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西奥在天空之城
下午晚些时候，天空之城四周便交通蜂乱。每个人都知道了阿德莱·布朗把曼彻斯特带来东边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再次发动战争，于是空中商人都急着在他们出发去西边更安全的市场之前尽可能地多做点生意。货船和超载的气球在这座飞行镇与各个城市之间来回穿梭，飞貂军则时刻警惕着，像椋鸟群一样盘旋在他们上方。不过奥拉·图旺布利的飞行员们所监视的是绿色风暴的战船，完全没有注意一艘满是油污的阿契贝100型小船在那天晚上从西边懒洋洋地驶了过来，溜进了天空之城环形码头上一处廉价的停泊位里。
这艘飞艇名叫“暗影形态”号，很久以前被旧联盟俘获，并改造成了一艘商船。它不是什么好船，但已经是赫丝塔卖掉沙船以后可以买得起的最好的船了。从非洲飞来的一路上，赫丝塔都在抱怨船的气囊单元漏气，引擎声音太响，然后就咒骂把这么一架死亡陷阱卖给她的那个二手飞艇交易商。但西奥作为负责大部分飞行操作的人，却已经渐渐习惯了“暗影形态”号的那些小小问题；他私下觉得这是一艘不错的旧飞艇，在值守夜间飞行的安静时光里，他温柔地对它说着悄悄话，催它前进：“加油。再走几步，你能行的……”
现在它真的做到了。这趟长途飞行已经结束，下方那些城市排列在大地上，就好像巨大的棋子一样，这番景象令西奥心中填满了愤怒与恐惧。牵引城市是他的敌人。它们在过去的一千年里一直都是他们族人的敌人。他来到了这个巨大的城市聚落的核心地带，心里想着什么呢？不论那些城镇人将纳迦夫人囚禁在怎样的牢狱之中，他都不抱希望能把她救出来。她也没期待过他会来救她；她不会希望有任何人为了她而死去……
“暗影形态”号的系泊夹钳叮当一声抓住了支柱。西奥熄了引擎，天空之城的声响一下子涌入船舱；商人与装卸工的呼喊声，铁链的呛啷作响声，某处的手摇风琴演奏声，一个商人在隔壁支柱的操作声。一名男孩提着水桶和长柄橡胶扫帚跑过来，想要清洗“暗影形态”号的窗玻璃，但赫丝塔挥手让他走开，其实只要往她气呼呼的丑陋面孔瞥上一眼，就足够让那个男孩仓皇逃开了。
赫丝塔心情很差。她本来还希望在半途中赶上“虚伪”号，这样她就能轻松地登上那艘船救下纳迦夫人。可是尽管“暗影形态”号没有装载任何货物，还有四个引擎，多过“虚伪”号的两个，赫丝塔却花了很长时间才搞清楚纳普斯特·瓦利的目的地，于是他领先他们一步到了天空之城。在这儿想登上“虚伪”号就难了，因为会有港口官员、保安与过路人的妨碍。她上下打量着如雕塑般一动不动地站在飞行甲板后方阴影里的史莱克。“最好把你自己藏起来，老机器。”她说道。
“你可能会需要我。”
“在这儿不需要。这个地方有太多城镇人了，要是他们看到你走来走去，还会以为我们是绿色风暴的。不管怎么说，有人可能会记得你上次来这儿的事，那一次你几乎把这儿半座镇子都撕成了碎片来寻找我和汤姆。在舱里等着吧；要是我需要你，我会叫你的。”
史莱克点了点头，爬上舱梯进入气囊之中。赫丝塔将面纱拉起，戴上墨镜，打开出口处的舱门。“来不来？”她问西奥。
名为“气囊与船舱”的小酒馆历经天空之城的各次沿革仍幸存了下来，现在依然占据着那片由众多轻型小屋组合成的杂乱无章的空间，一如赫丝塔记忆中初次来到这座自由港时的模样。但在之间的那些年里，空中交易所也像下方的世界一样分裂成了两部分，城镇人的和蘑栖的。气囊与船舱变成了一个城镇人经常出没的地方；大门上方用白色的油漆潦草地涂着一条标语，狗与蘑栖不得入内。贸易商们聚集在又小又脏的桌子四周，他们来自曼彻斯特、多特蒙德、巡回城，也来自新玛雅的那些蒸汽神庙城市与南极的钻探城市。墙上裱框的海报与漫画无一不是嘲笑绿色风暴的，掷飞镖的圆靶上则印着潜猎者方的青铜面孔。
赫丝塔在进门处天空诸神的神龛前停下脚步，对紧跟着撞上她的西奥烦躁地叹了口气。她从外套口袋里翻出几个铜子，投进飞艇状的飞行员慈善基金募捐箱内。一个胖胖的女招待匆匆跑过，顽皮地看了他们一眼，似乎以为赫丝塔是位富婆，而西奥是她的男朋友。赫丝塔霎时自我感觉良好起来，仿佛这一切都是真的一样。
“我们在找瓦利。”她对那个女招待说道，“一个商人。最近从非洲来的。听说过他吗？”
“你们运气真好。他就坐在那儿的窗边。不过要小心，他刚从曼彻斯特回来，心情糟透了。”
在女招待指着的那扇圆形窗户外面，太阳正开始落山，晚霞光焰似火，可坐在窗边桌旁的那个年轻人却并没有在欣赏美景。他正在读一本书，时不时地伸出手去，心不在焉地吃着一碗炭烧蝗虫。
“纳普斯特·瓦利？”
“谁在叫我？”瓦利疑心地眯起眼睛，上下打量着赫丝塔。他合上书。书名是《道尼尔·拉德教你如何成功地讨价还价》，有十几页都夹着破旧脏污的存根纸作为标记。他注意到赫丝塔在看书的标题，便忙不迭地将书翻到封面朝下。“我不认识你。”他说，“你从哪艘船上来的？”
“‘暗影形态’号。”赫丝塔说。
“从来没听说过。”他观察着西奥，并朝他发问，“你从哪个城市来？做什么生意？”
“我们来自——”赫丝塔开口说道。
瓦利打断了她：“我问的是这个小子。”
西奥并不是一个好演员，他真希望在这儿的是芮恩，而不是自己。他还记得芮恩以前在布赖顿是如何用她的故事把老彭尼罗和纳贝斯克·史金骗得团团转的。他努力模仿着芮恩的样子，撒谎道：“我们从桑给巴尔来。”
“我们听说你有一些我们可能想买的东西。”赫丝塔说道。
瓦利看上去挺感兴趣，但还是疑心重重。“坐吧。”他说着，用脚把一张椅子踢了出来，“来尝只蝗虫。那么你们听说了我的哪些事儿，还有你们是从哪儿听说的？”
“从肉汁奶奶那儿。”赫丝塔答道。
“你们跟奶奶做生意？”
“我们是老朋友了。她告诉我们你船上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囚犯。”
“嘘！”瓦利制止了她，他探身从桌子上凑过来，带着口臭耳语道，“别这么谈论我的货物，女士。我不知道是不是隔墙有耳。天空之城当局可不喜欢买卖奴隶。要是他们以为我意图在他们的地盘上运送活的货物，我可得付老大一笔钱了。”
西奥感到愤怒和厌恶，要是能狠揍一顿面前这个人，他会非常开心的。他的身上依然带着在鲸吞镇的那段时间里得来的伤痕与淤青，而在云中9号上被俘的羞耻感也从未完全淡去；他太清楚这听上去人畜无害的用词“活的货物”意味着什么了。
赫丝塔看起来无动于衷：“你找到买家了么？”
“几个钟头前我跟穆尔瑙的大元帅谈了谈。”瓦利说道，他看起来贼眉鼠眼的，“一切尚无定论。”
“我有兴趣买你的货物。”赫丝塔说。
瓦利轻蔑地哼了一声，摇了摇头，把注意力放回他的蝗虫上，美美地吃了起来，仿佛谈生意给他带回了好胃口。“你付不起我要的价钱。”他一边满嘴清脆地嚼着，一边说道。
“也许我付得起呢。”
瓦利眼神锐利地抬起头来，吐出一截翅鞘。“你们不是从桑给巴尔来的。”他说，“你的这个小男宠脸长得不错，但撒谎太差劲儿。你们到底是谁？”
赫丝塔什么话也没说，她在桌子下面踢了踢西奥的脚踝，警告他也别出声。
瓦利咧嘴笑了起来。“万能的诸神啊！”他再次把声音压低到耳语的地步，“你们是绿色风暴的吧，对不对？我就一直在猜想你们这些人会不会出现。别担心，我思想开放得很。对纳普斯特·瓦利来说，金子就是金子，不管它来自于牵引城社会的金窖，还是山国的宝库。那么她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呢，她是你们的王后啊？请注意，你们必须得抓紧了。大家都说还有大概一天的时间战争就会再次爆发。你们肯定想在那之前把她安全地带回蘑栖的地方，对吧？”
“你开价多少？”赫丝塔问道。
“一万个金币。不能再少了。”
“一万？”西奥觉得一瞬间胃里有种空荡荡的感觉。曾经有一刻他还想象着也许可以用购买的方式将纳迦夫人买回来，但是……一万个金币！瓦利还不如向他们要天上的月亮呢！
“我会考虑一下。”赫丝塔冷静地答道，她把椅子推回原位，“走吧，西奥。”
瓦利抓着一只蝗虫向她挥手：“好好考虑，小宝贝。我的飞艇叫‘虚伪’号，停在13号支柱上。只要带钱来，温柔礼貌地把钱交给我就好。”
“我们想先看看货。”赫丝塔说。
“我得先见到钱。有三个壮小伙儿替我看着呢，所以别想玩什么花样。”
在外头的高街上，电灯已经亮了起来。大蛾子在暮色中飞来飞去，一些有事业心的少年拿着网追捕它们，想抓来烤熟了当成美味的小食出售。每次这些顽童中的某个冲进不设围栏的码头边缘时，某种挥之不去的母性本能就会让赫丝塔吓一大跳。她告诉自己别这么心软；这些孩子出生在空中；他们精明得很，不会掉下去；即使掉下去了，天空之城当局也已经在系泊支柱间张好了安全网，可以接住那些失足掉出去的人。
她靠在街道弯曲的外侧扶手上，佯装注视着最后一抹夕阳在西边渐渐淡去。其实她是在观察13号支柱，涂着黑白条纹的大型飞艇“虚伪”号就锚泊在那里。那儿的码头上的确有三名男子，在飞艇唯一的舱门外巡视着。正如瓦利所说，他们相当健硕。
“他在虚张声势。”赫丝塔说道。
“谁？”西奥问，“瓦利？”
“当然是瓦利了！他赢得了人生事业的大奖，却根本不知道该拿它怎么办。他很害怕有人会听到关于他的囚犯的风声，意图将她劫走；因此他才雇用了这些肌肉男。但他也不敢直接去接触牵引城社会，因为担心他们会直接带走纳迦夫人，什么也不给他，只颁给他一枚奖章来补偿他遇到的麻烦，而当他私下与对方碰头的时候，又吃了个闭门羹；这就是他为什么‘心情糟透了’地从曼彻斯特回来的原因。这也就是他为什么要去书本里找到一些新点子。我们的出现就好像他的祈祷得到了回应一样。他只是个业余的，西奥。”
“可他还是开价一万个金币。”西奥说。
“他会让步的。甚至可能让一半的价钱。”
“一半也还是一大笔钱，而我们根本没钱！我们来这儿是为了救纳迦夫人，不是为了把她买下来。我们可以轻易地对付瓦利和他的那三个人。你救过我，不是吗？我也听说了去年你在史金地盘上的那些事迹……”
赫丝塔的目光移向远处，她还记得为了把汤姆从布赖顿的奴隶塔里救出来而杀的那些人，以及在那之后汤姆望向她的如同受到背叛般的震惊眼神。那是他们在一起的最后一晚。“不只是把纳迦夫人救出来那么简单。”她说，“我们得带她离开；马上离开，离开这些花花绿绿的城市，安全地穿过绿色风暴的边界线。要是我们在把她带离瓦利的飞艇时惹出了麻烦，我们就别想在那些飞行机器逮住我们之前逃开哪怕半英里……”
她伸出手去，一把抓住一只飞过的蛾子，将它皱巴巴的身体扔进某个顽童的网里。那个男孩说道：“谢啦，太太！”
“你的意思是我们应该放弃吗？”那个男孩走开后，西奥问道。
赫丝塔没有说话，只是盯着高街对面。
“纳茨沃西夫人？”
“不。”她轻声地回答。她没有看着他。她的视线固定在一个刚刚从一幢叫作九天大饭店的高大破旧建筑门口走出来的男人身上。她往身后伸出手去，摸到了西奥的手臂，鼓励地握了握。“不。”她重复道，“我们用不着放弃。我们只需要找到某个能给我们提供一笔庞大资金的人。”
《沙丘》六部曲合集
《波西杰克逊》系列合集
《猎魔人》合集
这艘飞艇名叫“暗影形态”号，很久以前被旧联盟俘获，并改造成了一艘商船。它不是什么好船，但已经是赫丝塔卖掉沙船以后可以买得起的最好的船了。从非洲飞来的一路上，赫丝塔都在抱怨船的气囊单元漏气，引擎声音太响，然后就咒骂把这么一架死亡陷阱卖给她的那个二手飞艇交易商。但西奥作为负责大部分飞行操作的人，却已经渐渐习惯了“暗影形态”号的那些小小问题；他私下觉得这是一艘不错的旧飞艇，在值守夜间飞行的安静时光里，他温柔地对它说着悄悄话，催它前进：“加油。再走几步，你能行的……”
现在它真的做到了。这趟长途飞行已经结束，下方那些城市排列在大地上，就好像巨大的棋子一样，这番景象令西奥心中填满了愤怒与恐惧。牵引城市是他的敌人。它们在过去的一千年里一直都是他们族人的敌人。他来到了这个巨大的城市聚落的核心地带，心里想着什么呢？不论那些城镇人将纳迦夫人囚禁在怎样的牢狱之中，他都不抱希望能把她救出来。她也没期待过他会来救她；她不会希望有任何人为了她而死去……
“暗影形态”号的系泊夹钳叮当一声抓住了支柱。西奥熄了引擎，天空之城的声响一下子涌入船舱；商人与装卸工的呼喊声，铁链的呛啷作响声，某处的手摇风琴演奏声，一个商人在隔壁支柱的操作声。一名男孩提着水桶和长柄橡胶扫帚跑过来，想要清洗“暗影形态”号的窗玻璃，但赫丝塔挥手让他走开，其实只要往她气呼呼的丑陋面孔瞥上一眼，就足够让那个男孩仓皇逃开了。
赫丝塔心情很差。她本来还希望在半途中赶上“虚伪”号，这样她就能轻松地登上那艘船救下纳迦夫人。可是尽管“暗影形态”号没有装载任何货物，还有四个引擎，多过“虚伪”号的两个，赫丝塔却花了很长时间才搞清楚纳普斯特·瓦利的目的地，于是他领先他们一步到了天空之城。在这儿想登上“虚伪”号就难了，因为会有港口官员、保安与过路人的妨碍。她上下打量着如雕塑般一动不动地站在飞行甲板后方阴影里的史莱克。“最好把你自己藏起来，老机器。”她说道。
“你可能会需要我。”
“在这儿不需要。这个地方有太多城镇人了，要是他们看到你走来走去，还会以为我们是绿色风暴的。不管怎么说，有人可能会记得你上次来这儿的事，那一次你几乎把这儿半座镇子都撕成了碎片来寻找我和汤姆。在舱里等着吧；要是我需要你，我会叫你的。”
史莱克点了点头，爬上舱梯进入气囊之中。赫丝塔将面纱拉起，戴上墨镜，打开出口处的舱门。“来不来？”她问西奥。
名为“气囊与船舱”的小酒馆历经天空之城的各次沿革仍幸存了下来，现在依然占据着那片由众多轻型小屋组合成的杂乱无章的空间，一如赫丝塔记忆中初次来到这座自由港时的模样。但在之间的那些年里，空中交易所也像下方的世界一样分裂成了两部分，城镇人的和蘑栖的。气囊与船舱变成了一个城镇人经常出没的地方；大门上方用白色的油漆潦草地涂着一条标语，狗与蘑栖不得入内。贸易商们聚集在又小又脏的桌子四周，他们来自曼彻斯特、多特蒙德、巡回城，也来自新玛雅的那些蒸汽神庙城市与南极的钻探城市。墙上裱框的海报与漫画无一不是嘲笑绿色风暴的，掷飞镖的圆靶上则印着潜猎者方的青铜面孔。
赫丝塔在进门处天空诸神的神龛前停下脚步，对紧跟着撞上她的西奥烦躁地叹了口气。她从外套口袋里翻出几个铜子，投进飞艇状的飞行员慈善基金募捐箱内。一个胖胖的女招待匆匆跑过，顽皮地看了他们一眼，似乎以为赫丝塔是位富婆，而西奥是她的男朋友。赫丝塔霎时自我感觉良好起来，仿佛这一切都是真的一样。
“我们在找瓦利。”她对那个女招待说道，“一个商人。最近从非洲来的。听说过他吗？”
“你们运气真好。他就坐在那儿的窗边。不过要小心，他刚从曼彻斯特回来，心情糟透了。”
在女招待指着的那扇圆形窗户外面，太阳正开始落山，晚霞光焰似火，可坐在窗边桌旁的那个年轻人却并没有在欣赏美景。他正在读一本书，时不时地伸出手去，心不在焉地吃着一碗炭烧蝗虫。
“纳普斯特·瓦利？”
“谁在叫我？”瓦利疑心地眯起眼睛，上下打量着赫丝塔。他合上书。书名是《道尼尔·拉德教你如何成功地讨价还价》，有十几页都夹着破旧脏污的存根纸作为标记。他注意到赫丝塔在看书的标题，便忙不迭地将书翻到封面朝下。“我不认识你。”他说，“你从哪艘船上来的？”
“‘暗影形态’号。”赫丝塔说。
“从来没听说过。”他观察着西奥，并朝他发问，“你从哪个城市来？做什么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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瓦利打断了她：“我问的是这个小子。”
西奥并不是一个好演员，他真希望在这儿的是芮恩，而不是自己。他还记得芮恩以前在布赖顿是如何用她的故事把老彭尼罗和纳贝斯克·史金骗得团团转的。他努力模仿着芮恩的样子，撒谎道：“我们从桑给巴尔来。”
“我们听说你有一些我们可能想买的东西。”赫丝塔说道。
瓦利看上去挺感兴趣，但还是疑心重重。“坐吧。”他说着，用脚把一张椅子踢了出来，“来尝只蝗虫。那么你们听说了我的哪些事儿，还有你们是从哪儿听说的？”
“从肉汁奶奶那儿。”赫丝塔答道。
“你们跟奶奶做生意？”
“我们是老朋友了。她告诉我们你船上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囚犯。”
“嘘！”瓦利制止了她，他探身从桌子上凑过来，带着口臭耳语道，“别这么谈论我的货物，女士。我不知道是不是隔墙有耳。天空之城当局可不喜欢买卖奴隶。要是他们以为我意图在他们的地盘上运送活的货物，我可得付老大一笔钱了。”
西奥感到愤怒和厌恶，要是能狠揍一顿面前这个人，他会非常开心的。他的身上依然带着在鲸吞镇的那段时间里得来的伤痕与淤青，而在云中9号上被俘的羞耻感也从未完全淡去；他太清楚这听上去人畜无害的用词“活的货物”意味着什么了。
赫丝塔看起来无动于衷：“你找到买家了么？”
“几个钟头前我跟穆尔瑙的大元帅谈了谈。”瓦利说道，他看起来贼眉鼠眼的，“一切尚无定论。”
“我有兴趣买你的货物。”赫丝塔说。
瓦利轻蔑地哼了一声，摇了摇头，把注意力放回他的蝗虫上，美美地吃了起来，仿佛谈生意给他带回了好胃口。“你付不起我要的价钱。”他一边满嘴清脆地嚼着，一边说道。
“也许我付得起呢。”
瓦利眼神锐利地抬起头来，吐出一截翅鞘。“你们不是从桑给巴尔来的。”他说，“你的这个小男宠脸长得不错，但撒谎太差劲儿。你们到底是谁？”
赫丝塔什么话也没说，她在桌子下面踢了踢西奥的脚踝，警告他也别出声。
瓦利咧嘴笑了起来。“万能的诸神啊！”他再次把声音压低到耳语的地步，“你们是绿色风暴的吧，对不对？我就一直在猜想你们这些人会不会出现。别担心，我思想开放得很。对纳普斯特·瓦利来说，金子就是金子，不管它来自于牵引城社会的金窖，还是山国的宝库。那么她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呢，她是你们的王后啊？请注意，你们必须得抓紧了。大家都说还有大概一天的时间战争就会再次爆发。你们肯定想在那之前把她安全地带回蘑栖的地方，对吧？”
“你开价多少？”赫丝塔问道。
“一万个金币。不能再少了。”
“一万？”西奥觉得一瞬间胃里有种空荡荡的感觉。曾经有一刻他还想象着也许可以用购买的方式将纳迦夫人买回来，但是……一万个金币！瓦利还不如向他们要天上的月亮呢！
“我会考虑一下。”赫丝塔冷静地答道，她把椅子推回原位，“走吧，西奥。”
瓦利抓着一只蝗虫向她挥手：“好好考虑，小宝贝。我的飞艇叫‘虚伪’号，停在13号支柱上。只要带钱来，温柔礼貌地把钱交给我就好。”
“我们想先看看货。”赫丝塔说。
“我得先见到钱。有三个壮小伙儿替我看着呢，所以别想玩什么花样。”
在外头的高街上，电灯已经亮了起来。大蛾子在暮色中飞来飞去，一些有事业心的少年拿着网追捕它们，想抓来烤熟了当成美味的小食出售。每次这些顽童中的某个冲进不设围栏的码头边缘时，某种挥之不去的母性本能就会让赫丝塔吓一大跳。她告诉自己别这么心软；这些孩子出生在空中；他们精明得很，不会掉下去；即使掉下去了，天空之城当局也已经在系泊支柱间张好了安全网，可以接住那些失足掉出去的人。
她靠在街道弯曲的外侧扶手上，佯装注视着最后一抹夕阳在西边渐渐淡去。其实她是在观察13号支柱，涂着黑白条纹的大型飞艇“虚伪”号就锚泊在那里。那儿的码头上的确有三名男子，在飞艇唯一的舱门外巡视着。正如瓦利所说，他们相当健硕。
“他在虚张声势。”赫丝塔说道。
“谁？”西奥问，“瓦利？”
“当然是瓦利了！他赢得了人生事业的大奖，却根本不知道该拿它怎么办。他很害怕有人会听到关于他的囚犯的风声，意图将她劫走；因此他才雇用了这些肌肉男。但他也不敢直接去接触牵引城社会，因为担心他们会直接带走纳迦夫人，什么也不给他，只颁给他一枚奖章来补偿他遇到的麻烦，而当他私下与对方碰头的时候，又吃了个闭门羹；这就是他为什么‘心情糟透了’地从曼彻斯特回来的原因。这也就是他为什么要去书本里找到一些新点子。我们的出现就好像他的祈祷得到了回应一样。他只是个业余的，西奥。”
“可他还是开价一万个金币。”西奥说。
“他会让步的。甚至可能让一半的价钱。”
“一半也还是一大笔钱，而我们根本没钱！我们来这儿是为了救纳迦夫人，不是为了把她买下来。我们可以轻易地对付瓦利和他的那三个人。你救过我，不是吗？我也听说了去年你在史金地盘上的那些事迹……”
赫丝塔的目光移向远处，她还记得为了把汤姆从布赖顿的奴隶塔里救出来而杀的那些人，以及在那之后汤姆望向她的如同受到背叛般的震惊眼神。那是他们在一起的最后一晚。“不只是把纳迦夫人救出来那么简单。”她说，“我们得带她离开；马上离开，离开这些花花绿绿的城市，安全地穿过绿色风暴的边界线。要是我们在把她带离瓦利的飞艇时惹出了麻烦，我们就别想在那些飞行机器逮住我们之前逃开哪怕半英里……”
她伸出手去，一把抓住一只飞过的蛾子，将它皱巴巴的身体扔进某个顽童的网里。那个男孩说道：“谢啦，太太！”
“你的意思是我们应该放弃吗？”那个男孩走开后，西奥问道。
赫丝塔没有说话，只是盯着高街对面。
“纳茨沃西夫人？”
“不。”她轻声地回答。她没有看着他。她的视线固定在一个刚刚从一幢叫作九天大饭店的高大破旧建筑门口走出来的男人身上。她往身后伸出手去，摸到了西奥的手臂，鼓励地握了握。“不。”她重复道，“我们用不着放弃。我们只需要找到某个能给我们提供一笔庞大资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