟一个心机算尽的枢机主祭一样危险,可能吗?

「我一直在观察那个家伙。」公爵说。「他的名字是狄拉夫——他是个亚瑞伦人。这就表示他可能原本在科拉熙的环境下长大。我注意到他改信宗教的情况,比很多外来者要充满更多的仇恨。」

「你也许是对的,阁下。」纱芮奈同意。「我们得要改变计划,我们可不能用对付拉森的方法来应付他。」

偌艾欧微笑,双眼中轻微地闪烁着。「这才是我记得的那个女孩。来吧,自己举行的宴会迟到了可不好。」

偌艾欧在他宅邸后的庭院中举办了一场月蚀观赏宴会——因为他的宅邸占地有限。以亚瑞伦第三有钱的人来讲,公爵是非常俭朴的。

「我只不过成为公爵十年而已,纱芮奈。」偌艾欧在她第一次造访他家时解释。「但我一辈子都是个商人。你无法靠着奢侈来赚钱。这房子很适合我——要是再大一点,我大概就会在里面迷路了。」

环绕着主宅的草地却十分辽阔——偌艾欧唯一愿意承认的奢侈之处。公爵热爱庭院,他在庭院中散步的时间是远远多过待在房子里。

很幸运地,天气似乎打算配合公爵的计划,提供了来自南方的温暖微风,晴朗无云的夜空。繁星泼洒在天空中有如黑色绒布上的白点,纱芮奈忍不住看着星空中主要符文的星座。瑞欧在她头顶上闪烁着,一个方形而四个圆圈在其周围,再加上方形中心的一点。而她自己的符文,艾欧·依尼躲在地平线的边缘。满月缓缓在天顶移动,再过几个小时就会全然消失——或者说,天文学家如此宣称。

「所以,」偌艾欧走到她身旁,挽着她的手臂说:「你要告诉我这是为了什么吗?」

「什么为了什么?」

「这个舞会。」偌艾欧说。「你要我举办这场宴会一定有奇怪的设想——你这么要求特定的日期和地点。你在计划些什么?」

纱芮奈露出微笑,重新想起今晚的计划。她差点忘记这个宴会,此刻她愈是思考,愈是期待这场舞会。在夜晚结束之前,她希望能够解答那个从她抵达亚瑞伦后,就一直困扰她的问题。

「就说我想和大家一起观赏月蚀好了。」她以狡猾的笑容说。

「噢,纱芮奈,太戏剧化了。你真是入错行了,亲爱的,你真该去当个演员的。」

「其实,我有这么考虑过。」纱芮奈带点怀念地回答。「当然,我那时候只有十一岁。某个剧团在泰欧德巡回,在看过他们的表演之后,我就告诉我父母,我长大之后不要当公主,要当个女伶。」

偌艾欧大笑。「我真想看看老伊凡托那时候的脸色,当他的宝贝女儿告诉他,她想当个巡回艺人。」

「你认识我父亲?」

「当然,纱芮奈。」偌艾欧带点气愤地说。「我不是一直都这么老痴呆的。当年我也是四处游历,而每个成功的商人,在泰欧德里都会有几个联络人。我见过你父亲两次,而每次他都嘲笑我的服装。」

纱芮奈轻笑。「他总是对来访的商人特别刻薄。」

偌艾欧的庭院围绕着一个巨大广场般的中庭,然后连接着一个跳舞用的木制亭阁。树篱所构成的小径通往亭阁,还有新绽放的花圃,以及跨着小桥的池塘与四处林立的雕像。火把在庭院中四处可见,提供了足够的照明。当然那些火把会在月蚀的时候被熄灭。如果一切都照着纱芮奈的计划,那时候她应该看不到这个景象。

「国王!」纱芮奈惊叫。「他来了吗?」

「当然。」偌艾欧说,指着舞池的旁边一处隐蔽的小花园。纱芮奈有点难以分辨出艾敦的身影,而伊瑄似乎也跟在他的身边。

纱芮奈松了一口气,艾敦是今晚行动的焦点。当然,国王的自尊是不会允许自己错过任何一场由手下公爵所举办的宴会。如果他出席了泰瑞依的宴会,他就得出席偌艾欧的。

「国王又和小纱芮奈的计划有何关系呢?」偌艾欧自言自语。「也许她派了人趁着国王不在的时候潜入他的房间。也许是她的侍灵?」

然而当艾希飘到附近的时候,纱芮奈对偌艾欧狡猾地笑着。

「好吧,也许不是侍灵。」偌艾欧说。「那样太明显了。」

「小姐。」艾希在出现的时候,来回跃动地行礼。

「你发现了什么?」纱芮奈问。

「厨子今天下午确实少了一个女仆,小姐。他们说她的哥哥走掉了,那个人最近才搬到国王外部的行宫,但是那个人又发誓说他没有看见自己的妹妹。」

纱芮奈皱着眉头。也许她太快评断厨子和他的手下。

「好吧,做得好。」

「那是怎么一回事?」偌艾欧猜疑地问。

「没什么。」纱芮奈全然诚实地回答。

偌艾欧却理解地点点头。

太过聪明的一个问题就是,纱芮奈叹着气想,就是每个人都以为你总是在计划一些事情。

「艾希,我希望你盯着国王。」纱芮奈说,留意到偌艾欧好奇的笑容。「他大概会把大部分的时间都花在自己的小庭院里,要是他打算移动,立刻通知我。」

「是,小姐。」艾希说,飘移地靠近不起眼的地方,就在火把的旁边,让火焰的光线掩蔽他的光芒。

偌艾欧再次点点头。他显然很开心地想猜出纱芮奈的计划。

「所以,你打算过去参加国王的私人聚会吗?」纱芮奈问,打算分散公爵的注意力。

偌艾欧摇摇头。「不,虽然很想好好待在你的身边,看看艾敦蠕动的模样,但我从来不赞许他刻意远离人群的态度。多谢你的教唆,我是宴会的主人,一个主人应该要四处交际。更何况,今晚在艾敦的身边多难受——他正打算要找人替换伊甸男爵的地位,今晚宴会的每个低阶贵族都想要争取那个头衔。」

「如你所愿。」纱芮奈说,让偌艾欧领着她走近开阔的亭阁边,一群乐师正在演奏,几对男女跟着音乐起舞。但大多数的人都在另一边跳舞。

偌艾欧轻笑,纱芮奈跟着他的目光前视。苏登跟托瑞娜在舞池的中央合舞着,两个人看起来皆迷恋着对方。

「你在笑什么?」纱芮奈问,看着火红色头发的女孩和年轻的占杜人。

「看到一个年轻人装成一个伪君子,一直都是我一生中最大的乐趣之一。」偌艾欧说,带着一个邪恶的笑容。「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发誓不会让自己陷入这样的情况,在抱怨着那些数不完的舞会之中对他阿谀奉承的女子之后,他的心,他的灵魂,还是变成了跟普通男人一样的烂泥。」

「你真是个尖酸刻薄的老人,阁下。」

「本该如此。」偌艾欧声明。「刻薄的年轻人没有份量,慈祥的老人则都很无聊。等等,我去帮我们拿点喝的。」

公爵漫步离开,纱芮奈留在原地看着年轻的情侣共舞。苏登眼中令人反胃的深情,让纱芮奈别过头。也许朵菈的话,实际上比纱芮奈所愿意承认的还要准确。纱芮奈其实很嫉妒,虽然不是因为她会让自己陷入任何和苏登的情感里,但是,自从她来到亚瑞伦之后,苏登一直都是她最热情的支持者之一。很难看着他把注意力转移到另外一个女人身上,即使是为了完全不同的原因。

不过,还有另一个原因,一个更深层、更诚实的原因——她嫉妒苏登眼中的神情。她羡慕他能够有机会求爱、坠入爱河,甚至能沉浸在令人昏昏沉沉的浪漫情调之中。

这是纱芮奈从少女时期就有的梦想了。随着年岁增加,纱芮奈体认到这些东西她永远得不到。她从一开始就叛逃了,接着只能咒骂自己具有侵略性的性格。她知道自己会威胁到宫廷里那些男人,因为如此,曾经有一段时间,她强迫自己采取比较顺从、温驯的态度,结果就是她和一名年轻的伯爵葛瑞欧订了婚,差点结婚。

她带着怜悯记起那个男人,其实只是个男孩。只有葛瑞欧愿意尝试和这个全新、好脾气的纱芮奈在一起——冒着被他同伴取笑的风险。这个结合不是出于爱情,但是纱芮奈还是喜欢葛瑞欧,虽然他的意志软弱。他有一种童稚的犹疑,过度强迫自己要做对的事情,在其他人都懂得比他多的世界里成功。

最后,纱芮奈解除了婚约——不是因为跟无聊至极的葛瑞欧住在一起会让她发疯,而是因为她体认到这不公平。她利用了葛瑞欧单纯率直的天性,知道他陷入自己无法处理的处境。对他来说,在最后一刻被拒绝然后被嘲笑,总比娶一个会抑制他成长的女人好。

这个决定注定了她自身的命运——一个不会结婚的老处女。谣言说她跟葛瑞欧在一起,只是为了愚弄他而已,而尴尬的年轻人离开了宫廷,接下来的三年,都在他自己的土地上过着隐士生活。在这之后,没有人敢追求国王的女儿。

因此,她逃离了泰欧德,将她自己隐身在国王的外交使节之中。她成为一个在各个欧沛伦主要都市驻守的大使,从菲悠丹到思弗丹的首都瑟拉凡。前往亚瑞伦的这个提议迷住了她,但她父亲下的禁令毫无转寰余地。他很少让间谍进入那个国家,更不要提他的独生女。

但是——纱芮奈叹着一口气想着,她最后还是做到了。她的决定是值得的,她跟瑞欧汀的订婚是个好主意,不论它最后变得多糟。曾经有一段时间,当他们书信来往时,她让自己又开始怀抱希望,但是那些承诺最后仍然破灭。不过,纱芮奈还是拥有了那曾经怀抱希望的记忆。那比她曾经想要的还要多。

「你看起来像是亲密挚友死了一样。」偌艾欧指出,他回来时交给她一杯蓝色的占杜酒。

「不,是我的丈夫。」纱芮奈叹气地说。

「啊,」偌艾欧理解地点了个头。「也许我们应该移动到别处——移动到一个不会清楚看到发春的年轻男爵的地方。」

「一个完美的提议,阁下。」纱芮奈说。

他们沿着亭子外的周围走。偌艾欧对那些称赞他办了一个好的舞会的人点点头。纱芮奈在老人的身旁漫步,对于经过时那些冷淡地看着她的贵族女子感到困惑。接着几分钟,纱芮奈终于体认到这些敌意的来由,她完全忘记偌艾欧是亚瑞伦里最值钱的独身男子。女人们都在等着公爵落单的时候。她们也许早就辛苦严密计划了许久,想着要如何困住老人,趁机吸引他的好感。纱芮奈完全摧毁了这个可能性。

偌艾欧轻笑,研究着她的脸,「你终于懂了,是吧?」

「这就是你为什么不举办宴会的原因吧?」

公爵点点头。「虽然在别人的宴会上应付她们很困难,但有这些狐狸在身旁,是根本不可能当个宴会的好主人。」

「小心点,阁下,」纱芮奈说。「苏登第一次带我去舞会时,抱怨的也是同样的东西,你看他现在变成什么样子。」

「苏登用错方式了。」偌艾欧说。「他跑得很快——但是每个人都知道不论一个人跑多快,总有比他更快的人会出现。我,跟他相反,停在原地。我觉得玩弄她们贪婪的小脑袋更好玩。」

纱芮奈本想责怪他,但是却被一对熟人的接近所打断。路凯穿着他像往常一般时髦的衣服,蓝色、金边的披风和褐色的袖子。洁拉,他黑发的妻子,穿的则是简单的紫色衣饰——从高领的剪裁中就能看出是占杜衣着。

「现在,要是我没看错的话,这里好像有一对配错对的情侣。」路凯边说边笑,向公爵鞠了躬。

「什么?」偌艾欧问。「一个暴躁的老公爵,还有他可人的年轻伴侣?」

「我是说身高的差距,阁下。」路凯大笑地说。

偌艾欧扬起眉毛往上看着。纱芮奈站直时,高过他整整一个头。「到我这个年纪,只能来者不拒了。」

「我想不管您几岁,这句话都是真的。阁下。」路凯说,低头看着他黑瞳美丽的妻子。「我们只能接受上天指定的女性,然后对上天的赐予感到幸福。」

纱芮奈感到恶心——先是苏登,接着是路凯。她今晚完全没有应付快乐佳偶的心情。

察觉到纱芮奈的心情,公爵向路凯道别,说他得去看看在花园里的其他食物。路凯和洁拉转回到舞池,接着偌艾欧带着纱芮奈走出光亮的亭子,回到有着闪耀的火把和灰暗的天空下。

「你必须克服它,纱芮奈。」公爵说。「你不能每次看到有稳定感情关系的人就逃跑。」

纱芮奈决定不要指出这种年轻的感情很难是稳定的。「我不是总是这样的,阁下。只是这周过得很辛苦。给我几天,我就可以回到那个平常的、铁石心肠的纱芮奈。」

偌艾欧察觉到她的苦涩,决定明智地不要回答这句话。反而看向一边,看着传来熟悉笑声的地方。

泰瑞依公爵显然不想加入国王的私人聚会。相反的是,他在反方向聚集了一群贵族们,谈笑着,跟亭子里的艾敦呈现对比。看起来就像是他已经开始聚集他的私人小聚会了。

「不是个好现象。」偌艾欧悄悄地说,说出了纱芮奈的心声。

「同意。」纱芮奈说。他数了一数泰瑞依的奉承者,辨认着他们的阶级,接着视线转回艾敦这边。他们的数量差不多,但是艾敦似乎掌控了比较重要的贵族——暂时。

「这也是你在艾敦面前激烈的言词所带来的效应。」偌艾欧说。「艾敦变得愈不稳固,其他的选择看起来就愈诱人。」

当泰瑞依愉悦轻松的笑声响起时,纱芮奈皱了皱眉头。他听起来不像是失去了一个他最重要的支持者——枢机主祭拉森——的样子。

「他到底在计划些什么?」纱芮奈想。「他怎么可能现在夺取王位?」偌艾欧摇摇头。在短暂的沉思之后,他往天空看去,然后对着空气说话。「什么事?」

纱芮奈转头看着艾希接近。接着吃惊地发现不是艾希,而是其他侍灵。

「园丁说您有一个客人掉进了池塘里,大人。」侍灵说,跃动地接近着他们。他的声音清脆而无感情。

「谁?」偌艾欧笑着问。

「雷迪姆大人,阁下。」侍灵解释。「他看起来喝了太多葡萄酒。」

纱芮奈眯着眼,想要找出光球的深处是什么符文。她想应该是欧帕。

偌艾欧叹气,「他也许把鱼都吓出池塘里了。谢谢你,欧帕。确定雷迪姆上来时有毛巾,而且有人可以送他回家,要是他需要的话。下次他或许就不会让池塘里掺酒精了。」

侍灵再度规矩地跃动了一下,然后飘开执行主人的要求。

「你从来没说过你有个侍灵,大人。」纱芮奈说。

「很多贵族都有,王妃。」偌艾欧说,「但是现在已经不流行把他们带出门去了。侍灵会让人想起伊岚翠。」

「所以他只能待在你的房子里?」

偌艾欧点点头。「欧帕监督着我房子里的园丁。我觉得很适合——毕竟,他的名字意含着『花朵』。」

纱芮奈轻拍脸颊,想着欧帕声音中的那种严谨与正式。她在泰欧德所了解的侍灵对他们的主人亲切多了,不论他们是什么样的人。也许是因为在这里,在这个被认为是创造他们的国度里,侍灵都会被怀疑和嫌恶的眼光看着。

「来吧。」偌艾欧说,挽起她的手臂。「当我说要确定餐点时,我是认真的。」

纱芮奈让她自己被偌艾欧牵着。

「偌艾欧,你这个老糊涂。」当他们接近餐桌时,一阵吵闹的声音从后方传来。「我很惊讶,你真的知道要怎么举办一个舞会!我还怕你会尝试把我们全部塞进一个箱子里——那个你称作房子的地方。」

「艾汗,」偌艾欧说,「我早就应该想到,我会在餐桌旁找到你。」

身形庞大的公爵穿着一件垂挂着的黄色长袍,手上抓着很多饼干和海鲜。而他妻子的盘子里,却只有一些水果。在熙丹参加纱芮奈的击剑课程的这几周,她已经瘦了不少。

「当然——这是宴会最好的部分了!」伯爵边说边笑。

接着,他对纱芮奈点点头,继续道:「殿下。我必须警告你别让这个老不修带坏了你,不过我担心的是你,也会对他做一样的事情。」

「我?」纱芮奈假装生气地问道。「我能成什么危险?」

艾汗不屑地喷喷鼻息。「去问国王吧。」他说,把一块薄酥饼塞进嘴巴里。「事实上,你可以问我——只要看看你对我可怜的老婆做了什么。她拒绝吃东西!」

「我在享受我的水果,艾汗。」熙丹说。「我想你应该来一些。」

「也许我吃完这些会去拿一盘来吃。」艾汗恼怒地说。「你看看你做了什么,纱芮奈。我要是知道你的『击剑』课会毁了我妻子的曼妙身形,我就不会同意了!」

「毁了?」纱芮奈惊讶地问。

「我是从亚瑞伦南方来的,公主。」艾汗说,伸手去拿更多的蛤蜊。「对我们来说,圆润就是美。不是每个人都想要他们的老婆,看起来像吃不饱的小鬼一样。」接着,体认到他好像说得太多了,艾汗停了下来。「当然,没有冒犯的意思。」

纱芮奈皱眉。艾汗是个让人愉快的人,但是他常常说话跟做事不经大脑思考。纱芮奈迟疑了,因为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好心的偌艾欧公爵适时帮了她一把。「嗯,艾汗,我们得继续走了——我有许多客人得招待。噢,忘了说,也许你要让你的商队走快一点了。」

艾汗在偌艾欧带着纱芮奈离开时,抬起头来。「商队?」他问,换了一个认真的神情。「什么商队?」

「什么?当然就是你从杜拉德载着酸瓜往思弗丹的那个呀。」公爵立刻地回答。「我一周前也送了一船过去。我想明天早上应该就会到了。我怕的是,朋友,你的商队会到一个充满酸瓜的市场,更别提他们马上就会都熟到烂了!」

艾汗咒骂了几句,盘子在他手中倾斜,没注意到几块海鲜已掉到草地上。「你怎么可以在上神之名下做出这种事情?」

「噢,你不知道嘛?」偌艾欧问。「我是路凯的半个合伙人。我上周从他前次的收获里,拿到所有还没有熟的水果——他们到思弗丹的时候应该都熟了吧。」

艾汗摇摇头,低声地笑。「又被你逮到了,偌艾欧。但是看着吧,再几天我就会赢过你了,接着你就会惊讶到一个礼拜无法直视自己!」

「我等着。」偌艾欧边说边离开餐桌。

纱芮奈轻笑,身后扬起了熙丹责备她丈夫的声音。纱芮奈道:「你如同他们所说的一样是个精明的商人,不是吗?」

偌艾欧谦虚地扬了扬手,接着说:「对,每一分每一毫都是。」

纱芮奈大笑。

「不过。」偌艾欧接着说,「你年轻的堂兄羞辱了我一番。我不知道他如何把那船酸瓜给藏起来的——我在杜拉丹的办事员应该要通知我的。我跟他会成交是因为他来找我筹备资金。」

「总比他去找艾汗好吧。」

「这是真的,」偌艾欧同意。「如果他这么做,我耳根子绝对不得清静。艾汗在过去二十年里一直想要超越我——不过总有一天,他就会理解到我只是假装很聪明,好让他无法预料我的行动,那时人生的趣味就少一半了。」

他们继续散步,跟客人谈天,享受着偌艾欧漂亮的花园。早开的花床中以火把、油灯,甚至是蜡烛精心点亮。更惊人的是那些十字树,它们开着粉红色跟白色的小花,被沿着树干缠绕的提灯从背后反照着。纱芮奈忘情地享受美景到几乎忘了时间。直到艾希的出现提醒了她今晚真正的目的。

「小姐!」艾希惊呼。「国王要离开宴会了!」

「你确定?」她问,把注意力从十字树上的花转移过来。

「是的,小姐。」艾希问。「他鬼鬼祟祟地离开,说是要去厕所,但是却招来了他的马车。」

「抱歉,阁下。」纱芮奈简短地跟偌艾欧说。「我得走了。」

「纱芮奈?」当纱芮奈走向房子里时,偌艾欧惊讶地问着。接着,更着急地,他又喊了一次。「纱芮奈,你不能走。」

「我很抱歉,阁下,但这很重要!」

他尝试跟上他,但是纱芮奈的脚比较长。此外,公爵还得参加宴会。他不能在宴会的中途消失。

纱芮奈即时沿着偌艾欧的房子看到国王坐上他的马车。她咒骂了几句——她怎么没想到要准备自己的交通工具?她着急地看着四周,找着可以借用的交通工具。在她好不容易选上一台的时候,国王的马车已经答啦答啦地驾走。

「小姐!」艾希警告着。「国王并不在马车里。」

纱芮奈整个人差点僵住。「什么?」

「他从另一边偷偷溜走,消失在道路另一头的阴影中。马车只是个幌子。」

纱芮奈甚至不打算去询问侍灵——他的感官远远比一般人要来得灵敏。「走吧。」她说,朝着正确的方向前进。「我没有穿着适合潜行的衣服。你得要盯紧他,告诉我他往那边走。」

「是,小姐。」艾希说,减弱他的亮光,几乎隐形地飞在国王后头。而纱芮奈悄悄地跟在后面。

他们继续这样前进,艾希紧紧地跟着国王,而纱芮奈则隔着一段较不明显的距离。他们迅速地离开偌艾欧宅邸的范围,接着进入凯依城之中。艾敦严密地穿入小巷之中,而纱芮奈第一次感觉到她可能让自己陷入危险之中。女性不会在入夜之后独自行走——即使在凯依城,而这几乎已经是欧沛伦最安全的城市之一了。她好几次考虑要回头,当一个醉汉从黑暗中倒在她身旁时,她几乎就要转身逃跑。然而她还是继续走下去。她终于有机会可以发现艾敦到底在做些什么,她的好奇心压过了她的恐惧……起码这个时候是。

艾希亦感觉到这样的危险,建议纱芮奈让他一个人跟踪国王就好了,但她坚决地拒绝。侍灵早就习惯了纱芮奈的态度,放弃了进一步的争执。他飞回去继续跟踪着国王,尽力地一边看照纱芮奈,一边跟踪着艾敦。

终于,侍灵慢了下来,带着忧虑的震动回到纱芮奈的身边。「他刚刚进入了下水道,小姐。」

「下水道?」纱芮奈不可置信地问。

「是,小姐。而且他不只一个人——他离开宴会之后,就和两个披着斗篷的人会面,接着在下水道的入口又加入了五、六个人。」

「而你没有跟进去?」她失望地问。「我们永远也追不上他了。」

「这真是不幸,小姐。」

纱芮奈挫败地咬着牙。「他们会在泥巴上留下足迹。」她决定,继续走向前。「你应该还可以跟上他们。」

艾希迟疑着。「小姐,我一定要坚持您回到公爵的宴会。」

「想都别想,艾希。」

「我有保护您的严肃职责,小姐。」艾希说。「我不能让您爬下去,尤其是这样的半夜——让您走这么远已经是我的错误了。我有责任要终止这件事。」

「那你要怎么做到?」纱芮奈不耐烦地问。

「我可以呼唤您的父亲。」

「父亲住在泰欧德,艾希。」纱芮奈指出。「你能做什么?」

「我可以去找依翁德大人或其他人。」

「然后把我丢在这里,任由我自己在下水道里迷路?」

「您永远也不会做出这么愚蠢的举动,小姐。」艾希说。接着他顿了一下,不确定地在空中盘旋。他的符文变得如此微弱,几乎像是半透明的一般。「好吧。」他终于承认。「您的确有这么愚蠢。」

纱芮奈微笑。「来吧——我们动作愈快,你愈容易找到他们。」

侍灵不高兴地领着路往街道走下去,很快地在一个肮脏发霉的地方看见了下水道入口。纱芮奈坚决地走向前,不在乎那些烂泥会怎么毁坏她的裙子。

月光只能照到第一个拐角处。纱芮奈在那令人窒息和潮湿的黑暗中站了一会儿,了解到就算是她,也绝对不会在没有向导的情况下,傻到进入这样一个找不出方向的迷宫。所幸,她的虚张声势骗倒了艾希——虽然她并不确定是不是该因为他相信她是那种傲慢白痴,而感到生气。

艾希微微地调亮他的发光,下水道是一条中空的管子,是过去伊岚翠魔法提供每一栋凯依城房舍活水时的遗迹。现在下水道则是用来堆放垃圾和排泄物。这些东西会定期由亚瑞德河的转向来冲洗——如今看起来是许久没有清理过了。这些泥泞的堆肥几乎已经堆过了她的脚踝。她不打算去考虑那些泥巴是由什么构成,但那样刺激的恶臭已经提供了压倒性的线索。

对纱芮奈来说,每一条通道看起来都一样。只有一件事情令她宽心——侍灵的方向感。只要有艾希在,就绝对不可能会迷路。这个生物总是知道他们身处何方,并且指出他们应该要前进的方向。

艾希在前头领路,低低地飘行在烂泥之上。「小姐,我能询问您为什么您知道,国王会从偌艾欧的宴会上溜走?」

「你一定想得出来,艾希。」她带点责怪地说。

「容我向您保证,小姐,我想过了。」

「嗯,那么今天是一周的那一天?」

「玫日?」侍灵回答,带着她绕过一个转角。

「没错。那么每一周的玫日会发生什么事?」

艾希并没有立刻回答。「您父亲和欧丹大人玩辛达?」他问,他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寻常的挫折。这场夜晚活动和她的好战性,连艾希惊人的耐性都快被消磨殆尽。

「不。」纱芮奈说。「每周的玫日在十一点的时候,我都会听见有人走过的怪声——从我的墙壁中传出来。而那个通道只通往国王的寝室。」

侍灵理解地「噢」了一声。

「我也在别的晚上听过那种噪音。」纱芮奈解释。「但玫日是唯一的固定日期。」

「所以您让偌艾欧在今晚举办这场宴会,期待国王会维持他的行程。」侍灵说。

「没错。」纱芮奈说,试着不要在烂泥中跌倒。「而且还是一个深夜的宴会,让宾客起码要待到午夜——所幸一场月蚀提供了一个完美的理由。国王必须要出席宴会,他的自尊不可能让自己被摒除在外。然而,他的每周固定活动必定很重要,让他得冒险偷溜出来去参加。」

「小姐,我不喜欢这个。」艾希说。「一个国王半夜待在下水道里会做什么好事?」

「这正是我要查出来的。」纱芮奈说,拨开一个蜘蛛网。一个想法支持着她,让她穿过这些泥巴和黑暗——一种她几乎不敢相信的可能性。也许瑞欧汀王子还活着;也许艾敦王并没有把他关在地牢,而是关在下水道;也许纱芮奈并不是个寡妇。

一阵喧闹从前头传来。「调暗你的光线,艾希。」她说。「我想我听到了什么。」

艾希变得几乎看不见。前头有一个交叉路口,在笔直的通道那边闪着火把的亮光。纱芮奈缓缓地靠近转角,试着想要偷看一下。不幸的是,她没有注意到那个转角带着轻微的倾斜,她滑了一跤。她拼命地挥舞着手臂,完全无法稳住她自己,一路滑了好几尺才停在底部。

这个动作让她直接停在交叉路口的中心。纱芮奈缓缓地抬起头。

艾敦王瞪着她,和她一样震惊万分。

「上神慈悲!」纱芮奈低语。国王站在她面前,身后就是一个祭坛,一把红色条纹的匕首就在他的手中。他完全地赤裸,除了鲜血染在他的胸膛之上。一个年轻女性被开膛剖肚,摊在祭坛上,尸体从脖子到下腹被整个切开,内脏就散落在祭坛的旁边。

匕首从艾敦的手掉下来,扑通一声掉进泥巴里。纱芮奈这时才留意到十几个黑袍身影和他站在一起,杜拉丹符文绣在他们的衣服上。每个人都拿着一把长匕首。好几个人迅速地向她靠了过来。

纱芮奈挣扎着,她极度反胃想吐,而她的心智却只想尖叫。

最后,她放声尖叫。

她踉跄地后退,接着整个人又滑到烂泥中。那些人匆忙地向她跑过来,兜帽下的眼睛闪着热切与渴望。纱芮奈在泥巴中又踢又挣扎,不停地尖叫试着让自己站起来。她几乎没有听见从右边传来的脚步声。

突然之间,依翁德出现了。

年长将军的长剑在昏暗的光线中闪烁着,利落地割开一只伸向纱芮奈脚踝的手臂。而那些穿着依翁德军团制服的人也跟着冲过走道。其中还有着一个穿着红袍的狄拉夫,德瑞熙教士。他并没有加入战斗,只是站在一旁满脸的着迷。

目瞪口呆地,纱芮奈试着再次站起来,但又一次地跌倒在污水之中。有人伸手拉住她的手臂,帮她爬了起来。偌艾欧满是皱纹的脸庞一脸安慰地对她微笑,一边把纱芮奈拉起来站好。

「也许下一次你会告诉我,你在计划些什么了,王妃。」他建议说。

◇◇◇◇

「你告诉他了。」纱芮奈了解到,对艾希投射出责难的目光。

「我当然要告诉他,小姐。」侍灵回答,轻微地在句子间颤动。她正和艾希还有路凯,坐在偌艾欧的书房中。纱芮奈穿着从公爵女侍那借来的袍子。袍子当然太短了,但总好过沾满污水的丝绒洋装。

「什么时候?」纱芮奈质问,靠在偌艾欧柔软丰厚的绒布沙发上,把自己包在一块毯子中。公爵命人伺候她入浴,她的头发还带着水气,在夜风中感觉一阵凉意。

「你一离开我的宅邸,他就通知欧帕了。」偌艾欧一边解释一边走进房间,还带着三个冒着热气的杯子。他把杯子递给纱芮奈还有路凯,接着坐下。

「那么快?」纱芮奈惊讶地问。

「我知道不管我怎么说,你都绝对不会回头。」艾希说。

「你太了解我了。」她咕哝,啜饮了一口饮料。那是菲悠丹嘎哈——这非常好——她可没办法现在就去睡。

「我不会争辩我有这项缺陷,小姐。」艾希说。

「那你为什么还试着阻止我,在你带我进去下水道之前?」她问。

「我在拖延时间,小姐。」艾希解释。「公爵坚持要亲自赶来,他的队伍移动得很慢。」

「我或许很慢,但我不会错过你在计划的所有东西,纱芮奈。」偌艾欧说。「他们说年龄会带来智慧,但它只带给我折磨人的好奇心。」

「依翁德的士兵呢?」纱芮奈问。

「他们本来就在宴会里。」路凯说。当他看到纱芮奈偷偷摸摸又沾满泥水地回到偌艾欧的宅邸时,他就坚持一定要知道所有详情。「我看他们其中的一些人在和宾客交谈。」

「我邀请了依翁德的军官们。」偌艾欧解释。「或者说,在城里的半数军官。」

「好吧。」纱芮奈说。「所以当我跑掉之后,艾希通知你的侍灵,告诉你我在追着国王。」

「『那个傻女孩快要把自己给害死了。』我想他的话大概是这样。」偌艾欧笑着说。

「艾希!」

「我道歉,小姐。」侍灵尴尬地震动着。「我那时候口不择言。」

「总之,」纱芮奈继续。「艾希通知了偌艾欧,然后他从宴会中召集了依翁德还有他的士兵。你们全都跟着我进了下水道,然后你用你的侍灵替你引路。」

「直到依翁德听见你在尖叫。」偌艾欧说。「你是个幸运的女孩,拥有那个男人的忠诚,纱芮奈。」

「我知道。」纱芮奈说。「这周已经第二次他证明了他配剑的用处。下次让我看见艾敦,记得提醒我要踹他一脚,责怪他说什么贵族接受军事训练是下等的。」

偌艾欧轻笑。「我怕你得排队踢他了,王妃。我认为城里的教士——不管是德瑞熙还是科拉熙——都想要狠狠地把这个杰斯珂秘教徒给踢飞。」

「还把那个可怜的女人给献祭了。」艾希低声地说。

当他们想起那个情况的时候,讨论的语调突然沉重了起来。纱芮奈颤抖地回想起那个染满鲜血的祭坛,还有它上面的人。艾希是对的,她阴沉地想。这不是开玩笑的时候。

「所以就是那样?」路凯问。

纱芮奈点点头。「秘教有时候会牵扯到献祭。艾敦一定是非常渴望某种东西。」

「我们的德瑞熙友人宣称他对此有点了解。」偌艾欧说。「他认为国王在向杰斯珂圣灵祈求,替他毁灭某人。」

「我?」纱芮奈问,尽管裹着毛毯,身体还是一阵发寒。

偌艾欧点头。「狄拉夫仪祭说,祈祷文就用那个女人的鲜血写在祭坛上。」

纱芮奈颤抖。「起码我们现在知道那些女侍和厨子,为什么会从王宫里消失。」

偌艾欧再次点头。「我猜他已经涉入秘教有了相当时间——甚至可能在灾罚之前。他很显然是那个团体的领袖。」

「其他人呢?」纱芮奈问。

「一些低阶贵族。」偌艾欧说。「艾敦不可能让任何可能挑战他的人加入。」

「等一下。」纱芮奈皱起眉头说。「那个德瑞熙教士从哪里跑来的?」

偌艾欧不安地看着自己的杯子。「这是我的错。他看到我在召集依翁德的手下——我那时有点匆忙——他就跟着我们。我也没有时间跟他多扯。」

纱芮奈不快地又喝了一口饮料。这一晚的事件结果,完全不是她所计划的那样。

突然间,艾汗摇摇晃晃地走进房间。「上神咒骂,纱芮奈!」他大声说。「你先是反对国王,然后你又挽救他,现在却要罢免他。拜托你下个决定好不好?」

纱芮奈把脚缩到胸口前,把头靠在膝盖上呻吟地问:「没办法把这件事情压下来吗?」

「没办法。」偌艾欧说。「那个德瑞熙教士看到了——他已经通知了半个城市的人。」

「泰瑞依现在毫无疑问要获取权力了。」艾汗摇摇头说。

「依翁德在哪里?」纱芮奈问,她的声音隔着毛毯而不太清楚。

「把国王关在监狱里。」艾汗说。

「那苏登呢?」

「还在看顾着那些女人安全地回家,我猜。」路凯说。

「好吧。」纱芮奈说。抬起她的头,把头发从眼前拨开。「那我们就暂时不管他们了。先生们,我怕我刚刚摧毁了我们好不容易争取来的短暂平静。我们有些重要的计划得做——大部分就是把伤害控制到最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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