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布力加·林站在极速闪电号的后甲板上，同行的还有吉莉，芬恩，和阿拉斯。他们是海怪猎人号仅剩的原始成员了。
和以前不同，布力加·林这一次没有看向前方，而是回头盯着他们出发的地方，慢慢地缩小消失在海平线上。他们在黎明曙光上留下了太多太多。
“你觉得她会去哪里呢，大师？”吉莉静静地问。
“你说你看到一艘船朝着南方开走了，是吧？”布力加·林问。
吉莉点点头。“是一条很小的船，只有一根桅杆。我和维德顿船长还有他的船员们在断崖岛上等你们来救我们的时候看到的。”
布力加·林想纠正她的语法，但又振作不起精神来。于是她对芬恩说：
“她可能会去哪里？”
“这里以南只有一个地方可去，就是南方群岛。”他说，“对大多数人来说，开着那么小的船是不可能去到那里的。不过你也知道了，她可是我们的暗淡·希望啊。无论怎样，她会有办法的。”
布力加·林点了点头，没说什么。毕竟遇到了这种信仰危机，想回去故乡也并非不无道理。
“我们怎么办？”阿拉斯问，“我们要去哪里？”
“盖维斯船长好心邀请我们加入了。”布力加·林说，“我不知道咱们合不合适做走私犯或海盗，可是我想不到还有什么地方会欢迎我们了。
不知道普洛格·伯恩被杀死之前向委员会透露了多少情报，而我们很有可能已经成为了帝国的头号通缉犯了。所以现在这样应该是最好的办法了。至少目前是。”
芬恩叹了口气。“哎，听起来一点意思都没有。”
大家都沉默了。
“你觉得她会回来吗？”吉莉问。
布力加·林一边清秀的眉毛扬了起来，说：“当然会了。不过要多久才回来，回来之后她会变成怎样，我就不知道了。”
暗淡·希望已经是一名经验丰富的水手了。当她的船终于搁浅在盖尔默尔那黑色的岩石岸滩的时候，她知道这除了技术的原因之外，还有运气的成分。又或者说是命运把她带到了这里，如果她相信这种东西的话。然而，此时此刻，她并不相信。因为只要刮起暴风，她就会葬身大海，也可能把她刮到黎明之海很远的地方，永远无法回来。一场暴风，它可能会发生，也可能不会发生。如果不是命中注定的话，那就是概率问题了。
她已经超过一个星期没有吃过任何东西，也好几天没喝过一滴水。
寒冷的天气让她瑟瑟发抖，皮肤也因长时间暴晒而发红、脱皮。她的嘴唇干裂，眼睛无法聚焦。她艰难地爬出小船，却无力支撑身体，一脸摔在了那黝黑多砂的沙滩上，下半身还挂在船舷上。她那发烫的脸贴着冰冷的沙子，感觉非常舒服。于是她就保持着这样的姿势继续趴了一阵。
过了一会儿，她伸出手抓住沙子，同时用脚使劲蹬了蹬船身，终于让自己完全从船上掉下来。希望又脸朝下、胸贴地地趴了一会儿，好缓过气来。然后，她吃力地翻过身，躺在了地上。
她看着那天空，蔚蓝明亮，坚韧如钢。朵朵分散的白云不断飘过，速度飞快。
她为什么会在这里？世界上那么多地方可去，为什么她唯独回到了盖尔默尔？她不是很记得了，但她感觉回来是对的。她始于此，也应该终于此。文成的兄弟们会发现她的。迟早。要是到时候她还没死，他们也会杀了她。也许他们还会大发慈悲让她痛快地死去，毕竟她是自愿回来接受审判的。不管怎样，都已经不重要了。她要死在这个地方，跟大宗师河洛一样。他给予了她那么多的珍贵礼物，却全部都被她糟蹋。不可原谅。
“我是暗淡·希望。”她喃喃地说出声来，却只发出了呼哧的喘息。
“我本无名无姓，是你给了我名字，而我却丢掉了它；是你给我了目标，而我却抛弃了它；是你给我了荣誉，而我却玷污了它。为了什么？一个英俊的男生吗？自私的成就吗？为了好玩吗？”
甚至是现在她还记得那些感觉。而且她也无法假装自己不曾享受，也无法否认自己还会再次享受其中。
“我已经无可救药了。”她说，“唯有以死谢罪。”
“并不是的，孩子。”
暗淡·希望眯起眼睛，看着正在俯视着自己的那张脸。是老兄弟文图。他穿着黑色的兜帽长袍，虽然脸容枯老，但依然对着希望笑。
“还有一件事，你必须为你的老师完成。”
“河洛……”她说，“他还活着？”
文图摇了摇头。“不是。不过他给你留下了一样东西，我一直替你保管，直到你回来这座岛上。来吧，咱们去室内说。然后我会把你的遗产交给你的。”
“我的……遗产？”
“来吧，暗淡·希望。如果你想接受它，就必须自己站起来。”
世界翻转了回来，希望吃力地逼自己慢慢站起来，奇怪的斑点在她的视觉中不断出现。然后，在老兄弟文图的搀扶下，她一步一步地从沙滩走到了修道院。朦朦胧胧地，她看到了熟悉的黑墙。小时候她总觉得这些黑墙很不祥，现在它们却如同母亲的怀抱一样有安全感。不过当然了，她知道事实并不会这样。
“其他的兄弟，”她虚弱地说，“他们会杀了我。”
“在这里，他们不会。”文图说，“他们前些日子就离开了。”
“离开？”她记得布隆说过这里的酒坊关闭了，她还不信。“他们可以这样做吗？”
“其实一直以来都是河洛把我们留在这里的，让我们远离政治和腐败。可是当莱克洛克当上大宗师以后，他把这一切都摒弃了。”
希望一边和文图从大门走进修道院，一边环顾着四周。走进一看，她才发现墙壁都被火烧焦、被钝器破坏了。围墙内的房子都只剩下烧焦的框架，只有寺庙还保持完好。
“这是个宣言。”文图哀伤地说，“宣示他们受够了这个地方，而且永远都不会回来了。”
“莱克洛克把他们带去哪里了？”希望问。
“斯通匹克。他们要重新与生物法师为伍，成为帝国的仆人。过来吧，我们有的是时间。我们得先让你好起来。”
文图带着希望走进寺庙里，毕竟只有那里有瓦遮顶。寺庙里面比外头舒服多了，而且那里的味道依然和希望小时候一样，交织着木头、灰尘和茉莉香薰蜡烛的气味。那张巨大的祭坛依然还摆在房子中央，前面放着的跪垫，希望都数不清自己在上面跪过多久时间。唯一不同的是，房间的角落里多了一张小床席，还有一个在厨房搬过来的铁火炉。墙边的其中一扇窗户被打碎了，用来把火炉的排气管通到外面。只见火炉里面摇曳着橙色的火光，上面煨着一小锅美味的汤。炖鱼的香味飘到希望的鼻子里，让她想起了以前看着兄弟们在这只火炉上做饭的回忆。忽然间，好几天以来，希望感到了饥饿。
文图把她扶到床席。“等一下我会帮你铺一个睡觉的地方，现在你先用我的吧。你先休息一下，我带点食物给你。”
说完，他连忙走到火炉那边，舀了一些炖汤到木碗里，然后端了过来。希望颤抖着双手接过了汤。她本想在兄弟文图面前克制一点的，但抿了一小口之后，她再也忍不住，一口气就把汤喝光了。
希望尴尬地看着文图，但他只是开心地笑了笑。“很久都没有人尝过我做的菜了。我给你再舀一碗吧。”
几碗炖汤下肚之后，希望感觉自己终于像个人了。即使她不知道那个人是谁。
“好啦。”文图说，在她身边的垫子上坐下来，“感觉好些了吗？”
她点点头，说：“谢谢。”
文图笑了笑，不久哀伤又回到脸上。他抬头看着寺庙高处的窗户。
“我这副该死的老骨头。自从你逃走那天打碎了那扇窗户，我就一直想换一扇新的，可是我换不动了。莱克洛克也不关心这事儿。”
“我答应你，等我恢复之后就帮你修好它，文图兄弟。”
他点点头，但没有回头。“就在那一晚的前几天，河洛找我了。他听到了兄弟们在窃窃私语。他们发现了他在秘密地训练你。二十年以来他都没有亲自教过一个文成，可是他却浪费那么多年的时间和精力来训练一个女孩。我觉得他们更像是因为自尊受辱了才会起义的，而不是因为对文成戒律的信奉。”
“那你知道吗？”希望问。
“不到几年我就猜到啦。我和他已经认识好久好久了，我看得出来有什么东西让他找到了新的使命，让他找到了……”他狡黠地笑了笑，“希望。”“你知道了也不反对他吗？”
“一开始我确实理解不了。”他承认，“我还一度认为那是不可能成功的。不过他是我认识最久的朋友啊，既然那件事能让他这么快乐，我为什么要反对呢？”
“快乐？”希望问。
“你是他的快乐，孩子。非常与众不同。当他在一切结束之前过来找我的时候，他把一样东西托付给了我。他说如果你回到这里，我就把它交给你。”
“我配不起他给我的任何东西。”希望说，“他把悲歌剑托付给了我，而我却把它抛弃了。”
“我一直都不在乎那把剑。”文图说，“一件充满阴郁和憎恨的东西。”
希望盯着他。她从来没有听过一个人会这么不敬、这么不屑地评论那把有史以来最伟大的文成杰作。
文图也毫不掩饰地对着她笑。“是真的。我一看你的脸就知道你也同意我了。不管怎样，我手上的东西比那把剑好多了。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
希望还想反驳，不过她又忍不住想快点知道那是什么。“好吧。是什么东西比最伟大的宝剑还要好？”
他的眼睛充满了愉悦的光芒。“一本书。”
说着，他把一本厚厚的、完全没有标记的书递给希望。希望把书捧在手上，感受着它的重量。一会儿之后，她才把书放到大腿上，翻了开来。原来里面是河洛亲手写的日记。他那克制、优雅的字迹写满了一页又一页。而在第一页上面，有一张单独的纸条。
致我亲爱的暗淡·希望：
如果你在念这段话，说明你又回到了盖尔默尔，虽然兄弟们可能会不欢迎你。也许你是回来寻求别的地方没有的答案吧。也许你会恨我把你变成了这个世界还无法接受的东西。也许你感到绝望和孤独，而且失望透顶。不管你是哪一种情况，我真的很高兴你还活着。仅仅是这一点就足以让我在死亡中找到安慰。更重要的是，你依然在探寻。这是非常值得开心的事。就像你的名字一样，你始终忠于自己，没有放弃。
可是，如果你是来寻求指导的话，很遗憾，我没有什么可教的了。
逝者岂能为师。接下来的都是我这些年来训练你时的一些想法和感受。
我恳求你一定不要像一个学生念老师的评语那样去阅读它，而要把它看成是一个志趣相投的人的随笔。作为平等的两个人，你我都要以自己的方式去探寻世界的真理。
在过去的二十年里，我越来越为帝国的现状感到担忧，对文成武僧团的方向也产生了疑惑。我坚信一定会有更好的出路。一条更高尚的道路。一条没有刻板的偏见和无为的死亡的道路。我在想，也许吧，通过训练你我就能实现自我救赎，从而领悟到那一条高尚的道路究竟是什么。可是我发现，在最后的八年我才抓住了皮毛。如果我们有更多时间的话……可是，我想我们是没有了。
所以我必须把这个未完成的任务交给你。请你好好阅读这本日记，这样你才能更了解我是从哪里开始的。请你收下我这些卑微的感悟，利用它们作为文成武僧团新道路的起点吧。让武僧团走上一条能让我们自豪的道路吧。
很抱歉要把这个重担交给你，我的孩子。可是如果你不为我们找到这条新道路的话，莱克洛克就会把武僧团拖入无以复加的耻辱之中，更可怕的是，在他的道路上，将会有无数的无辜生命会因此而牺牲。所以，你必须强大起来。强大得足以展望更好的未来，强大得足以对抗当下。记住，一切暴风均始于呼吸。
希望抬起头看着文图，眼睛已满是泪光。
“我不配这个任务。”
文图仁慈地对着她笑。“不管配不配得起，现在只有你能完成了。所以，你第一步要做的，就是让自己配得起。”
《沙丘》六部曲合集
《波西杰克逊》系列合集
《猎魔人》合集
和以前不同，布力加·林这一次没有看向前方，而是回头盯着他们出发的地方，慢慢地缩小消失在海平线上。他们在黎明曙光上留下了太多太多。
“你觉得她会去哪里呢，大师？”吉莉静静地问。
“你说你看到一艘船朝着南方开走了，是吧？”布力加·林问。
吉莉点点头。“是一条很小的船，只有一根桅杆。我和维德顿船长还有他的船员们在断崖岛上等你们来救我们的时候看到的。”
布力加·林想纠正她的语法，但又振作不起精神来。于是她对芬恩说：
“她可能会去哪里？”
“这里以南只有一个地方可去，就是南方群岛。”他说，“对大多数人来说，开着那么小的船是不可能去到那里的。不过你也知道了，她可是我们的暗淡·希望啊。无论怎样，她会有办法的。”
布力加·林点了点头，没说什么。毕竟遇到了这种信仰危机，想回去故乡也并非不无道理。
“我们怎么办？”阿拉斯问，“我们要去哪里？”
“盖维斯船长好心邀请我们加入了。”布力加·林说，“我不知道咱们合不合适做走私犯或海盗，可是我想不到还有什么地方会欢迎我们了。
不知道普洛格·伯恩被杀死之前向委员会透露了多少情报，而我们很有可能已经成为了帝国的头号通缉犯了。所以现在这样应该是最好的办法了。至少目前是。”
芬恩叹了口气。“哎，听起来一点意思都没有。”
大家都沉默了。
“你觉得她会回来吗？”吉莉问。
布力加·林一边清秀的眉毛扬了起来，说：“当然会了。不过要多久才回来，回来之后她会变成怎样，我就不知道了。”
暗淡·希望已经是一名经验丰富的水手了。当她的船终于搁浅在盖尔默尔那黑色的岩石岸滩的时候，她知道这除了技术的原因之外，还有运气的成分。又或者说是命运把她带到了这里，如果她相信这种东西的话。然而，此时此刻，她并不相信。因为只要刮起暴风，她就会葬身大海，也可能把她刮到黎明之海很远的地方，永远无法回来。一场暴风，它可能会发生，也可能不会发生。如果不是命中注定的话，那就是概率问题了。
她已经超过一个星期没有吃过任何东西，也好几天没喝过一滴水。
寒冷的天气让她瑟瑟发抖，皮肤也因长时间暴晒而发红、脱皮。她的嘴唇干裂，眼睛无法聚焦。她艰难地爬出小船，却无力支撑身体，一脸摔在了那黝黑多砂的沙滩上，下半身还挂在船舷上。她那发烫的脸贴着冰冷的沙子，感觉非常舒服。于是她就保持着这样的姿势继续趴了一阵。
过了一会儿，她伸出手抓住沙子，同时用脚使劲蹬了蹬船身，终于让自己完全从船上掉下来。希望又脸朝下、胸贴地地趴了一会儿，好缓过气来。然后，她吃力地翻过身，躺在了地上。
她看着那天空，蔚蓝明亮，坚韧如钢。朵朵分散的白云不断飘过，速度飞快。
她为什么会在这里？世界上那么多地方可去，为什么她唯独回到了盖尔默尔？她不是很记得了，但她感觉回来是对的。她始于此，也应该终于此。文成的兄弟们会发现她的。迟早。要是到时候她还没死，他们也会杀了她。也许他们还会大发慈悲让她痛快地死去，毕竟她是自愿回来接受审判的。不管怎样，都已经不重要了。她要死在这个地方，跟大宗师河洛一样。他给予了她那么多的珍贵礼物，却全部都被她糟蹋。不可原谅。
“我是暗淡·希望。”她喃喃地说出声来，却只发出了呼哧的喘息。
“我本无名无姓，是你给了我名字，而我却丢掉了它；是你给我了目标，而我却抛弃了它；是你给我了荣誉，而我却玷污了它。为了什么？一个英俊的男生吗？自私的成就吗？为了好玩吗？”
甚至是现在她还记得那些感觉。而且她也无法假装自己不曾享受，也无法否认自己还会再次享受其中。
“我已经无可救药了。”她说，“唯有以死谢罪。”
“并不是的，孩子。”
暗淡·希望眯起眼睛，看着正在俯视着自己的那张脸。是老兄弟文图。他穿着黑色的兜帽长袍，虽然脸容枯老，但依然对着希望笑。
“还有一件事，你必须为你的老师完成。”
“河洛……”她说，“他还活着？”
文图摇了摇头。“不是。不过他给你留下了一样东西，我一直替你保管，直到你回来这座岛上。来吧，咱们去室内说。然后我会把你的遗产交给你的。”
“我的……遗产？”
“来吧，暗淡·希望。如果你想接受它，就必须自己站起来。”
世界翻转了回来，希望吃力地逼自己慢慢站起来，奇怪的斑点在她的视觉中不断出现。然后，在老兄弟文图的搀扶下，她一步一步地从沙滩走到了修道院。朦朦胧胧地，她看到了熟悉的黑墙。小时候她总觉得这些黑墙很不祥，现在它们却如同母亲的怀抱一样有安全感。不过当然了，她知道事实并不会这样。
“其他的兄弟，”她虚弱地说，“他们会杀了我。”
“在这里，他们不会。”文图说，“他们前些日子就离开了。”
“离开？”她记得布隆说过这里的酒坊关闭了，她还不信。“他们可以这样做吗？”
“其实一直以来都是河洛把我们留在这里的，让我们远离政治和腐败。可是当莱克洛克当上大宗师以后，他把这一切都摒弃了。”
希望一边和文图从大门走进修道院，一边环顾着四周。走进一看，她才发现墙壁都被火烧焦、被钝器破坏了。围墙内的房子都只剩下烧焦的框架，只有寺庙还保持完好。
“这是个宣言。”文图哀伤地说，“宣示他们受够了这个地方，而且永远都不会回来了。”
“莱克洛克把他们带去哪里了？”希望问。
“斯通匹克。他们要重新与生物法师为伍，成为帝国的仆人。过来吧，我们有的是时间。我们得先让你好起来。”
文图带着希望走进寺庙里，毕竟只有那里有瓦遮顶。寺庙里面比外头舒服多了，而且那里的味道依然和希望小时候一样，交织着木头、灰尘和茉莉香薰蜡烛的气味。那张巨大的祭坛依然还摆在房子中央，前面放着的跪垫，希望都数不清自己在上面跪过多久时间。唯一不同的是，房间的角落里多了一张小床席，还有一个在厨房搬过来的铁火炉。墙边的其中一扇窗户被打碎了，用来把火炉的排气管通到外面。只见火炉里面摇曳着橙色的火光，上面煨着一小锅美味的汤。炖鱼的香味飘到希望的鼻子里，让她想起了以前看着兄弟们在这只火炉上做饭的回忆。忽然间，好几天以来，希望感到了饥饿。
文图把她扶到床席。“等一下我会帮你铺一个睡觉的地方，现在你先用我的吧。你先休息一下，我带点食物给你。”
说完，他连忙走到火炉那边，舀了一些炖汤到木碗里，然后端了过来。希望颤抖着双手接过了汤。她本想在兄弟文图面前克制一点的，但抿了一小口之后，她再也忍不住，一口气就把汤喝光了。
希望尴尬地看着文图，但他只是开心地笑了笑。“很久都没有人尝过我做的菜了。我给你再舀一碗吧。”
几碗炖汤下肚之后，希望感觉自己终于像个人了。即使她不知道那个人是谁。
“好啦。”文图说，在她身边的垫子上坐下来，“感觉好些了吗？”
她点点头，说：“谢谢。”
文图笑了笑，不久哀伤又回到脸上。他抬头看着寺庙高处的窗户。
“我这副该死的老骨头。自从你逃走那天打碎了那扇窗户，我就一直想换一扇新的，可是我换不动了。莱克洛克也不关心这事儿。”
“我答应你，等我恢复之后就帮你修好它，文图兄弟。”
他点点头，但没有回头。“就在那一晚的前几天，河洛找我了。他听到了兄弟们在窃窃私语。他们发现了他在秘密地训练你。二十年以来他都没有亲自教过一个文成，可是他却浪费那么多年的时间和精力来训练一个女孩。我觉得他们更像是因为自尊受辱了才会起义的，而不是因为对文成戒律的信奉。”
“那你知道吗？”希望问。
“不到几年我就猜到啦。我和他已经认识好久好久了，我看得出来有什么东西让他找到了新的使命，让他找到了……”他狡黠地笑了笑，“希望。”“你知道了也不反对他吗？”
“一开始我确实理解不了。”他承认，“我还一度认为那是不可能成功的。不过他是我认识最久的朋友啊，既然那件事能让他这么快乐，我为什么要反对呢？”
“快乐？”希望问。
“你是他的快乐，孩子。非常与众不同。当他在一切结束之前过来找我的时候，他把一样东西托付给了我。他说如果你回到这里，我就把它交给你。”
“我配不起他给我的任何东西。”希望说，“他把悲歌剑托付给了我，而我却把它抛弃了。”
“我一直都不在乎那把剑。”文图说，“一件充满阴郁和憎恨的东西。”
希望盯着他。她从来没有听过一个人会这么不敬、这么不屑地评论那把有史以来最伟大的文成杰作。
文图也毫不掩饰地对着她笑。“是真的。我一看你的脸就知道你也同意我了。不管怎样，我手上的东西比那把剑好多了。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
希望还想反驳，不过她又忍不住想快点知道那是什么。“好吧。是什么东西比最伟大的宝剑还要好？”
他的眼睛充满了愉悦的光芒。“一本书。”
说着，他把一本厚厚的、完全没有标记的书递给希望。希望把书捧在手上，感受着它的重量。一会儿之后，她才把书放到大腿上，翻了开来。原来里面是河洛亲手写的日记。他那克制、优雅的字迹写满了一页又一页。而在第一页上面，有一张单独的纸条。
致我亲爱的暗淡·希望：
如果你在念这段话，说明你又回到了盖尔默尔，虽然兄弟们可能会不欢迎你。也许你是回来寻求别的地方没有的答案吧。也许你会恨我把你变成了这个世界还无法接受的东西。也许你感到绝望和孤独，而且失望透顶。不管你是哪一种情况，我真的很高兴你还活着。仅仅是这一点就足以让我在死亡中找到安慰。更重要的是，你依然在探寻。这是非常值得开心的事。就像你的名字一样，你始终忠于自己，没有放弃。
可是，如果你是来寻求指导的话，很遗憾，我没有什么可教的了。
逝者岂能为师。接下来的都是我这些年来训练你时的一些想法和感受。
我恳求你一定不要像一个学生念老师的评语那样去阅读它，而要把它看成是一个志趣相投的人的随笔。作为平等的两个人，你我都要以自己的方式去探寻世界的真理。
在过去的二十年里，我越来越为帝国的现状感到担忧，对文成武僧团的方向也产生了疑惑。我坚信一定会有更好的出路。一条更高尚的道路。一条没有刻板的偏见和无为的死亡的道路。我在想，也许吧，通过训练你我就能实现自我救赎，从而领悟到那一条高尚的道路究竟是什么。可是我发现，在最后的八年我才抓住了皮毛。如果我们有更多时间的话……可是，我想我们是没有了。
所以我必须把这个未完成的任务交给你。请你好好阅读这本日记，这样你才能更了解我是从哪里开始的。请你收下我这些卑微的感悟，利用它们作为文成武僧团新道路的起点吧。让武僧团走上一条能让我们自豪的道路吧。
很抱歉要把这个重担交给你，我的孩子。可是如果你不为我们找到这条新道路的话，莱克洛克就会把武僧团拖入无以复加的耻辱之中，更可怕的是，在他的道路上，将会有无数的无辜生命会因此而牺牲。所以，你必须强大起来。强大得足以展望更好的未来，强大得足以对抗当下。记住，一切暴风均始于呼吸。
希望抬起头看着文图，眼睛已满是泪光。
“我不配这个任务。”
文图仁慈地对着她笑。“不管配不配得起，现在只有你能完成了。所以，你第一步要做的，就是让自己配得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