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西方奇幻小说网 > 克里姆林宫的红衣主教> 第二十章  命运的钥匙

第二十章  命运的钥匙

当瑞安被他的手表嘟嘟的闹声惊醒时,真是觉得冷得刺骨。上午十点了窗户上居然还有霜,他意识到他没有确定他房间里的暖气是不是运行正常。他这天头一个经考虑的动作就是套上一些袜子。他在第七层楼的房间——它称为“效率公寓”——俯瞰着大院。密云移过来,天是铅灰色的,有下雪的凶兆。

  “太棒了,”在去洗澡间的时候,杰克对自己说道。他知道有可能更糟糕。他住进这间的唯一理由是,那个平常住在这儿的官员在度蜜月。至少水管什么的还管用,但他发现有一张条子用胶带贴在药品柜的镜子上,告诚他不要象上一个过客那样把这地方搞得一塌糊涂。接着他查看了一下那台小冰箱。什么也没有:欢迎到莫斯科来。回到洗澡间,他洗漱刮脸。大使馆另一个稀奇古怪之处就是,从第七楼下去,你先得乘电梯上到九楼,然后乘另一个从那儿到底楼本厅。他走进餐室的时候,还为那事不住摇头。

  “你难道不喜欢喷气时差病?”一个代表团成员问候道:“咖啡在那边。”

  “我把它叫旅行冲击症。”瑞安给自己弄了一大杯,走回来说道:“喔,咖啡还不错。别人都在哪儿?”

  “可能还在睡大觉,甚至欧尼大叔也可能。飞行中我抓了几小时,为他们给我们的药片真要感谢上帝。”

  瑞安大笑,“是啊,我也是。甚至在今晚宴会时可能会感到有人样了。”

  “想去探索探索?我想散散步,但……”

  “成双而行。”瑞安点点头。那条规则只适用于武器谈判者。这一阶段的谈判会是敏感的,谈判组要遵守的规则比平时要严密得多,“也许迟些时候。我有些工作要做。”

  “今天和明天是我们仅有的机会,”外交官指出。

  “我知道,”瑞安让他放心。他看了看表,决定等到午饭时再吃。他的睡眠周期几乎跟莫斯科同步了,但他的肚子还搞不清楚。杰克往回朝档案室走去。

  走廊基本是空荡荡的。海军陆战队员们巡逻走廊,在早些时候出现的那些问题之后,现在看起来真是一丝不苟,但没有什么迹象表明在这星期六上午有什么活动。杰克走到恰当的门口前,接着敲门。他知道门是锁着的。

  “你是瑞安?”

  “是的。”房门打开,让他进去,然后关上,重新锁好。

  “坐下吧。”他的名字是托尼·坎迪拉,“怎么回事?”

  “我们安排了一个行动。”

  “真是新鲜——你不是行动人员,你是情报分析,”坎迪拉表示反对。

  “是咧,喔,‘伊凡’也知道那点。这一个是会有点奇怪的。”瑞安解释了五分钟。

  “你说,‘有点奇怪’?”坎迪拉眼睛骨碌碌地转。

  “部分行动我需要一个看管人。我要一些我能打到的电话号码,而且我也许需要随要随到的车。”

  “这可要占用我的一些资产。”

  “我们知道。”

  “当然,假如它行得通……”

  “对,我们能在这个上面猛加些劲。”

  “弗利夫妇知道这个?”

  “恐怕不知。”

  “太糟了。玛丽·帕特会爱它的。她是牛仔。艾德主要是拘谨刻板类的。这么说,你指望他星期一或星期二晚上咬饵?”

  “计划是那样。”

  “让我就计划告诉你一些事吧,”坎迪拉说道。

  他们在让他睡觉。医生们再次警告了他,瓦吐丁大发牢骚。怎么能指望他干成任何事情呢,他们不断——

  “又是那个名字,”戴着耳机那人疲倦地说:“罗曼诺夫。如果他一定要说梦话,他为什么不能招供……”

  “也许他在跟沙皇的鬼魂谈话,”另一个军官玩笑道。瓦吐丁的头抬了起来。

  “也许别的什么人的。”上校摇着头。他已经到了昏昏入睡的时刻。罗曼诺夫,虽然是不复存在的俄罗斯帝国皇家的姓氏,但并不是不常见的姓——甚至一个政治局成员也有此姓,“他的档案在哪里?”

  “这儿。”开玩笑那个拉开一个抽屉,把档案递过来。档案有六公斤重,分成不同的几卷。瓦吐丁把大部分都铭刻在心上,但集中在最后两部分。这次他打开第一卷。

  “罗曼诺夫,”他对自己轻声吐出,“我在哪儿见过……?”他用了十五分钟,以他胆敢翻阅的最高速度翻遍了已磨薄的纸页。

  “找到了!”那是一张嘉奖今,用铅笔潦草而成,“A·I·罗曼诺夫下士,于一九四一年十月六日战死,‘……挑战地把他的坦克置于敌人和他的部队指挥官的坦克之间,使指挥官能够撤回他的负伤乘员……’是的!这就是在我小时候读的一本书中的。米沙把他的乘员弄上另一辆坦克的后甲上,跳进去,亲自击毁了那辆击中罗曼诺夫的坦克。他救了米沙的命,被追加授予红旗勋章……”瓦吐丁停住。他在把他的对象叫成米沙,他意识到了。

  “差不多五十年前?”

  “他们是战友。这个罗曼诺夫伙计头几个月里一直是费利托夫本人的坦克组成员。是啊,他是一个英雄。他为祖国而牺牲了,救了他的军官的生命,”瓦吐丁评说道。而且米沙还在对他谈话……

  我抓住你了,费利托夫。

  “我们该弄醒他,并……”

  “医生在哪儿?”瓦吐丁问。

  结果他正要下班回家,被叫回来不是很高兴。但他没有足够的衔位来同瓦吐丁上校玩权力游戏。

  “我们应该怎样处理?”勾勒出他的想法后,瓦吐丁问道。

  “他应该是疲倦而完全醒着。那容易做到。”

  “那么我们现在就应该弄醒他,……”

  “不。”医生摇着他的头,“不能让他处在REM睡眠中……”

  “什么?”

  “眼睛急促运动的睡眠——那就是病人处在做梦阶段的叫法。通过眼睛运动情况,你总能辨别出对象是不是在做梦,不管他说不说梦话。”

  “不过我们从这儿看不到,”另一个军官抗议道。

  “是的,也许我们应该重新设计观察系统,”医生若有所思地说:“但那没有太大的关系。在REM睡眠期间,身体实际上是麻痹的。你会注意到他现在不动了,对吧?大脑那样做是为了防止对身体的伤害。当他又开始动的时候,梦就结束了。”

  “多长时间?”瓦吐丁问,“我们不想要他休息太好。”

  “那要依对象而定,不过我不会过分担心的。让看守给他准备好早餐,一且他开始翻动,就弄醒他,给他吃。”

  “当然。”瓦吐丁笑道。

  “然后我们就让他醒着……哦,再醒八小时左右。是的,那应当成事。时间对你足够了吗?”

  “足够啦,”瓦吐丁说道,带着他不应该有的自信程度。他站起身,看看表,“二”局的上校打电话到中心,下了几道命令。他的身体系统也提醒他要睡觉。不过对他来说,需要有—张舒适的床。当那个时刻来临时,他想使自己全部的聪明机智都展示出来。上校十分讲究地脱下衣服,叫一个勤务兵在他睡觉时擦亮他的靴子,熨好他的军服。他累得够呛,甚至不觉得需要唱一杯,“我抓住你啦,”他咕哝着沉入睡乡。

  “晚安,碧,”坎蒂在她的朋友打开车门时从门口叫道。陶塞格最后一次转过身来招手才进到车里。坎蒂和小丑八怪不能看见她把钥匙戳进点火器的样子。她只开了半条街,拐了一个弯就停靠到路沿旁,对着夜幕发呆。

  他们已经在干那事了,她想着。整个吃晚餐的时候,他看她的那种样子——她为着他的那种样子!那双软蛋小手已经在摆弄她的上衣钮扣……

  她点燃一支烟,向后一仰,想象着那事,而她的肚子缩成了一个僵硬的,充满醋水的球。坎蒂通常把晚餐弄得很漂亮。当进行最后的装点修整时,她在起居室里跟他在一起,听着他那白痴般玩笑,而不得不对他脸上陪笑。阿兰也不喜欢她,这是够清楚的,不过因为她是坎蒂的朋友,他觉得有义务对她好,对可怜的碧好,她正直奔老处女期,或者不知什么现时的叫法——她从他愚蠢的双眼中看得出来。受他施惠就够糟的了,但让他可怜……

  而现在他在触摸她,吻她,听着她的低语,耳语出他那愚蠢、恶心的甜言蜜语——坎蒂喜欢那样!那怎么可能呢?

  坎黛丝不只是漂亮,陶塞格知道。她有一个自由的灵魂。她有一个发现者的大脑,配上一个温暖的通人情的心灵。她具有真实的感情。她是那样美妙地充满女性之情,带有那种发自内心而通过完美的一笑向外散发的美丽。

  但是现在她把自己给了那个东西!他大概已经在干着那事了。那个小丑八怪半点也不知道要慢慢来,表露出真正的体贴之爱。我敢打赌他刚刚干了那事,象个十五岁的足球队小流氓那样流着口水咯咯乱笑。她怎么能!

  “啊,坎黛丝。”碧的声音都碎了。一阵恶心席卷而来,她不得不奋力控制自己。她成功了,独自一人坐在她的车里无声地流泪,伤心了二十分钟,然后才勉强继续开车。

  “那事你怎么看呢?”

  “我想她是同性恋,”詹宁斯专员片刻之后说。

  “她的档案里根本没有那样的事,佩吉,”威尔·珀金斯评道。

  “她看着朗博士那种样子,她在格雷戈里周围的表现……那是我的直感。”

  “不过……”

  “是咧,不过我们拿那有他妈什么办法?”玛格丽特·詹宁斯〔Margaret,玛格丽特是詹宁斯的名,Peggy或Peg是昵称,分别译为佩吉或佩。——译者〕说道,一边驾车离去。她短暂地把玩了一下跟踪陶塞格的想法,但这一天已经干得够长的了,“毫无证据,我们要是获得证据,据其行动,可有大笔帐要付。”

  “你想他们三个……?”

  “威尔,你又在看那些杂志了吧?”詹宁斯笑了起来,暂时打断了正经事。珀金斯是一个摩门教徒,人们从没见过他接触色情材料,“那两个相爱如此之深,除了工作之外对他们周围发生的事情毫无所知。我敢断定他们的枕头话也是机密的。正在发生的是,威尔,陶塞格被排挤出她朋友的生括,她对此大为不满。够劲。”

  “那我们怎么写这个报告?”

  “零。一堆空洞之物。”他们这一夜的任务是跟踪追查一份报告中说的偶尔看见奇怪的车辆停在格雷戈里-朗住所的可疑事件。詹宁斯专员认为,他是本地的正经人,不喜欢两个青年人没有适当的文书凭据就住在一起。他本人对那个也有点老脑筋,但那并不使他们中任何一个承担保密风险。从另一方面讲——

  “我想我们下一个应该查清陶塞格。”

  “她一个人过。”

  “肯定。”查看在“茶叶快船”的每一个高级工作人员要花时间,但你不能匆匆地皮这样的调查工作。

  “你不应当到这儿来,”塔妮娅立即发表看法。彼霞里娜的脸上没有表露出她的激怒。她牵住陶塞格的手,把她带进屋。

  “安,只是那事太糟了!”

  “来坐下吧。你被跟踪了吗?”白痴!性变态!她刚冲完淋浴,穿着一件浴衣,头发上裹着一条毛巾。

  “没有,我一路都看了。”

  当然,彼霞里娜心想。要是得知那是真的,她倒会吃一惊的。尽管“茶叶快船”的保安工作松弛——让这样的人进去了——她的代理人到这儿来可是彻底违犯了每一条规则。

  “你不要呆长了。”

  “我知道。”她抽了一下鼻子,“他们就要完成新程序的第一稿了。那个小丑八怪把它裁剪了八万行编码——取出所有那些AI〔AI即人工智能。——译者〕东西真的大不一样了。你知道吗,我认为他把新东西记住了——我知道,我知道那不可能,即便是那家伙。”

  “你什么时候能……”

  “我不知道。”陶塞格微笑了一瞬,“你该设法让他为你工作。我认为他是唯一真正了解整个程序——我是说,整个工程——的人。”

  不幸的是我们只有你,彼霞里娜没说出来。她干的事情是很难的。她伸出手去握陶塞格的手。

  泪水又开始落下。碧翠丝几乎跳进了塔妮娅的怀抱。俄国军官紧紧抱住她,努力为她的代理人挤出同情心来。在克格勃学校曾有过很多课程,全部都是用来帮助她经管代理人的。你必须有一种同情心和纪律性的混合。你必须把他们当宠坏的孩子来对待,用偏袒夹责骂来使他们成事。而且代理人莉维娅比大多数都要重要些。

  然而还是很难把她的脸转向靠在她肩上的头,亲一亲那因老泪新泪而带咸味的脸颊。意识到她不需要比这走得更深,彼霞里娜呼吸轻松了一些。她还从来没必要更深入一步,但是生活中带有恐惧,害怕某一天“莉维娅”会要求她那样做——假如她终于意识到她的意中人对她的表示没有半点兴趣的话,这肯定会发生的。彼霞里娜对那事感到惊异。碧翠丝·陶塞格凭借自己的方式是很卓越的,肯定比“经管”她的克格勃军官聪颖些,但是对人却是知道得极少。最大的讽刺是,她那么象她极其痛恨的那个男人阿兰·格雷戈里。虽然陶塞格更漂亮、更精于优雅的生活,她缺乏在需要时展开自己的心灵的能力。格雷戈里一生中可能就做到了一次,而那就是把他和她之间的差别。因为碧翠丝缺乏勇气,他捷足先登了。那样也好,彼霞里娜知道,遭受拒绝会毁掉她的。

  彼霞里娜不知格雷戈里真的是什么样子。可能又是一个学究——英国人是怎么叫的来着?“波芬”〔Boffin,俚语指科技人员,顾含戏谑讽刺色彩。——译者〕。一个卓越的“波芬”——嗨,每一个配属给“茶叶快船”的人都是这样那样的卓越人物。那使她惊恐。以她的方式,碧翠丝为那计划感到自豪,然而她认定它是对世界和平的一种威胁,这一点彼霞里娜是同意的。格雷戈里是一个想要改变世界的“波芬”。彼霞里娜懂得那样的动机。她也想要改变它。只不过是用不同的方式。格雷戈里和“茶叶快船”对那是一个威胁。她不恨那个人。如情况不同,她心想,她可能会喜欢他。然而,本人的好恶同情报工作绝对没有任何关系。

  “觉得好点啦?”泪水停住时她问道。

  “我得走了。”

  “你肯定你没事了?”

  “是的,我不知道我什么时候能……”

  “我能理解。”塔妮姬陪她走到门口。至少她还有见识把她的车停在另外一个街区,“安”注意到了。她把着门,留一条缝等着听到那辆赛车与众不同的声音,关上门以后,她看看她的手,走回洗澡间去把手洗干净。

  在莫斯科,夜幕降落得早,太阳被密云遮住,而云层开始倾卸其中满载的雪花。代表团在使馆的门厅集合,然后排成一列进入分派给他们的轿车,到接风宴会去。瑞安在第三号车中——比上一次略有提升,他带讽刺意味地注意到。车队一开始移动,他就记起上次一个司机的话,说莫斯科取街名主要是为了分清各种路坑集合体。轿车颠簸着,穿过市里基本上空旷的街道向东开去。他们正在克里姆林宫旁越过,驶过高尔基公园。他能看见那地方照得很鲜明,人们在雪花缤纷中滑冰。看见人民过着真正愉快的时光太好了。他提醒自己,就连莫斯科也是一座充满了过着相当平凡的生活的普普通通的人的城市。当你的工作迫使你集精力于一小撮敌人时,那是一个很容易忘掉的事实。

  轿车转下十月广场,在一阵复杂的操纵之后,停到科学院饭店前。它是一栋半现代化的建筑,要是在美国可能会被人当作一座办公楼。孤零零的一排桦树立在灰色水泥墙和街道之间,它们死寂的秃枝伸向雪花点缀的天空。瑞安摇着他的头。再下几小时的雪,这里实际上会出现一片美景。温度大约在零度——瑞安用的是华氏温度来思考,不是摄氏〔以C表摄氏,F表华氏,公式是,C=(F-32)·5/9,华氏0°约为摄氏零下18度。书中除特别注明,都是华氏。——译者〕,几乎没有风。完善的下雪条件。他走进饭店的大门时,他能感觉出空气在他周围是阴沉寒冷的。

  跟大多数俄国建筑一样,它的暖气过头了。杰克脱下他的大衣,把它送给一个服务员。苏联代表团已经排好队来迎接他们的美国对手,美国人则马马虎虎从高到低逐级同苏联人见面,在一张摆满饮料的桌旁,每人都来分享各种酒类饮料。在真正的宴会前有九十分钟的畅饮社交时间。欢迎到莫斯科来。瑞安赞成这个安排。足够的酒精能使任何饭菜都成为盛宴,然而他还没有品尝到一次比平常更高级的俄国菜。房间里暗淡不明,每人都能透过大玻璃窗看到纷飞的雪花。

  “又见面啦,瑞安博士,”一个熟悉的声音说。

  “谢尔盖·尼古拉也维奇,但愿您今晚不要开车,”杰克说,一边拿着他的葡萄酒杯跟葛洛甫科的伏特加碰杯。他的脸颊已经透红,他的蓝眼睛闪烁着酒力引发的欢笑。

  “你昨夜的飞行过得好吗?”那格鲁乌上校问。瑞安还没来得及作答,他就晒笑道:“你还怕飞行?”

  “不,倒是触及地面让我担心。”杰克咧嘴笑道。他总是能够取笑他自己的惧怕感。

  “啊,对了,你因直升机坠落而背部受伤。值得同情。”

  瑞安挥手指向窗户,“预计我们今夜会得到多少雪?”

  “也许半米雪,也许更多。不是一场很大的暴风雪,但是明天空气将是清新的,城市盖上一层白毯会闪闪发光。”葛洛甫科几乎诗人般地描述道。

  他已经醉了,瑞安在心中对自己讲。是啊;今晚应该是一个社交场合,仅此而已,俄国人在他们想要做的时候,可以是万分殷勤好客的。然而人们是在经历着某种很不相同的事情,杰克提醒自己。

  “你的家人还好?”葛洛甫科在另一个美国代表听力所及处问道。

  “还好,谢谢。你家呢?”

  戈格甫科示意瑞安跟着他到饮料桌那边去。服务员们还投有出来。那情报军官又选了一杯清亮的酒,“好,他们都好。”他张大嘴笑了。谢尔盖正是俄国好交情的形象。他的脸色在他说下一句话的时候没有半点变化:“我获悉你想要会见格拉西莫夫主席。”

  耶稣!杰克的表情顿时定住了。他的心脏偷了一两下懒,“真的,你怎么会听到那种说法?”

  “我不是格鲁乌,瑞安,真的。我原先的工作是分在第三管理局,不过我早转到其他事务去了,”他解释道,说完再次大笑。这一笑是真笑。他使得中央情报局关于他的档案失效了——而且,他能看出来,瑞安的观察也无效了。他伸出手去,轻轻拍了一下瑞安的上臂,“我现在要离开你。五分钟后你要走过你身后左边那道门,好象是在找男厕所的样子。在那之后,你要听从指示。明白吗?”他又拍了一下瑞安的胳膊。

  “明白。”

  “我今晚不会再见你了,”他们握手后,葛洛甫科就离去了。

  “去他的,”瑞安轻声对自己说道。一队小提琴手来到接待室里。他们一定有十到十五个,四处转悠着拉奏吉普赛调子。瑞安心想,他们一定练得很下功夫,尽管室内暗淡,以及他们自己随意闲荡,还是奏得完全同步。他们的来往移动,加上相对的黑暗会使在招待会上认出单个人来很难。这是聪明、地道的一招,其目的是使杰克要溜走容易得多。

  “你好,瑞安博士,”另一个声音说道。他是一个年轻的苏联外交官,一个为高级人员记笔记、跑杂事的勤杂人员。现在杰克知道他也是克格勃。格拉西莫夫并不满足于一夜间只有独独一件意外的事情,他意识到这点。他想用克格勃的厉害来眩惑瑞安。会见分晓的,杰克心想,不过这种虚张声势连他自己都觉得太空了。太早。太早了。

  “晚上好——我们从未见过。”杰克把手伸进裤袋,去摸他的钥匙链。他没忘掉它。

  “我的名字叫维塔利。你的缺席不会被注意到。男厕所在这边。”他指道。杰克递过他的酒杯,朝那门走过去。一离开那间房,他差点顿住了。里边没有人能知道,但走廊已被清理空了。除了一个在另一头的人,那人作了个手势。瑞安朝他走去。

  去他的。我们来吧……

  他是一个还年轻的人,三十挂零。他看起来是体健型的。虽然他的身材让一件大衣藏住了,他的动作却是那种运动员般的机敏迅速。他的面部表情和透人的眼睛使他看起来是个保镖。瑞安脑海里最安慰的想法就是他应当去表露出紧张之情。那在才能方面并不需要多少就能做到。那人带他转过一个角,递给他一件俄国制的大衣和毛帽子,然而说了一个宇:

  “来。”

  他领瑞安沿一条工作人员用的走廊走出去,进入一道巷子的冷空气。另一个人在外面等着,注视着。他对瑞安的护卫微微一点头,护卫就转过—下身来,招手示意瑞安赶快走。那巷子在沙博洛夫卡街结束,两人向右转。城的这部分很陈旧了,杰克立即看了出来。建筑大多是革命前的。街的中间有电车轨道,铺设在圆石块路里,头上悬挂着的是为有轨电车提供电力的电线。他看着,这时一辆车隆隆驶过——实际上它是两节车连起来的,红色上间着白色。两人飞奔过溜滑的街道,朝一栋红砖楼跑去,那座楼似乎有一个金属屋顶。瑞安直到他转过拐角前都不能确定那是栋什么建筑。

  他意识到那是电车库,记起儿时在巴尔的摩看见过的类似的地方。轨道转进这里,然后分叉到库里存车间。他停了片刻,但他的护卫急迫地招手叫他往前,朝最左面的维修停车间走去。那里面当然有电车车厢,排在一起,象征黑暗中睡觉的牛群。他惊奇地意识到,那里面很寂静。应该有人在干活,铁锤和机床的声音,但一点那种声音都没有。瑞安走过两节无声无息的电车时,心剧烈地跳动起来。他的护卫在第三节旁停了下来。它的门是开着的,第三个保镖类型的人走下来,看看瑞安。他立即从上到下拍遍瑞安,搜寻武器,但在一次迅速而彻底的搜身之后什么也没找到。大姆指急促地一指,指示他上去到电车里面。

  这辆车显然是刚开进来的,在第一级梯上有积雪。瑞安滑了一下,要是其中一个克格勃的人没抓住他的胳膊,他就会摔倒。他看了杰克一眼,在西方那会伴着微笑,然而俄国人不是一个爱笑的民族,除了他们想要笑的时候。他又往上走,他的双手牢牢地抓在安全扶手上。这一切你必须作……

  “晚上好,”一个声音叫道。并不是很大声,不过那没必要。瑞安在黑暗中眯起眼睛,看见一支香烟燃烧的桔红色光。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朝那光走去。

  “我假定您是格拉西莫夫主席?”

  “你难道认不出我吗?”其中有一丝打趣。那人打燃他的西方造丁烷打火机来照亮他的脸。那是尼古拉伊·波里索维奇·格拉西莫夫。火焰把他的脸照出了恰如其分的样子。黑暗之王本人……

  “认出来啦,”杰克说,奋力控制他的嗓音。

  “我得知你希望同我谈谈。我怎样来帮您呢?”他问道,用的是一种与场景不符的客气殷勤的声调。

  杰克转身指了指站在车厢前面的那两个保镖。他转回身,但不需说什么。格拉西莫夫用俄语说了一个字,两人就离去了。

  “请原谅他们,不过他们的职责是保护主席,我的人对他们的职责是严肃认真的。”他挥手指向他对面的座位。瑞安坐了下来。

  “我不知道你的英语这么好。”

  “谢谢。”谦恭地一点头,紧跟着是事务性的谈话:“我告诫你,时间很短。你有什么情况给我?”

  “是的,我有。”杰克伸手模进他的大衣。格拉西莫夫紧张了一下,又放松了。只有一个狂人才会企图杀死克格勃的首领,而他从瑞安的档案知道他不是疯狂的人,“我有件东西给你,”瑞安说道。

  “哦?”不耐烦了。格拉西莫夫不是一个喜欢别人让他等待的人。他看着瑞安的双手摸索着什么东西,听见金属接着金属的锉磨声,觉得迷惑不解。那把钥匙脱离钥匙圈的时候,杰克的笨拙一下子就消失了,而当他说话的时候,他是一个索取别人赌注的人。

  “这儿。”瑞安把它递过去。

  “这是什么?”现在是疑心。什么事情极其不对头,程度足以使他的噪音暴露了他。

  杰克没有使他等待。他用一种他练了一个星期的调门说话。他毫无意识地说得比他谋划的要快,“那,格拉西莫夫主席,是来自苏联弹道导弹潜艇‘红十月’的弹头控制钥匙。它是马尔科·亚历克山德罗维奇·拉米乌斯艇长在他叛逃时给我的。你将满意地得知他喜欢他在美国的新生活,他的全体军官们也喜欢。”

  “潜艇被……”

  瑞安截断了他。光线几乎不够看清他脸的轮廓,但那已经足够看到那人表情的变化。

  “她自己的沉船炸药毁掉了?不。那个艇上的暗探,他的掩护是艇上厨师,苏德茨,我想他的名字是这个——噢,再藏着没什么意义。我杀了他。对这事我并不特别自豪,不过那是非他即我的事。不管有什么用,他确是一个很勇敢的青年人,”杰克说,记起在潜艇导弹舱那可怕的十分钟,“你们关于我的档案没有说任何行动方面的事情,对吧?”

  “但……”

  杰克又打断他。还没到施巧计的时候。现在必须震撼他,必须狠狠地震撼他。

  “格拉西莫夫先生,有一些事情我们要你做。”

  “胡说。我们的谈话结束了。”但格拉西莫夫没有站起来,而这一次,瑞安迫使他等了几个拍子。

  “我们要费利托夫上校。你交给政治局的关于‘红十月’的正式报告说明,那艘潜艇确实已被毁掉,可能根本就没有策划过叛逃行动,而是格鲁乌保安工作被渗透,潜艇的发动机被破坏以后下达了伪造出来的命令。那个情报是通过代理人卡休斯到你手上的。他为我们工作,”杰克解释道:“你用它来往海军元帅戈尔什科夫脸上抹黑,并加强你对军队内务保安工作的控制。他们仍然对那事有气,不是吗?所以,如果我们不把费利托夫上校得回来,下一周在华盛顿一个故事就会漏给新闻界,为周日版添彩,那将有一些那项行动的细节,一艘停在弗吉尼亚州诺福克的一只掩盖着的干船坞里的潜艇照片。在那之后我们指出示拉米乌斯上校,他将说艇上的政治军官——我相信,你的第三部人员之一——是阴谋的参与者。不幸的是,普丁到达后就去世了,心脏病发作。那是谎话,不过试试去证明吧。”

  “你讹诈不倒我,瑞安!”语调完全没有感情。

  “还有件事。战略防御计划不在谈判桌上。你是不是对政治局讲它在?”杰克问道:“你完蛋了,格拉西莫夫先生。我们有让你蒙受耻辱的能力,而且你简直是个很好的目标了,不能放过。如果我们不得回费利托夫,我们可以泄漏各种各样的事情。有些会被证实,不过真正好的当然要否认,而联邦调查局会发起一项紧急调查来查明泄漏者们。”

  “你们干这些不都是为了费利托夫,”格拉西莫夫说,他的声音现在是慎重的。

  “不完全是。”他再次使得他等待,“我们也要你出来。”

  五分钟后,杰克走出电车。他的护卫陪他走回饭店。对细节的注意给人深刻印象。在重新加入招待会前,把杰克的鞋也擦干了。一进屋他就朝饮料桌走去,但发现已经空了。他看见一个端着托盘的侍者,取下他能够到的第一样东西。结果那是杯伏特加,但杰克还是一大口就把它干掉了,然后伸手又取另一杯。他喝完那杯后,他开始想知道男厕所真的在哪儿。结果它正在刚才告诉他的地方。杰克刚好及时赶到那儿。

  在计算机模拟的条件下,人们的情绪可算激得最高了。当然,他们以前从来没有这样进行过,而那正是这次试验的目的。地面控制计算机不知道它在干什么,其它任何—台也不知道。编好程序的计算机是用来通告一系列遥远的雷达目标。它所做的只是接收那些由绕轨道运行的“飞云”卫星产生、依次由一颗在地球同步高度的防御保障计划卫星插入的信号。这台计算机把这些信息转送到地面控制计算机,由它查对武器无束授权准则,并决定是否满足准则。激光器达到全功率状态要用几秒钟的时间,所以几秒钟后,它就通告准备完毕。谈论中的激光器并不存在这一事实,与这次试验无关。地面发射镜却存在,并对来自计算机的指令作出响应,把虚拟的激光束送到八百公里高的中继镜。这台镜,最近由航天飞机运上天,而且实际上在加利福尼亚,接到了它本身的指令,并相应地改变了它的构形,把激光束转送到战斗镜。这台反射镜在洛克希德工厂,而不是在轨道上,并经地面线路接收它的指令。在所有三台反射镜处都有一份记载不断地变化着的焦距和方位角调定值的准确记录。这些信息被送到在“茶叶快船”指挥部的记分计算机里。

  瑞安几个星期前观察到的那次试验有几个目的。在验证系统结构的过程中,他们也获得了无价的有关硬件实际运行特性的经验数据。其结果是,他们能在地面上模拟真实的演练,并且对理论上的结果有几乎绝对的把握。

  数据出现在视象显示终端上时,格雷戈里双手搓着一支圆珠笔。他刚刚停住咬笔头的动作,已搞得满嘴都是墨水。

  “好了,那是最后一发,”一个工程师观察道:“比分来啦……”

  “Wao!”格雷戈里惊叹,“一百发九十六中,循环时间是多少?”

  “点零一六,”一个软件专家答复道:“比标准时间还要低点零零四——我们可以加倍检查每一道瞄准指令,在激光器循环……”

  “那本身就把死伤概率增加了百分之三十,”格雷戈里说:“我们甚至可以试着做射击——观察——射击,取代射击——射击——观察,仍然能在后端节约时间。伙计们!”——他跳起来——“我们搞成了!软件可他妈的编成了!”比许诺还早四个月!

  房间里爆发出一阵欢呼声,这在三十人小组之外的任何人是不可能理解的。

  “好吧,激光那帮倒肠胃的!”有个人叫道:“同心协力乖乖地给我们造一台死光机吧!瞄准器完工了!”

  “对激光那帮子人要好点。”格雷戈里笑道:“我也在同他们一起干。”

  室外,碧翠丝·陶塞格只是在去一个行政会议的路上走过那道门,忽然听到欢呼声。她不能进那间实验室——它有一道密码锁,而她没有解密的密码组合——不过没有必要。前一晚他在晚留时暗示的那项实验刚刚进行完毕。结果是够明显的了。坎蒂也在那里面,大概正站在小丑八怪的身旁,碧想着,继续往前走。

  “感谢上帝没有太多的冰,”曼寇索说道,一边透过潜望镜观察,“大概两呎,也许三呎。”

  “这儿会有一条无阻的航道,破冰船保持所有的海岸港口通航。”拉米乌斯说道。

  “降镜,”艇长接着说道。他走到海图桌旁,“我要你南移二千码,然后沉到海底。那会把我们藏在一层硬顶下,应该挡开‘格里莎’和‘米尔卡’〔这都是苏联小型反潜护卫舰的代号。——译者〕。”

  “好,艇长,”副艇长答复道。

  “让我们去喝点咖啡,”曼寇索对拉米乌斯和克拉克说。他领着他们到下一层甲板,朝右舷方向走进军官接室。尽管他过去四年来多次干这样的事情,曼寇索还是神经紧张。他们在不到二百呎的海水中,苏联海岸举目可见。如果被一嫂苏联舰只侦察然后定位,他们会受到攻击。这种事以前发生过。虽然没有一硬西方潜艇确实遭受到实际损伤,但任何事情都有个第一次,特别是如果你开始对事情想当然的话,美舰“达拉斯”艇长这样告诉自己。两呎的冰对薄体的“格里莎”级巡逻艇来说太厚了,不能犁穿,而且主要反潜艇武器,一种称为RBU-6000的多管火箭发射器,在冰层上毫无用处,然而一艘“格里莎”可以召进一艘潜艇。附近就有俄国潜艇。他们前一天听到过两艘潜艇的声音。

  “咖啡,长官?”餐室服务员问道。他点头作答,服务员便端出一壶和几个杯子。

  “你肯定这就够近了?”曼寇索问克拉克。

  “是咧,我能进去再出来。”

  “那不会有多好玩的,”艇长说道。

  克拉克发出傻笑,“那就是为什么他们给我这么多钱。我……”

  谈话停了片刻。当潜艇沉落到底时,它的外壳嘎吱作响,并且艇身略取倾侧。曼寇索看着他杯中的咖啡,估计倾侧角大约六、七度。潜艇兵的男子气概使得他不能表露出任何反应,但他从来没有干过这个,至少没有同“达拉斯”一起干。在美国海军里有几艘潜艇是专为这种任务而设计的。知情者只要看一眼就能从几个外壳配接装置的安排上认出它们,但“达拉斯”不是其中之一。

  “我想知道要用多长时间?”曼寇紊向舱顶间道。

  “也许根本不会发生,”克拉克说道:“几乎有一半不会发生。我不得不象这样坐等最长的那次是……十二天,我想是的。好象是极长极长一段时间。那次就没进行。”

  “你能说多少次吗?”拉米乌斯问

  “遗憾,长官。”克拉克摇摇头。

  拉米乌斯若有所思地说:“你知道吗,我小的时候,在这儿钓鱼——就在这儿钓过好多次。我们从来不知道你们美国人也到这儿来钓鱼。”

  “这是个古怪的世界,”克拉克附合道:“鱼钓得如何?”

  “在夏天时,非常好。老萨沙用他的船带我出海。这就是我了解大海的地方,我学会成为一个海员的地方。”

  “本地巡逻情况如何?”曼寇索问,把每人带回到正事上来。

  “会处于一种低级战备状态。你们有外交官在莫斯科,所以战争的可能性是微小的。在水面负责巡逻舰只的主要是克格勃的人。他们防范走私者——和特务。”他指着克拉克,“对付潜艇不怎么样,但我离开时,这儿正在发生变化。那时他们在增加北方舰队的反潜战训练,而且,我听说,波罗的海舰队也在。但这是探测潜艇的坏地点。从河流灌进大量淡水,以及头上的冰层——都造成了困难的声纳条件。”

  听起来真舒心,曼寇索心想。他的舰艇正处于一种极高的战备状态。声纳设备全员配备,并将无限期保持。他在两分钟内就能使“达拉斯”动起来,他想那应该是足够了。

  格拉西莫夫也在想。他独自一人在他的办公室里。他是一个比大多数俄国人还要能控制自己感情的人,既使办公室里没有别人注意,他的脸也不会显示出任何异常的表情。在大多数人身上那就是卓越不凡了,因为几乎没有人能客观地细想他们自己的毁灭。

  国家安全委员会主席象细查他官职的任何一方面那样透彻地、不带情感地评估他的境况。他很好地利用了“红十月”事件,首先使戈尔什科夫作假,然后除掉了他;他还利用这一事件来加强自己在第三管理局分支的地位。军方那时已经开始经管自己的内务安全——然而格拉西莫夫抓住他那份来自代理人卡休斯的报告,说服政治局克格勃单独就能保证苏联军队的忠诚及安全。这给他招来了怨恨。他报告说,再次通过卡休斯,“红十月”已被毁掉。卡休斯告诉克格勃说瑞安有犯罪嫌疑,并且——

  并且我们——我!——走进这个陷阱。

  他怎么能向政治局解释这种事?他最好的间谍之一被人搞成了双重的——但何时?他们会问那事,而他却不知答案。所以从卡休斯那里收到的所有情报都会成为疑点,他在未知的情况下被双重化这一点把全部都搞坏了。而那也就毁掉了他自夸的对西方政治思想的洞察力。

  他曾错误地报告说潜艇没有叛逃,而且没有发现这个失误。美国人发了一笔情报横财,但克格勃却不知情。格鲁乌也不知道,不过那不是什么安慰。

  他又报告说美国人在他们的军备谈判策略上作了一个重大的变动,然而那也是错误的。

  三项同时泄露出来他能幸存吗?格拉西莫夫自问。

  大概不能。

  在另一个时代,他面临的会是死路一条,那倒会使决定更加容易。无人选择死路,至少一个健全的人不会,而格拉西莫夫在每一件他做的事情中都是冷静稳健的。但那种事现在不再发生。他会落得贬到某某地方作部级以下工作的下场,来回捣腾各种文件。他的克格勃关系人物在如有权进象样的食品商场之类无意义的恩惠之外对他格毫无用处。人们会看着他在大街上步行——不再害怕盯着他的脸看他,不再恐惧他的权力,他们会从背后指着他笑。他办公室里的人会逐渐抛开对他的敬重,反唇相讥,一旦他们知道他的权力实实在在消失了,甚至会冲着他大吼。不,他对自己说,我不愿忍受那样的事。

  那么,叛逃?从一个世界上最有权威的人之一变成一个用他知道的事来换取金钱和舒适生活的金钱奴隶、乞丐?格拉西莫夫承认他的生活从物质上来说会变得更舒适这一事实——但失掉了他的权力!

  毕竟,那是问题的症结。他是走还是留,成为平平凡凡的一个人……那会象死亡一样,难道不是?

  唉,你现在怎么办?

  他必须改变自己的状况,必须改变“游戏的规则”,必须作一件如此戏剧性的……但必须什么呢?

  选择是在身败名裂和举家叛逃之间吗?失去他拼命努力的一切——在抬头可见他的目标的时候——并且面临这样的选择?

  苏联不是一个赌博者的国度。它的国家战略总是更多地反映了俄国对象棋的全国性嗜好,一系列谨慎的、预先策划的招术,绝不冒太大的风险,总是通过在任何可能的地点寻求渐进的小优势来保护它的阵脚。政治局几乎总是那样行动的。政治局本身主要也是由类似的人组成。一半以上都是机关工作人员;他们说了恰当的话,完成了必要的定额,捞了他们所能捞的那一把,他们通过一种冷漠无情来赢得了他们的升迁,其完美的程度他们可以在克里姆林宫中的桌子旁显示出来。然而,那些人的功能是提供一种节制作用来影响那些意欲统治的人,而这些人却是赌博者。纳尔莫诺夫是一个赌博者。格拉西莫夫也是。他玩了他自己的游戏,把他自己同阿列克山德罗夫联营,以建立他的意识形态支持集团,并且讹诈瓦涅也夫和雅佐夫去背叛他们的主子。

  而且这场游戏太精采了,不能这么轻易放弃。他必须再度改变规则,其实这场游戏没有任何规则——除了一个:赢。

  他要是赢了——奇耻大辱不会有什么关系,不是吗?

  格拉西莫夫从他的衣袋里掏出那把钥匙,第一次在他的。办公桌灯光中查看它。看起来是够平常的了。而一旦按设计的方式来使用,它就会使死亡成为可能——五千万人?一亿?更多?在潜艇上和在陆基火箭团的第三管理局人员掌握着那个权力——zampolit,政治军官独掌启动弹头的权力,如不这样,火箭只是放焰火的玩意儿。在适当的时刻,以适当的方式转动这把钥匙,他知道,火箭就被转化成为人类智慧迄今所能设计出来的最可怕的死亡器具。一旦发射,任何东西都不能阻止它们……

  但这条规则也将被改变,不是吗?

  作为一个能够作到这点的人有多大价值?

  “啊,”格拉西莫夫笑了。那比其他规则全部加在一起还要有价值,而且他记起美国人也违反了一条规则,在“莫斯科人”铁路货场杀死了他们的交通员。他拿起电话,打到一个通信军官那里。这一次,经度线可对他有利。

  陶塞格博士看见信号时吃了一惊。有关“安”的一件事就是她从不更改她的常规行动。尽管她冲动地造访过她的接头人,朝购物中心去是她正常的星期六惯例。她把她的达特桑停在相当靠外的地方,以防哪个冒失鬼开着辆“雪菲·马利坡”跟她的车来个门撞门。在进去的路上,她看见安的“沃尔沃”,驾驶座那边的遮阳板朝下。陶塞格看看表,加快步伐朝入口走去。一进去,她就往左转。

  佩吉·詹宁斯今天单枪匹马。为了尽快按华盛顿的要求——把这活干完,他们的人马分得太散了,但那并不是件什么新闻,不是吗?监视场景又好又不好。跟踪她的对象到购物中心相当容易,但一进去,正经盯住一个对象几乎就他妈的不可能,除非你有实实在在的一队专员们在行动,她在陶塞格后仅一分钟就赶到门口,已经知道她失掉了她。嗨,这只是对她的初步观察。例行公事,詹宁斯开门时告诉自己。

  詹宁斯上下看看购物中心,没能看见她的监视对象。她皱了一下眉头,就开始悠闲地从一个店转到另一个,一边盯着橱窗,一边想着陶塞格是不是看电影去了。

  “你好,安!”

  “碧!”彼霞里娜在“夏娃之叶”里叫道:“你还好吗?”

  “事情很多,”陶塞格答复道:“你穿那件看起来太美了。”

  “她很容易合身,”店主发表看法。

  “比我容易,”陶塞格阴郁地表示同意。她从最近那排架子上取下一套衣服,朝一面镜子走去。剪裁得很正规,正合她目前的情绪,“我可以试试这套吗?”

  “当然,”店主立即说道。那是价值三百美元的套服。

  “要帮一把?”“安”问道。

  “当然——你可以跟我讲讲你在忙什么。”两个人向后面的试衣室走去。

  在隔间里,两个女人聊开了,谈论着各种日常琐事,这在男人和女人之间没什么差别。彼霞里娜递过一张纸条,陶塞格拿过来看了。后者的对话结巴了一下才点头同意。她的脸色从震惊变成接受,然后又变成了某种彼霞里娜完全不喜欢的表情——但克格勃不是付她钱才喜欢她的工作的。

  她们出来时,店主看到衣服挺合身的。陶塞格付帐用的是大多数人的方式,即用信用卡。安招招手离去了,在她出购物中心的路上,拐弯走过那家枪店。

  几分钟后,詹宁斯看到她的对象走出成衣店,提着一个透明的塑料服装袋。哦,是那么回事,她心中告诉自己。那天晚上不论什么都使她心烦,她去买东西来改善心情,而且又买了一套套服。詹宁斯又跟了她一个小时才中断了监视。没有发现情况。

  “他真是个冷静的家伙,”瑞安对坎迪拉说:“我不指望他跳进我的坏抱,感谢我的提议,但我指望某种反应!”

  “嘿,如果他咬饵,他会轻而易举地传话给你。”

  “是咧。” 

推荐阅读:
  • 《沙丘》六部曲合集
  • 《波西杰克逊》系列合集
  • 《猎魔人》合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