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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苏厄德医生的日记(续)

有一段时间我觉得愤怒难当,感觉就像他在露西还活着的时候迎面痛击露西一样。我重重地敲了一下桌子,一边站起身一边说:

“范海辛医生,你疯了吗?”

他抬起头,看着我,而他脸上的那种温柔神情立刻让我冷静下来。“我宁愿是自己疯了!”他说,“与这样的事实比起来,发疯可能更加令人容易接受。哦,我的朋友,你知道我为什么说了那么多看似无关主题的话,我为什么要花这么长时间来告诉你一个这么简单的事实吗?那是因为我憎恨你并憎恨你一生吗?那是因为我想让你痛苦吗?那次你曾经将我从可怕的死亡中挽救回来,难道我是要恩将仇报吗?不是!”

“原谅我。”我说。

“我的朋友,那是因为我想要采用比较委婉的方式来告诉你,因为我知道你一直深爱着那个可爱的姑娘。但是即使这样我也知道你不会相信。要立刻接受任何抽象的事实都是很困难的,所以当我们一直相信事情的反面的时候,我们就会怀疑这个事实的可能性;而接受这样一个悲伤的事实,这样一个有关露西小姐的事实就更是难上加难了。今天晚上,我就要进行证明。你敢和我一起去吗?”

我犹豫了。一个男人是不想去证明这样一个事实的。拜伦就摆脱了嫉妒的束缚。

去证明那个他最害怕了解其真相的事实。

他看出了我的犹豫,说道:

“逻辑是很简单的,这次不再是疯子的逻辑,不再是薄雾中从一个草丛跳到另一个草丛。如果这不是真的,那么证实后随之而来的是释然,至少不会有什么坏处。如果这是真的!那么就会产生恐惧,然而正是这种恐惧有助于我的研究,这需要一些信仰。来吧,让我来告诉你我的计划:首先,我们现在动身,看看那个在医院里的孩子。报纸上说孩子现在在北方医院,那里的文森特医生是我的朋友。我认为也是你的朋友,因为你在阿姆斯特丹上过学。即使他不会允许两个朋友进去,他也会允许两个学者来看看他的病例。我们什么也不告诉他,只对他说我们希望了解情况。然后……”

“然后怎么?”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把钥匙并举起它。“然后我们,你和我,就整晚待在露西沉睡的墓地里。这是开启墓室的钥匙。我从守墓人那里得到的,说是要给阿瑟。”我的心逐渐沉了下来,因为我感觉到在我们面前有某种可怕的考验。但是,我什么也不能做,我只能尽力振作起来,只能说我们最好快一点,因为太阳就要落山了……

我们发现那个孩子还是清醒的。他睡了一觉,吃了点东西,一切进展不错。文森特医生将他喉咙上的绷带拿下,让我们看那些小孔。毫无疑问,这些小孔与露西喉咙上的非常相似。只是它们更小,而且伤口边缘看起来更新。我们询问文森特医生对此有什么看法,他回答说这些肯定是某种动物的咬痕,可能是一只老鼠;但是对于他自己来说,他却倾向于相信这是在伦敦北部高山数量众多的蝙蝠中的一只所造成的咬痕。他说:“在这些无害的蝙蝠之中,可能混杂着某些来自南方的野蛮和邪恶的物种。可能是某个水手将一只蝙蝠带回了家,而这只蝙蝠则设法逃走了;或者是一只从动物园逃走的小蝙蝠;或者是一只由吸血鬼饲养的蝙蝠。你知道,这种事情确实会发生。仅仅在十天之前就有一只狼逃出去了,而且我相信,逃走的方向就是这边。一个星期前,这些孩子一直在石南树丛中和墙壁间玩扮鬼诱人的游戏,直到这个‘吸血鬼女士’出现,因为那对于他们来说是一段非常快乐的时光。即使是这个可怜的孩子,当他今天醒来的时候,还询问护士他是否可以走。当她问他为什么要走的时候,他说他想要和‘吸血鬼女士’一起玩。”

范海辛说:“我希望当你送这个孩子回家的时候,你要警告他的父母小心看管。那些喜欢游荡的人是最危险的,如果这个孩子有一天晚上是在外面的,那么所产生的影响可能就是致命的。但是无论如何,我想你不会在几日之后就让他离开吧?”

“当然不会,至少不会少于一个星期,如果伤口没有痊愈,可能还要更长的时间。”

我们参观医院的时间远比所估计的要长,当我们出来的时候,太阳已经落山了。当范海辛看见天色已经这样晚了的时候,他说:

“不着急。时间比我想象的要早。来,让我们找找可以吃东西的地方,然后我们就要做该做的事情了。”

我们在“杰克·斯特劳城堡”吃了晚饭,周围是一群骑自行车的人和其他快乐叫嚷的人。大约在十点左右,我们从旅馆出发。那时天色已经很暗了,街上三三两两地点缀着路灯,但是一旦走出每个路灯孤立无援的光线范围,黑暗似乎就更加深了。教授似乎熟知我们要走的这条路,因为他丝毫没有迟疑地走着,但是对于我来说,却完全不知道身处的位置了。随着我们越走越远,遇到的人也越来越稀少,直到我们很惊讶地遇见了正在郊外进行巡逻的骑队。最终我们到达了墓地的墙外,并翻过了墙。在费了一番力气之后——因为天色很暗,整个墓地对于我们来说是如此的陌生——我们终于找到了韦斯特拉的坟墓。教授拿出钥匙,打开吱嘎作响的大门,礼貌却又像无意识地向后退了一下,对我做个手势让我走到他前面。这种礼貌——在这种可怕的环境中的谦让——似乎有些让人啼笑皆非。我的同伴快速地跟着我,在仔细地确认门锁是下落式的而非弹簧锁之后,他谨慎地将门打开。如果是弹簧锁,那我们可能要陷入更糟糕的境地。然后,他在袋子里摸索了一阵,拿出一盒火柴和一支蜡烛,点亮了。几天前,这座坟墓被鲜花簇拥,看起来冷酷而可憎,但是几天之后的现在,当鲜花已经凋谢,雪白变成锈色、鲜绿变成棕色的时候;当蜘蛛和甲虫又再次成为这里的主宰的时候;当因岁月而退色的石头、灰尘覆盖的泥浆、生锈而冰冷的钢铁、失去光泽的黄铜以及带有阴影的镀银金属将蜡烛微弱的光亮反射回来的时候,它产生的那种悲惨而肮脏的效果是超出想象的。它传递着一种让人无法抵抗的信息,即生命——动物的生命——不是唯一可以消逝的实体。

范海辛有条不紊地开始了他的工作。他一手举着蜡烛,一边阅读棺材上的金属牌,烛油一滴一滴地落在金属上,凝结成一片又一片白色的斑痕。他确认了露西的棺材,又在袋子中摸索了一阵,拿出一把螺丝起子。

“你要做什么?”我问道。

“打开棺材啊,那样你就会相信了。”他开始拔螺丝钉,并最终将棺盖打开,露出了下面铅制的外壳。这种景象让我难以接受。这种对死去的人的亵渎,就好像是在她生前,趁着她熟睡将她的衣服剥去一样。我抓住了他的手,让他停止。他只是说:“你就会看到的。”然后继续在他的袋子里摸索,拿出一把小型的圆锯。他将螺丝起子快速地向下砸在铅上,这使我哆嗦了一下,外壳上出现了一个小洞,虽小却足以将圆锯的尖头放进去。我认为已经腐烂了一个星期的尸身会产生一团气体,作为医生,我们在研究的过程中需要习惯这种事情,所以我向大门的方向退了一步,但是教授却从未停顿,他在铅制棺材的一侧用圆锯向下锯了几英尺,然后又横着锯了一次,接着又在另一侧如法炮制。他抓住边缘已经松了的外壳,将它弯向棺材的下方,手持蜡烛照着露出的空隙,他向我示意让我看看。

我逐渐靠近棺材,向内张望。棺材是空的。

我大吃一惊,深受打击,但是范海辛却对此无动于衷。他现在对于自己的观点更加有信心了,所以更加有勇气去继续自己的工作。“你现在满意了吗,约翰?”他问道。

我觉得我在回答他问题的时候,体内好争辩的本性又苏醒了:

“我只承认露西的尸体不在棺材里,但是这也只证明了一件事。”

“那么,约翰,是什么?”

“也就是尸体不在这里。”

“确实是很好的逻辑。到目前为止,还没有错误。但是你怎么——你能怎么——解释为什么尸体不在这里吗?”

“可能是盗尸人,”我提出了设想,“一些盗墓人可能将她偷走了。”我感觉到自己正在说傻话,但这却是我能想到的唯一假设。教授叹了一口气,他说:“好的,我们需要更多的证据,跟我来吧。”

他将棺盖盖上,把所有的东西整理好放到袋子里,吹灭蜡烛,将它也放到袋子里。我们打开门,走了出去。他在我身后关上门并锁上。他把钥匙交给我,说:“你能保管它吗?你最好能够保证。”我一边大笑——我不得不说,这并不是一种高兴的笑——一边示意他来保管。我说:“这个钥匙不算什么,可能会有复制品,要打开那样的锁并不是难事。”他什么也没说,但是将钥匙放到了口袋里。然后他让我监视墓地的一端,这样他自己就可以监视另一端。我在一棵紫杉树后藏起身,看到他那灰色的身影一直在移动,直到交错的墓碑和树木遮挡住我的视线。

这是一次孤独的守夜。就在我藏起身之后,听到远处的钟敲响了十二点,接着是一点、两点。我觉得又冷又累,责怪教授给了我一件这样的差事,也责怪自己竟然跟来。我实在是太冷也太困了,实在无法成为一个敏锐的观察者,但是还没有困到背叛自己信仰的程度。所以这段时间对我来说太沉闷、太痛苦了。

突然,就在我转过身的时候,看见一个白色飞行物在距离坟墓最远一侧墓地上的两棵紫杉树中间移动,而同时从教授藏身的方向也出现了一个黑影,迅速地向白影方向移动。我也随后行动起来,但是我需要绕过林立的墓碑和坟墓,在墓地中跌跌撞撞。天空中阴云密布,远处传来一声公鸡的啼鸣。不远处,就在划分出通往墓地路径的一排杜松树之外,一个白色而昏暗的身影向墓室的方向飞奔过去。墓室被树木掩映着,所以我看不到那个身影是怎样消失的。我听见从白色身影第一次出现的地方传来沙沙声,立刻跑了过去,发现教授怀里正抱着一个小孩。当他看见我的时候,将孩子转交给我,对我说:

“你现在满意了吗?”

“不。”我说,语气听起来似乎有些挑衅。

“你没看见这个孩子吗?”

“是的,这是一个孩子,但是谁把他带到这里来的?他受伤了吗?”我问道。

“我们来看看。”教授说,我们迅速地离开墓地,他抱着那个熟睡的孩子。

走了一段路之后,我们进入了一片树丛,划着一根火柴,向孩子的喉咙看去,那上面没有任何的抓痕或伤疤。

“我是正确的吧?”我得意洋洋地问道。

“还好我们来得及时。”教授十分庆幸地说。

现在我们要商量怎样安置这个孩子。如果我们将他带到警察局,就必须解释我们为什么在夜里出行,至少我们要说明是怎样发现这个孩子的。所以最后,我们决定将他带到石南树丛中,当我们听到有警察经过的时候就把孩子放到容易被发现的地方,然后我们就要尽快地回家,所有一切都进展顺利。在石南树丛的边上,当我们听见一个警察的脚步声时,就将孩子放到小路上,等待着,观察着,直到提着灯的警察发现了那个孩子。我们听见了他的惊呼,随后我们就悄悄地离开了。很幸运我们在“西班牙人”酒吧附近找到了一辆马车,一路坐它进了城。

我毫无睡意,但是我一定要努力入睡。必须睡上几个小时,因为范海辛会在中午的时候来叫我。他坚持要我跟他进行另外一次探险。

九月二十七日

直到两点的时候,我们才找到一个合适的机会。在中午举行的葬礼已经都结束了,最后的哀悼者也慢慢地远去了,我们躲在一丛树木之后,看到教堂司事将大门锁了起来。我们知道直到清晨以前我们都会是安全的,但是教授告诉我,我们至多只能再待一个小时。我又感觉到事物的那种可怖的真实感,置身其中,任何的想象力都无法起作用。我清楚地意识到我们正在进行的这种充满亵渎的工作会招来怎样的危险。除此之外,我感觉所有这些是那么毫无用处。打开一个铅制的棺材,只是为了证实一个星期前去世的女人是否真的死了,这是多么可耻的行为,而现在虽然我们亲眼见到过棺材是空的,却又要再次打开坟墓,这是多么愚蠢啊。我耸了耸肩,但是却保持沉默,因为即使有人抗议,范海辛也会按自己的方式行动。他拿出钥匙,打开墓门,再次谦恭地示意我走到前面。这个地方并不像昨晚那样恐怖,但是当阳光渗透进来的时候,那种景象却有种无法说出的邪恶感。范海辛走到露西的棺材前,我跟在他的身后。他弯下身,再次打开铅制棺材,随后一种震惊和沮丧的感觉击中了我。

露西躺在那里,就像我们在葬礼的前一晚所见到的那样。如果是可能的,她似乎比以前更加美丽和光彩照人,我甚至不能相信她已经死了。唇色鲜红,并没有比以前的颜色深,两颊上也有亮丽的红晕。

“这是一种魔术吗?”我问他道。

“你现在相信了吗?”教授问道,他边说边将手抬起,而使我感到颤栗的是,他将露西的双唇拨开,露出里面雪白的牙齿。

“看,”他继续道,“它们甚至比以前还要锋利。用这个和这个,”他指着一颗犬齿以及下面相对应的一颗,“小孩子都可以被吃掉。你现在相信了吗,我的朋友约翰?”再一次,好争辩的反抗性格又在我心里起作用了。我不能完全接受他所提出的这样一种假设,所以在感到羞愧的时候仍然想要争辩,我说:

“她可能是昨天晚上被人放到这里的。”

“是吗?如果是这样的话,又是谁呢?”

“我不知道,反正是某个人。”

“但是她已经死了一个星期了。大多数死了一个星期的人应该不是这样的吧!”

对此我没有办法回答,只能以沉默代替。范海辛似乎并没注意到我的沉默,至少,他并没有表现出任何懊恼或胜利的神情。他专注地看着那个已死的女人的脸,翻开眼睑,观察着眼睛,再一次拨开嘴唇,检查她的牙齿。然后他转向我,对我说:

“这里有一件事是与所有记录不同的:这是一种与普通人不同的双重生命。她在处于睡眠状态、梦游的时候被吸血鬼咬了——哦,约翰,你并不知道,但是你稍后就会知道全部情况——吸血鬼能在催眠的过程中到来,吸入更多的鲜血。在被催眠的状态中她死了,在被催眠的过程中她又变得永生不死。因此,她与其他人不同。通常当不死之人在家里睡觉的时候,”他一边说一边用手比画,指出对于一个吸血鬼来说,什么是“家”,“他们的脸能够显示出他们究竟是什么实体,但是值得庆幸的是,当她不再永生不死的时候,她就回复到和普通的死人一样的状况。这其中没有任何的诽谤,看,但是我必须在她沉睡的时候杀死她。”这使我的血液立刻凝固了,而且我也突然意识到我正在逐渐接受范海辛的理论;但是如果她真的死了,那么杀死她这个想法是多么恐怖啊!他抬起头看我,很明显他看见了我脸上的变化,因为他几乎是欢快地说:

“啊,你现在相信了?”

我回答道:“不要逼我太凶了,我很愿意接受你的想法,可你怎样完成这种血腥的工作呢?”

“我要把她的头砍下来,用大蒜封住她的嘴,我会把一根树枝刺进她的身体。”我一想到如此损坏一个我曾经深爱的女人的身体,就不由地浑身颤栗。但是这种感情却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强烈。实际上,我只是在刚开始看见这个物体并对它产生厌恶——范海辛叫它“不死之人”——的时候感到了颤栗。爱是否可能完全主观或完全客观呢?

我一直等待着范海辛开始工作,但是他却站在那里,好像陷入沉思之中。不久,他突然合上了袋子,说道:

“我一直在考虑并已经决定了怎样做是最好的。如果我只是根据自己的偏好,那么我会立刻动手,而到此时已经完成工作了。但是接下来还有其他的事情,这些事情因为我们的一无所知可能会难上千万倍。这是显而易见的。虽然需要一定的时间,但是她还没有苏醒。现在立刻行动将会永远解除这个危险。但是之后我们就需要面对阿瑟,我们该怎样告诉他这件事?如果你,曾经见过露西喉咙上的伤口,也见过医院中那个孩子喉咙上相类似的伤口;如果你,曾经在昨天晚上见过棺材是空的,而如今却又躺着一个女人,而这个女人在去世后一个星期竟然没有什么改变,只是脸部变得更加红润、更加美丽——如果你这些都知道,而且也知道昨晚将孩子带到墓地的那个白影,甚至你亲眼见到都不相信,那么我能期望什么都不知道的阿瑟相信吗?当露西生命垂危的时候,我曾经阻止阿瑟去给他最后一吻,那时他已经怀疑我了。我知道他已经原谅了我,但是如果我在阴差阳错之间阻止了他向露西说再见,他可能又阴差阳错地认为这个女人是被活埋的,而更加错上加错的是,似乎是我们杀了她。之后,他就会反驳我们,认为是我们因为自己的想法而杀害了她,所以他会更加痛苦。然而他永远不能确定,这是最糟糕的。他有时候会认为他所深爱的露西是被活埋的,而露西可能遭受许多痛苦的念头更会使他噩梦缠身;而他可能又会觉得我们是正确的,他挚爱的实际上是一个不死之人。不!我曾经告诉过他,自从那时起我就学会了很多。现在,自从我了解了这些都是事实之后,我就知道他一定会苦尽甘来。对于他这个可怜人来说,上帝可能会有一个小时不眷顾他,之后一切就会好转起来,他就会恢复平静。我已经决定了。我们走吧。你今天晚上就返回你的精神病院,看看是否一切顺利。我会以我自己的方式在这个墓地中度过今晚。你在明晚十点的时候到伯克利旅馆来找我。我也会派人找阿瑟过来,还有那个志愿献出鲜血的善良的年轻美国人。之后我们就各有分工。我最远只可以和你们一起去皮卡迪利大街吃晚饭,因为我必须在日落之前回到这里。”

因此我们将墓室锁上,轻松地翻过了墓地的墙,之后开车回皮卡迪利大街。

范海辛留在伯克利旅馆皮箱中的给约翰·苏厄德博士的便条

(并未送出)

亲爱的约翰:

我写这个便条是以防发生什么事情。我独自一人去那个墓地进行监视。很高兴那个不死之人,露西小姐,今晚不会离开,所以明天晚上她可能就会更加渴望离开。因此我会准备一些她不喜欢的东西——大蒜和十字架——并用这些封住墓室的大门。她作为吸血鬼还很年轻,会处处留神。此外,这些只能阻止她出现,但是如果她想要进入,这些却不能成功地阻止她,因为那时吸血鬼就会歇斯底里,必定会寻找最少阻碍的地方,无论那可能是什么。我会从日落到第二天日出的整晚都待在那里,如果有什么值得学习的东西,我就会去学。对于露西小姐我并不害怕,但是将露西小姐变成不死之人的那个家伙,现在却有能力寻找到她的墓室并以此为掩护。无论是我从乔纳森先生处得到的消息,还是那家伙利用露西小姐的生命将我们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方式,都使我明白他是非常狡猾的,从很多方面来说,吸血鬼是很强大的。他手上总是拥有着二十个人的力量,即使我们四个将力量给了露西,归根结底还是要全部贡献给他。除此之外,他还可以召唤狼,而我什么也不会。所以如果他今天晚上到了那里,那么他就会找到我;而其他人却不能发现我——找到也已经太晚了。但是他今天晚上可能并不会去那个地方。他实在没有理由去那里,他所觊觎的领域并非这个有一名女吸血鬼在沉睡并有一位老人在监视的墓地。

因此我写这个便条只是为了以防万一……把与便条放在一起的纸张拿走,那是哈克先生和其他人的日记,仔细阅读,那么你就会找到这个吸血鬼,将他的头砍下来,焚烧他的心或用树枝贯穿它,这样世界才能真正脱离他的威胁。

如果真是这样,永别了。

范海辛

苏厄德医生的日记

九月二十八日

一夜的熟睡使我精神振奋。昨天我差一点接受了范海辛那可怕的理论,但是现在这些观点对我来说开始变得耸人听闻了,甚至从常识上来看令人无法忍受。毫无疑问,他全部相信。那么他是不是在某个方面有些精神错乱了?所有这些神秘的事物肯定都有一些合理的解释。那些是不是教授自己搞出来的呢?他是异常聪明的,如果他坚持自己的想法,他甚至会为达到目的而采用各种手段。我实在不愿意这样想,而事实上如果别人发现范海辛已经疯了,这将会是一个让人极为震惊的消息。但是无论如何我会密切地注意他,这样我就可能发现一些与这些神秘事情相关的端倪。

九月二十九日,清晨

昨晚,接近十点的时候,阿瑟和昆西来到了范海辛的房间。他告诉了我们需要做的所有事情,而且还特别询问了阿瑟,似乎我们所有人的意愿都集中在他一个人身上。范海辛开始的时候说希望我们所有人都与他一起去,他说:“因为在那里完成的任务将会是十分重要的。毫无疑问,你们都对我的自信感到震惊吧?”这个问题他直接向戈达明发问。

“是的,它甚至使我有点沮丧。我的家庭已经发生了这么多事情,我实在不能承受更多。但是我对您所指的事情也有点好奇。我和昆西讨论了一下,但是我们越讨论就越迷惑。直到现在我也只能说我自己对于任何事情的任何含义都仍然迷惑。”

“我也是。”昆西·莫里斯不时插话。

教授说:“哦,那么与这里的约翰相比,你们两个人就更接近于开始了。他的开始仍然需要很长的时间。”

很明显,虽然我没有说一句话,但是他看出了我的思想又重新回到了怀疑的状态。随后,他转向他们两个人,以极其严肃的口气说:

“我需要你们允许我今晚去进行我认为有益的事情。我知道这一时无法讲清,但是当你们看到我干想要做的事情的时候,你们就会了解,而且只有到那时,你们才明白这件事情有多复杂。所以你们能够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给我承诺吗?这样之后虽然你们可能会在一段时间内生我的气——我不能假装没有这种可能——但是你们不会因此而责怪自己。”

“无论如何,这是很坦白的话,”昆西插话道,“我会响应教授。我不太清楚他的意图,但是我发誓他是诚实的。这对我来说就足够了。”

“谢谢您,先生,”范海辛骄傲地说,“我已经把你列入我可以信任的朋友之列了,这种认可对我来说太珍贵了。”他伸出一只手,被昆西握住了。

随后阿瑟说话了:

“范海辛医生,就像苏格兰人所说的,我不会在没有看到的情况下就购进货物,如果这件事情有损我作为绅士的荣誉或作为基督教徒的信仰,那么我绝对不会作出承诺。如果你能向我保证你想要做的事情与这两者无关,那么我会立刻作出承诺,虽然穷尽我一生也不能弄明白你究竟要做什么。”

“我接受你的条件,”范海辛说,“我所要求的就是,如果你认为我的行为有任何应该受谴责的地方,那么首先请你往好的方面想,并且为这些行为没有触犯你的底线而感到满意。”

“同意!”阿瑟说,“这是很公平的。既然这种预备性谈判已经结束了,那么我能知道我们将要做什么吗?”

“我想让你跟着我,而且是秘密地跟着我,去露西的墓地。”

阿瑟的脸立刻拉了下来,以一种吃惊的语气说道:

“可怜的露西被埋葬的地方?”

教授点点头。

阿瑟继续道:“那么到那里之后呢?”

“进入坟墓中!”

阿瑟站起身来。“教授,你说的是真的吗,或者这是一个可怕的玩笑?请你原谅,我看你好像是认真的。”他再次坐下,但是我可以看出他坐得非常坚决和骄傲,就像一个人正在执行神圣的使命。一阵沉默直到他再次说道:

“那么进入坟墓后呢?”

“打开棺材。”

“这太过分了!”他说,愤怒地再次站起身。“我试图对任何合理的事情保持耐心,但是在这件事情上——这种对坟墓的亵渎——对一个人……”他因为愤怒而喘不上气来。教授同情地看着他。

“但愿我能让你躲开这次打击,我可怜的朋友,”他说,“上帝知道我会这样做的。但是今晚我们必须踏出这艰难的一步,否则如果迟了,我们所珍爱的双足将必须永远走在烈焰之上!”

阿瑟脸色苍白地抬起头,说道:

“小心,教授,说话要小心!”

“为什么不听听我必须要说的话呢?”范海辛说,“那么你至少会了解我的目的。我可以继续吗?”

“这很公平。”莫里斯插话道。

停顿了一下后,范海辛有些艰难地继续说:

“露西小姐已经死了,不是吗?是的!那么她不会有任何问题。但是如果她没有死……”

阿瑟一跃而起。

“上帝!”他喊道,“你是什么意思?难道出现了错误,她是被活埋的吗?”他痛苦的呻吟着,甚至露西生还的希望都不能减轻他这份痛苦。

“我没有说她还活着,我的孩子;我也没有这样想。我只能进一步说她可能没有死。”

“没有死!没有活着!你是什么意思?这只是一个噩梦吗?或者是别的什么?”

“有一些神秘的事情是人们只能进行猜测的,而且年复一年,人们也只能解决其中的一部分。相信我,我们现在正处于一个神秘事件的边缘,但是我还没有行动。我可以砍下已去世的露西小姐的头吗?”

“天哪,不!”阿瑟疯狂地喊道。“我决不允许露西的身体受到任何损坏。范海辛医生,你太能折磨我了。我究竟对你做了什么,你要这样折磨我?究竟那个可怜而可爱的女孩对你做了什么,你要如此亵渎她的坟墓?你这样说是疯了吗?还是我疯了才听到这样的事情?不要再提这样的事情,我不会允许你做任何这种事情。我有责任保护她的坟墓不受侵犯;而且为了上帝,我也要坚决保护!”

范海辛从他一直坐着的位子上站起身,严肃而严厉地说道:

“戈达明阁下,我也有自己的责任,对其他人的责任、对你的责任、对死去的人的责任。以上帝的名义,我必须这样做!我现在要求你的就是,跟着我,去看去听,如果之后你没有比我更加想完成这样的事情——那么我就会履行我的义务,无论那对我意味着什么。无论何时何地,只要你需要,我都会给你一个理由。”他的声音停顿了一下,之后他以一种充满同情的语调说道:

“但是,我请求你,不要再继续对我生气。我这一生中经历过许多不愉快甚至是痛苦的事情,但是我却从来没有遇到过像现在这样沉重的任务。相信我,如果你对我改变看法的时刻到来,那么你的一个眼神就足以抹掉这个不愉快的时刻,因为我会尽己所能地使你免受痛苦。考虑一下吧。想一想我为什么要付出这样的努力,承受这样的痛苦。我从自己的住处来到这里,只是为了给予帮助。开始是为了取悦我的朋友约翰,接着是为了帮助那位可爱的女士,那位我也渐渐喜欢上了的女孩。为了她——我很惭愧说了这么多,但是我却是出于好意的——我给出了你给的:身体内的鲜血;我并不是像你一样作为她的爱人而献出了鲜血,而是作为她的医生,她的朋友。我每天都在为她奔波——在她死前,在她死后;即使现在,当她变成行尸走肉的时候,如果我的死能够对她有所帮助,我也会毫不吝惜地献出我的生命。”他说这话的时候,带着一种沉重却甜蜜的骄傲,而阿瑟也为此动容。他握住这个老人的手,断断续续地说道:

“噢,考虑这个实在是太困难了,我根本不能理解,但是至少我会跟着你,去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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