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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警察与王室

瑞安醒来的时候是6 点30分,有人在他右边把收音机调到最低音量。瑞安转过头去,看到了他自己的肩膀——“就是为了这个肩膀我才在这儿的,”他想。但这是什么地方?不是原先的那个房间了。天花板泥灰平整,刚油漆过。房间很暗,只有床边的桌子上有一盏灯,发出朦胧的光,大概凑着看书还将就。墙上好象挂了一幅画——墙本来就不白,但至少有一块长方形要比墙的颜色更深一些。瑞安故意不光去看左臂,而是把这些看了个够。他慢慢地把头转向左边,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左臂,已经弯成角度,用石膏和玻璃纤维包裹着,一直裹到手的部位,手指头多余似地露在外面,象裹手臂的石膏纱布一样苍白。手腕上套着个金属圈,圈上有个钩,钩上的链条连着一个金属框架,那框架成弓形装在床上。

  最最紧要的是活动手指。过了好几秒钟,手指头才肯听从中枢神经系统的指挥。瑞安长吁了口气:闭上眼睛,感谢上帝。大约在他手肘的部位,有根往下弯曲的金属棒,同石膏连在一起。他后来知道,石膏一直从颈部上到腰部,使得他的手臂支出来,整个人看上去象半座桥。胸部的石膏上得不根紧,但布满了全胸,他觉得有些发痒,但又抓搔不到。外科医生说过肩膀不能动,瑞安郁郁不乐地想道,这不是糊弄他。肩膀在隐隐作痛,看来还要加剧。嘴里一股臊臭,身体的其他部位也紧绷绷的,一碰就痛。他把头转向另一边。

  “那儿有人吗?”他轻声问道。

  “噢,您好!”床边露出一张脸来。瘦瘦的,比瑞安年轻,大约 25 、6 岁。穿着很随便,领带松弛着,衣服里面露出挂在腋下的手枪套,“您觉得怎么样,先生?”

  瑞安尽力笑了笑,但不知笑的效果如何,“可能的话,说说我的模样。我这是在哪儿?您是谁?——最要紧的,这地方能弄怀水喝吗?”

  那个警察拿起一只塑料杯,从一个塑料水壶里倒了些冰水。瑞安伸出右手去接,这才注意到右手没有象上次醒来时候那样被捆住。现在可以摸到原来插静脉输液管的地方了。杰克贪婪地从麦管里吸水。虽然是水,但那滋味比在园子里干了一天活后喝啤酒还带劲,“多谢了,伙计。”

  “我叫安东尼?威尔逊。是被派来照顾您的。这儿是圣托马斯医院的高级病房。您还记得您是怎么进来的吗,先生?”

  “是,我想还记得吧。”瑞安点点头,“能帮我去掉这玩艺儿吗?我得去方便一下。”他指的是静脉输液管。

  “我揿铃叫护士小姐——这儿。”威尔逊揿了揿装在瑞安枕头旁边的按钮。

  不到15秒钟,有个护士推门进来,啪嗒开亮吸顶灯。灯光晃得瑞安眼睛一阵发花,随后他才看出是另一个护士了。不是“贝特?戴维斯”,这个又年轻又漂亮,热切切地想保护他,象个护士样。瑞安以前见到过这种护士样子,但并不喜欢。

  “噢,您醒啦。”她快活地说:“觉得怎么样?” “很好。”瑞安闷声闷气地说:“你能把这给我去掉吗?我得上厕所。”

  “不能去掉,瑞安博士。我去给您拿样东西来。”她不等他表示异议,便走了出去。威尔逊用评头品足的目光看着她离开。这些警察和护士啊,瑞安想道。他父亲娶过一个护士。他送一个遭枪击的人进急诊室的时候与他相遇的。

  那护士——她的姓名牌上写的是凯蒂微克——不到一分钟就回来了,无价宝似地端来一个不锈钢尿盆。她拉开床上的被单,这时瑞安突然醒悟到自己的病服并没有真正穿上,更糟糕的是,那护士眼看就要为他使用尿盆而做一些必要的调整了。瑞安的右手闪电般地从被单下伸了过去,从她的手夺过尿盆。

  “呃,请你出去一下,好吗?”瑞安一定要姑娘离开房间。她理解地笑了笑,走了出去。他一直等到门完全关上,才敢行动。为了不使威尔逊难堪,他憋着没敢松口气。凯蒂微克数完六十下就进屋里来了。

  “谢谢。”瑞安把尿盆送给她,她又出去了。但不等门关上又进来了。这次她往他嘴里塞了支温度计,又握住他的手腕测脉搏。温度计是新式的,电子型的。这两件事情只用了15秒钟。瑞安问结果,她报以一笑。她往病历上做记录,脸上仍然挂着笑。随后,她又笑着把床单掖好。这丫头准不会给人好日子过的。

  “您还需要什么吗,瑞安博士?”她问。棕色的眼睛同麦黄色的头发相映成趣。她很逗人爱。看上去似春花带露。对漂亮女人瑞安可无法生气,总不能因为她们漂亮就讨厌她们。

  “能来杯咖啡吗?”饱满怀希望地问。

  “早饭还要再过一个小时。我给您端杯茶来好吗?”

  “很好。”其实他并不想喝茶,但这样就能把她支走,自由一会儿。护土凯蒂微克带着天真的微笑轻风般走出门去。

  “要命的医院!”她一走瑞安就咆哮起来。

  “哦,我不明白您发火干什么。”威尔逊说,护士凯蒂微克的影子还在他脑海中浮现。

  “没人给你换尿布,你当然可以说漂亮话啦。”瑞安闷声闷气说道,往枕头上一靠。他知道反抗是没用的,不由得苦笑了一下。他以前经历过两次了。两次都是跟年轻漂亮的护士打交道。你越是发脾气,她们越是有耐心,弄得你毫无办法。他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以示让步。不值得为此费精力,“那么,你是警察,对吧?特殊部门的?”

  “不,先生,我属于C-13,反恐怖部门的。”

  “昨天发生的事情能不能对我说说?有几个地方我还没弄清楚。”

  “您还记得多少,博士?”威尔逊把椅子往前挪了挪。瑞安注意到他半边脸冲着门,而且始终空着右手。

  “我看见——噢,听见一声爆炸,是手榴弹,我想——等我扭头去看,只见两个家伙在拼命地朝一辆劳斯莱斯轿车开枪。我猜想是爱尔兰共和军。我撂倒了两个,还有一个开着小轿车跑了。后来卫兵赶到了,我昏了过去,等到醒来,已经在这儿了。”

  “不是爱尔兰共和军,是北爱尔兰解放阵线——爱尔兰共和军临时派中的极左派。一帮下流畜生。您打死的那个叫约翰?迈克尔?麦克罗里,是伦敦德里的一个坏蛋——去年七月从梅兹监狱越狱逃出来的。这是他逃出来后第一次露面,也是最后一次。”威尔逊冷冷一笑,“我们还不知道另外一个家伙是谁,三个小时前我来值班的时候还没弄清。”

  “北爱尔兰解放阵线?”瑞安耸耸肩膀。他记得听到过这个名称,尽管他对此知之甚少,“我打死的——打死的那家伙有一支冲锋枪,但我挨近轿车的时候他用的却是手枪。怎么回事?”

  “这笨蛋的枪卡壳了。他有两个压得满满的弹匣,就象您在电影里通常见到的,弹匣的两端捆在一起,我们断定是他猛地撞了一下,可能是钻出汽车的时候,第二个弹匣的顶端撞弯了——没法把子弹送进枪膛。您看,您他妈的真走运。您知道您追的这家伙手持卡拉希尼科夫冲锋枪吗?”威尔逊仔细审视瑞安的脸色。

  瑞安点点头,“做得不太聪明,是吗?”

  “您这傻瓜太不顾死活了。”威尔逊说到这里,凯蒂微克端着茶盘推门进来。护士不满地使劲瞪了警察一眼,把茶盘放到床头柜上,然后推了点过去。凯蒂微克办事就是这样,她体贴周到地给瑞安倒了一杯,而威尔逊则只好自己动手。

  “那么,车里到底是谁?”瑞安问道。他看出他们的反应:有些异乎寻常。

  “您当时不知道?”凯蒂微克楞住了。

  “没那么多时间去弄清这个。”瑞安往杯子里放了两块红糖。听到威尔逊的回答,他突然停止了搅动。

  “是威尔士亲王和王妃,还有他们刚出世的婴儿。”

  瑞安猛地回头,“什么?”

  “您当时真的不知道?”护士问道。

  “你没开玩笑吧?”瑞安冷静地说。他们不会拿这个开玩笑,是吧?

  “千真万确,我不开玩笑。”威尔逊接着往下说,声调平稳,只是斟字酌句,使人看出这件事扰得他心神不宁,“要不是您,他们三个全都得死。您真是个了不起的英雄,瑞安博士。”威尔逊一口一口地吸着茶,还取出一支烟。

  瑞安放下杯子,“你是说,你们让他们坐着车到处乱跑而有不派警察和特工人员护送?”

  “很可能这是一次没有排入日程的外出。对王室的安全保卫不属我这部门管。但是,我也在想,那个部门得重新考虑一些问题了。”威尔逊评论道。

  “他们没受伤?”

  “没有,但他们的司机被打死了,他们的保安人员——从外事保卫分队调来的查理?温斯顿也被打死了。我认识查理。他有妻子,还有四个孩子,都长大了。”

  瑞安认为劳斯莱斯轿车应该有防弹玻璃。

  威尔逊诉苦道:“是有防弹玻璃,那其实是一种碳酸盐为主的合成塑胶材料。不幸的是,看来没人读过包装盒上的说明。保险期只有一年。后来才知道,太阳光使得这种材料发生了化学变化,变得同普通的防风玻璃一样了。麦克罗里那家伙朝它打了三十发子弹,它简直成了粉末。司机当即死了。感谢上帝,车内的隔板没在阳光下暴晒过,还完整无损,是查理撤下按钮,把隔板升起来的。或许这也是他们得救的原因——但没给查理带来什么好处。他有足够的时间抽出了自动手枪,但看来一枪也没来得及放。”

  瑞安回想起来,劳斯莱斯轿车里面全是血——不光是血,那司机的脑袋炸开了,脑浆星星点点地溅进乘座室。想着这些,杰克不寒而栗。那个警卫可能不顾自己,探身过去揿按钮……啊,杰克想道,他们就为此送了命,他妈的要谋生可多不容易。

  “幸好您是半路杀出来的。您知道,他们俩都有手榴弹呢。”

  “是的,我看见过一枚。”瑞安喝光杯子里的剩茶,“那时候我他妈的不知是怎么想的。”你根本没想,杰克,该想的都没想。

  凯蒂微克看瑞安脸色发白,便问:“您感觉好吗?”

  “我想是吧。”瑞安说,“看我傻的,我当然觉得好极了——我本应是没命的了。”

  “行啦,再严重的事情在这儿也不会发生了。”她拍拍他的手,“您需要什么请按铃叫我。”她又微微一笑,走了。

  瑞安还在摇头,“还有一个跑啦?”

  威尔逊点点头,“我们在离现场几个街区的地铁车站发现了那辆小轿车。不用说,那车是偷来的。他毫无疑问没影了。乘上地铁。或许去了希思罗机场,换乘飞机到欧洲大陆——比如说布鲁塞尔——然后再乘飞机回北爱尔兰或者爱尔兰,剩下的就是坐一辆小轿车回家了。这是一条路线,还有别的路线,不可能都去找。昨晚他很可能在最喜欢去的酒吧里,一边喝啤酒,一边看电视上的新闻报道。您仔细看他了吗?”

  “没有,只看到一个轮廓,我连车牌号都没想到去看——真笨。随后那红衣卫兵就朝我跑来了。”瑞安又不寒而栗了,“哎呀,我想他会用刺刀捅我呢。我看得出来,就那么一瞬间——我应付对了,随后来了个好伙计,事情解决了。”

  威尔逊哈哈大笑,“您不知道您有多幸运。目前的警卫部队是从威尔士禁卫团中选拔的。”

  “是吗?”

  “那可以说是亲王殿下自己的团队。他是他们的上校团长。您手里有支手枪——还指望他做出什么反应呢?”威尔逊捻熄了烟头,“运气好还有一条,是您妻子和女儿跑了过去。那卫兵决定等一下,别把她们也掺和进去。随后我们的伙计赶到,叫他冷静些。再往后,又有许多伙计很快赶来了。博士,我希望您能理解,我们面对的是三个死的,两个伤的,还有,亲王和王妃看上去也象挨了枪子儿似的——顺便告诉您,救护车还没到,您妻子在现场给他们作了检查,断定他们没事——再加上一个婴儿,许许多多证人又各说各的目击经过。您这个美国人浑身都是血——而且又是个爱尔兰血统的美国佬——您妻子却嚷嚷您是好人。”威尔逊又大笑起来,“全乱了套!第一道命令当然是把王室成员护送到安全的地方。警察和卫兵处理这件事,他们那时很可能希望有人闹点事儿。他们说自己的人情绪很恶劣比在上次音乐会爆炸事件之后还要愤怒。这不难理解。您妻子无论如何都不肯离开您,直到您来这儿,受到了医生的护理。他们告诉我,她很强硬。”

  “凯茜是外科医生。”瑞安解释说:“她治疗病人的时候,总是自行其事。外科医生总这样。”

  “等她放心后,我们开车把她带到伦敦警察厅。同时,我们有幸查证了您的身份。他们给美国大使馆的司法专员打了电话。他通过联邦调查局搞到了一份证明,还通过海军陆战队弄了一张补充证明。”瑞安从威尔逊的烟盒里抽出一支烟。威尔逊用气体打火机帮他点着。瑞安是戒了烟的,但现在他需要抽烟了。他知道,凯茜要为此骂他一顿,但这次另当别论,“您听着。我们从没真的认为您是他们一伙的。带着妻子和孩子来赶这种事可真是个疯子。但总得小心为上。”

  瑞安点点头表示同意。烟弄得他有点昏头胀脑。他们怎么知道到海军陆战队去查证的呢……嗅,是我那张海军陆战队协会的证件……

  “不管怎么说,事情很快就弄清楚了。您的政府正在把我们需要的东西送来——实际上现在恐怕已经送到了。”威尔逊看了看表。

  “我妻子和孩子都好吗?”

  威尔逊笑得有点古怪,“瑞安博士,她们会得到很好照料的。您可以相信我的话。”

  “我叫杰克。”

  “好极了。我的朋友叫我托尼。”他们终于想到要握握手,“就象我说的,您是位了不起的英雄。想看看报纸都说了些什么吗?”他递给瑞安一份《每日镜报》和一份《泰晤士报》。

  “我的天哪!”

  一幅他本人的彩色照片几乎占据了《每日镜报》的整个头版版面。照片中他昏迷不醒地靠坐在劳斯莱斯轿车旁,胸口一片鲜红——报道是这样写的:

  匪徒袭击亲王殿下 海军陆战队员赶到相救

  今天,在白金汉宫附近,一位美国游客见义勇为,挫败了一次图谋行刺威尔士亲王和王妃殿下的不轨行动,历史学者约翰?帕特里克?瑞安原是美国海军陆战队少尉。他赤手空举冲进发生在詹姆斯公园林荫道的酣战之中。百余名伦敦市民亲眼目睹这一情景,不由得目瞪口呆。瑞安今年31岁,家住马里兰州安纳波利斯。他一举打伤一个带抢的匪徒,夺过武器,打死了又一个匪徒。混战中他自己也身受重伤。他已被救护车送往圣托马斯医院,由查尔斯?斯科特博士为他成功地施行了急救手术。

  据报告,还有一个恐怖主义分子已经逃离现场,沿着公园林荫道向东逃窜,后又往北拐进马尔巴勒路。

  警方高级人士一致认为:如果不是瑞安见义勇为,拔刀相助,殿下夫妇将身遭不测。

  瑞安翻过一版,还看见另一幅自己的彩色照片。那是他从匡蒂科毕业时候拍的,那时他身着高领蓝色军装,佩带两道闪闪发光的肩章,腰悬古剑,真是荣光焕发,威风凛凛。他拍的好照片不多,这是其中一张。他不由得冲着自己笑了笑。

  “他们从哪儿搞到的?”

  “噢,您在海军陆战队的伙伴们帮了很大的忙。事实上,你们有艘军舰——航空母舰还是什么——眼下正在普茨茅斯港。我知道您原来的同事现在正在痛饮免费啤酒呢。”

  瑞安对此大笑了起来。他拿起《泰晤士报》。它的标题未作渲染。

  今天下午,威尔士亲王和王妃死里逃生。三名或者四名恐怖主义分子携带手榴弹和冲锋枪,伏击了他们的座车。只是由于J ?P ?瑞安的英勇干预,才打破了他们精心策划的方案。瑞安原是美国海军陆战队少尉,现为历史学家……

  瑞安有信手翻到社论版。有出版商签名的社论一面强烈要求进行复仇,一面赞扬瑞安,赞扬美国,赞扬美国海军陆战队并感谢伟大的上帝对亲王全家的护祐,文章语气庄重,词藻华丽,与罗马教皇的教谕相比也毫不逊色。

  “在看关于您的报道?”瑞安抬起头来,查尔斯?斯科特博士拿着一个病历夹,站在他床头。

  “这是我第一次上报纸。”瑞安放下报纸。

  “应该上报纸。看来睡一觉对您大有好处。感觉怎么样?”

  “就事论事说,现在反而不好。您看呢?”瑞安问道。

  “脉搏和体温正常——差不多正常,脸色也不错。运气好的话也不会出现术后感染。当然,对此不应麻痹大意。”医生说:“疼得厉害吗?”

  “疼,但死不了。”端安小心翼翼回答。

  “您是两小时前用的药,我希望您不会是那种拒绝用止痛药的笨蛋吧?”

  “可我不愿用止痛药。”瑞安接着又慢吞吞地说:“博士,我已用了两次了。第一次,他们给的剂量太大,结果——差点儿醒不过来。我想你懂我的意思。”

  瑞安在海军陆战队里只呆过短短的三个月。在一次飞行训练中,由于那架直升飞机撞上了格兰特海岸,结果他背部受伤,送进了华盛顿郊外的贝塞斯达海军治疗中心。那儿的医生用止痛药太大方,于是瑞安多住了两个星期医院。他可不想再来这么一次。

  查尔斯?斯科特博士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我想是的。总而言之,手臂是您的。”他在那只病历夹上做了些记录。护士进来了,“把床摇高一点。”

  瑞安刚才没注意,拴住他手臂的架子是圆的。床头一抬起,他的手臂便落下来,形成一个很舒适的角度。医生从眼镜上面看了看瑞安的手指。

  “您活动活动手指看,行吗?”瑞安照他说的做了,“好。非常好。我想神经一点儿也没有损坏。瑞安博士,我开的药药性较温和,只是为了别让它疼得太厉害。但我要求您服用我开的药。”斯科特的脸转过来,直对着瑞安,“我还从来没让病人对麻醉剂上过癌,也不打算让您破例。别钻牛角尖:伤痛和不适会阻碍您康复——除非您是想在这医院里多呆上几个月?”

  “我明白了!查尔斯博士。”

  “行啦!”外科医生微笑道:“要是您觉得需要用药性强一些的药,我整天在这儿,只要按铃招呼凯蒂微克护士就行。”那姑娘微微一笑。

  “能弄点吃的吗?”

  “您看您吃得下吗?”

  要是吃不下,凯蒂微克大概也会乐意帮他倒掉的,“医生,都36个小时了,我只吃过一点少得可怜的早餐和一顿简单的中餐。”

  “好吧,吃点容易消化的东西试试。”他又往病历夹上记了一笔,却飞快地看了凯蒂微克一眼,意思是说:照看一下他。她点了点头。

  斯科特严厉地看了瑞安一眼,“我不是预先唬您,不适将会延缓您康复。照我说的办,我们一星期就可以让您下床,两星期就能让您出院——或许。但您必须严格照我说的办。”

  “明白了,先生。多谢您啦。凯茜说过,您给我这条手臂做的手术相当成功。”

  斯科特耸耸肩膀,想要他别这么说,结果却微微一笑道:“好好接待来客。我今天傍晚再来,看您有何好转。”他离开病房,边走边叽哩咕噜地对护士下医嘱。

  8 点30分,来了三位警官,级别都很高,瑞安想道。从威尔逊嚓地打个立正,又匆匆地跑来跑去替他们放好椅子,然后恭恭敬敬离开房间上的样子,就可看得出来。

  詹姆斯?欧文斯看来级别最高,他询问了瑞安的病情,态度非常客气,也许不是故意装的。他使瑞安想到了自己的父亲,是一个德高望重的人。从他那双节骨突出的大手便可断定他巡逻街道,辛辛苦苦执法多年才挣得了这份中校官衔。

  威廉?泰勒警长大约40岁,比他的反恐怖部门的同事年轻一些,也穿得整洁一些。这两个高级警察穿得都很好,但都因彻夜工作而眼圈发红。

  戴维?阿什利是三个人中最年轻的,也穿得最讲究。身高体重和瑞安差不多,或许比瑞安大五岁。他说自已是内务部的代表,看来比那两位要能说会道得多。

  “您能和我们谈谈吗?”泰勒问道。

  瑞安耸耸肩膀,“开始吧。”

  欧文斯从公事包里拿出一只盒式录音机,放在床头柜上,插上两只麦克风,一只朝瑞安,一只朝警官。他按下录音键,报了日期、时间和地点。

  “瑞安博士,”欧文斯正式发问,“您知道这次谈话是要录音的吗?”

  “知道,先生。”

  “您对此有何异议?”

  “没有,先生。我可以提个问题吗?”

  “当然可以。”欧文斯回答。

  “是否要对我提出起诉?要是这样的话,我希望同我的大使馆取得联系,并且要有一名律师……”瑞安对自己受到警方高级人士如此多的重视深感不安,但他的话被阿什利的笑声打断了。

  “瑞安博士,您或许刚好把事情弄颠倒了。先生,录音并不是要对您提出什么起诉。要是我们对您提出起诉的话,我们马上就会砸掉饭碗了。”

  瑞安点点头,看起来还是不放心。他对此没把握,他只知道法律未必都讲得通。欧文斯开始读一本黄色拍纸簿上记的问题。

  “能告诉我们您的姓名和住址吗?”

  “约翰?帕特里克?瑞安。我们的邮政地址是:马里兰州安纳波利斯。我们家住在佩里格林海岬,从交纳波利斯往南10英里,在切萨比克湾。”

  “职业?”欧文斯在拍纸簿上做了个查讫的记号。

  “我想,或许可以说我有两三个工作。我是安纳波利斯美国海军学院的历史讲师,有时候我也在纽波特的海军军事学院上课,同时我还兼做一些咨询工作。”

  “就这些?”阿什利友好地笑着问——是不是友好?瑞安寻思。杰克不知道他们在过去的这段时间里——多长?大约十五个小时——对他了解了多少一—他也不知道阿什利在暗示什么。瑞安想,这家伙不是警察,他到底是干什么的?但无论如何他还是必须坚持刚才那套说法,即自己是迈特尔公司的兼职咨询顾问。

  “您来这个国家的目的?”欧文斯继续问。

  “度假兼调查。我正在为写一本新书收集资料。凯茜需要轻松一下。萨莉还没到上学的年龄,所以我们决定错开旅游旺季到这儿来。”瑞安从威尔逊留下的烟盒里取了支烟,阿什利用一只镀金的打火机帮他点着,“在我的外衣里——外衣不知在哪儿了——能找到给你们海军部和达特茅斯皇家海军学院开的介绍信。”

  “我们拿到了介绍信。”欧文斯答道:“但看不清楚了,我想,恐怕您那上衣也全报废了——被血污染了,再加上您妻子和我们的巡警用刀割破过。您什么时候到英国来的?”

  “现在还是星期四,对吗?呃,我们星期二夜里从华盛顿郊外的杜勒斯国际机场上的飞机。大约 7点30分到的,到旅馆大约是 9点30分左右。吃完一份快餐,就去睡觉了。乘飞机总弄得我疲惫不堪——可能是时差反应吧,我累坏了。”这并不全是真的,但瑞安认为他们没有必要什么都知道。

  欧文斯点点头。他们已经知道瑞安为什么讨厌坐飞机,“昨天呢?”

  “我大约 7点起的床,我想。吃了早餐,看了报,这就懒洋洋地磨蹭到了 8点半。我安排好同凯茜和萨莉四点在公园碰头,便坐了出租汽车夫了海军部大楼——很近,事后我知道步行就可以。我说过,我有一封给海军上将亚历山大?伍德森爵士的介绍信。他管你们的海军档案——事实上他退休了。他领我一层一层往下走,到了一间发霉的地下室,我要的材料他都给我准备好了。”

  “我远涉重洋是来看一些通讯汇编。海军部保存的伦敦和海军上将詹姆斯?萨默维尔爵士之间的通讯联系。他在1942年初是你们印度洋舰队的司令。这是我正在写的一件事情。接下去的三个小时,我在看那些退了色的油墨印的海军通讯集,并且做了笔记。”

  “用这个东西?”阿什利举起瑞安的书写夹。瑞安一把从他手里抓过来。

  “感谢上帝!”瑞安喊道:“我以为它肯定丢了呢。”他把它打开,支在床头柜上,然后打了几行字,“嗨,还能用!”

  “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阿什利想要知道,三个人都起身离座来看。

  “这是我的宝贝。”瑞安咧着嘴笑。他打开书写夹,露出一个打字机形状的键盘和一个黄色透明的液晶二极管显示器。从外表看,它有一英寸厚,皮革包裹,象是昂贵的书写夹,“这是一架剑桥资料部用的三型便携式电脑。我的一个朋友造的。有一个MC-68000微处理机,还有一个两兆字节的磁泡存贮器。”

  “能不能解释一下?”泰勒问道。

  “很抱歉。这是便携式计算机,实际工作的是微处理机,两兆字节就是说能存贮两百万个字符——足够记一本书的——而且带有磁泡存贮器,不用的时候也不会失去信号。同我一块儿上学的一个伙计成立了一个公司,专门生产这可爱的玩艺儿。公司开张时需要一笔资金,所以想到了我。”

  “我们知道是一种计算机,但我们的伙伴们不会用。”阿什利说。

  “那是因为有安全装置。第一次使用时候输入使用者的代码,启动闭锁器,此后,不显示密码便无法使用。”

  “真的?”阿什利说:“如何防止操作错误?”

  “您得去问福兰特,或者查阅有关磁泡存贮器的资料。我不懂计算机的工作原理,只会用。”瑞安解释道:“不管怎么说,我的笔记在这儿啦。”

  “回到您昨天的活动上来吧。”欧文斯说,冷冷地望了阿什利一眼,“那我们得打扰您到中午了。”

  “没事。我错过了午餐,一层楼有个伙计指点我去——一个酒吧,我想,隔着两个街区。我记不住店名了。我一边打这玩艺儿,一边吃了块三明治,喝了杯啤酒,花了大约半小时。我又在海军部大楼呆了一个小时才搞完。离开的时候大约是两点一刻。我谢过伍德森上将——非常好的一个人,叫了一辆出租车去——不记得地址了,地址写在我的一封介绍信上——摄政王公园北边,找海军上将罗杰?德?维尔爵士。他在萨默维尔手下干过。他不在。管家说他因为有个亲戚去世而突然离开了本市。所以我留了口信,说我去过了。然后叫了辆出租车回商业区,还隔着几个衔区,我决定早些下车步行走完了余下的路程。”

  “为什么?”泰勒问道。

  “主要是因为我坐得人都发硬了——在海军部大楼,飞机上,出租车上,我都坐着。我需要伸展伸展。我每天都要练习慢跑的,要是一停下来就会坐立不安。”

  “您在哪儿下的车?”欧文斯问道。

  “我不知道那条街名。要是您给我看地图,我大概指得出。”欧文斯点点头示意他继续往下说,“总之,一辆双层公共汽车差点从我身上压过去。你们有个穿制服的警察要我别违反交通规则……”欧文斯听到这里,显得有些掠讶,便做了些记录。或许他们不知道这个遭遇,“我在街上的报刊亭买了一份杂志,大约,呃, 3点40分左右碰到了凯茜。她们也提前到了。”

  “她这一天是怎么过的?”阿什利问道。瑞安肯定他们已经了解过了。

  “主要是买东西。凯茜来过这儿几次了,她喜欢在伦敦买东西。她上次来这儿是三年前,来参加一次外科医术的会议。但我没同行。”

  “把小家伙留给您看管了?”阿什利又淡淡一笑。瑞安觉得欧文斯有点烦他了。

  “留给外祖父外祖母管了。那时候凯茜的妈妈还没去世。我正在乔奇镇忙我的博士论文,脱不出身。我在两年半的时间里得到了博士学位。去年在大学和国际战略研究中心的研究班里花了不少心血。这次是度个假。”瑞安装出一副苦相,“我们自从蜜月后,这还是第一次度假。”

  “袭击发生的时候您在干什么?”欧文斯把话题拉回来,三个提问者似乎都往前倾了倾身子,等待着他的答复。

  “正在看路,我们正说着晚餐怎么办,突然手榴弹响了。”

  “您当时知道这是手榴弹?”泰勒问道。

  瑞安点点头,“是的,声音很清楚。我讨厌这鬼东西。但在匡蒂科,海军陆战队就训练我用这种小玩艺儿,还有自动步枪。在匡蒂科我们接触东欧集团的武器装备。我学会了用AK47型冲锋枪。那声音同我们的两样。学会后在战斗中的确有用。但他们怎么不是一人一支冲锋枪呢?”

  “我们只能这么断定,”欧文斯说:“您打伤的那个人用枪榴弹炸坏了轿车。法庭证据指出了这一点。所以,他的枪可能是一种新改装的AK47型冲锋枪,小口径的,适合发射榴弹。很明显,他来不及拉掉装在枪上的榴弹发射器,才决定用手枪,他还有一枚手榴弹,您是知道的。”瑞安没听说过枪榴弹,但他见到过的木柄手榴弹的形状浮现在脑海中。

  “反坦克型的?”瑞安问。

  “这您听说过,是吗?”阿什利接话。

  “我以前在海军陆战队呆过,知道吗?这东西大概叫火箭发射枪,是不是?轻装甲车一炸就是一个洞,汽车更不用说了。”

  “接着呢?”欧文斯问。

  “首先我把妻子和孩子按倒在地上。交通立即中断了。然后我抬头去看发生了什么事。”

  “为什么去看?”泰勒问道。

  “不知道。”瑞安慢吞吞地答道:“或许是受过训练的缘故。我想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说它是愚蠢的好奇心吧。我看见一个家伙朝着劳斯莱斯轿车狂扫猛射,还有个家伙急急忙忙绕到轿车后面,象是要截住从车里逃出来的人。我看到,要是我往左边过去,就可以挨得更近一些。停下来的那些车辆正好隐蔽了我。一瞬间我已经越过了50英尺左右。拿冲锋枪的人挡在劳斯莱斯轿车后面,而拿手枪的那个人正背对着我。我明白这是个机会。我想我得利用这个机会。”

  “为什么?”这次是欧文斯发问,问得很平淡。

  “问得好,可我说不清,真的不知道。”瑞安沉默了半分钟,“那情景把我给气坏了。到那时候为止,我在这儿碰到的人都是很好的,突然间我看见这两个狗娘养的在我眼前就他妈的搞谋杀,可真气疯了。”

  “您想过他们是谁吗?”泰勒问道。

  “来不及想那么多,是不?我连尿也急出来了。我想这是——气的。或许打仗时候就凭这激励人。”瑞安想了一会儿,“是得想想了。但是,象我刚才说的,我看见了机会,而且抓住不放。”

  “这很容易——我也很幸运。”听到瑞安措辞谨慎,欧文斯双眉一扬,“那个拿手枪的家伙够笨的,他该看看背后,然而他始终只盯着他要杀的目标——真够笨的。眼观六路,却把我漏了。”瑞安咧嘴笑了一笑,“我那动作真够漂亮——打了他个措手不及。但我想我太使劲了。医生说我打他的时候这儿挫伤了。他象一团稀泥似地例下了。我拿过他的枪,朝他打去——你们想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做,是不是?”

  “是的。”欧文斯说。

  “我不想让他爬起来。”

  “他失去了知觉一两小时后才醒过来,醒来以后也是严重的脑震荡。”

  要是我知道他有那枚手榴弹,就不是朝他开枪的问题了,“我怎么知道呢?”瑞安理由十足地反问,“我正要去对付一个手拿轻机枪的家伙,可不愿意身后有个坏蛋。所以我得叫他不能动弹。本可以让子弹穿过他的后脑勺,把他放倒——在匡蒂科,说‘不能动弹’,那意思就是杀掉。我父亲是警察。我对警察的行为有所了解,大多是看电视得来的。我知道大多数是错的。我只知道我不能让他从背后袭击我。不能说我对此特别自豪,但那时候这主意看来很好。

  “我绕到轿车的右后方,四下一看,只见那家伙用的是一支手枪。你们的威尔逊对我解释过了——也真是运气好。我真还没有狂热到拿一把小得可怜的手枪去对付一支冲锋枪。他看见我过去,我们同时开枪——只不过我打得更准一些,我想。”

  瑞安停住不说了。他原来并不想这么讲。当时究竟是怎么回事?要是你都不知道,还有谁知道?瑞安曾经经历过危难,才学得这一招。时间压缩了,又膨胀了——表面看上去却是同时。你的记忆也弄糊涂了,是不是?我还可能做什么呢?他摇摇头。

  “我不知道,”他接着说:“我或许该用别的办法,或许我该说‘放下武器’!或者‘别动’!就象电影里演的——但那时刻不容缓,一切都是千钧一发——不是他死就是我亡——明白我的意思吗?你不……不可能在瞬间作出决定的时候想得那么周全。我想你们也是凭着日常训练和本能行动的。我只受过海军陆战队的训练。他们不教你如何捕人——上帝保佑,我不想杀人,我只是他妈的没有选择的余地。”瑞安喘了口气。

  “他为什么不——停止开枪,逃跑,或者干些别的!他看见我冲他过去,他一定知道我会狠狠对付他。”端安仰身靠到枕头上,所发生的一切回忆起来历历在目,十分清晰生动。杰克,因为你的缘故一个人死了。他也有他的本能,不是吗?但你于得比他强——为什么要觉得不好受呢?

  “瑞安博士,”欧文斯平静地说:“我们已经单独了解过六个人,他们全清清楚楚地看见了事情经过。从他们告诉我们的情况来看,您已经把事情的原委向我们叙述得非常清楚了。我——我们——看不出您有其他选择的余地。碰上此类事情,您肯定以为这么做是对的。您的第二枪没起到任何作用,要是您为此不安的话。您的第一枪就穿透了他的心脏。”

  杰克点点头,“是嘛,这我明白。第二枪完全是下意识的,我的手不用指挥就打出去了。枪一抖就打出去了!想都没想……我也许会拼命再打出一颗子弹的,但枪已经打空了。”

  “海军陆战队在射击方面确实把您训练得很好。”泰勒评论道。

  瑞安摇摇头,“我父亲教的。我还是孩子的时候他就教我了。海军陆战队不太注重手枪,那是装样子的。要是敌人离得近,一点没用。我用过一支步枪,敌人只能离我15英尺远。”欧文斯又做了一些记录。

  “那辆车转眼间就开走了。我没看清司机。可能是个男的,也可能是女的。是个白人。我就看见这些。车是突然启动的,顺街开去,又拐了弯,我最后就看见这些。”

  “这是一辆伦敦的出租车—一您注意到了吗?”泰勒问。

  瑞安眨眨眼睛,“呃,您说对啦,我真没想到过——多笨!嗨,你们这鬼玩艺儿多得不计其数。毫无疑问他们用的就是出租车。”

  “8679辆,确切地说。”欧文斯说:“其中5919辆是黑色的。”

  瑞安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告诉我,这是一次暗杀,还是绑架?”

  “还不能肯定。您或许有兴趣知道,新芬党——爱尔兰共和军临时派的政治机构——发表了一个声明,完全否认和这一事件有任何关系。”

  “您相信这个?”瑞安问道。由于止痛药还在起作用,他不能充分察觉出泰勒对这个问题回避得很巧妙。

  “是的,我们倾向于这么认为。临时派也不会这么狂热。您知道,这种事情在政治上付出的代价太大。他们从谋杀蒙巴顿勋爵中已经学到了不少——不光是干那件事的爱尔兰共和军临时派,而且连爱尔兰民族解放阵线也知道,毫无价值,到花去他们的美国同情者不少钱。”泰勒说。

  “我从报上看到,你们的公民……”

  “臣民。”阿什利纠正道。

  “不管怎么称呼,你们的人民受了很大的刺激。”

  “确实如此,瑞安博士。不管、以前发生过什么可怕的事,恐怖分子看来总是能找到机会来打搅我们的。他们会怎么干,是非常值得注意的。”欧文斯做着记录,说话口气很内行,但瑞安感觉到这个反恐怖主义部门的头头愿意赤手空拳去揪下那残存的恐怖分子的脑袋。这双手看上去强壮有力,完全干得了这种事,“那么接下去呢?”

  “我确信我打的那家伙——第二个——死了,我就检查轿车。司机——噢,这你们知道了,还有保安人员。这是你们的人吧,欧文斯先生?”

  “查理是我的朋友,他负责王室的保安工作已经三年了……”欧文斯说话的口气象是那人还活着。瑞安心想,不知他们是否真在一起工作过。警察之间友谊特别深。

  “行啦,以后的事情你们全知道。我希望表彰那个卫兵。感谢上帝,他用了点时间动了动脑子——这点儿时间够你们的人赶来制止了他。要是他的刺刀把我捅个透心凉,是不是大家都很尴尬?”

  欧文斯嗯了一声表示同意,“确实。”

  “枪里上了子弹没有?”

  “要是上了子弹,他为什么不开枪?”阿什利答道。

  “人群拥挤的街道不宜用威力很大的步枪,就是目标确定了也不行。”瑞安答道:“枪弹上了膛,是吗?”

  “我们不讨论这件事。”欧文斯说。

  我知道枪是上了子弹的,瑞安心里说,“他到底是从哪个鬼地方钻出来的?王宫离那儿有一段路呢。”

  “从克拉伦斯厅来的——就是圣詹姆斯宫隔壁的那幢白楼。这次攻击,恐怖分子时间没选好——可能地点也没选好。那幢大楼的西南角有个岗亭,卫兵每两小时换一次岗。攻击开始时候刚好在换岗。这意味着那时候有四个卫兵,而不是一个。在王宫值勤的警察听到了爆炸声和自动枪的射击声。带队的警长跑到门口看发生了什么事,还喊了一个卫兵跟着。”

  “就是报警的那个警察,对吗?那么其他人也就因为听到警报才来得这么快的?”

  “那是查理?温斯顿干的。”欧文斯说:“劳斯莱斯轿车装有电动报警装置——您不必同别人说。它向总部报警。普赖斯警长的行动完全是自发的。正巧,那卫兵是个跨栏选手——小伙子是搞田径的一跳过了那儿的栅栏。普赖斯也想这么跨,却跌了一跤,摔坏了鼻子。他一面追一面用自己随身携带的无线电传话器报警,真够他呛的。”

  “噢,我真高兴他赶到了。那当兵的吓得我灵魂出窍。我希望你们那警长也能受到奖励。”

  “感谢女王陛下,她给最先发现情况的人颁发了警察勋章。”阿什利说,“瑞安博士,有件事情我们弄不清楚,您是因为身体残废离开军队的,但昨天却一点看不出来。”

  “我离开海军陆战队后,当了商业经纪人,干出了点儿名声。凯茜的父亲来同我谈生意。我就认识了凯茜。我和凯茜性情相投,打消了搬到纽约去的念头。很快我们就顺理成章地订婚了。那时候我穿一件护背服,因为背常疼。订婚不久,背又痛了,凯茜带我到霍普金斯医院去找她的一位导师给我检查。那是斯坦利?拉比诺维茨,神经外科的教授。他给我彻底检查了三天,说他能使我恢复完好。

   “原来,贝塞斯达的医生把我的脊髓 X线相弄错了。这不怪他们。他们还是很年轻有为的。但斯坦利大约是那儿最强的,话也说得硬气。那个星期五他给我开了刀,两个月后我的背几乎完好如初。”瑞安说道:“然而这说到底不过是瑞安的背的故事。我碰巧爱上了一位正在学习外科的漂亮姑娘。”

  “您妻子确实是个最多才多艺又有能力的女人。”欧文斯表示称赞。

  “您也能发现她很难对付。”瑞安说。

  “不,瑞安博士,处在压力下的人永远不可能表现得完美无缺。您妻子还在现场给亲王殿下他们检查了身体。这对我们很有帮助。在您还未置于妥善的医护之前,她拒绝离开您,我们似乎不能为此挑剔她。我想,她的确发现我们查验身份的程序啰哩啰唆太冗长了。她自然要为您十分担忧。我们办事或许该利落些……”

  “不用道歉,先生。我父亲是警察,我懂。我理解您验证我们身份时候遇到的麻烦。”

  “您看,只用了三个多小时——时间凑得还算巧的。我们从您上衣里找到签证和驾驶执照,很高兴。那上面有您的照片。我们第一次询问你们的司法专员,刚好是在五点以前。那时候美国是中午午餐时候。他给联邦调查局的巴尔的摩办公室挂了电话,后者又给安纳波利斯的办公室打电话;查证工作进行得很顺利——首先他们得找到您在海军学校的伙伴,能知道您的身份,什么时候走的等等。然后他们找到旅游部门给您预订机票和旅馆的办事员,有个办事员到您的摩托车登记处去了一次。这批人大都没吃上午餐。这加起来用去一个小时左右。同时,他——那位专员——又询问了您所在的海军陆战队。三个小时里,我们便有了一份有关您的非常完整的履历材料——包括指纹。我们从您的旅行文件和旅馆登记处弄到了您的指纹,当然同您兵役记录上的一致。”

  “三个小时,咹?”瑞安对他们的工作效率感到有点惊讶。

  “一边进行这些,一边找您妻子谈了几次,并让她把所见到的一切都说了……”

  “而她每次对你们说的都一样,对吗?”瑞安问道。

  “是这样。”欧文斯说罢笑了,“这很了不起,您知道。”

  瑞安咧嘴一笑,“只有凯茜才做得到。有些事情,特别是药品,她那记性可真象机器一样精确。我很惊奇她没交给你们一卷胶卷。”

  “她自己说了。”欧文斯答道:“报上的照片是从一个日本旅游者那里搞到的——那是纸型翻铸的铅版,是不是?——它是隔着半个街区用望远镜头拍的。顺便说说,您大约有兴趣知道您的海军陆战队对您的评价吧,相当高。”欧文斯查了查记录,“在匡蒂科,您是班上第一名。体格表上也都是优。”

  “所以你们确信我是好人啦?”

  “从一开始我们就是这么认为的。”泰勒说。

  “不管怎么说,重大案件每个人都要彻底审查,而这次案件显然又更复杂。”

  “有件事情搅得我心神不宁。”杰克说。其实不止一件,但他的大脑运转得太慢了,不可能将它们归类分别开来。

  “什么事?”欧文斯问。

  “他们——王室,你们是这么叫的吧——只带一个警卫到街上来到底干什么?——等一等。”瑞安脑袋一歪。他又接着说,说得很慢,尽力要理清自己的思路,“那次伏击决不是一场偶然的遭遇战,而是事先策划好的,那帮混蛋得在一个特定的地点袭击一辆特定的轿车,有人把这辆车来的时间算好了,还有人同这件事有瓜葛,是吧?”一阵沉闷,这正是他需要的回答,“有人用无线报话器……这些人必须知道他们出来了,知道他们所经的路线,还要准确地知道他们进入了谋杀地段。光这些还不行,因为还有来往交通问题……”

  “是从历史学者的角度考虑的吗,瑞安博士?”阿什利问道。

  “海军陆战队教过我们如何打伏击。要是想伏击一个特定目标……首先,得有情报;其次,选择地点;第三、派出自己的秘密人员,查明目标何时到达——这都是最基本的要求。为什么在这儿——为什么在圣詹姆斯公园的林荫道上?”恐怖分子有政治目的,选择目标和地点都考虑了政治影响,瑞安心里说,“你们刚才没回答我的问题,这是暗杀还是绑架?”

  “我们还不敢完全肯定。”欧文斯回答。

  瑞安看了看他的客人,这显然是一个微妙的问题。他们用枪榴弹摧毁了轿车,而且两个人还都有手榴弹。要是他们只是为了杀人……榴弹就可以穿透轿车的防护板,为什么还要用枪呢?不,要是这仅仅是一次暗杀,不用费这么多时间,是吧?欧文斯先生,您对我撒了个小小的谎。这毫无疑问是一起有预谋的绑架,而且这点您心里很清楚。

  那么为什么车里只有一个保安人员?托尼是怎么说的来着?一次临时安排的外出活动?成功伏击的首要条件就是准确的情报……不能这样推想下去,你们应该对你们的人保护得更好一些,太可怕了!

  “行啦,我想我们已把急需了解的情况全弄清了,也许我们明天会再来。”欧文斯替瑞安解决了这道难题。

  “那些恐怖分子怎么样了——我指被我打伤的那个。”

  “他还不肯合作。一点儿也不说,连姓名也不告诉我们——老花招。几小时前我们刚查证过他的身份,没有前科——只在两件小案中有嫌疑,仅此而已。他恢复得很好,再过三个星期左右吧!”泰勒冷冷地说:”他将被送到最高法院,在12人的陪审团面前被证明有罪;他将到严严实实的监狱里过完余生。”

  “只用三个星期?”瑞安问道。

  “案件很清楚。”欧文斯说:“我们从日本朋友那里得到的三张照片表明,这小子拿着枪站在车后。另外还有九名证人。这可不是同他开玩笑。”

  “我要去出庭吗?”瑞安说。

  “当然啰,您是我们最重要的证人,瑞安博士。正式的,必不可少的证人。这小子没有精神病,同想要谋杀你们总统的那家伙不同。他大学毕业,是优等生,家庭出身也很好。”

  瑞安摇摇头,“这真可怕?不过大多数真正的坏家伙都这样,不是吗?”

  “您了解恐怖分子吗?”阿什利问。

  “只不过读过一些材料。”瑞安立即回答,“威尔逊警官说北爱尔兰解放阵线是些极左分子。”

  “是的。”泰勒说。

  “真够狂热的。嗨,我家里人怎么样?”

  阿什利笑了,“博士,问得正是时候。我们总不能把她们放心大胆留在旅馆里,是吧?已经给她们安排到了一个非常妥当的地方。”

  “您不用操心。”欧文斯附和道:“她们平安无事,相信我好了。”

  “到底在哪儿?”瑞安想知道。

  “保密,我想。”阿什利说。他们三个嘻嘻哈哈乐了一阵。欧文斯看看表,朝另两位瞟了一眼。

  “行啦!”欧文斯说。他关上盒式录音机,“手术后的第一天,我们不想再多打忧您了。我们回去大概得核对一些细节。先生,我们代表伦敦警察厅谢谢您的帮助。”

  “威尔逊先生还得在这儿陪我多久?”

  “说不准。北爱尔兰解放阵线好象对您有点恼火。”欧文斯说:“万一他们发现您没有人保护而袭击了您,这将使我们十分为难。我们认为这不一定会发生,但还是小心为妙。”

  “我接受。”瑞安同意了。

  “报界想见见您。”泰勒说。

  “我有点紧张。”我正需要呢,瑞安心想,“能把他们挡开吗?”

  “很容易。”欧文斯答应了,“就说目前您的治疗状况不允许。但您应该习惯这个,现在您是个新闻人物呢。’“见鬼!”瑞安哼哼鼻子,“我不喜欢引人注意。”

  “一个人不能总是躺在暗处不露面,瑞安博士。”阿什利说著,站起身来,其他两位也跟着站起来。

  他们告辞走了——瑞安现在认定阿什利是搞情报的或者是反问谍的。威尔逊回到房间,后面跟着凯蒂微克。

  “他们把您折腾累了吧。”护士问道。

  “我想关系不大。”瑞安承认了。凯蒂微克把一支体温计放进他嘴里,看看是不是真的。

  警官们走后的40分钟里,瑞安一直高高兴兴地在用那架玩具似的计算机打字、修改笔记和誊写草稿。凯茜?瑞安通常对丈夫最不满意的,便是当他看书的时候,或者写东西的时候——那就更糟了。就是地球停止转动,他也不会注意的。这并不全对。威尔逊一跳起来立正,杰克眼睛的余光就往意到了,但他直到搞完了一个段落才抬头。他一抬头,便见新来的客人是大不列颠及北爱尔兰联合王国的女王陛下和她的丈夫爱丁堡公爵。他产生的第一个念头,便是在心里咒骂怎么没人预先告诉他一声。第二个念头,是觉得自己张大了嘴那样子一定非常滑稽可笑。

  “早安,瑞安博士。”女王很谦和地说:“您感觉好吗?”

  “呃,很好,谢谢。呃,陛下。您肯,呃,赏光坐下吗?”瑞安想在床上坐直身子,但肩头一阵剧痛,只得作罢。这倒使他敛息凝神,想起药效快过去了。

  “我们不希望给打扰您的休息。”她说。瑞安意识到她或许不想马上就离开,瞬息间便做出了反应。

  “陛下,一位国家元首来访怎么可以说是打扰呢,我十分荣幸您来看望我。”威尔逊急忙搬来两把椅子,待他们坐下,然后便恭恭敬敬退了出去。

  女王穿一身桃红色的装束,优雅而质朴,光是那时装费用,就得很大一笔吧。公爵穿的那套深蓝色西服,总算让瑞安明白了为什么他妻子要他在这儿买几件衣服。

  “瑞安博士,”她按照礼仪致意,“我们代表英国王室,也代表人民,向您昨天的行为表示最深切的感谢。我们非常感谢您。”

  瑞安稳重地点点头。他不知道自己看上去有多狼狈,“从我这方面说,夫人,我很高兴能够效劳——但事实上我真没做什么。任何人都会这么做的。我只是碰巧离得最近而已。”

  “警察可不是这么说的。”公爵说:“我经过实地察看,倾向于同意他们的说法。我想您是位英雄,不管您自己是不是愿意。”端安想起来了,这个人曾是一位职业的海军军官,他身上仍有一种军人的气质。

  “您为什么要这样做,瑞安博士?”女王问道,她仔细端详他的脸色。

  瑞安迅速作出推测,“请原谅,夫人,您是不是问我为什么要冒这风险呢,或者为什么一个爱尔兰血统的美国人为什么要冒这风险?”杰克仍想把自己的思路整理出个头绪来,仍在检查自己的记忆。

  “陛下,我无法对您讲爱尔兰的问题。我是美国公民,不用去管别的国家,我自己国家的问题就够多的了。我来的那个地方,我们——是指爱尔兰血统的美国人——都出息得不错。我们从事务种职业,包括商界和政界,但典型的爱尔兰传统的美国人却还是警官和消防队员。征服了西部的骑兵中有三分之一是爱尔兰人,而且事实上我们中间仍有很大一部分仍穿着军装——特别是当海军陆战队员。当地联邦调查局的办事人员中有一半同我是老邻居,他们都取了塔利、沙利文、奥康纳和墨菲这样的名字。我父亲当了半辈子警官,而教育我的牧师和修女中则绝大多数可能都是爱尔兰人。”

  “您知道我的意思吗,陛下?在美国,我们是维护秩序的力量,是维系整个社会的力量——那么,发生了什么呢?”

  “今天,世界上最出名的爱尔兰人是在停着的汽车里放炸弹的疯子,和为了某种政治目而滥杀无辜的歹徒。我不喜欢这样。我知道我父亲也不喜欢这样。他一生干的整个工作就是把这样的畜生从街上抓走,关进他们该去的笼子里。我们经过了艰苦奋斗才有了今天,我们不想让人觉得自己是恐怖分子的亲戚。”杰克笑笑,“我想我理解意大利人对黑手党做何感想。无论如何,我不能说所有这些想法昨天都涌进了我的脑海,但我想过发生的是什么事。我不能象个傻子似地坐在那儿,让谋杀在我眼前得逞而不采取行动。所以我看到了我的机会,并且抓住了这个机会。”

  女王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她带着热情友善的微笑,看了瑞安一会儿,然后朝她丈夫转过头去。两人无声地交换了看法。他们结婚很久了,才能达到这种境地,瑞安心想。等她回过身来,他看出已经作出了一个决定。

  “我们该怎么奖励您呢?”

  “奖励?”瑞安摇摇头,“非常感谢,但完全没有必要。我很高兴能帮上忙,这就够了。”

  “不,瑞安博士,这不够。作为女王,较为有利的便是有权对卓越的行为予以认可,并给予合适的奖励。君王不能忘恩负义。”她目光炯炯地说了这句非正式的笑话。瑞安觉得自己被这女人的仁爱所倾倒。他以前看过一些书,说有人认为她缺少才智。他已经知道他们所说的与事实相去甚远。在那双眼睛后面,有一副机灵的大脑和敏捷的智慧,“按照惯例,已经决定您将被授予维多利亚高级爵士勋章。”

  “什么——请再说一遍,陛下。”瑞安有好大一会儿楞不过神来。

  “维多利亚勋章近来打算用来奖励那些对君王作出个人贡献的人们。您无疑是受之无愧的。许多年来,一位王位继承人被人从绝境中救出来,这还是第一次遇到。您作为一个历史学者,或许会有兴趣知道,我们自己的学者们将来将如何去考证眼下我们所开创的这一先例——不管怎么样,从此您将被称为约翰?瑞安爵士。”

  端安再一次想象自己张大嘴的样子一定非常滑稽可笑。

  “陛下,美国的法律……”

  “我们知道。”她平静地打断话头,“今天晚些时候,首相将会同你们的总统讨论这个问题。我们相信,鉴于此事的特殊性并为了英美两国关系的发展,事情将会妥善解决的。”

  “历史上也不乏先例。”公爵接着说:“二次大战以后,有一批美国军官也曾接受过类似的勋位。例如:你们海军的五星上将尼米兹就得了巴斯高级爵士勋章。还有艾森豪维尔将军,布雷德利将军、巴顿将军和一批别的人。”

  “从美国法律的目的来说,也许可能被认为是纪念性的——但在我们看来,却是实实在在的。”

  “好吧。”瑞安拙嘴笨舌地说道:“陛下,既然这不和我国的法律相抵触,我将十分荣幸地接受。”女王微微一笑。

  “就这么定了。现在您感觉怎样——真正的感觉?”

  “我觉得更糟,夫人。我不是诉苦——我只希望好得快一点。”

  公爵笑了,“这一受伤使您显得更英勇了——这可不是戏剧效果。”

  尤其是当负伤的是别人的肩膀的时候,我的公爵殿下。瑞安脑海中涌现出一个小念头,“请原谅,这爵士的称号,是不是意味着我妻子将被称为……”

  “瑞安爵士夫人,好吗?”女王又一次闪现出普施恩泽的笑容。

  杰克笑得张大了嘴,“你们知道,我离开梅里尔?林奇的时候,凯茜的父亲比她更火——他对我很生气,说我写历史书是搞不出什么名堂的。这次我得了勋章,他或许得改变看法了。”他相信凯茜不会反对这个头衔的——瑞安爵士夫人。不,她一点儿都不会反对的。

  “总之,这不是什么坏事吧?”

  “不坏。先生。要是我有过这种表示,请原谅。我恐怕你们刚才让我有点不知所措了。”瑞安摇摇头,“我可以问个问题吗,先生?”

  “当然可以。”

  “警察不告诉我他们把我的家里人安置在哪儿了。”这引起了一阵开心的笑声。女王答道:“这是警方的意见,说或许存在着对您和您的家人报复的可能。于是决定把她们转移到比较安全的地方。在这种情况下,我们认为把她们转移到白金汉宫是最合适的——这是我们所能做的最微不足道的事情。我们来的时候,您妻子和女儿睡得正香。我们严格要求不要惊动她们。”

  “白金汉宫?”

  “我向您保证,我们有许多供客人住的房间。”女王答道。

  “噢,天哪!”瑞安喃喃道。

  “您不赞成吗?”公爵问。

  “我那小女儿,她……”

  “您说奥莉维亚?”女王说,显得十分惊讶,“她是个可爱的孩子。我们昨晚去看她,她正睡得象个天使。”

  “她叫萨莉。”——奥莉维亚是她外婆的名字,本想和凯茜家里和解提出来的,可惜没起作用,“萨莉睡着的时候象天使,醒来了却象小旋风,而且她非常好打破东西,特别是贵重的东西。”

  “说得多可怕呀!”女王假装吃惊,“这可爱的小姑娘。警察告诉我,说她昨晚把所有苏格兰场的人心都哭碎了呢。我恐怕您言过其实了吧,瑞安爵士。”

  “是的,夫人。”同女王可是没什么好争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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