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伦敦日志
6月19日
距离沃尔夫·科波尔德逃跑已经过去十七天了。大家似乎正在把他逐渐淡忘。就连我,在大部分时间里也是如此。甚至安琪也是,她的头痛已经好转,肿块也慢慢消了下去。大多数人认为沃尔夫不可能穿过那么广阔的绿色风暴领土,回到哈洛巴洛去。即使他能回去,他也绝不可能带着哈洛巴洛回到东边来吃掉新伦敦,除非战争再次爆发。但在新伦敦的工作却进行得更加迅速了,只是为了以防万一。
当我第一次发现他们在造什么东西的时候,坦白说,我觉得他们都有点不正常。但当你看到这儿每个人都工作得有多拼命,并且他们对工程师构想出的这座疯狂新城市抱着多么强烈的信心时,你就会明白,当初弗蕾娅·拉斯穆森决定带着安克雷奇穿越冰原前往美国时肯定也是这个样子。那也是个疯狂的主意,我能肯定当时有很多人觉得那绝不可能成功——妈妈也这么确定,所以当她无法说服爸爸离开时,她选择把整座城市出卖给了阿尔汉格尔斯克。但是妈妈错了,因为那疯狂的点子居然成功了,不是吗?我不想像妈妈一样,所以我决定了要相信新伦敦也会成功。
不管怎么说,爸爸一直很热衷于出一份力。起初他似乎一心想要助工程师们一臂之力,但柴尔德麦斯的机器与他之前见过的所有技术都差太多了,在我看来他反而是在帮倒忙。所以他转而开始帮助人们把抢救出来的物资拉进机库里,不过我私下跟柴尔德麦斯博士谈了谈,跟她说了爸爸心脏的问题,于是她又去跟恰德雷·珀玛罗伊谈了谈,后者将爸爸拉到一边,对他说新伦敦真正需要的是一座博物馆,这样即使有一天新伦敦漫游到世界的另一端,住在上面的人们也不会忘记老伦敦,忘记它变成了什么样。“由于我们都没有空,汤姆,”他说道,“也许你不介意收集一套藏品吧?”就这样,爸爸被任命为历史学家的头头,每天忙着冲洗那些文物上的斑斑锈迹,这些东西会向后代展示他的伦敦——所有的一切,从旧窨井盖到城市层级支柱的连接链条,再到从某户人家的神龛里拿来的克莱奥女神的小雕像。
与此同时,我一直与其他伦敦年轻人一起出外巡逻。加拉蒙先生起初对此非常反对,但珀玛罗伊先生让他别闲操心。安琪与她的朋友们都十分友好,当我告诉她们我经历过真实的战争,亲眼见过潜猎者和孑孓机什么的时候,她们都惊呆了。(我并没告诉她们当时我有多么害怕,因为这或许会削弱我们的士气。)无论如何,我已经好几次横穿过废墟地区的核心。那儿令人毛骨悚然,尤其是在晚上,但安琪、凯特和其他人都是很好的同伴,我也得到了一把弩弓,万一我们被袭击时能派上用场——我不确定我会不会真的用它去射谁,但它确实令我觉得更有勇气了些。
我真正喜欢的是一种工程师们发明来对付潜猎者的闪电枪,但这种枪的数量并不多,只有加拉蒙先生最信赖的战士才能使用它;比如萨博、凯特等几个。过去几周里,绿色风暴的潜猎鸟刺探得越来越勤,伏尾区的警钟也一直响着,警告大家寻找掩护,因为有长跳蚤的死秃鹫飞到头上来了,把我们看得一清二楚。大多数时候我们都选择无视它们,不过要是有哪只太靠近子宫区的话,躲在那儿的鸦巢里当值的小伙子就会用闪电枪把它射下来;现在已经有五六只挂在伏尾区的外面了,全都羽毛烤焦,皮肉炭化。
还有另一种方式可以摆脱掉它们;这个办法危险得多,不过安琪和她的朋友们把它当作是某种运动。上周,当我们外出巡逻时,一只潜猎鸟飞过了我们的头顶上。每当这时,我们本该躲起来,但安琪说:“咱们来耍耍它吧!”然后就纵身跳到空地上,所以我也跟了上去。我们沿着一条在废墟堆之间盘绕的小路飞跑,那只鸟紧跟着我们。我担心它会攻击我们,不过安琪说潜猎鸟从不攻击人;它们只是间谍,而她将会让它们为偷窥付出代价。
我们继续往前走,走得相当快,很快我就意识到我们的方向是朝着废墟地区的中心,人们称之为电轨的地方。直到那时,我原本都倾向于赞成沃尔夫关于妖精的看法——它们只是童话故事罢了。可是置身于伦敦的中央,这儿每样东西看起来都仿佛烧焦熔化了一般,于是我突然就不那么确定了。我问安琪这儿是否安全,她回答说“略安全”,这听起来可不怎么让人安心,不过我不想让她觉得我是个胆小鬼,所以我还是一直往前走。
又走过一小段路后,我们翻过了一道坡,面前出现了某种山谷一样的地形,延伸穿过废墟地区的中央。山谷看上去相当宁静,底部有池塘和树木,但两边的废墟残骸全都烧焦了,看上去歪歪扭扭。安琪说这儿就是美杜莎的核心掉下来一路熔穿伦敦的七层城市的地方,所以美杜莎的残留在这儿是最强的。我不知道这种说法是不是真的。不管怎么说,我只来得及飞快地瞥了一眼,安琪就把我推进了一处被常春藤完全掩盖的废墟空洞里。“藏好!”她说。那只愚蠢的老潜猎鸟没看到我们,它从山谷上方高高地飞了过去。还没飞出五十英尺远,一道缠结分叉的巨大电流就噼啪一声从废墟残骸里射了出来,把它烤焦了;除了一股烟雾和几根烧焦的羽毛被风吹散之外,什么也没有剩下!
事后我十分害怕,想到如果来的第一天我们飞进电轨的话,“鬼面鱼”号会变成什么样。
又及:萨博·皮博迪约我出去。我说我要考虑一下,他说他觉得我在鸟道上的某处有一个男朋友,我回答说我想也是。挺蠢的,对吧?
此刻,因为已经很晚了,而明天又是个大日子——新城市的首次测试——我得去睡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