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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大使

 爆炸撼动了哨塔,富兰克林本以为这塔要塌了,他跟奈恩提督将会葬身于此。但这冲击也使他回复一点理智──大家拿着枪疯狂开火,也许可以将那飞行物打下来──但也很可能没有用,可是他知道什么东西应该会有效,也早就该拿出来用了。

  两个人赶快下阶梯,最后十英尺他们用力一跳,落在慌乱人群中。回头一看,飞行物暂时从视野消失,也说不定它的攻击就此告一段落,但富兰克林可不希望就这么放过它。那飞行物已经造成了损害,然而真正目的很可能只是勘查地形,完成这项任务之后,上头驾驶者或许有类似以太抄写机,或者差不多的麻烦装置可以回传情报──也说不定根本没有驾驶者。倘若是由人类驾驶,对方可能已经怕了,会循原路飞回去,那就是富兰克林担心的状况,他希望可以将情报栏截下来,不要传回「谋位者」的部队里。

  前方却出现很多人挡路。切罗基人还在对空鸣枪、全力吶喊,殖民地来的人也并没有镇定多少。富兰克林不禁心想,要是他们的子弹全都反弹回来,多少人就这么中弹身亡?

  他好不容易到了货车边,上头不少东西还没卸下,他只能一边骂一边搬开大小箱子与袋子。没料到忽然一阵冲击狠狠打在他身上,他跟着一堆货物飞上天又摔下来。富兰克林摇摇头,鼻子流了血、可以嗅到气味,他还怀疑自己头骨或者其他要害是不是也裂了,只是已经失去知觉,所以他还没觉得死神逼近。

  对方当然要毁掉补给品。他察觉自己所在之处,也就是敌人最优先的目标。营地的人怎么没卸货、搬到安全的地方?嗯,大伙儿应该是希望一有状况随时可以撤退,但他们应该要先考虑碰上飞船的情况……

  别想了,白痴!快看!

  货车炸翻以后东西散落一地,要是他刚刚多靠近几英尺,恐怕就会粉身碎骨。所幸现在这样,找起东西反而省事,富兰克林赶快聚精会神,不再望着天空,而是赶快东翻西找。但要他明知道自己是个显眼的肉靶,还不抬头张望,说真的实在很困难。

  又一次爆炸,他瞇起眼睛,十几步外有辆车付之一炬,而他则是因为身边这辆车正好挡住爆风所以幸免于难,只是脚步滑了一下而已。唔,也不是谁都可以随便打中靶心,问题是对方的箭可是很大一枝……

  他又提醒自己回神,同时也发现,原来要找的东西就压在身体底下。富兰克林手忙脚乱地将帆布拉开,这时候友军也发出枪林弹雨招呼半空中的亚德曼合金飞行机;敌人应该一边盘旋一边锁定目标,不过他也没空管这么多。

  富兰克林终于架好一台奇形怪状、看似个巨大音叉的机器,这就是他改良后的新型除灵器。他一扭控制擎,扛着大型除灵器瞄准天空。

  也许驾驶者、或者是附身在飞行机上面的恶魔,也感觉到状况生变,又或者是对方也觉得这里的人热情过度,总之它往外头窜去,速度还越来越快。除灵器根本没射出什么东西,富兰克林心想自己看来一定很傻,但他还是赶快将炮口对着敌机。至少机器发出嗡嗡声了,是个好兆头。

  敌机并没有如他预期,忽然失去动力整个栽下来。这会儿富兰克林又大惊失色,他想到尤拉先前提过:俄罗斯人已经修正了飞行机,所以并不完全以默勒库做为动力来源。

  只是接下来那机械怪鸟就好像翅膀黏住了一样渐渐失速,纵使还在滑翔也显得笨拙迟滞,有种欲振乏力的感觉。敌机往围墙外头滑落,他听见身边有许多人发出欢呼,但也注意到自己抬着除灵器的手臂一直颤抖,力气全用光了。他把除灵器轻轻摆在地上,接着自己也跟着轻轻倒在地上。

  ※※※

  一会儿劳勃赶到他身边。

  「你成功啦,小班!我觉得应该就是你干的吧!那玩意儿栽在树林边,侯爵已经带人全速追击,我伯父也带一支小队过去了。快起来,我们也过去看看!」

  「给我二手、三手的报告没关系。」富兰克林坐在一个大木箱上,耳鸣挥之不去。

  这下子劳勃就有些担心了:「你没事吧?没给流弹打中?」

  「没有,至少我自己觉得没有。只是我……我实在不适合这么刺激的事情,真希望不会有下一次。」

  朋友抓起他的手:「说得可好听,我倒没见你哪一次谦虚过,老爱跟别人吹嘘自己的事迹。我保证你这一次一样能苦中作乐啦。」

  「或许吧──但可以等我三十年以后,又老又胖还儿孙满堂的时候再说吗?现在我一点儿都不想活得这么惊险。」

  「就先在这儿歇一会吧,反正他们搞不好还得先打一架,所以交给奥雷拓普跟我们派去的人处理好了,敌人搞不好还会垂死挣扎一下呢。总之,你把那混账东西的翅膀给折断了,事情就好办得多。」

  「小勃,你想去看看的话──自己先过去没关系。」

  「不了,我先听听你刚刚到底搞了什么鬼好了。」

  富兰克林深呼吸一口气、两口气,他一下子觉得自己好像又回到十四岁那时,骄傲地展示自己第一项科学发明给好友约翰.柯林斯看。当时每件事情看似单纯得多,未来也是一片灿烂。他会出名、会成为杰出的科学家,全世界都臣服在他脚下。

  其实他是完成了那些梦想,不过,就跟一千零一夜里头在神灯里关太久的精灵一样,梦想好像已经扭曲了。富兰克林现在当然是个有名的人,但脚下的世界嘛……也是他亲手搞砸的,要是他什么也没做,还在波士顿当个印刷工人,也许反倒快活一些。如今波士顿已经不宜人居,于是父亲迁居到弗吉尼亚以后也病逝,母亲守寡与姊姊住在一块儿,但他姊姊也不与他说话了,所以更不用说会通信。然后,约翰.柯林斯……他现在过得怎样呢?不知是不是死了?原先富兰克林担心他会死在布莱斯维手上,但听说后来还有人见过他,只是开始酗酒,与新法兰西打仗时便下落不明,所以结论还是他很可能已经死了。

  「嗯?」劳勃又问一次。

  富兰克林看看劳勃,他真不明白自己怎么有幸结交这样一个好友。「唔,我把除灵机改造过了。」

  「你说那个驱魔的玩意儿?你可都没说过那东西是怎么运作的。」

  「你还记得艾萨克爵士发明出来的红色光球,可以载着俄罗斯飞船起飞的那种?」

  「我记性不好,但应该没有差到这种地步。」

  「那你应该也记得,威尼斯战争里头,他成功使光球失去作用了。」

  劳勃听了说:「我还以为是他那台塔罗斯干的。」

  「确实是塔罗斯做的。那些光球组合了特殊的谐波,不只能够将默勒库困在里面,也可以将默勒库的能量抽出来运作。之前在威尼斯,他就命令塔罗斯将光球分解。」

  「然后自己也给塔罗斯杀死,你之前说过你绝对不碰那个技术。」

  富兰克林回答:「我确实没碰,我只是认为那些恶魔能办到的事情,利用其他工具应该也可以达成,需要的只是更多努力和更多巧思。我花了十年时间才发明能产生这种效果的机器,而且之前我根本不确定是不是有用。」

  「也说不定真的没用。刚刚那怪物身上可没有光球,飞起来动作也跟鸟一样,可不是艾萨克爵士以前的飞船能够比的。」

  「我猜囚禁默勒库的引擎可能在机体内部,不过你说的也没错,那种飞行机快速推进的时候,常常能够利用空气的浮力做出自然的动作,而且你应该也看见了,就算失去动力,这种飞行机仍旧可以滑行一段时间。可惜的是就算活生生的鸟也非得有个心脏不可,心脏不跳的话,不管外表看起来飞得多美,最后也是要掉下来。该感谢老天,没让他们做出完全不需要恶魔帮忙的新引擎……」他忽然收住声音,目光望向远方。

  「怎么啦,小班?」可是劳勃才问完,自己也笑了起来,非常兴奋地说:「啊,你自己也发明了一个飞行盒──」

  「没错,小勃。感谢上苍!这两样东西加起来就万无一失了!」他猛然一站,脑袋又昏昏沉沉起来。「小勃,现在我倒真要看看那玩意儿了,而且现在就要!」

  ※※※

  两人赶到飞机栽下的地方,看见现场围了上百人,大家都东戳戳西看看。富兰克林猜得没错,机身以一种炼金术制造的材料制成,虽非亚德曼合金,但是性质类似,比钢铁坚固却又非常轻巧,几乎比木头还要轻,所以有个士兵自己一个人就可以将机身推得歪向一边。

  值得庆幸的是,过来凑热闹的人并没有大打出手,奥雷拓普的人马跟美洲哲学会那支小队各据一方、没有滋事。飞机落在地上以后,富兰克林就可以观察得更清楚。这机器的确构造很像是风筝,椭圆形大机翼横贯机身,中央有几个可以扳动的仪表板,大概是操纵用的。此外还有一个小机舱,以炼金强化玻璃罩住一个小座椅,下面如富兰克林所料,有个空了的珠子,之前想必囚禁有默勒库。

  「真是天才。」他这声赞叹又是钦佩又是恐惧,不知道俄罗斯的炼金术士还开发出多少种怪东西?

  他的疑问或多或少会得到解答,因为他们抓到了飞行机的驾驶者。那人看似昏了,但是没有大碍,说真的他身上大半的伤应该都是侯爵手下的骑兵,一看见他便追上去狠狠围殴的缘故。侯爵那儿有好几个人被这飞机投下的炸弹给炸成肉酱,所以他们无法宽恕也是很正常的。

  「那人叫什么名字?」富兰克林看着那家伙问着旁人。对方身材矮胖且秃头,从德国过来的人一定会说他根本是个小山鬼。

  「还不知道。」奈恩提督说:「这人好像只会说俄语。」

  「呵,俄语吗,这可妙了。」富兰克林以眼角余光瞥了奥雷拓普一下,侯爵看来也会意了,所以两颊微红。富兰克林想想决定不要多言,给他沉淀思考的空间──聪明人应当一点就通,而奥雷拓普想必不笨。

  「这东西长得可真怪。」伏尔泰的声音在他耳朵旁边响起,富兰克林倒没注意到这法国佬也跟来了。

  「发明这东西的人可是相当高明,」他说:「可惜用途不大正当就是。希望有朝一日能跟这位科学家见面,只是不知道那时候还是不是仇人?」

  「换做是我的话才不会这么希望,」伏尔泰说:「希望是很有可能实现,但你那个疑问大概不会得到个好答案。聪明的人背后通常都有其他聪明人在操纵。」

  富兰克林点点头:「说的好,只不过最可怕的是有些人自以为聪明,却铺了条往地狱的大道。」

  一如往常,他说的其实是自己。

  富兰克林继续调查这台机器,不停地发出赞叹,并对伏尔泰解释自己认为这机器怎么运作。他注意到切罗基人也在研究这飞机,后来其中一个便离开同伴,朝自己这儿走来。是肤色较白的那一个,富兰克林之前注意他很久了,但他靠近以后,富兰克林才发现原来他根本不是切罗基人,只是一个白人穿着切罗基服饰、剪了切罗基发型。

  「听说您是班杰明.富兰克林,查理镇的大法师。」

  「确实是我本人。」

  「非常荣幸可以认识您,我叫做克里斯丁.高特利卜.普莱柏,之前读过您许多文章。」

  「真的吗?」这人英语说得很棒,但德国人腔调还是很明显。

  「真的,不过不是科学领域方面的文章,而是天赋自由方面的著作。」

  「那是很久以前写的,还真想不到你居然读过。」

  「也是很久以前,我还住在欧洲大陆那时候,别人给我看的。我是后来才到美洲来实现远大计划的。」

  「先生您的远大计划该不会是变成切罗基人吧?如果是的话,您似乎已经做得很好了。」富兰克林说。

  「先生,衣着并不能决定一个人的本质,不过倒是可以营造一种状态。我的目标很单纯,假使你有时间的话,我也很想跟你聊聊这件事。」

  「有点可惜,普莱柏先生,最近可真有点忙。」

  「我可以体谅,富兰克林先生。但我必须提醒一件事:你们英国人似乎相当定切罗基人会伸出援手、加入你们的内战,我必须告诉您事情并非如此,也可以解释原因给您知道。此外,我还得知您会代表您的──」他大大一笑道,「代表您的『民族』去与其他势力交涉。原本我希望可以立刻与您谈话,可惜您并没有出现在迎接我、还有我的切罗基兄弟那个代表团内。」

  「真是抱歉,」富兰克林一边说,一边心想到底又是怎么一回事:「其实我当时还没有受命成为大使,奈恩提督也没有提起您的事情──」

  「因为我并没有告诉他。简单来说,我并不信任他──以前他混进印第安人当间谍,而且对黑胡子卑躬屈膝。反倒是看过你阃述『自由』的文章以后,我认为自己可以信得过你,不过如果你在大会召开之前,没办法腾出时间跟我谈谈,恐怕我就得重新评估一下。」

  「所以先生您的意思是希望现在立刻谈?」

  「可以的话最好。就我所知,阿巴拉契人与黑人的代表团也在附近,所以时间剩得不多。」普莱柏回答。

  「好,我先确认一下有没有人能处理这儿的状况,然后十五分钟我们在大厅碰头,这样可以吗?」

  「可以,非常感谢。」

  普莱柏转身离去,富兰克林望着他背影,心想他披着腰布露出白色屁股的模样说真的很蠢。真正的切罗基人看来可没这么糟。

  还有什么麻烦等着我?富兰克林问着自己,发出一声闷哼。

  他找到奈恩提督,提督正在安排如何困住飞船,免得它不小心又飞了。

  「你认识那个叫普莱柏的家伙吗?」他懒洋洋地问。

  「有听说一些传闻。我看到他就想说应该是这个人,但是其他切罗基人在场的时候他都没说话。」

  「依他的说法,切罗基人好像不算是我们的朋友。」

  奈恩蹙起眉头:「这我倒没听说,那群切罗基人年纪不大,头头应该是叫做翁汪涅瓜的人,翁汪涅瓜说切罗基会跟我们结盟。」

  「那个翁──什么什么的人是真的印第安人?是酋长吗?」

  「他势力不大,而且刚刚说了,他年纪还轻。可是之前翁汪涅瓜就有代表他们族里长辈说过话,所以我想这一次也没问题。那德国佬到底想说什么,我是搞不清楚。」提督贼笑道:「但是『大使先生』你还是该跟他谈谈。」

  「我会的。我们有人会说俄语,可以盘问抓到的人犯吗?」

  「呵,不就是『另一个人犯』吗?」

  「尤拉?也对──但是可以相信他的翻译吗?先看看有没有其他人选,至少可以找个人在旁边听听看尤拉说的对不对。」

  「啊,顺便考验他的忠诚度?富兰克林先生的心思可真狡猾。」

  「我知道,但我可没说我引以为傲。」他一脸郁闷。

  这时富兰克林注意到伏尔泰还在旁边。「跟我来吧,」他对那哲学家说:「我已经有预感,我需要有人在旁边帮忙。」

  ※※※

  普莱柏个儿不高,跟坠机的驾驶一样都像个山怪。进了大厅一看,他套着印第安人的衣服感觉更是娇小了,还有种宫廷弄臣参加化妆舞会的感觉。

  「普莱柏先生,你想说的是?」

  「是『乌托邦』,富兰克林先生。」

  「真是有趣,」伏尔泰酸溜溜地说:「每次看到秘鲁地图,我就想到一个表妹脸上那道疤。那……不知道『乌托邦』看起来像是什么样子?」

  普莱柏瞥了伏尔泰一眼,眉毛一挑透露出不悦。「不知这位先生尊姓大名?」

  「在下伏尔泰。」

  「《俄狄浦斯》的作者?」

  「非得有人为那本书负责的话,那我扛下来无所谓。」

  「回到『乌托邦』这个话题吧,普莱柏先生。」富兰克林淡淡说,同时怀疑自己带伏尔泰过来到底对还是不对。

  「唔,好。相信两位也都同意,旧世界根本是一团乱?」

  「『外观』上是比较好些。」富兰克林回答。

  「我一直都相信──该说是『梦想』──这世界上能有更完美的社会。现在我知道您的身分,所以我确定两位应该也有同样的理念,你们一定也认为人类可以进步。我在自己的祖国以及邻近的国家寻觅许久,发现乡下人单纯、诚实,按照祖先的训示生活,比起宫廷或者大都市那些充满偏见的人更接近『完美』。可惜的是,历史的包袱太重,那些国家大多数的人都变了,已经太过堕落,我认为难以挽回。」

  富兰克林耸耸肩:「我是有类似的想法。」

  「那么,相信你应该也认同,在这个灿烂又充满希望的新世界里,我们终于有机会可以创建一个新国家──一个全新的帝国,一个以理智与公正为基础的好国家。然而,如果我们把欧洲那套制度搬过来,就不可能完成这个目标。自从我第一次在书中读到,我就一直深信──想要建立这样一个帝国,就必须要找到原生于这个世界、没受过暴君桎梏、文化里没有压迫与被压迫的民族。」

  富兰克林点点头,呼应起对方的说法:「我确实常常认为这些印第安邻居的政府系统比较有道理。」

  「比较有道理是真的,但是『完美』吗?也不尽然。可是有没有『希望』可以达到完美?这是肯定的!」他越说越是激昂。

  「那么普莱柏先生,你打算用什么方式达成『完美』?」富兰克林语气谨慎起来。

  「其实我并不是很冲动的人,但是欧洲发生异变之后,我就明白时机成熟了。要是那儿的状况更平静些,我应该会再等一阵子,不过德国那儿,萨克森郡政府实在愚不可及,于是我知道非走不可。想要过来美洲其实不简单,船很少,三年前我好不容易搭上船,还是因为当水手才有这机会。」

  「很动人的故事,你是想来找传说中的黄金国?」伏尔泰问。

  富兰克林听得出这问题带着讽刺,但普莱柏却没听懂。「黄金国?这么多年来很多人都想找到黄金国,但他们的动机都不对──他们只是贪心、只是想要金子。这是错的。黄金国不是一个等我们挖掘的地方,是一个等我们亲手建立的国度。我承认我也是听了传闻而慕名前来,像是第一批踏上这土地的人发现了齐可拉族的新安达露西亚【注:新安达路西亚为西班牙人于十六世纪初所建立的殖民地,范围包括现代的委内瑞拉东部、圭亚纳西部以及巴西北端。】,那里风和日丽、景色优美,但是还比不上切罗基人居住的地方。因为到了这里的人,都更向往我所提倡的社会制度。总而言之,我到了这里以后与印第安人有所接触,看见了好的一面与坏的一面。我将很多知识传入他们部落,改善了他们的生活,所以他们渐渐尊敬我;后来我跟他们提到更高层次的人类生存方式,他们也起了兴趣。长话短说,就是住在泰利库的大酋长任命我当他们的宰相,并将在人间建立乐土的重责大任交到我肩上。」

  「普莱柏先生,那可以再请你长话短说,向我们描述一下这个乐园的样子吗?」

「三言两语道不尽其中妙处,我已经开始写书了,希望可以说得详尽些。」

  「您刚刚可也提到:时间所剩不多。」

  「没错,所以我打算先讲几个重点。首先,所有种族在这个新国度里一律平等,无论是切罗基人、穆斯柯基人、德国人、法国人、英国人──不同肤色的不同民族都可以在乐园中融为一体。」

  「值得赞赏。」伏尔泰语气还带着怀疑,但看得出他起了兴趣。

  「然后,所有东西都是大家共有。」普莱柏继续解释:「没有人可以独占一样东西,每一件财产都是大家共享。两位应该能够理解背后的道理吧?旧世界就是毁在权力与财产的分配不均上,以巴黎来说,穷人再也无法供养起挥霍无度的富豪,最后便落得分崩离析的下场。反过来说,当社会上不存在『富有』这回事,也就不再有『贫穷』这个问题。」他越说越高亢,背脊微微弓了起来,十指在桌面上像敲木琴般起伏不停。「就连女人也要共有共享,男人再也不可以独占一个女性做为妻子,生下的小孩也都要由所有人扶养长大,将整个国家当成是养育自己的父母。」

  富兰克林瞄了伏尔泰一眼,他可真不知道身为外交官的自己,这时候该说什么好。清了清喉咙后,他挤出个微笑:「普莱柏先生,有几个角度我同意你的说法,好比说贪婪与快乐时常不能并存,还有人类常常无法控制物欲,反而受到物欲奴役之类的意见。你还提到人人平等,这也是相当值得称许的一个想法,我也认为,世界上很多灾难都起源于贵族与特权的腐败。」

  普莱柏用力点头。

  「可是,如果勤奋、节俭、努力向上的人,并不会因为付出更多而能得到更多,那又会造成什么结果?如果好吃懒做的人只要等着别人工作就衣食无缺,刻苦耐劳的人却一点好处也捞不到,到底该怎么办?至于你说连女人都要共享,我是有过几次经验,但最后可不是什么幸福快乐的大结局。」

  「还有一点,」伏尔泰也说:「你成为切罗基族的宰相,但看样子人人平等这一点并没有打破阶级藩篱──还是说你打算开放选举制度?」

  普莱柏皱起眉头:「两位应该有注意到,就算是一群野兽里头,也总会出现一、两只比较能够领导群体,这一点在人类社会没有不同。在我所提倡的社会里,这些有能者自然会显现出来、得到大家认同。」

  「而且这些『有能者』都愿意承担更大的责任,即便他们得到的利益,与挑猪粪的工人比起来没有少却也不会多?」伏尔泰追问。

  「正是如此。」

  「这想法未免太过乐观了。」

  「是吗?」普莱柏§地问:「富兰克林先生也这么认为?」

  「先生,您找我谈话,目的究竟是什么?是要我背书,研究您提出的社会制度是否可行?」

  「富兰克林先生,我知道你追求的是一个完整的国家,一个可以包容这块大陆上所有人民的国家。你当初是怎么说的……『一枝箭很容易折断,但是一束箭捆在一块儿,谁也折不断。』我所提议的理想国就是一枝箭,我希望可以跟别人捆在一块儿。」

  「你希望殖民地加入『乌托邦』?」

  「这是当然。我也明白这样的冀望并不实际,但我认为时间一久,这样一个优秀国家蓬勃发展以后,便会成为表率,其他国家的人会自愿归化。我只是希望能确保『那一天』来临。」

  「这种事情我没办法担保。」

  「但是您可以为这个理念背书,您的言论影响深远。」

  「与其要我背书,不如确定切罗基族会支持我们、打赢这场自由之战。」富兰克林告诉他:「想来你也知道,『谋位者』胜利的话,你这种哲学马上就会夭折。」

  「我知道。然而,我也知道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这个道理,不管你们哪一边获胜想必都元气大伤,我们势力虽不大,届时还是可以轻松地将你们赶出这片大陆。」

  「先生,您今天已经看到那架飞行机了。恐怕这并不是鹬蚌相争,而是螳臂挡车。」

  普莱柏一咬牙道:「所以我能得到您的支持?」

  「抱歉,我不能为您背书。您的倡议之中有许多看来不切实际之处,甚至部分的新主张其实与旧礼教一样可憎。」

  普莱柏听了退后一步,眼神充满愤恨:「既然如此,我也只好进言大酋长,请他不要出兵支持。两害我不取其轻,我只愿意择善固执。」

  「呵,」等普莱柏离开,富兰克林苦笑道:「我们以为是铁票的朋友跑了,不知道其他几个会怎样?我这个『大使』还真是没开打就输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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