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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正确答案

阿尔乔姆从后视镜里看着这一切:无线电中心还在那儿,还有十根天线塔竖立在那里。挖土机的铲子高举着,但再也不会推到天线了。阿尔乔姆还能看到那个路口,他们车后跟着不止三四辆卡车,足足有六辆装甲卡车。车前的保险杠上都加装了防护,车顶上装了机枪。一队不明身份的士兵开始清理无线电中心。起风了,发电机叶片又转了起来。阿尔乔姆身后发生着许多事,这一切都在那个小小的后视镜里。车越开越远,后面的景象都看不清了,但阿尔乔姆还是无法忘记奥森尼和他的两个儿子。
“他们怎么办?”阿尔乔姆问,“至少让那些人把他们埋了。”
“他们会清理好的,”勒太迦说,“不管我们的事了。我们走吧,放轻松。”
阿尔乔姆又想起了那个尸体坑。
萨维利亚和莱约克都坐在宽敞的后排座位上。阿尔乔姆和那些人谈判的时候,顺带把他们也加进了条件。萨维利亚心爱的日本车被挂在了越野车后面,扬起阵阵灰尘。萨维利亚拒绝抛弃她。
“可疑的人,”萨维利亚说,“当我在高速上遇到他们的时候,我第一感觉就是他们很可疑。”
“他们是从穆罗姆徒步过来的,”阿尔乔姆说,“他们那儿有一个漂亮的修道院,他们说外墙是白色和天蓝色的。”
“他们只是声称从穆罗姆走过来的而已,”勒太迦想纠正阿尔乔姆,“也许是一架直升机在十公里外把他们放下来的。他们讲这个故事来掩饰自己的身份。总有人想要渗透进来。那些混蛋一直不停地来莫斯科。”
“但是他们让我去接听无线电的。。。”阿尔乔姆清楚地回忆起来,“当你呼叫我的时候,是他们提醒我的。如果他们是间谍,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不知道,”勒太迦承认道,“但我有明确的命令。”
“当收到无线电的那一刻,我彻底放松了警惕。”萨维利亚说,“当我在收音机里听到英语的时候,我意识到他们又开始行动了!美国佬还没死绝!我们以为他们已经被彻底消灭了,但现在他们还在放着一些音乐。我想的和你一样,下一步会怎么样?他们不会让我们轻易活下去的,是吗?他们一直梦想着可以打倒我们!殖民我们!那些罗斯柴尔德家族的人对我们虎视眈眈。坦白的说,我就是这么想的,也许他们会奴役地铁里所有人。”
莱约克拍了拍自己的嘴唇。他是什么意思?他想家了吗?
“不错,”尼格马图林在驾驶座上恶狠狠地说,“但他们不会来干这样的脏活,他们会用导弹把我们轰死。我们能用什么来拦截那些导弹?我们什么武器都不剩了。”
“对,现在一切都清楚了。你一解释,所有事都说得通了。”萨维利亚说,“都符合逻辑。当我开车经过那些干扰器的时候,我就在想:‘这是什么?干什么用的?’阿尔乔姆一直在絮絮叨叨,他一口咬定是红线把地铁的人民都锁在地底下。这简直就是一派胡言,是吗?抱歉这么说你,兄弟。这个说法一点都不理智,我开车的时候就意识到:你是一个好人,但一直在胡言乱语。从心底里我觉得这个说法就是狗屎,不可能是真的。我们不会无缘无故地对自己人屏蔽信号。但等你解释以后,我立刻就明白了:就是这个情况。之前我只是觉得一切都太顺了,这么多年他们都没来找麻烦。我们还活得挺开心的。现在事情已经很清楚了,是吗,阿尔乔姆?”
“对。”
他们过了环城高速后,有的卡车朝右转,钻进了那堆汽车残骸,有的朝右转。但它们都是回莫斯科的,回去尽可能多生存几天。
这辆越野车很不错:皮座椅,手指一样厚的装甲,还有一些特别的设备。引擎平稳地运转着,尼格马图林熟练地开着车,两旁残骸里的那些木乃伊迅速闪过,都是一个样。
“好车啊,”阿尔乔姆说,“我都不知道我们有这样的装备。”
“我们现在有了。”
阿尔乔姆咂咂嘴,没有继续追问下去。他不想在大家面前说出来。但最后他还是忍不住问了。
“我之前见过这辆车,在猎人商行站那里。”
“我知道。”
“我以为我会死在那儿的。”
“但你没有。”
“为什么?”
“我们有个人认出你来了。我们怎么能打自己人呢?”
“但要是我没有被认出来呢?要是我戴着防毒面具?”
“这样的话。。。你不该背着个无线电到处乱晃的。那些干扰器没法彻底切断所有信号。他们能够干扰所有进来的信号,但没法拦截所有发出的信号。所以我们得亲自上阵。”
“你们在地面上怎么找人的?”
“用这个。”勒太迦拍了一下仪器面板,“这里有一个位置追踪器,真是辆好车。”
萨维利亚扭动着身子,他还有些事没想清楚。
“为什么不告诉大家?这样就不会有人捣乱了。。。像我们这样把事搞得一团糟。”
“我们得避免恐慌,”勒太迦说,“因为。。。大家都有亲人,有的在这个城市,有些在那个城市。。。毕竟这里是莫斯科。他们会慢慢想办法出去的,这样的话我们就暴露了。游骑兵内部也不是人人都知道真相的。”
“确实如此,”阿尔乔姆点点头。
“也许我的亲人还活着,”萨维利亚回答,“但在这种情况下,我们不能贸然出发,不然就被那些混蛋害了。”
尼格马图林在座位上说了一些来支持萨维利亚的观点。
“别生米勒的气。”勒太迦从前座转过身朝向阿尔乔姆,“所以说他一直没跟你讲。我也是一年前才知道的,也许米勒正打算告诉你。”
“也许吧。”
“你没做错什么,老兄。”勒太迦说,“你和我们一路走来,一切都会没事的。”
“你们监视着整个莫斯科?”阿尔乔姆问,“你们跟踪每个人的位置?”
“是的,我们监视着地表。不算你,阿尔乔姆。是我们游骑兵执行这个任务。我们跟踪每个潜行者的行动。”
“但我每天都去地面。。。上到四十六层。。。我每天都向外广播。这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
“你们听到我的呼叫了吗?”
“我们听到了,而且我们能看到你。”
“但我在暴露你们的掩护!我们的掩护!所有人的!”
勒太迦看了看尼格马图林。然后又眯着眼睛转向阿尔乔姆。
“米勒说不要碰你。”
“为什么?”
“这个,你算是。。。家人,这么说有点尴尬。”
“停车,”阿尔乔姆回答,“我想吐。”
尼格马图林按他说的停下了车。阿尔乔姆又吐了一地。和那些被吐出来的伏特加一样,整个活生生的世界都被留在了地面上,包括那个白色外墙,天蓝色屋顶的修道院。阿尔乔姆没法背负着这一切回到地铁。
阿尔乔姆终于可以睡一会儿了。
“你被辐射了吗?”勒太迦看着瞌睡的阿尔乔姆。
“只是晕车而已,”阿尔乔姆回答。
当阿尔乔姆醒过来的时候,他们已经到了莫斯科。车正沿着河岸行驶,夜幕缓缓降临。
阿尔乔姆已经认不出这座城市了。莫斯科相比早上没有变化,只是经历了这些后阿尔乔姆的眼光已经完全不同了。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又带点愚蠢。
阿尔乔姆感觉周围的一切都是那么不真实:荒废的房子像是舞台布景;空荡荡的教堂像是伪装;车里的尸体像是木头假人。阿尔乔姆以前有一个万花筒,他在里面看到了不可思议的美丽;然后阿尔乔姆非要把万花筒拆开来,结果手里只剩一堆彩色纸板和碎屑。纸板怎么能带来美好的梦想呢?
阿尔乔姆试着再次爱上这座城市,但他已经做不到了。莫斯科就是是一个精心伪装的骗局,到头来只是一堆纸板而已。那些死去的人像是纸板剪出来的图案,他们的悲伤像是用报纸和胶水做出来的模型。一切都被安排好了:表面上是做给地下的人看的,但其实是给大洋彼岸的美国人看的。
阿尔乔姆完成了一个伟大的探索。他毕竟发现了全世界,包括所有大洲。这也是个没用的探索——三个礼拜内他什么都干不了。话说他还能活三个礼拜吗?辐射剂量在不断累积,这次外出不知又吸收了多少辐射。也许就剩两周的命了。
他们继续沿着河开,路过了克林姆林宫。
克林姆林宫完好无损,它只是假装已经荒废了。
阿尔乔姆想起了席勒站的守卫是怎么用铁棍敲打死人的头的。他们只是想确认一下,不把人活埋。不要随便相信任何事。
米勒是对的吗?这一切都值得吗?
不错,他们骗了大家,但是为了拯救所有人。不是吗?
阿尔乔姆还能带着这些困惑再活三个礼拜吗?
他得好好问一问米勒。
在博洛维特站,所有人都被消了毒。莱约克和萨维利亚被游骑兵带走了,他们答应会好好照顾两人。勒太迦带着阿尔乔姆走过昏暗的人行通道,前往阿尔巴特站,去米勒那里。阿尔乔姆一声不吭:好像的他的牙被树脂粘起来了。勒太迦一路都笨拙地吹着口哨。
“之前帝国那儿出了什么状况?你们怎么逃出来的?”勒太迦终于问了,他已经第三次开始重头吹这个曲调了。
“很糟糕,”阿尔乔姆说,“我一度以为自己要死了。迪特玛把信从我身上抢走了。”
“我们知道。”
“看吧,”阿尔乔姆开玩笑说,“你们什么都知道。看来我是唯一还蒙在鼓里的人。”
“抱歉,小兄弟,”勒太迦说,“当时我真的很想把你弄出来。但红线和纳粹的冲突牵制了我们所有精力。”
“我也是这么觉得。”阿尔乔姆点点头。
“我向米勒报告过了。他说我们会处理的,别生他的气了。”
“我没生气。”
“现在一切快都理清好了,那里人手有点不够,我得去处理一些事。我先把你们放这儿。蘑菇都烂掉了,这场战争被不得已地用来‘安抚’饥饿的人群。瘟疫随时都会传到汉莎和其它地方。必须得有人来控制这场瘟疫,除了我们外别无他人。最后的决战马上就要到了。”
“看,那些蘑菇。。。它们还是很重要的,”阿尔乔姆说,。
“是啊,”勒太迦同意。
“米勒怎么说?”
“我接到命令把你安全送到他那里,满足你的任何愿望。”
“知道了。”
“我只是个小角色,老兄。不该看的地方我一眼都不看。我觉得每个人都该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不要干涉其他人的事。我可不是做决定的人,你懂吗?”
阿尔乔姆终于看了看勒太迦,他想搞懂面前这个人。
“你可不是什么小角色,”阿尔乔姆对他说。
“阿尔乔姆!”米勒上校从书桌后推着轮椅过来,向阿尔乔姆打招呼。
阿尔乔姆一声不响地站在那里:他准备好的演讲都在嘴里打转,说不出来。他原本想一吐为快的,但口中的酸涩让他说不出话。
“听着,”米勒说。
阿尔乔姆在听,他环顾整个办公室:一张堆满纸头的办公桌,墙上贴满了地图。那些干扰器被标记在地图上了吗?莫斯科的防御圈呢?那张长长的阵亡名单还挂在那里。他们的灵魂在哪儿安息?也许他们正坐在那堆纸里面,呼吸着被子里的烈酒蒸气?半杯酒就够整个小队喝的了,灵魂很容易醉。
“关于这件事,我们会保持低调的,”米勒说,“我会安排的,都怪我,没有事先警告你。”
“所以说这些不是红线干的?”阿尔乔姆问,“卡车里和无线电中心的人不是红线的?”
“他们不是红线。”
“但他们也不是我们游骑兵的人,是吗?我有杀自己人吗?”
“你没有,阿尔乔姆。”
“那他们是谁?他们是谁的人?”
米勒犹豫了一下,好像是在征询阿尔乔姆是不是想知道真相:知道了他又能怎么样呢?
“你被辐射了吗?”米勒又靠近了阿尔乔姆一点。
“他们是谁手下的士兵?”
“汉莎的。他们是汉莎的人。”
“汉莎?但那些风力发电机。。。谁建造了那些发电机?我听说红线从罗科索夫斯基站派去了一些。。。政治犯。。。还有从卢比扬卡站过去的。。。去建造一些东西。”
“阿尔乔姆。。。”上校单手点了一根烟,“你要来一根吗?”
“好的。”
阿尔乔姆自己也点了一根,开始大口地吸气。这让他头脑变清醒了一些。阿尔乔姆没有打断米勒说话,也没有追问。
“阿尔乔姆,我明白这一切让你很难接受。但想一想——红线会帮汉莎造东西吗?帮它的宿敌造东西?”
“不会。”
“对啊,红线不会这么做。汉莎自己完成了所有的工程。他们有足够的。。。人力和设备。”
“那那些坑里的尸体。。。那儿有一个很大的坑。尸体都堆到坑口了。他们是什么人?”
米勒点点头。显然他知道这个坑的存在。但他知道那些啃尸体的野狗吗?
“都是间谍,破坏分子。还有潜在的间谍和潜在的破坏分子。”
“我们一直都不知道汉莎在搞这些?。。。这些年大家都不知道?他们把一切都隐瞒了起来?把整个地球都遮盖起来?”
“为了挽救莫斯科。”
“但他们为什么不。。。那些西方国家,美国人。。。他们为什么不轰炸其它城市?我亲耳听到了圣彼得堡和符拉迪沃斯托克的信号!还有叶卡捷琳堡的信号!那些城市都有幸存者。。。他们不停地在无线电里说话。。。没提到任何打仗的内容。那些城市就在俄罗斯!它们都还活着!整个国家还存在!我们是唯一不说话的城市吗?你说的战争呢?还在打吗?”
“外面的城市。。。你对‘外面’了解多少?你就听了半小时的广播。这就是一场无线电的把戏,阿尔乔姆。你怎么知道哪些人是我们一边的,哪些人是收了钱的雇佣兵?你知道他们的破坏分子在哪儿吗?除了地铁以外,有真正属于我们的东西吗?没有。地铁是我们仅有的全部!外面有真正的活人吗?他们在各处都安置了陷阱,就像网上的蜘蛛一样。‘这里是符拉迪沃斯托克,来加入我们。这里是圣彼得堡,来加入我们!’所有被吸引过去的乡下人都被处决了。没有什么俄罗斯了!我们害怕的一切都发生了。他们发动了突袭,碾压了我们,占领了我们的土地。如果我们不能守住这里——如果让他们知道我们还存活着——我们就是下一个被清理的。只有一条路能救我们,阿尔乔姆,就是装死。然后慢慢积蓄我们的力量。这样我们才能打回去。”
“但要是那些人只是单纯来拜访我们呢?我们的人?从乡下来的?要是他们不是搞破坏的,只是普通的俄罗斯人呢?”
“战争还在继续,阿尔乔姆。对每个人都做背景调查是不可能的。他们都是敌人。”
“要是他们不是从东边,而是从西边来的呢?”
“我们监控着所有方向的入城道路。”
“那些干扰器呢?”
“你见到的那个不是唯一的干扰站。”
“所以说我。。。我也没改变什么?”
“你没那么多时间的,阿尔乔姆。还好勒太迦把你救出来了。要是你再推到一根天线塔,我就没法和他们达成协议了。他们的命令是不留俘虏。”
阿尔乔姆抽着烟,正在整理脑中的思路。
“你们在监视我吗?当我每次爬到三彩大楼楼顶的时候?”
上校的嘴角抽动了一下:勒太迦真是管不住嘴。
“我们知道。”
“那你为什么不阻止我?”
“因为你是我们的一员,虽然。。。我对你说过些狠话。”
“那你呢,你自己——你什么时候发现真相的?怎么发现的?”
“一段时间前,我参与了进去。”
阿尔乔姆想拉张椅子,但房间里一张都没有,他就靠墙坐了下来。现在坐在轮椅上的米勒比他要高了。米勒在腿还在的时候,是要比阿尔乔姆高的。
“你要知道,斯维托斯拉夫-康斯坦丁诺维奇。。。我们上次谈话的时候,你很确定地说我是个疯子。”
“我这么做是为了保护你。这样你就不会。。。去做这些你已经做了的事。”
“但你为什么就不能解释一下呢?我还是疯子吗?嗯?”
“阿尔乔姆,”
“你告诉我。我到底疯了吗?告诉我。”
“听着。你那些关于黑族人的故事。你那么固执地认为你曾经有机会拯救人类,什么你被他们选中了,人类因为你而灭亡。我怎么跟你说呢。。。我不会轻易说出那种话的。”
米勒不相信整个关于黑族人的故事。
“这些都不重要了,是吗?我们用导弹炸他们。。。也没影响,是吗?我们从来就不是地球上最后的幸存者。黑族人也不是我们唯一的希望。我没能挽救他们,因为。。。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整个世界还像以前一样存活着。要是我救了黑族人——估计他们就会被关进动物园了。他们是天使还是魔鬼已经无关紧要了。这不是什么奇迹,只是他们对我们好奇而已。我也觉得好笑,我觉得我自己真他妈蠢,是吗,斯维托斯拉夫-康斯坦丁诺维奇?”
“不好笑。”
“整件事都很可笑,”阿尔乔姆抗议道。
阿尔乔姆感觉大声说话都很困难:好像甲状腺压住了声带。
“我给你解释过。我告诉过你,你太执着于那些黑族人了。但看你的状态,我不能把保护罩的秘密告诉你。”
“我的状态,”阿尔乔姆重复着,“是啊,我绝对是精神错乱了。一开始我以为我要拯救世界,然后我以为我都搞糟了。都是胡思乱想。”
“你只是不了解真实的情况。所以你就发明了这些东西。但现在和你聊了,我觉得你还是很理智的。这些都不怪你。”
但这些是谁的错?阿尔乔姆看着香烟上的火光,它看上去像是无时无刻伴随着阿尔乔姆的小型炼狱。
“我是自创了不少东西,”阿尔乔姆同意。
“如果你觉得我很轻松的话。。。”
“我不这么认为。我就是个蠢货。我做这些到底是为了什么?我以为我可以把你。。。还有安娜。。。所有游骑兵。。。我的继父。。。都带到地面上去。这样我们就可以住在。。。一个城市里。大家都在一起。住在一栋栋的房子里。我一直在脑中描绘这样的景象。就算住在修道院里也可以。。。只要大家都在一起。或者顺着铁路出发。看一看乡下的情况。这是我的一个梦想。如果整个世界还存活着,我就会。。。但大家都觉得这不现实。你为什么要对大家隐瞒?为什么不告诉他们?让他们自己选择。。。如果他们想走,就让他们走!”
“你又开始胡言乱语了。”米勒皱了皱眉头,“他们会离开莫斯科。然后呢?他们会被一个一个收拾了!所有人!在这里我们还在一起,地铁就是我们的堡垒。一个被敌人围攻的堡垒。我们都是堡垒的一部分,守护地铁不只是游骑兵的责任,而是所有人的。我们不会永远都待在地下。我们正在积蓄力量,准备反击。我说的够清楚了吗?我们终究会离开这里,但不是出去投降的!不是挥着白旗出去的!我们要有耐心。我们会离开这里,夺回属于我们的东西!我们要夺回我们的土地!你明白了吗?现在外面没有人在期待你过去!”
“这里也没有人期待我留下。”
“胡说,我叫你过来不是让你伤感的。这也不是我把你救出来的原因。”
“那为了什么?”
米勒推着轮椅回到办公桌,拉开一个抽屉,皱着眉头翻了一会儿,拿出一个东西。
“给你,”
米勒回到阿尔乔姆面前,伸出拳头,慢慢打开。这不是故作姿态,而是米勒内心还在挣扎。他的手心里有一块身份牌。一面刻着“舍我其谁?”。阿尔乔姆接过名牌,舔了舔嘴唇,翻了过来,另一面刻着“阿尔乔姆-黑暗”,名字是他母亲取得,姓是他自己发明的。这是阿尔乔姆的名牌。就是一年前米勒没收的那一块。
“拿着。”
“这。。。什么意思?”
“我想要你回来,阿尔乔姆。我都想好了,我要你回到游骑兵。”
阿尔乔姆检视着自己的姓:现在这个姓已经失去意义了,代表不了什么。黑族人曾经代表了阿尔乔姆的忏悔,是一个滚烫的十字架,时刻提醒着阿尔乔姆。但现在这个名字算什么?阿尔乔姆不是在怪谁。那段往事已经过去了。他用手指抚摸着那些黑色的铅字。耳朵中有一些东西在回响。
“为什么?因为我暴露了莫斯科的掩护?”
“我不会让他们把你抓走的,”米勒回答,“现在你是我们游骑兵的一员了。让他们去生气吧。”
阿尔乔姆的烟抽完了,他把烟抽到手指那里才了停下来。
“你要我干什么?”
“现在人手紧缺。我们得不惜代价阻止红线继续进攻,还要搞定那些法西斯分子。这是阻止战争的最后机会了,阿尔乔姆。不然这儿就发不出任何无线电信号了,不是因为干扰器。。。而是因为我们。如果我们不行动,那就是帮美国人征服地铁,地铁的人都没有机会知道真相,你明白吗?”
“我明白。”
 
“好了,你加入我们吗?我想让人帮你包扎治疗一下,然后你就可以加入游骑兵了!”
“我的人怎么办?萨维利亚和莱约克呢?你会把他们怎么样?”
“我们会把他们送去训练。既然你已经让他们知道了这个国家机密。”
“让他们加入游骑兵?”
“对,加入游骑兵。在我看来,你们三个人能够攻下无线电中心就已经证明了你们的实力了。”
就这样了吗?阿尔乔姆用手摸摸头,萨沙给已经给他剪了个头。
“你被辐射得太厉害了,”米勒用一种肯定地语气说,“我们得先把你送去医院,你在那儿休息一段时间,然后我们再看情况。。。”
“斯维托斯拉夫-康斯坦丁诺维奇。我可以问个问题吗?那个信封里装的是什么?”
“哪个信封?”
“那个我们应该送给帝国元首的信封。”
“哦,”米勒皱了皱眉,尝试着回忆,“一封最后通牒。一封从游骑兵发出的最后通牒,要求帝国立刻停止行动,撤走所有部队。”
“就这些?”
上校的轮椅在原地转了一圈,嘴里的卷烟划出了一个圆,然后慢慢地吐出了几个字。
“那是一封游骑兵和汉莎联合发出的最后通牒,要求立即停止所有行动。他们在等你,阿尔乔姆。”
阿尔乔姆拉直了名牌上的线,把名牌套上脖子,塞进了衣服里。
“谢谢你还对我有信心。”
阿尔乔姆心想,自己为什么没有战死在D6堡垒呢?怪勒太迦帮他挡了子弹吗?要是当时阿尔乔姆光荣牺牲了,算是更好还是更坏的结局呢?现在他知道了真相,感觉有更好吗?要是他现在因为辐射过量而死了呢?他曾经有机会加入米勒办公室墙上挂的那张阵亡名单,整天都喝的醉醺醺的。
“我们的战斗还没有结束!”上校说,“只是你现在需要。。。”
“不用把我安置到医院。我对自己的情况很清楚。弟兄们今天有任务吗?”
“什么任务?”
“勒太迦告诉我,有一场针对红线的行动。但他说人手不足。”
米勒摇摇头。
“你连站都站不稳,阿尔乔姆!你能干什么?跟那个人走,休息一下。。。去和外面的人熟悉熟悉。”
“我要和勒太迦他们一起去,行动什么时候开始?”
“为什么?”米勒把烟头扔到了地上,“为什么你就不能好好躺一会儿?”
“我真的想做点什么,”阿尔乔姆说,“算是我最后一次任务。而不是干躺在医院里。我得在最后做一些有意义的事。”
“这里看上去像一个监狱里的家庭探访室。”
“你想走动一下吗?”
“好。”
安娜推开门,先走了出去,阿尔乔姆跟在后面。
阿尔巴特站看上去像一个皇家宫殿,像是梦幻般的俄国:宏伟,洁白,富丽堂皇,无穷无尽。所有装饰都延伸到远处直到消失。
“你怎么了?”
“没事,我受了点辐射。如果你指的是我的头发的话。”
“我说的是你整体上。”
“整体上?总之。。。你知道吗?关于无线电?”
“不知道。”
“你爸从来没跟你说过?”
“没有,阿尔乔姆。从来没有。之前他从没告诉我任何信息。”
“我懂了,那好,就这样吧。我没什么可说的了。”
“你没什么可说的了?”
“还有什么可讨论的?我找到了一直在探寻的东西。就是这样。”
周围有人看着他们,主要是看着安娜。所有那些在总部的老古董和“办公桌战士”都活动了起来,扭动着身子,一个个脖子都僵在那里。毕竟,安娜是很漂亮的。身材高挑匀称,留着男孩子一样的头发,眼睛上画着尖尖的眉毛。而且她穿着一条裙子。
“所以现在你会回来吗?”
安娜的语气很平淡,好像她内心也是这样。她的脸就像是用陶瓷做的,身后还插着一把钥匙。
阿尔乔姆突然汗流浃背。
你一些事情你一直学着去面对。但阿尔乔姆从来就不知道怎么进行这样的对话。阿尔乔姆开始大步地走路,数着自己的步子,像是在计算他的尴尬,软弱和悲哀。
“你父亲是这么说的。他把我的名牌还给我了。”
“我是说我们。”
“好吧。。如果我接受了他的邀请。。。其实我已经接受了。我没有。。。什么地方可去了。。。我没法住在展览馆了,是吗?我会待在这里,住在兵营里·。今天有一个行动,他们要我去参加。。。”
“那有什么关系?别这么说了。”
“听着。我不。。。不明白。我们怎么样可以重新开始。”
“我想要你回来。”
安娜还是用那种冷静坚定的语气说话,面无表情。在阿尔巴特站没有什么地方可以让两个人私下谈话的。在陌生人当中说话要比让人偷听好的多。人群隔开了熟人,在人堆里面才可以真心交谈。
“我们这样不行,安娜。你和我之间出问题了。”
“出问题又怎么样呢?”
“就这样吧。”
“就这样?你放弃了吗?”
“不,不是这样的。”
“所以你就是不想和我在一起?你就这样跑了?你找一些愚蠢的理由跑路了?”
“我。。。”
“我现在就告诉你,我需要你。我需要你,阿尔乔姆。你知道这么说我付出了多少代价吗?”
“我们之间很难修补了。”
“修补什么?”
“你和我之间的事。所有一切都出问题了。这个,那个。。。所有方面。太多错误了。”
“你就这样逃避了?‘太多错误了,我还是躲开吧。’你是这么想的?”
“不是。”
“你就是这么想的!我是不是该想:你要走,就走吧。反正也没法修复了。是吗?”
“不是的,你在想什么。。。?我不想在大庭广众下说这个。”
“不是?是你带我出来散布的。策略不错啊。”
“别说了。”
“还是这样的?我是一个高傲的女子,我自己跟你说的。或许你已经决定了:‘就算我不打招呼就离开,她也不会哭天抢地的,是吗?她会坚持住,不来苦苦寻找为什么我要甩了她。’”
“我没有甩你。”
“你跑了。”
“安娜,好啦,你为什么要这样?像一个傻女人一样?你不是一个女子,安娜。你是一个真正的男人!你是我的好兄弟!你就像是有胸的勒太迦!”
“哦,求你了。对我说,‘我们结束吧,安娜。’当着我的面说,不要再抱怨了,而且解释一下你的理由。”
“因为我们这样行不通。因为一切都出问题了。”
“你现在真的像是蠢女人。你可以说详细一点吗?哪里出问题了?是因为我父亲是你的上司吗?因为他反对我们结婚?因为你有情绪问题?因为你跟喜欢我父亲?因为他觉得你发疯了?因为你一直把自己和他做比较?因为他是一个真正的英雄,家园的守护者?因为你想成为他?还是说你没法跟我在一起?”
“闭嘴。”
“为什么?你不敢大声说出来。那让我来说。必须得有人说。”
“因为我不爱你。因为我已经不爱你了。因为——是的,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
“因为你怕我,所以不敢说。”
“不是!”
“那就是因为你怕我的父亲。”
“去死吧,麻烦你滚远点,就这样吧!”
“大家都在看你,太丢人了。”
“我心里有其他人了。”
“噢,这就是你找到的。你找到你一直在寻找的了。你应该说,‘安娜,我找错地方了。地面上什么人都没有,但一周内我在地铁里找到了要找的人。’”
“继续,继续编你的故事吧。你整年都在训练对付我的方法。你从来就没相信过我。你不信我说的话,也不信任我,就和你老爹一样。他也说我是个疯子。到今天他还这么说。你也和他一样!”
“我像我妈妈。”
“你像你爸爸。”
安娜停下了脚步。人们开始在两人周围聚集,开始议论安娜的身份。他们全然不顾自己惹人生厌的行为,对眼前发生的事充满了好奇。他们之前还都很忙的样子,好像除了地铁以外就没有其他东西了。
“我们喝一杯吧。”
“我。。。我想在行动前睡一会儿。”
“你欠我的,闭嘴,走吧。”
阿尔乔姆意识到他必须去,而且一定要在行动前,在去做真正有意义的事之前。阿尔乔姆欠了她太多,超过欠其他所有人的。
他们在一条人行通道旁找到了一个凹进去的地方,坐在了装满东西的袋子上,拉上了帘子。假装是两个人可以独处了。
“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爸爸派了人过来找我,他们告诉我你会给我自由。你这个分手方式不错啊,通过我父亲和两个带枪的混蛋来传达信息。”
“我不想这样的。。。”
“你是个勇敢的人,阿尔乔姆,我尊重你。”
“我就是一坨屎,好吗,我已经看清我自己了。现在怎么办?你回到了你完美的父亲身边,不是吗?嗯?那就这样了!为什么还要来烦我?”
“你还是那么的混账。”
“没错:我是一坨屎加一个混蛋。”
“你有想过为什么我要跟你去展览馆站吗?你有想过我看上你哪一点吗?当年整个游骑兵的人都在追我,一个又一个的英雄,他们都流着口水在我身边晃来晃去。包括你那个猎人也是!所以为什么我要跟你走呢?”
“对,我是疑惑过。”
“你有没有想过我不想要一个英雄!我不想要一个杀人狂,我不想要一个手起刀落,杀人不眨眼的丈夫!我不喜欢这样!我不想找一个像我父亲一样的丈夫!你懂了吗?我想找一个善良,有道德感,正常的人类!就像你一样的,像你以前那样。你以前会尽一切可能不杀人。我想要这样的孩子,善良的孩子。”
“这样的人会死在地铁里。”
“任何类型的人都会死在地铁里。我们不要小孩了吗?”
“对的,我们不要了。”
“你打算什么时候开始和我好好过日子?”
两人喝着酒,没有碰杯。阿尔乔姆喝了一大口,他空空的肚子立刻吸收了那些酒。他的身体开始发热,感觉头晕目眩。
“我没法过普通日子,安娜。我不知道该怎么过下去。”
“那我去找谁当丈夫?”
“你父亲会给你挑一个配的上你的,而不是像我这样的精神病。”
“你是真混账吗?你有在听我说话吗?还是说你只顾着自己?我爸爸会给我挑什么样的人?他亲自给我洗澡一直洗到十三岁!十三岁!你明白吗?我是在逃离他——离开他!跟你走!过正常的生活!生活而已!你还想成为他那样的人!不是他就是猎人!我不知道你想变成谁!”
“我不想。。。该死。。。你一定要说这些吗?”
“为什么不呢?你不敢感情用事吗?你怕不得不赶我走吗?”
“不是,但。。。”
“那就听听我母亲的故事!”
“她死了,她生病了。当时你还小。”
“她是酗酒毒死自己的。她喝那么多劣质伏特加,就因为我父亲每隔一天就要打她。你觉得怎么样?嗯?这样的英雄父亲如何?”
“安娜。”
“去加入他的军队吧。我父亲原谅你了吗?”
“但他很宠爱你。。。他有打你。。。?”
“没有。对他来说,把我妈妈打到心碎已经够了。爸爸对我很好,是的,他很宠我。只要我说什么,他都满足我,只要我坐上他的膝盖。”
“等一下。他。。。他为什么。。。?我在无线电中心的时候。。。当我刚要。。。当他们正准备进攻房子的时候。。。你。。。当时你在哪儿?”
安娜一口喝掉了杯子里的酒,她的眼睛发红,但哭不出来,就和阿尔乔姆一样。阿尔乔姆突然意识到,她还刷了睫毛膏。安娜竟然化了睫毛妆。
“我直接就跟我父亲说:‘如果我的男人出任何意外。。。’,我必须得时不时地提醒他这点。”
阿尔乔姆想笑——他尝试着,但脸上的肌肉已经僵硬了。
“嘿!再来一杯!”
“为我干杯。”
“就为你。”
“为我的母亲干杯!”安娜举起她的杯子,“为我的母亲,她嫁给了一个英雄,结果酗酒至死。所以说你完全看错我了。我像我的母亲,而不是他,阿尔乔姆。”
阿尔乔姆伸手拿起杯子,和安娜的杯子轻轻碰了一下。
“我母亲的家乡是符拉迪沃斯托克。以前她哄我睡觉的时候,会跟我讲那些海滩,还有大海。有一次她把我哄睡后,就从屁股口袋里掏出了酒瓶。我知道怎样假装睡觉,然后偷偷看外面。符拉迪沃斯托克怎么样?那里有人回复吗?”
“有。”
伙计,你咋样了?没发烧吗?你的脸好红啊。”
“我没事。”
“你确定要再去地面吗?”
“我确定。”
“你去了医务室吗?”
“去了。他们给我的背涂了绿色的抗生素。”
“好的,我们任务完成后,我再带你去。”
列宁图书馆门口停着那辆熟悉的越野车,发动机运转着。越野车后面是一辆灰色的大型卡车,保险杠上装着防护。萨维利亚和莱约克都坐在卡车里,在防护服下面穿着黑色的制服,三人交换了一下眼神。
“这个。。。”阿尔乔姆说。
“我们的人都在卡车里。别担心,汉莎刚把卡车借给我们了。我们还能从哪儿搞到这样的家伙?”
“说的没错。”
他们朝着新阿尔巴特大街的方向出发了。勒太迦让阿尔乔姆坐在越野车后座,他不停地从副驾驶座转过身来看阿尔乔姆,又不说话,好像有什么顾虑。
“任务是什么?”阿尔乔姆问。
“我们到共青团站执行任务,”勒太迦说,“你会了解的。”
他们沿着空荡荡的新阿尔巴特大街开。阿尔乔姆没时间回忆之前的一切。盘踞在莫斯科里的那些怪物都去哪儿了?他们跑到什么地方去了?莫斯科就像巴比伦古城一样,正在被风沙慢慢侵蚀。
他们一路开到花园环路,转了个方向,沥青马路上的双黄线显得很滑稽。他们路过了许多高大的酒店,里面没有任何客人和工作人员。然后他们又路过了外交部大楼,那楼像是法师喜欢上的山头一样。
“我在想现在的外交形势如何?”
“我从不打听这些,”勒太迦直视前方,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工作。”
“但有人在听无线电,是吗?为了了解外面的情况。。。了解敌人的动态。这一招真的狡猾。”
“怎么听?”勒太迦不同意,“有那些干扰器在工作。”
“没错,”阿尔乔姆调整了一下防毒面具。
经过了外交部大楼,他们开进了一条小巷子,停在了一个废弃的公馆外,公馆外有一道很高的围栏。应该是大使馆一类的地方。楼上挂着一块破破烂烂的国旗,被雨冲刷了那么久,已经看不出来是哪个国家了。
他们按了几下喇叭作为信号。原本安静地大门突然开启了,放他们进去。院子里面,戴着游骑兵徽章的士兵包围了车子检查,确保车外没有带上什么不速之客。阿尔乔姆出了车子,感觉那些面具下有几双眼睛很熟悉。
“什么情况?”
没有人回答。公馆的门打开了,那些人从里面拖出了绿色的锌皮箱子,箱子上刻着一些记号。他们把箱子搬上卡车,两箱,三箱,还有更多。。。
都是军用子弹盒。
士兵们熟练地搬运着,一分钟就搞定了。他们敬了个礼,在记录本上签了字,目送着车队开出大门。然后公馆里又安静了下来。
“为什么要这么多子弹?”阿尔乔姆问勒太迦。
“到共青团站有用,”勒太迦回答。
“为什么要去那儿?那里是红线和汉莎的交界处。。。”阿尔乔姆突然意识到了,“那里变成前线了吗?汉莎也加入了战争?”
“是的,那儿是前线。”
“那我们在干嘛?我们已经有人在那儿了吗?我们要支援汉莎,对吗?我是说我们,游骑兵?”
“对的。”
很显然勒太迦不能告诉阿尔乔姆太多:他只从嘴里吐出一两个字,但阿尔乔姆一直在发挥想象力,勒太迦也没法否认。
“我们的兄弟已经在那儿了?这些子弹是运给他们的吗?他们在抵抗红线的进攻吗?”
“是的。”
“这。。。这又是一场D6堡垒战,是吗?兄弟?又是我们打红线。。。还是一样的状况:如果我们不挡住他们,没人能挡得住。”
“堡垒一战可能会重演,”勒太迦勉强承认了。
“能加入战斗我很开心,”阿尔乔姆大声说,“这才是正确的任务。”
 
夜幕已经降临了,他们又回到了花园环路,车大灯照出了一堆堆的废车残骸,楼房间的碎石,还有飞扬在空中的塑料袋。惨淡的月光映衬着乌云遍布的天空。越野车的发动机轰鸣着,阿尔乔姆感觉越来越困了。他们沿着匝道开过了花卉大马路,继续沿着一些小街小巷开,来到了火车站广场,也就是共青团站所在地。
这里有三个火车站:一条通向东方,一直通到安娜的符拉迪沃斯托克;另一条通向北方,直到圣彼得堡;第三条通向南边的喀山。无论你想去哪儿,都可以从这里出发,那些铁轨就在车站后面。你只要放一个轨道小车上去,不停地摇着杠杆,想去多远都可以。世界上的所有风景都在等你。但不行——你哪儿都去不了,是吗?斯维托斯拉夫-康斯坦丁诺维奇,你说没有盖子是什么意思?这儿明明就有一个盖子把莫斯科盖起来了。
他们把车开上了人行道,把车门贴着地铁入口的大门。
“快行动,”勒太迦下了命令,“这里不是我们的地盘。”
他们立刻打开车门,在车子外围成一个圈。所有人都把夜视仪拉了下来,在敌人的地盘上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他们卸下了弹药箱,接力传到了地铁站门口。阿尔乔姆站在破烂的木质大门旁边,接过那些箱子,堆成了一个小金字塔。他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冷静。他眼前浮现出自己站在一个战壕里面,抓着一把自动步枪,额头上中了一枪。在堡垒里的感觉很好:一切都很清楚,一切都很好理解。阿尔乔姆很想再回到D6堡垒。他想战斗到最后一颗子弹,或者到阵亡。
现在他不需要对萨沙说再见了,也不需要和苏霍伊或者猎人告别。对于这些人,阿尔乔姆都没什么可说的了。他不需要和他们做个了断,就这样吧。
“现在跟我来!”
他们每人抱起两箱子弹,像抱着自己的孩子一样,在黑暗中走进了几乎被摧毁的站台大厅。勒太迦禁止他们打开手电筒。他们开始沿着扶梯往下走,夜视仪里只能看到一片幽暗的绿光,唯一的热信号来自于自己的身体,那红光像是要从内部温暖地球一样。
在下面深处,传来一阵模糊的嗡嗡声,像是蜜蜂围着蜂巢飞的声音。听着好像是从下面传来的,但又好像四面都有。
他们没法左顾右盼——他们正排成一队沿着湿滑的阶梯向下走,摔一跤可不好。他们听到了一些尖利的嚎叫和怒吼声,应该是从通风管或者其它什么地方传出来的,那声音像是风吹进一条堵死的管道一样,充满了绝望。他们越往下走,那声音就越大。
“那声音是怎么回事?”莱约克气喘吁吁地说。
“那里是红线,应该发生了什么事。但我们不去那里。”
他们在某处停了下来。
“现在往左走。”
他们迅速出发了,沿着墙走:黑暗中可以从墙缝里看到一些红色的身影,说明这里还是有活物的,但并没有人来迎接他们。也许这是一条秘密通道?他们是在从后方接近敌人吗?这里有埋伏吗?为什么听不到打仗的枪声?战斗开始了吗?他们是正好赶上大战吗?这么多子弹够坚守一个月的。但游骑兵的其他士兵在哪儿?这就是不能开手电的原因吗——不能暴露位置?
“加速前进。”
前方出现了一些红色的身影:像小人一样。他们听到有说话声从通风管传来。天花板上的管道里流过温热的液体——这是某种精炼装置?——在他们脚下的排水槽里也有液体流过。很显然附近有一些大房间——有烧火的炉子和灯光,里面的人们在轻声交谈着什么——但阿尔乔姆和游骑兵的其他人还是隐藏在黑暗中。
“停下。”
他们靠着墙边的一个取暖炉停了下来。前方隐约闪动着几个红色的身影。其中一个身影像公牛一样强壮,散发着强烈的热。另外两人看不太清楚,好像他们是冷血动物一样。
取暖炉的另一边传来了说话声。那些声音都混杂在一起,经过了在管道里的几次回转,已经听不出是谁在跟谁说话了。感觉好像是一个人在排练独角戏一样。
“货都到了吗?是的,都倒了。有多少?完全按照协议。两万,精确来说是两万四百。我希望这可以解决我们之间的问题,解决我们共同的问题。应该能解决,这一套一直行的通。好了,我们要握个手吗?感谢你的通融。不用客气,我们当然也想在以后避免这种极端情况的发生。你也知道现在的情况已经完全失去控制了。这不怪我们,是从底层开始的。这些需要控制。我们的约定保持有效。你会采取措施恢复平衡吗?我们已经采取措施了。我想以后再私下谈这些谣言的问题,大家都喜欢嚼舌根,可能是有人泄密了。不不,我保证,我们对此不感兴趣。我们会一如既往地保持合作。好的,我可以拿走这些吗?好,我们会下指令的。谢谢你,马克西姆-彼得洛维奇。谢谢你,阿列克谢尔-费列克索维奇。”
“走这边!”
“向前进!”勒太迦下了命令,“朝那三个人那边。”
阿列克谢尔-费列克索维奇,费列克索维奇,费列克索维奇。谢谢你,阿列克谢尔-费列克索维奇。遵命,阿列克谢尔-费列克索维奇。阿尔乔姆的头皮开始发麻。
“你们这些畜生动作快一点,”有人在黑暗中朝他们叫喊,“把那些破铜烂铁送过来!”
一个粗糙而又低沉的声音。
有人打开了一个小手电。光束划过放在地上的弹药箱,有人在检查子弹的数量。
“一,二,好了,你站那儿干嘛?回去。三,四。很好。你完成任务了,往回去吧。五,六。”
很快就轮到了阿尔乔姆。当他认出这个人的声音后,心跳就开始加速。他的脑袋已经快要炸了,但还是耐心等着轮到自己,这样可以走进一点看,确认一下。。。
“七,八。把它们放这儿,放这儿。下一个,九,十。很好,你走吧。”
他们正在把所有二十箱子弹交给某些人。他们不是来增援游骑兵的。任务的全部内容就是把两万发子弹运送到某人手里。
“十一,十二。”
阿尔乔姆听着数数声,快要轮到他了。
”他们就是兔子!家养的兔子!他们哪儿都不会去的!十二。但窝在这下面你会死掉的。十三,家养的兔子,十四。“
阿尔乔姆把两箱子弹放到了地上。他摸索了一下自己的防弹背心,掏出手电筒,但没按准开关。
“下一个!你还楞在这儿干嘛?”
那道小手电灯光照进了阿尔乔姆的眼睛,感觉就和那次耳朵里被塞左轮手枪一模一样。
阿尔乔姆举起了自己的手电筒对着那个人——阿尔乔姆的手电筒又粗又长,足足有一百万坎德拉的亮度。他按下了开关。
在耀眼的手电光下,阿尔乔姆看到那个人颤抖了一下,脸色变得苍白——但他还是恢复过来了,他自信地站在那里,两条肥腿岔开着。他一手护着送给他的子弹,一手挡着手电筒的光。他被阿尔乔姆打中了,但没有死在那小小的左轮子弹上。他穿着一身新的红军制服,很明显是为了他壮硕的身材特地修改过的。
格列布-伊万诺维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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