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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〇七回 犬江亲兵卫活捉素藤 里见御曹司优还营寨

却说犬江亲兵卫仁,跨着青海波名马走出大山寺,仅用两个时辰就来到距馆山不远的上总州夷灊郡羽贺乡附近的松林,天还没有亮。这时照文和景能被落在后边,还没赶来。只有姥雪与四郎跟在这匹快马的后边,落不了一百米远,一同来到这里。亲兵卫十分感叹地说:“老爷爷这么大年岁跟着千里马在如此黑夜里,走了一百来里路,可以说又是一件奇事。可能是多年来在灵山颐养身心,炼就了仙骨。但是或许也有伏姬神女的保佑。”与四郎听了含笑道:“诚如您所说,我的身体奔走自如,比年轻时还健壮,定是神女的冥助。在蜑崎和苫屋赶来之前,暂且在这里歇歇吧。”亲兵卫听了点点头,他往四下看看,晓月已经升起,十分明亮,见树林间有座旧佛堂,便下马坐在那破佛堂的走廊上歇息。当下与四郎从袖兜内掏出手巾擦擦汗水,然后给马喂草。这时天已大亮,乌鸦离开了树林,景能和照文才并骑而来,见亲兵卫在这儿等着,便一同下马,问候他们主仆一路劳顿。他们对与四郎未被青海波落下十分吃惊,自感惭愧,他们的马夫也远远落在后边还没有赶来。当时亲兵卫道:“你们既已赶来,就不要在此耽误时间,我想赶快去馆山救出公子来,岂能等待那几个无用的奴才?苫屋大人所乘之马可拴在这里,快走!”照文和景能都无异议,嘴里答应,但因不知亲兵卫今日的策略,所以心下甚感不安,却又不能犹豫不前,景能便急忙打扮成年轻侍卫的模样。照文对景能丢下坐骑感到可惜,即使一匹马对行军作战也十分有用,便说:“我牵着这两匹马走着去营寨。”这时落在后边的照文和景能的马夫和奴仆,拖着疲劳的双腿也赶到了。大家对他们慰问后,待他们稍喘了喘气,照文又跨上马,苫屋的奴仆们牵着景能丢下的马,一同奔向国主的营寨。

却说犬江亲兵卫,在马的左右由景能和与四郎跟着,在去往馆山途中,朝日已徐徐升起,路旁初开的山樱在晨露中散发着馥郁的芳香。亲兵卫走到馆山城的正门,在距离一百多米的地方让景能去叫城门。景能毫无惧色,一个人走到正门的桥边高声喊道:“被围困在城内的人听着,如今有国主的使者犬江亲兵卫仁来至城下。主仆仅三人,不必害怕而放箭或打枪,赶紧告知城主,开门来迎接。”他这样叫了两三次门,亲兵卫已骑马来到门前,主仆三人过了桥,站在铁门边等待开门。这时馆山的城兵久被国主的大军围困,虽已如笼中之鸟,然而后来并未受到进攻,他们只是紧闭四门在加紧防守,不觉已过了多日。忽然有人报名是国主的使者,在高傲地叫门,士兵们甚为惊讶,从眺望的小窗户向外窥探,竟是主仆三人,骑马的是个少年人,跟了个老马夫和一个年轻的侍卫。他们困惑不解地想,这是什么人呢?于是急忙去禀报这里的头领砺时愿八。愿八听了皱着眉头登上城楼一看,果然不差。他左右看看,冷笑道:“想必是义成攻城攻得厌倦了,想派个小儿来议和。你先将来意说给我听,不能随便进城。快说!”说罢,他不待回答便急忙走下城楼,一个人去主城堡的后堂向素藤禀报说:“如今有个自称是敌军使者的留着额发的小儿,身着礼服,骑着马,报名叫犬江亲兵卫仁,仅跟了两个随从,大胆地走过正门的桥,说要与您见面。因此猜想定是义成因久攻厌倦,无计可施,故派人前来求和,想送滨路公主来换义通。看如何是好?”素藤面带笑容,听着不住地点头,说道:“你猜得不错,定是派人来求和。然而他不派那一两个有名的老臣前来,却让个不足二十岁的小儿做使者,想必这是以柔克刚的拙策。不然的话,就是心想让年轻人前来,即使有何过失或胆怯之事,也可以得到谅解。不管怎样,都要显示一下我们的武威,让那小子吓破了胆。你们要如此这般做好准备。要将我这个旨意告知其他老臣和士兵们。一切准备好了,再让他进城,我在客厅等着召见他。快去,快去!”愿八没有异议,十分钦佩地答应说“遵命”,便跑着退到外边去。

且说犬江亲兵卫在城门前停住马,主仆们等了半晌,心下十分焦急,让景能和与四郎轮流去敲城门,高喊:“赶快开门!”可是城内的士兵只是回答“等等”,并不开城门。这时砺时愿八同平田张盆作与冬领着一队士兵走来,手里都拿着引入注目的漂亮武器,对把守正门的士兵使个眼色,下令说:“听说从敌营来了一个叫犬江亲兵卫的小儿,主仆们现在门外,让他们进来。”士兵们应声把角门推开说:“请使者进来!”亲兵卫听了冷笑着,在马上高声喝道:“汝等听着,我乃使者,只主仆三人有何可怕的?纵然打开城门后边也没有敌人。君子不走小径,更何况是国主的使者,岂能进角门!汝等这些不懂礼仪的蠢材。”他这样地叱责,愿八和盆作忍耐不住,一同大声喝道:“你这个猴崽子,胡说些什么?几个月来对你们围攻的大军我们都毫不在乎,以我主君的军威,如今怕谁?如果有头有脸儿的老臣来做使者,可以开城门。难道汝等营内没有人?竟让你这个不知有几岁的毛孩子前来,而且又名叫犬江,正好钻狗洞子,让你从角门进来,还是过分的款待呢。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竟口出狂言,你才真正是蠢材呢。”他们这样地反口责骂。亲兵卫呵呵笑着说:“汝等听说过么?以古之贤人为例:武内宿弥年十四岁时,奉天皇〔景行〕 诏令去北陆和东方各国视察,平定了叛乱的百姓。日本武尊年方一十六岁斩杀了熊袭的大将川上枭帅。又如厩户皇子〔圣德太子〕 生下来就是圣人,其聪明睿智,无与伦比。应神天皇之太子、兔道稚郎子总角时就智慧过人,从百济的王仁等学汉学,是天朝学汉学的鼻祖。及至近世,菅原道真五岁时能作五言绝句。后醍醐天皇的八岁皇子有‘孝顺恋字’之歌。至于武勇超群者,有安倍贞任之独子千代童子,十三岁时就有万夫不当之勇。楠正行十三岁守其父正成之遗训,恢复了大业。其他如源为朝、源太义平、源牛孺、曾我箱王、义朝的金王、教经的菊王、热田御所的五郎丸,实不遑枚举。看这些古圣先贤,有才与无才,人之贤与不肖,并不分老幼。同时,若因我姓犬江便从狗洞入内的话,那么汝等之主子蟆田不就是该从臭沟出来么?叫蟆田的蛤蟆如果不从臭沟出来迎接我,那么犬江就绝不能从角门出入。汝等看如何?”被他这样一指责,愿八和盆作虽然很生气,但他言之有理,无可争辩,便先让士兵赶忙跑去,就亲兵卫所说的话禀报素藤,然后故意叱责门卒,将大门打开了。

犬江亲兵卫登时从马上下来,进入门内,愿八和盆作上前迎接,报名在前边带路。蟆田的二三百名士卒身穿铠甲,在左右排列两行,手里拿着长枪、眉尖刀,或身带弓箭、火枪,在显示他们的虎威。亲兵卫泰然自若地毫不理睬,被领到中门。景能跟在后边,往左右留神看着。

再说与四郎牵着马跟着往里边走,城兵们责骂说:“好大的胆子,快回来!”与四郎冷笑道:“如果是在安静的日子前来,自然就可将马拴在门前,如今在围城之际,岂能独自在门外等候主人?汝等也不看看时宜。”未待他说完,二三十名城兵围了过来,要将他赶出去。那匹名马似乎懂事,忽然疯狂地嘶叫起来,从它前边靠近就叫,从它身后靠近就踢,势不可当,正在众兵吵嚷乱作一团之际,与四郎和马突然冲过中门,来到房门附近。愿八和盆作看到这种光景虽然很着急,但是心想:“这是大事前的小事。”对追来的士兵使了个眼色,加以制止后,继续在前边带路。到了房门前,当登上门前的板台时,亲兵卫还带着刀,没有递给随从,愿八和盆作指责道:“这太不礼貌了,难道你不懂规矩么?就是诸侯也不能带刀入内,何况你是个使节,身带双刀不能进门。真太鲁莽了。”他们这样加以制止,亲兵卫听了冷笑道:“某虽并非不知此事,但人有尊卑,礼有吉凶。我君是房总的国主,蟆田原是其麾下的城主,所领不过一郡。即使在他听命之日,亦不能对等,更何况素藤谋反已被围攻,敌我分明应按两军对敌时的规矩,凡各为其主之使者来至敌城,如放下身边所带之刀,则无异于投降。而且这把刀是我主君家的珍宝,老侯爷赏赐给某,一时也不能离开身边,与其如此无理指责,莫如赶快带路。”他如此回答,不肯从命。愿八和盆作方才已经碰了一鼻子灰,不便与之争辩,于是暗自冷笑,嘟哝着说:“现在不跟你分辩,等见到主君时就该像耗子见到猫一样,抬不起头了。”他们佯装没听见亲兵卫的话,领着他往客厅走去。景能和与四郎都留在房门外的檐下,目送着往里边去的亲兵卫的背影,心里在悄悄地祈祷,请求伏姬神女保佑。

却说犬江亲兵卫走过几个房间,来到长廊下,被领去客厅,只见蟆田素藤身穿朱红皮条的连环甲,下着护腿裙,外披一身纯蓝的锦缎战袍,腰挎雕漆刀鞘的太刀,膝间插着把铁股的军扇,高高坐在铺着虎豹皮坐垫的上座上。左右是两位老臣奥利本膳胜衡和浅木碗九郎嘉俱。他们都穿着黑皮条的连环甲,未带护肩,腰间带着象头和鲛鱼皮鞘的交战用的短刀。另外四五十名精悍的力士手持短枪和出鞘的眉尖刀排列两行;一百多名士兵手持弓箭、火枪排列在房檐下。队伍整齐,威风凛凛,一声令下就能冲过来,看着无不能一以当千。当下愿八和盆作跪在客厅的走廊上禀报道:“根据您的将令,已将敌方的使臣犬江亲兵卫带到。”素藤朝那边厉目看着,亲兵卫也不施礼,把长裙裤往后边拉拉,说:“我是上使,自然应坐上座,请原谅。”他说着走上前去把放在壁龛上的铠甲箱拿下去,一屁股坐在正面的最上座。素藤主仆无不目瞪口呆地仰脸看他,不知他想干什么,一时无人敢贸然叱责。素藤这时勃然大怒,厉声喝道:“你这个无耻的猴崽子,真是疯啦,赶快把他给我拉下来!”他这一声令下,碗九郎、本膳、愿八和盆作等,齐声说:“遵命。”他们站起来说:“大家上!”于是在四下守卫的力士呐喊着挥动手中的兵刃,向亲兵卫扑了过来。说时迟那时快,奇怪的是,从亲兵卫怀里发出一道灿烂的闪光,迎面对士兵们射去,大家都被射中了眼睛,一齐大声惨叫,碗九、本膳、愿八、盆作和那些力士们都栽了个筋斗,有的跌倒被地板把腰摔伤了,有的头撞到柱子上,趴在地上一时站立不起来。外面的士兵们一见这种奇异的情景,都吓得不敢上前,只是在吵吵嚷嚷地乱叫。好似瘦狗吠韩卢,都在门外待着。亲兵卫登时厉声喝道:“汝等何得如此无礼?蟆田是我军麾下的城主,想逞虎狼之野心,企图谋反,今即使被围城,亦应按军阵之规,出去迎接国主的使者,可是他恣意妄为,此等无礼岂能容得,天罚就在眼前,还不悔过知罪么?”他这样地责骂,素藤虽甚感震惊,但却毫不畏惧,瞪着眼睛厉声道:“你这猴崽子纵然有幻术,敢与我对刀么?不要走,看刀!”他突然起身拔刀便砍,来势凶猛,想把亲兵卫一刀劈作两段。亲兵卫不慌不忙地用扇子招架着,突然“呀!”的一声把素藤的刀扣飞,素藤“哇呀!”地叫着上前一步想把他扭住,可是却被亲兵卫拉过去抓住脖子扭了好几转儿,然后用脚将他踢倒。真是无与伦比的膂力,素藤被踩得出不来气,就如同背上压了块千钧的巨石。他吓得面色如土,不住地叫“饶命”,但嗓子出不来声音,像眼看要断气了一样在呻吟。这时愿八、盆作和本膳、碗九郎以及那些力士们才恢复过知觉来,坐起来定睛看着,可怜的素藤被亲兵卫紧紧踏在脚下,眼看就要断了气儿,大家吓得“哎呀!”乱叫,虽想去救他,但已吃过苦头,互相推诿,毫无结果,就像田边的青蛙一样都在那儿大眼儿瞪小眼儿地看着。

这时素藤声音颤抖地喊叫说:“喂,士兵们,快救救我吧!命比什么都重要啊。为我说说情吧!”亲兵卫听了“呵呵”地笑道:“胆小鬼手下的兵丁们,想为你们的主子说情求饶,就都在走廊下列队,听我传达神谕。如有说半个‘不’字的,我这一脚就让素藤没命。还不站起来列队!”众兵丁听了,因有人质在他手中,也不容思考,一句话也没说的,都丢下刀倒过矛头,低首弯腰乖乖地到走廊下去为主子乞求饶命。愿八、盆作以及碗九、本膳和力士们,再加上外面的士兵挤在一起,就如同白眼鸟一般在那儿排着。在此期间,亲兵卫拾起身边力士们丢掉的捕绳,把素藤紧紧捆起来。亲兵卫把他牵在身旁坐在走廊上,对那些逆贼们说:“你们这些同恶的坏蛋,事到临头知道惜命了。汝等该悬崖勒马,好生冷静一下,规规矩矩地听我说。这个素藤是近江的山贼,但鸟跖六业因的独子,原叫但鸟源金太,是个有前科的罪人。当年他逃到此地,迷惑愚民,谋取私利,唆使小鞠谷如满的家臣、兔巷幸弥太远亲,弑了如满,夺得城池,却将罪加在远亲身上。他的奸计得逞,侵占了夷灊郡。当时他的罪恶没有被揭发,是因为起初他救了不少疫民,据说他有功,便推他为城主。我主有齐天的洪福,对他宽宏大度。可是他竟忘却这些,贪得无厌,偷偷召来其旧党愿八和盆作,帮助他虐民,因而更加骄奢淫逸,甚至因非分的婚姻未能如愿,便怀恨在心,于是又施展奸计,捉了义通公子,同时并让麻吕、安西和神余的旧党,以及侠客南弥六等,想在富山谋杀老侯爷,已罪大恶极。但是昨天那些刺客,已被我在那山上生擒,现关在泷田的监狱。我有同因果的盟兄弟七人,每当他们有危难时都无不得到伏姬神女的冥助。尤其是我亲兵卫仁在四岁那年秋天,蒙受那位神女的保佑,六年生长在富山,今年虽刚刚九岁,但是你们看,某身高如此长大,睿智无比,尔等谁不吃惊?我乃神异莫测、无与伦比的神童,为了结缘,汝等要向我礼拜。我之所以知道素藤的出身和奸诈,并只身来做上使,都是由于神女的教谕。昔日唐山的秦甘罗,年仅十二岁的童子便游说吕不韦出使赵国,立了大功,司马迁在《史记》中有记载,所以唐山人赋诗或加以引证,极力称赞。然而在皇国有我这个亲兵卫仁,其功何次于甘罗?这且不言,我们盟兄弟都各有宝珠。珠子上有八行文字,每颗珠子上有一个字。我所持的是仁字号宝珠,因此取名叫仁。在汝等想杀我时,被灵光击昏,那就是我的宝珠的灵异,素藤猜是幻术,那是他把宝珠比做了他所喜好的邪术,肤浅的臆断实在可笑。素藤纵然用邪术将公子捉住,使其计谋得逞,而我君以仁义之师,将其击溃也易如以石击卵。只因怜悯被驱赶到城内的无辜百姓,不愿让他们与瓦砾俱焚,而采取了最和缓的策略,这并非只怕伤了公子。汝等以愚蠢的本性,妄自尊大,竟污蔑我君无计可施了。汝等是否知道报应就在眼前?即使你们想痛改前非,因都是五逆的罪人,也难以饶恕!本当施以刑罚将尔等枭首,可是我遵照神女的教谕,要以德报怨,如不是以曼赞信之仁,则汝等岂能活至如今?首先我要奏请公子,予以慈悲恩免,然后我再去营寨,请求国主对汝等大赦。如果尔等置若罔闻,还想负隅顽抗,我就先将素藤斩了,将首级献上我方的大营。尔等如想要脑袋的话,就告知如今还在门外守候的我的随从,赶快做好护送公子回营的准备。跟我来的那个年轻侍卫,就是日前在诹访社前被尔等的火枪击中的我方的近臣苫屋八郎。那时公子的随从都受了重伤倒下,也是由于神女的冥助,苏醒后回到了稻村城。反抗有这么多天辅神助的国主,是比对天唾沫还徒劳的蠢举。还不快去照办!”被他这样责骂了一顿,愿八、盆作、本膳、碗九和其他贼徒,都吓得战战兢兢,在此也就不必细说了。他们答声:“遵命。”本膳和碗九郎跑到外面去,先向苫屋景能说了亲兵卫的神奇武勇之事,并告知他城中被围困的将士都投降了,然后带他去义通公子身边。

单表里见义通公子,久被囚禁在该城,实无以慰藉,每天关在有栅栏的屋子里,度日如年。忽然这一日由贼徒本膳、碗九郎同苫屋景能前来,告知他城兵都已投降,并急忙打开囚室,领他到另一间屋子,让他坐在铺着褥垫的座位上。景能立即参见,祝贺他安然无恙,并禀报他犬江亲兵卫武艺高强,迅速立了大功。本膳和碗九郎禀报了投降的情况后说:“将送您回营寨,请不要着急。”于是献茶献果,进行安慰。义通仔细听了这些情况,对景能说:“我也听说过那个犬江之事,他还很年轻就有那么一身好武艺,我真相形见绌了。我时运不济,长期被贼徒囚禁,有时被推上城楼受尽凌辱,我方士卒和家父都看见了。受到这般耻辱,即使得到生还,还有何颜面去见父亲?若不乘来时那样的轿子,跟随众多士兵,则不能雪耻。你看该如何是好?”他这样垂询,景能尚未回答,本膳和碗九郎却叩头奏道:“这一点请您放心。您的轿子没有损坏,还在此城保存。那么就让城内的士兵尽数去护送您。请您尽管吩咐,赶快下令。”他们说罢,就忙往客厅跑去。景能冷笑一声,还在守护着幼主。本膳和碗九郎回到原来的走廊上,对亲兵卫禀报了义通是怎样回答的。亲兵卫点头道:“真是大将之器,自然就有智有勇。如今即使将他让到这座客厅里来进行参拜,然而其父帅尚不知此事,他也一定心里甚是不安。汝等要赶快做好护送的准备。其中愿八、盆作和碗九郎、本膳以及其他主要头领,都要捆起双手带往我方营寨。即使是一般士兵也不能穿铠甲、带腰刀。有违反此令者,便先杀素藤,然后再砍违令者之头。后边站着的力士,将愿八和盆作捆起来!那两个家伙是助素藤为恶的旧盗,不得有半点疏忽。”他这样下令,力士们怕自身受罚,不敢怠慢,先下了愿八和盆作的武器,从走廊上推下去,用绳索捆了。碗九郎和本膳虽未被倒绑双臂,但也用绳索捆着被牵到走廊下。

这时城内的百姓们听说生擒了素藤,其他同党也都投降,欢天喜地地把看守四门的城兵头领绑起来带到客厅的庭院来,对亲兵卫诉说道:“请恕我等冒昧,小人们是夷灊的良民,被素藤拿来服劳役,实非我等的心愿。听说逆将已被擒,此城已归您手,不胜喜悦。我等立即将守门的头领捉来献上。其他兵丁见事败大都吓得从后门投山路逃跑了。”亲兵卫听了点头道:“此事干得很好。如今城中似汝等之良民有多少人?”他们答道:“大约有二三百名。”亲兵卫又点头道:“那么就由你们这些人中的一百五十名护送公子回营。另外的一百五十名,以我的随从姥雪与四郎做头领,暂且看守此城。把素藤也带走,你们如此这般地准备木料和车子。先从汝等当中挑两三个聪明伶俐的,赶快去我方营寨报信。其他人牵着愿八和盆作,在外边等候我。还有那些力士们牵着本膳和碗九郎也退下去,准备送公子起轿。明白了么?”他这样吩咐后,百姓们高兴地领命,接过愿八和盆作,并牵着守门的头领一同退下。力士和众兵丁都叹着气丢下太刀并把铠甲脱下来,走在本膳和碗九的前边,都到外面去了。过一会儿有四五名力士回到客厅对亲兵卫禀报说:“已做好护送公子的准备。”亲兵卫听了说:“那么我也跟着,汝等带路!”他说着站立起来,把捆得紧紧的素藤像挟带小孩儿一样夹在腋下,走出房门。与四郎走上前来向他表示祝贺。亲兵卫当即告知与四郎,要他暂且留下来看守此城,然后又唤百姓们过来,将素藤交给他们。大家按照方才的吩咐将素藤接过去,把他捆在一根木料顶上,然后竖着绑在车上。这时义通已穿好日前来拜神社时的礼服,打扮得与来时一模一样,带着短刀,由景能跟着走了出来,对亲兵卫夸奖了一番,赞许他如此神速立了大功。亲兵卫先恭敬地祝贺公子回营,然后奏道:“您请看!已将素藤绑在那棵长木料的顶上,拉着他回营,这回总可为公子雪会稽之耻了。请快快登轿吧!”义通听了笑着点头,登上轿子,百姓们赶忙把轿子抬起来。毕竟里见公子被送回其父的营寨,还有何后话,且待下卷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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