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木桩
所有东西都给柯威塔人没收了，包括神甲、普通武器和科学武器、马匹、用以联络奈恩的携带式抄写机等等物品。针对抄写机一节，富兰克林大声提出抗议，表示自己至少有权跟所属政府联络，报告使节团状况才对，但是这件事情他也争不赢，大家被扒得只剩下裤子，全部赶进中央圆屋中，外头则有当地战士把守。
「这下怎么办？」劳勃问。
「问老天爷吧。」麦佛森回答：「我已经有最坏的打算了。」
「最坏的打算是？」劳勃追问。
「柯威塔人可是很喜欢严刑拷打的民族。」
门口落下一道人影，富兰克林抬头一看，见着施缇那张笑脸。「这可不是我乐见的场面，富兰克林先生。」他看来颇乐，「我接到的命令是要把你带回去，能活捉最好。不过我们的新盟友好像……可能会搞砸这件事。」施缇从口袋掏出个银制小鼻烟盒，取了一撮烟草出来，之后将盒子放回外套内，但脸上表情一变。
「你瞧我，真是没礼貌。你想来点鼻烟吗？」
「不了，谢谢，假如你有求必应的话，就请把自己的脖子扭断吧。」
「啊，真是不改爱说笑的性子啊，富兰克林先生？我猜你到人生最后一刻都仍是会牙尖嘴利吧，请就示范给这些野人看看，英国人是怎么壮烈成仁吧，加油哦。」
「你自己打算怎么办？」富兰克林问：「我说，你应该是搭飞船来的吧。」
「喔，真佩服你，这下子又换上科学家的面具了吗？唔，是啊，为了避开你那些麻烦的机器，飞船得绕来绕去，风景倒是不错。我要怎么办？我该去新巴黎了，那儿也等着我去结盟呢。」施缇蹲下来道：「我不得不说，这场仗打下来，你们根本没有胜算。有支军队几乎要杀进摩尔碉堡了，驻守的兵力跟我们预估的差距可很大，看来我们手上的兵器可是挺令你们讶异──至少那些住林子里的人没见过。这下子，柯威塔挡住他们往西边退的路，战果不出几天就底定了吧。」
「施缇，你合作的对象是恶魔，这一点你应该很清楚。」
施缓的笑容在整张脸上展开，一转眼忽然有颗如眼睛般的红色珠子漂浮在他头上。「我很清楚自己的上司是谁，所以富兰克林先生就不必多费唇舌了。话说回来，我有个朋友受了你不少招待，该是回报的时候了。你还记得崔佛．布莱斯维吗？」
「记得，」富兰克林低吼道：「跟你一样是人类的叛徒！烧杀掳掠无恶不作。他已经遭到报应了，你就等着吧。」
「报应哪？」施缇越笑越猖狂：「他怎么会为了他没犯过的罪而死？」
「他杀了我哥，手段残忍到了极点。」
「他没有杀死你哥，他只放了火。人是我杀的，我就是用这柄剑好好插进你心爱大哥的胸口呢。」他拍了拍挂在腰上那柄剑：「之前在波士顿是我一时失算，正要跟布莱斯维会合的那天下午，他就被你宰了，但不提也罢，看起来该来的还是躲不掉，你说是不是？」施缇上前一步，轻轻啄了一下富兰克林脸颊，「小班，你可真是个淘气的孩子，就是因为你多管闲事，这下子一大堆人得跟着陪葬，你就先在这儿好好反省一下吧。」站起来以后，施缓拍拍裤子上的灰尘，埋怨道：「这乡下地方真是脏透了。希望法国人有礼貌点、住的地方也干净些，我想我应该可以跟他们相谈甚欢吧，你觉得呢？话说回来，谈不拢也没关系，他们正好住在海岸边，装得很强势，但其实没什么反抗的能力。听说啊，法国人到了这儿就比原本还更蠢了……我可真是扯远了，反正这些打打杀杀的事情很快就没意义了。」
「是吗？那你何不大大方方投降，我现在还可以接受。」富兰克林说。
「这个好笑！不过呢，我说的是『很快』，不是『现在』。目前打仗、谈判都还有用。有缘再会吧，富兰克林先生。」
施缇头顶上的红光球一闪消失，但他双眼却也闪过一丝红光。
「你知道吗，我解剖过你的几个同类。」富兰克林对着施缇背影说：「我知道为何你们的眼睛会发光，也知道为什么你们的力量特别大。你们非常年幼的时候，身体受到了改造，眼睛里多了受光体，所以夜间也看得清楚，骨骼也经过强化。但不管它们说了什么，你终究还是个人类，一旦它们把其他人类杀光，接下来也不会放过你们。想反抗的话，就得趁现在。」
「反抗？跟尤拉那可怜虫一样吗？呵，我知道他在你们那儿，多谢你的好意，富兰克林先生。对于自己的处境，我比你清楚得多，我知道自己最后会得到什么奖赏，而且我也觉得相当值得。你也算有个三吋不烂之舌呢，但我先走一步了。」
他这次真的走了。
「唔，」过了一会儿劳勃开口：「那家伙也有讨人喜欢的时候。」
「什么时候？」富兰克林无精打采地问。
「非要说的话……」劳勃想了想：「就是他不在的时候呗。」
※※※
后来几个钟头，圆屋外的广场上很多人在交谈。麦佛森听不大清楚，翻译不出太多，但又过一阵子，便有一群勇士进去粗暴地抓起他们。
「告诉伽奇里酋长，我得跟他谈谈。」富兰克林叫道：「是很重要的事情──」但一个战士朝着他的头狠狠搥下去，他感觉牙齿晃动，鼻孔里也有血的气味。
「混账东西！」劳勃骂道：「有种就跟我打一场！随便谁来、什么武器都可以！」
但他得到的响应只是痛打一顿。柯威塔的战士手里拿着一种木头制成、形状像是刀，末端却有个大球的奇怪武器敲下。劳勃闷哼一声，被那些战士拖出去。
到了外头，富兰克林终于搞懂这几个钟头里，柯威塔人到底在忙什么。他们立了好多大木桩，每一座都以两根八英尺左右的柱子插在地面，上面和下面交叉很多木板。一行人或踹或拖地给推上去，又让那些战士强扳成大字形，以粗牛皮绳牢牢绑住。
「这就是我所谓的大事不妙。」麦佛森沉声说着，一向强悍的他声音也带着明显颤抖，于是富兰克林等人更是慌张。「装得勇敢点，」他继续说：「不要哭、不要求饶，这样还有机会死得痛快点。」
「这可不是我预想中的结果。」
「但已经来不及了。」麦佛森说：「就这样了。很遗憾，富兰克林先生，我早该料到会演变成这样才对。大家，抱歉了。」
「不是你的错。」富兰克林叹道。
富兰克林原以为酷刑会立刻开始，可是把他们绑好之后，柯威塔人看来也不急着做什么。话说回来，这样给人缚在木桩上本身已经是种折磨，他的手脚慢慢麻木，肩膀关节却好像渐渐松开。
周遭镇民依然过着一样的生活，妇女忙着拿圆木捣玉米、以藤条编成篮子，男性则多半坐在门口抽烟。中间他们玩过游戏，道具有石头轮子与矛，玩法是在广场这儿平坦的泥地上滚轮子，然后用矛去射，射得最接近自然是胜者。
胜者可以得到的奖品是他们被没收的东西。
※※※
富兰克林回过神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意识到自己应该是给高温烤得昏了过去。这片天空如此美丽，好几层的色彩有如威尼斯布坊挂起一匹匹的丝绸，但他却怀疑这会是自己最后一次看见夕阳。
「混蛋！」这排木桩最后头那儿传来叫骂声，听来是劳勃的声音。富兰克林没什么力气，但还是转头看看。
一群小孩、男女都有，拿着长藤条笑闹，对着劳勃乱挥，也这么打着一个巡警。两人手脚绑着只能扭动，结果孩子笑得更开心，又跑去打隔壁另一人。
没多久就轮到他自己了。
「别这样。」富兰克林喃喃自语。
一个大概十岁的男孩子很快、很精明地看了他一下，接着拿了块石头砸在富兰克林额头上。那痛觉来得像是闪电，之后液体滴在他脸颊上。之后又是藤条攻击，但与之前疼痛相比之下反而还好。
小孩子离开了，换成妇女上来，有单枪匹马的，也有成群结队的。她们对着木桩上的众人甩耳光、吐口水，或以藤条折出的刀子在大家手上、脸上乱割一阵。
天黑之后这种骚扰才平息下来，富兰克林听到大家都喘着气，远方偶而传来猫头鹰叫声。他依旧挂在那儿，希望一切只是恶梦，希望自己可以醒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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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下怎么办？」劳勃问。
「问老天爷吧。」麦佛森回答：「我已经有最坏的打算了。」
「最坏的打算是？」劳勃追问。
「柯威塔人可是很喜欢严刑拷打的民族。」
门口落下一道人影，富兰克林抬头一看，见着施缇那张笑脸。「这可不是我乐见的场面，富兰克林先生。」他看来颇乐，「我接到的命令是要把你带回去，能活捉最好。不过我们的新盟友好像……可能会搞砸这件事。」施缇从口袋掏出个银制小鼻烟盒，取了一撮烟草出来，之后将盒子放回外套内，但脸上表情一变。
「你瞧我，真是没礼貌。你想来点鼻烟吗？」
「不了，谢谢，假如你有求必应的话，就请把自己的脖子扭断吧。」
「啊，真是不改爱说笑的性子啊，富兰克林先生？我猜你到人生最后一刻都仍是会牙尖嘴利吧，请就示范给这些野人看看，英国人是怎么壮烈成仁吧，加油哦。」
「你自己打算怎么办？」富兰克林问：「我说，你应该是搭飞船来的吧。」
「喔，真佩服你，这下子又换上科学家的面具了吗？唔，是啊，为了避开你那些麻烦的机器，飞船得绕来绕去，风景倒是不错。我要怎么办？我该去新巴黎了，那儿也等着我去结盟呢。」施缇蹲下来道：「我不得不说，这场仗打下来，你们根本没有胜算。有支军队几乎要杀进摩尔碉堡了，驻守的兵力跟我们预估的差距可很大，看来我们手上的兵器可是挺令你们讶异──至少那些住林子里的人没见过。这下子，柯威塔挡住他们往西边退的路，战果不出几天就底定了吧。」
「施缇，你合作的对象是恶魔，这一点你应该很清楚。」
施缓的笑容在整张脸上展开，一转眼忽然有颗如眼睛般的红色珠子漂浮在他头上。「我很清楚自己的上司是谁，所以富兰克林先生就不必多费唇舌了。话说回来，我有个朋友受了你不少招待，该是回报的时候了。你还记得崔佛．布莱斯维吗？」
「记得，」富兰克林低吼道：「跟你一样是人类的叛徒！烧杀掳掠无恶不作。他已经遭到报应了，你就等着吧。」
「报应哪？」施缇越笑越猖狂：「他怎么会为了他没犯过的罪而死？」
「他杀了我哥，手段残忍到了极点。」
「他没有杀死你哥，他只放了火。人是我杀的，我就是用这柄剑好好插进你心爱大哥的胸口呢。」他拍了拍挂在腰上那柄剑：「之前在波士顿是我一时失算，正要跟布莱斯维会合的那天下午，他就被你宰了，但不提也罢，看起来该来的还是躲不掉，你说是不是？」施缇上前一步，轻轻啄了一下富兰克林脸颊，「小班，你可真是个淘气的孩子，就是因为你多管闲事，这下子一大堆人得跟着陪葬，你就先在这儿好好反省一下吧。」站起来以后，施缓拍拍裤子上的灰尘，埋怨道：「这乡下地方真是脏透了。希望法国人有礼貌点、住的地方也干净些，我想我应该可以跟他们相谈甚欢吧，你觉得呢？话说回来，谈不拢也没关系，他们正好住在海岸边，装得很强势，但其实没什么反抗的能力。听说啊，法国人到了这儿就比原本还更蠢了……我可真是扯远了，反正这些打打杀杀的事情很快就没意义了。」
「是吗？那你何不大大方方投降，我现在还可以接受。」富兰克林说。
「这个好笑！不过呢，我说的是『很快』，不是『现在』。目前打仗、谈判都还有用。有缘再会吧，富兰克林先生。」
施缇头顶上的红光球一闪消失，但他双眼却也闪过一丝红光。
「你知道吗，我解剖过你的几个同类。」富兰克林对着施缇背影说：「我知道为何你们的眼睛会发光，也知道为什么你们的力量特别大。你们非常年幼的时候，身体受到了改造，眼睛里多了受光体，所以夜间也看得清楚，骨骼也经过强化。但不管它们说了什么，你终究还是个人类，一旦它们把其他人类杀光，接下来也不会放过你们。想反抗的话，就得趁现在。」
「反抗？跟尤拉那可怜虫一样吗？呵，我知道他在你们那儿，多谢你的好意，富兰克林先生。对于自己的处境，我比你清楚得多，我知道自己最后会得到什么奖赏，而且我也觉得相当值得。你也算有个三吋不烂之舌呢，但我先走一步了。」
他这次真的走了。
「唔，」过了一会儿劳勃开口：「那家伙也有讨人喜欢的时候。」
「什么时候？」富兰克林无精打采地问。
「非要说的话……」劳勃想了想：「就是他不在的时候呗。」
※※※
后来几个钟头，圆屋外的广场上很多人在交谈。麦佛森听不大清楚，翻译不出太多，但又过一阵子，便有一群勇士进去粗暴地抓起他们。
「告诉伽奇里酋长，我得跟他谈谈。」富兰克林叫道：「是很重要的事情──」但一个战士朝着他的头狠狠搥下去，他感觉牙齿晃动，鼻孔里也有血的气味。
「混账东西！」劳勃骂道：「有种就跟我打一场！随便谁来、什么武器都可以！」
但他得到的响应只是痛打一顿。柯威塔的战士手里拿着一种木头制成、形状像是刀，末端却有个大球的奇怪武器敲下。劳勃闷哼一声，被那些战士拖出去。
到了外头，富兰克林终于搞懂这几个钟头里，柯威塔人到底在忙什么。他们立了好多大木桩，每一座都以两根八英尺左右的柱子插在地面，上面和下面交叉很多木板。一行人或踹或拖地给推上去，又让那些战士强扳成大字形，以粗牛皮绳牢牢绑住。
「这就是我所谓的大事不妙。」麦佛森沉声说着，一向强悍的他声音也带着明显颤抖，于是富兰克林等人更是慌张。「装得勇敢点，」他继续说：「不要哭、不要求饶，这样还有机会死得痛快点。」
「这可不是我预想中的结果。」
「但已经来不及了。」麦佛森说：「就这样了。很遗憾，富兰克林先生，我早该料到会演变成这样才对。大家，抱歉了。」
「不是你的错。」富兰克林叹道。
富兰克林原以为酷刑会立刻开始，可是把他们绑好之后，柯威塔人看来也不急着做什么。话说回来，这样给人缚在木桩上本身已经是种折磨，他的手脚慢慢麻木，肩膀关节却好像渐渐松开。
周遭镇民依然过着一样的生活，妇女忙着拿圆木捣玉米、以藤条编成篮子，男性则多半坐在门口抽烟。中间他们玩过游戏，道具有石头轮子与矛，玩法是在广场这儿平坦的泥地上滚轮子，然后用矛去射，射得最接近自然是胜者。
胜者可以得到的奖品是他们被没收的东西。
※※※
富兰克林回过神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意识到自己应该是给高温烤得昏了过去。这片天空如此美丽，好几层的色彩有如威尼斯布坊挂起一匹匹的丝绸，但他却怀疑这会是自己最后一次看见夕阳。
「混蛋！」这排木桩最后头那儿传来叫骂声，听来是劳勃的声音。富兰克林没什么力气，但还是转头看看。
一群小孩、男女都有，拿着长藤条笑闹，对着劳勃乱挥，也这么打着一个巡警。两人手脚绑着只能扭动，结果孩子笑得更开心，又跑去打隔壁另一人。
没多久就轮到他自己了。
「别这样。」富兰克林喃喃自语。
一个大概十岁的男孩子很快、很精明地看了他一下，接着拿了块石头砸在富兰克林额头上。那痛觉来得像是闪电，之后液体滴在他脸颊上。之后又是藤条攻击，但与之前疼痛相比之下反而还好。
小孩子离开了，换成妇女上来，有单枪匹马的，也有成群结队的。她们对着木桩上的众人甩耳光、吐口水，或以藤条折出的刀子在大家手上、脸上乱割一阵。
天黑之后这种骚扰才平息下来，富兰克林听到大家都喘着气，远方偶而传来猫头鹰叫声。他依旧挂在那儿，希望一切只是恶梦，希望自己可以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