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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三〇回 里见侯白滨葬旅榇 大法师穗北尽客情

却说信乃、毛野、道节、庄助、大角、现八、小文吾、亲兵卫八位犬士,同、大、代四郎和照文主仆在驿站尽处的饭馆用过午饭,谈论如何走。有的说从关宿乘船去安房是近路,比走陆路快,但是庵主背着先君季基的骨灰,不能贪近路而再冒风险。同时还有从穗北去安房之议,但如因此而共同绕道去武藏,则必将耽搁时日,又好似把君命置于脑后。然而夏行和有种是义士,听说他们有病,而不顺便去问候,则是不义。如今若以公事为本,则有欠人情;倘以人情为重,则有失奉公之道。大家不知如何是好。正在众说纷纭之际,道节却独自主张:“不管别人怎样说,我都这样想,那冰垣和落鲇曾帮助我报仇,如择顺路不到那里去,则好似忘恩负义。即使像一个时辰走三天路那样赶回安房,若是不义之士,则稻村将军也不会喜欢。我从穗北去,再无他议。”信乃和毛野同意这个意见,他们一同对照文说:“我们仔细听了,犬山所想的虽然似乎偏重人情,但实是不得已。因此我们想,庵主和蜑崎大人多年来想把我们聚齐了荐给主君,以了却二位的心愿,这是一件大功。另外护送先君的遗骨去安房更是一件大功,比召请我等的君命还重。因此,庵主和蜑崎大人自然应该护送遗骨去安房。而我等想请一两天假去穗北的夏行家,这样就可公私两便,奉公和人情两不误。但是犬江亲兵卫与我等七人不同。他也是来召请的使者,应与庵主一同回去复命。”亲兵卫听了拦住他说:“你虽是这样说,但护送遗骨乃庵主之事,我是早就受命与七位盟兄弟同回安房,怎能独自离开?同时素闻那冰垣和落鲇是侠义之士,我很想与他们相见,趁回安房之便正好实现这个愿望。”他很抱怨。庄助、现八、大角和小文吾都一同点头道:“犬山、犬冢和犬阪的意见自不待言,犬江的意见也合乎人情,不违奉公之道。请庵主海涵。”他们异口同声地这样请求,众议遂决。

大沉吟片刻,点头道:“各位的要求是有道理的,贫僧这样说似乎是以下度上。我想两位国主的孝顺是人所不及的,由于要改葬先君的遗骨,一定是斋戒七天,如在那时陪同你们去参见,使凶事与吉事相混,则诸多不便。因此先由贫僧和蜑崎大人护送遗骨早日去安房,将事情的经过奏明两位国主,待办完改葬之事,再去寓所相请,与列位同去参见。只要事有缓急,便不会吉凶相混。如赞同此议,列位就在此地与贫僧等分开,在路过穗北乡时可到冰垣家逗留十四五天,那时贫僧可能再赴穗北相迎。如过时还无音信,列位便到上总馆山城去等待。既已说定了,届时一定来迎接。你们看此议如何?”他悄声地这样恳切地说。道节、亲兵卫和其他犬士都很高兴,说道:“此议甚好。这次又增添了亲兵卫和代四郎,他们是召请我等的使者,由你们共同陪我等去安房,这样便既似乎是私事而又非私事。庵主引荐我等之事虽是为了二位国主,然而先护送先君遗骨,后迎接我等,此事合乎君臣上下应有轻重缓急之分的道理,谁能不从此议?我等遵命便是。”大家都一致表示同意。代四郎不觉含笑道:“以我这卑贱之身忝任使者,此行没有空来,今又可跟随故主,更是无上荣幸,甚感惬意。”他喜不自禁。这时犬士们又有人提到孝嗣、次团太和鲫三的薄命,对他们深感遗憾。

当下蜑崎照文对八犬士说:“卑职曾经说过,日前派纪二六去那冰垣家时,得知主人夏行身患重病和你等曾长期在那里住过,本想在归途到那里去探望,但因众议已决,分道扬镳,这次便不能实现宿愿。请列位到那里时为我致意。”他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包金币,打开扇子放在上面说:“诸君,这些金币是国主赏赐的,国主说倘若见到你们,就把这些作为临时费用。把八个士兵带去做你们的随从,再加上姥雪,这金币可供你们主仆十七人在冰垣家住十四五天之用,在此之前恐怕还有些杂用,请你们妥善安排使用。”他小声说罢,把金币恭敬地递过去。八犬士只是惊讶“啊!”地答应了一声而没有去接。他们暂且小声商量一会儿后,道节答道:“除亲兵卫之外,我等尚未立寸功,已得到如此恩宠,实感幸甚,如今则不敢再受。我等本来也应同去护送先君的遗骨,但因尚未拜见二位国主,不能擅自担当此任。怎能带八个士兵去穗北呢?那些人也应该去护送遗骨才是。另外那冰垣和落鲇是义士,有很多庄园,留住十个二十个客人,无须索取什么费用。然而如果为了向他们转致二位国主的恩泽,我等则可拜受此金,转交给他们。这么多人在那里逗留时间长了,若被那五十子和忍冈的敌人知道,便又会惹出祸来。这一点实令人担心,所以随从之事就免了吧。这不是我个人的意思,其他七位兄弟也有这种想法。因那翁婿对在下有恩,所以首先表明了愚意,并代替他们表示意见,这一点请谅察。”照文听了一时难以回答,便征询、大的意见。、大沉吟了片刻,对照文说:“按他们方才所说的,犬士们的意见是有道理的。八犬士虽是两位国主的家臣,不带随从去穗北,未免有碍国主的颜面,可是人多了确实也多有不便,所以就不必勉强了。据说过去在两国河滩,犬江也曾借用过士兵,就带两三名去吧。八个人只带三个随从虽不大相称,但有帮助拿东西的人了,总比没有好。如果在那里有大敌袭来,那么即使八位十分英勇,也是有随从帮助好。这不是更稳妥吗?”照文听了十分佩服,便又对八犬士说:“列位已经听到,庵主的意见甚是有理。就请答应带三名士兵去吧。”他很诚恳地这样说,犬士们也就不便再推辞,只好谢恩拜受。金币由道节收着揣在怀里。

于是众人又重新商量后,照文让纪二六付了饭钱,大家起身穿好草鞋,走出饭馆一里来路有去武藏的便路。八犬士和代四郎带了三个士兵将要分袂时,亲兵卫、毛野与小文吾三人对、大和照文小声说:“这条河的下游与荒川汇合,其间有许多引水灌溉的小河,如见有浮尸,或许就是孝嗣、次团太和鲫三的尸体。庵主虽未同他们见过面,但他们那时穿的衣服犬江很清楚。”亲兵卫立即便将那三人的面孔、年龄和衣服的颜色,详细告诉他们。、大和照文点头道:“明白了。告诉随从让他们也留点儿神。”他们这样答应着,对犬士们同朋友的深厚情意非常钦佩。于是、大和照文带领五名士兵和九个随从,由关宿上岸路过上总去安房,并约好来迎接八犬士,然后便分别赶路。犬士和代四郎带了三个士兵投奔穗北而去。

且说、大和照文主仆与犬士们告别,那天晚间在关宿的道场借宿,给二位国主写了两封奏书,禀告先君义烈院将军的遗骨之事和与八犬们相遇,他们暂留穗北之事,当天晚间吩咐两个士兵和纪二六道:“汝等今晚从这个渡口上船,赶快往稻村和泷田两城去禀报。海上如果顺风,明天就一定能到达那里。把一封奏书献给泷田将军〔义实老侯爷〕 ,另一封交给稻村的四位家老。如果他们细问,就将遗骨和八犬士之事,根据汝等的所见所闻详细禀报。”他详细吩咐后,把奏书交给他们。纪二六等领命立即雇一艘快船去往安房,正赶上顺风,次日就到了稻村城,遂将、大和照文的奏书呈给堀内贞行。正好四位家老都在朝,一同看过奏书后,非常高兴。他们立即将禀报之事启奏义成主君,义成听了也十分高兴,当即派荒川清澄带着、大和照文的三个信使去泷田城。义实主君也甚感惊奇,不住赞叹、大所立的大功。有关迎接先君的遗骨和改葬之事,他吩咐依照稻村将军〔义成主君〕 的旨意去做,由那边安排,在一两日内定要做好准备。

再说、大和照文主仆,派信使去安房的次日清晨,便离开关宿的道场,加速赶路,大约过了两宿便来到上总路上,或许那里已接到了稻村的命令,守城的头领带着士兵出来迎接,盛情款待。这样、大和照文于第四天的巳时前后,来到上总和安房交界的市河坂时,遇到稻村和泷田的两位侯爷派堀内藏人带领士卒和抬灵柩的杂役二三百人前来迎接遗骨。贞行立即请、大、照文暂且到附近的道场去会面。日前由、大和照文派去的两个士兵和纪二六,昨天早晨回到上总路上,立即把四位家老的回函交给、大和照文,这时已在其随从当中。于是贞行向、大和照文传达了两位侯爷的旨意,夸奖、大的大功。因长途劳累,让他把骨灰罐装在准备好的棺柩内,一同到白滨的延命寺。士兵便从那里列队走在、大和照文的前边,贞行骑马跟在后面。队伍整齐地缓缓行进,所过之处,当地的男女老弱不少肩并肩地在各处叩拜迎接灵柩。那延命寺是最近根据义成主君的命令所建立的香花院。起初在义实主君当政时,于那平群的大山寺建造了先考妣的陵墓,同时五十子夫人的坟墓也在那附近,另外伏姬的灵牌也放在那座庙里。然而大山寺原是不动明王的圣地。那里的不动明王据说是日本武尊,在考古的记录中有所记载,所以不便在那里立墓碑。因此义实很后悔。义成生性孝顺,认为老侯爷的后悔很有道理,便在白滨另建了一座寺,名叫无量山延命寺,从前年动工,去年落成,然而没有找到有学识的高僧,所以迄今尚无首任住持。现在只有一个监寺和四五十名僧众。因此两位先人的陵墓和五十子夫人的坟墓还未从大山寺迁过去。可是不料这次又迎来了义烈院的遗骨,泷田和稻村的二位侯爷悲喜交加,要隆重举办改葬仪式,便立即命人将灵柩抬入延命寺,以便在那里安葬。同时把先人的陵墓和五十子夫人墓也迁到那里去。因此便突然决定让、大法师作为开山的鼻祖,担任该寺的住持。贞行根据这个旨意便同着、大去了白滨。

闲话少叙,却说白滨的无量山延命寺,这一日以国主的重臣杉仓木曾介氏元和东六郎辰相为首,外加带兵的头领与有司十数名,以及由泷田的老侯爷派来的老臣、有司和近侍与东峰萌三、小水门目、船贝六郎等共三四十名,还有该寺监寺的老僧和各寺院的住持数十人,也来参加,有的在前门、有的在大殿、有的到山门去迎接灵柩。在门前有沙堆(1) ,并有许多三个一组的水桶,还有挂得高高的五六对提灯。从山门至大殿,拉起白麻布的帷幕,上边染着中黑的家徽。甬路的两旁有一百名担任警戒的士兵,把裙裤的裤脚挽到膝盖之上,手中拿着护身棍,戒备森严。门前也是一样,其严肃整齐之状是可想而知的。大殿内更是庄严肃穆,挂起的紫幕令人疑是紫云,金色的佛像拈花微笑的容颜十分高贵。从蟠龙的屋顶垂下的华和华盖很美丽,在佛前的供桌上摆着龟鹤状的蜡台;在插花筒内插着金莲。锦绣的桌布耀眼夺目;敲打的钲磬声悦耳动听。上供的粘糕五颜六色;阿吽的狮座出现在香炉上。在数张条案上放着许多经卷;大册的灵簿放在阅书架上。这些光景实是尽美尽善,难以尽述,可由看官去猜想。却说灵柩于申时进入延命寺,放在大殿内,由众僧和贞行、照文等守护着。、大被让至客殿由监寺的老僧看茶伺候。接着杉仓氏元和东辰相把、大请到另一处,传达了两位侯爷的旨意:先表扬了、大的大功,并由今日起任该寺之住持、改葬仪式的主持僧。作为布施赐锦绣袈裟、凸纹纱僧衣、白缎子夹衣和裙裤一套,对他那两件大功热诚地予以嘉奖。当时堀内贞行也身着礼服列席其间。美服本非、大之所愿,更不想担任此寺之住持,然而这样的君恩无法推却,只好拜受,然后退了下去。其次蜑崎照文也被接见,他换了礼服接受了两位国主的旨意,国主表扬了他做进香使和护送灵柩之劳,使他感到十分光彩。

这时钟声铮,将开始念经。、大法师身着国主布施的袈裟和僧衣,威严肃穆,由监寺的老僧领着缓缓进入大殿。这一日前来参加葬礼的,大山寺住持和各寺院的老住持,都一齐作揖迎接。、大三让之后才坐在主持席位上。然后由役僧鸣磬,众僧打开经卷,开始长时间地诵经。在此期间三位家老和众有司与照文等,都身着礼服在左右两侧坐着;泷田的有司、近侍以及小水门、东峰、船等,也都严肃地列坐两旁。众僧们所做的佛事项目甚多,不能一一尽述。及至天黑时祈祷的法事才算完毕,众人立即将灵柩抬出大殿,准备安葬。当找来数名工匠进行殡殓时,已夜阑更深。因此便在殡殓场附近,拉起帷幕做看守棚,由值班的士兵带领几名杂役,轮流看守。这夜的月亮由亥时出现,再加上从大殿到茔地,点起许多灯笼、火把和篝火,所以犹如不夜之城,显示了国主的威德。、大法师祈祷完毕,与三位家老退至客殿,将狙公名刀递交给杉仓氏元。有关这遗刀之事,日前在奏书中已经写清,三位家老都已尽知,所以连连称赞、大的奇功。其中氏元和贞行,昔日见过这口宝刀,如今拿在手中,不觉落下怀念之泪,感到这老朽无用之身总算没有白活,又见到了故主之遗物。从次日起,安房四郡的各寺院,以至上总、下总里见领地内的各派寺院的住持,包括修验道的头陀僧,因突然接到通知,所以都乘轿子飞速赶到延命寺来参加法会。路远的刚刚赶上了第三天的法会。第一天义成主君前来参拜。这一天荒川兵库助清澄是值班的头领。其他前来参拜的有:浦安牛助友胜、登桐山八郎良干、苫屋八郎景能、田税户贺九郎逸时等和众多有司。次日,义通公子前来参拜。第三天泷田的老侯爷前来。这一天小森卫门笃宗、浦安兵马乘胜等和年老有病退职的官员也被允许来延命寺参拜。第四天从大山寺把义烈院将军和夫人的墓碑迁来,并把泷田将军的五十子夫人、法号某院之墓也改葬在此寺内,所以又做了一些法事。第七天,义成主君和公子义通前来参拜。两位侯爷和公子参拜时所带的随从多少,打扮如何,就从简不再详述了。改葬的法事做了七天才完,由此也足可想象到大诸侯的荣华富贵了。这次只是未把伏姬的灵牌从大山寺迁来,而是在延命寺的祠堂,另放了个新的。因为伏姬是烈女,死后灵魂不灭,已被当作神,所以放在不动明王的圣地也无妨。

作者于幕后信口独语曰:此第一百三十回全为平淡之故事,虽不足以取乐,却亦不可少。因前有神佛之冥助,又有、大之奇功,故后加里见二侯之纯孝。然而如将此省略,则可谓虎头蛇尾。按以稗说为戏墨之和汉诸才子,于逞奇出新令看官喜爱之章回,作者自然撰之顺手;而于平淡无奇令看官不甚喜欢之章节,作者亦感十分棘手。盖因此等平淡故事,甚难写得新奇之故也。此可喻之为游客,人人皆想游览名胜古迹、山水佳景,但如不经无数里之平凡驿站与山川险阻,则甚难饱览名胜古迹与奇观异景。更何况这改葬之事,前文已有法会,相距三四回又有法事,甚难避免重复。能知作者之苦心者,殆鲜矣哉!此乃无用之赘言,因欲唤醒村翁野客,故聊附自评耳。

却说改葬忌辰既过,、大被召至稻村城谒见两位国主。义实主君尚留在该城,接见后赐宴款待、大,照文作陪,从近侍到杂役都殷勤地伺候着。用罢斋饭义实又将、大召至他室,老侯爷和安房侯都在座,与、大面谈至日暮。在侯爷的身旁只有氏元、贞行和照文。义实主君夸奖、大后说:“关于高僧的这两大奇功和神灵的冥助,犬士们的有勇有谋,以及那恶僧德用等和结城的骄臣经棱、素赖、惴利的奸险肆虐之事,日前接到奏书,后又听了照文的禀奏,皆已详知。其中那十十八入道净西和其子影西的忠孝,实古今罕见的美谈。毕竟是因那父子的阴德和高僧二十多年苦心修行的阳报,才得到了地藏菩萨的恩惠。将与本家宿缘很深的八犬士聚齐招来甚为不易,等了许多年才得以实现。比招他们更难得的先君的遗骨和狙公名刀,也作为礼物给我带来,实感幸甚。如此大功足可赎往日之过了。还有那结城之祸,因成朝并非良将,本来难以一朝解决,却也得到圆满的结局,十分令人高兴。这次把犬士留在途中,先送遗骨回来,处理得先后有序,甚合我意。我已同安房将军商量过,大师从今日起便可有些工夫,那就赶快同照文去穗北迎接犬士吧。”他这样恳切地吩咐,、大领命,把叩着的头抬起来说:“谨遵圣命。臣僧原是何等样人竟受到这样褒奖?实感惶恐。幸蒙饶恕昔日之罪,使臣僧增光,万分感激。事情得以转危为安,乃二位国主之盛德、伏姬公主的神灵保佑和具有八行的八犬士所为,非臣僧之功。”义成主君听了,拦住他的话说:“无须那样讲,在唐山即有类似之例。那唐朝的三藏法师,去西天取经往返十二年,行程约十万八千里,在雷音寺得到真经,立了大功。太宗在其首途之际,把他比为兄弟,称之为御弟。约莫那十万八千里虽远,但去而有方;高僧却无目标地去寻找突然失散的八颗宝珠的下落,其志不移,意志坚定,所以才找到那八颗宝珠的去向,把八位贤者聚齐,成为我家之宝。这个大功不亚于三藏法师。同时又把不知有无的义烈院的遗骨和狙公刀带回来,可谓功上加功,这等奇异的功劳是无与伦比的。我虽然也想仿效太宗,称你为兄弟,但法师的年龄比我大,应该称你为内兄才是。此并非我个人的心意,也是父侯的旨意。”、大法师听了更加感到惶恐不安,前额热汗淋漓,抬不起头来。氏元为了打破这一时的僵局,对二位侯爷奏道:“、大法师的谦逊推让,乃忠臣的赤心。钧旨的本意,臣以为是扬人之美,不忘臣子之功。此事似可缓议,还是及早安排迎接犬士们之事吧。”义实听了点头道:“这次与前次不同,给他们准备多少随从由安房将军决定吧。”义成答应说:“是。”便吩咐氏元和贞行妥善办理。、大止住感激的泪水,对二位国主启奏道:“如此恩典实使臣僧惶恐万分,难以应命,请恕怠慢之罪。臣僧自入佛门,虽经历许多春秋,然对弘扬佛法毫无建树,怎比得三藏?蒙受如此恩命,不仅臣僧,连亡父孝吉的在天之灵都一定十分高兴,所以不觉感激得泪湿了法衣。请恕臣僧冒昧,如多给八犬士派随从,则路上反而多有不便。圣意虽是厚待贤士,然而他们是以朴素为本的勇士,不讲究排场。这次仍由臣僧和照文主仆五六个人去足矣。”照文听了也趋膝向前对氏元和贞行说:“请恕我直言,延命寺法师〔指、大〕 之所奏是合乎时宜的。人多了在路上反而耽误事,同时那穗北距忍冈的敌城不远,人多了也多有不便。待犬士们到齐后,确定了身份,再论随从的多少。这次以速去速来为好。”贞行听了沉吟片刻道:“你说得有理。那么就仿照先例,派十名得力士兵和五六名拿东西的奴仆够不够?”义实听了对义成道:“寺主〔指、大〕 和照文的意见有理。如果人多被忍岗知道,确有不便,就依了他们的主意吧。”义成无异议地说:“遵命,那么就依延命寺法师之意好啦。”、大听了谢恩后说:“白滨是去武藏的便路,所以同照文于明晚登舟前往。因自改葬之初就忙于做法事,尚未参拜伏姬坟墓。虽还有事想启奏,但是迎接犬士要紧,待回来再奏。”二位侯爷点头道:“理应如此,明日让照文带领士兵和随从到你那里去,你们一同上船。此事由贞行通知有司,妥善安排就是了。”大家听了一同叩头说:“遵命。”

当下义实拿起放在身后刀架上的狙公名刀对义成说:“大月型和小月型的大小两口刀是我家世代相传之宝物。然而小月型已在富山赏给了有功的犬江亲兵卫,所以双刀中缺一刀。可是先考遗爱的这把狙公刀,远胜于小月型。月和狙是有联系的,常说猿猴总想从水中捞月,以狙公代替小月是难得的,所以这口遗刀既有因也有缘。可随你之意修饰装潢,就用以防身吧。”义实说着把刀递给他。义成趋膝向前把刀接过去带在腰间,感激之词就由看官去猜想吧。当、大告退即将出去时,两位侯爷降旨赐给众僧衣料:绢和布各五十匹。贞行领命,随后送到延命寺。同时对照文也嘉奖了他几次出使之功,增禄进爵,照文深感主君的恩泽无微不至,他叩谢君恩后,退出泷田官邸,又准备启程。次日他带领士兵去延命寺一问,、大法师尚未做准备,以为尚早,二人便在方丈室闲谈。等了很久,、大招待他们主仆用过了茶饭。在当晚二更时候白滨的艄公来禀报说:“现在风向正好,请登舟。”大家一同动身,、大连个小沙弥都未带,还是头陀的打扮,背着背箱,手持禅杖。到了码头,主仆分乘两条船。这船是国主的护卫船,都是精干的船夫,再加上顺风,海上又风平浪静,次日未时船便驶进两国河,溯行过宫门、墨田,很快到了千住乡。

这且不提,再说信乃、毛野、道节、庄助、现八、大角、小文吾、亲兵卫等八位犬士,与、大和照文主仆分别后,与代四郎和三个随从的士兵一行共十二人,取路去武藏。次日到了穗北,立即造访冰垣家,主人残三夏行因患中风之症,既不能言语也动不了身子,由有种和重户悉心看护。他们与亲兵卫和代四郎是初次见面,有种夫妻一见十分吃惊,这老少二人比原来听到的大不相同,亲兵卫长得如大人一般;听说代四郎已在荒芽山战死,如今他依然健在,怎能不令人惊讶?犬士们便将犬江在富山再次出世的经过和伏姬神女显灵保佑、姥雪一家从万死中得以活命一直住在富山等情况告诉他们,这才使他们解除了惊疑。不但有种和重户,连小才二、世智介等奴婢们听了都大为骇叹,说他们非同凡人。于是这主仆十二人便暂且住在夏家,等候、大的消息。他们时常与有种围坐,从犬江亲兵卫讨伐素藤和妙椿立了两次大功谈起,提到了孝嗣、次团太、鲫三等的忠孝侠义和他们的薄命,这次在结城所发生的地藏菩萨的显灵、季基朝臣的遗骨和狙公刀之事,还有净西、影西父子的忠孝美谈和德用与惴利、经棱、素赖之事,以及风霾之天助、成朝的明辨是非,转祸为福等等。另外还说、大法师要护送先君之遗骨回安房,行前已约好前来迎接犬士们,于是便与照文主仆在途中分手。大家轮流着把这些事从头到尾说得很详尽。有种听着不住地说:“真是不可思议。”感叹不已,他不觉趋膝向前说:“八位犬士有这样天助的洪福,实是和汉难得的豪杰。不肖之我因与犬山君有旧缘而得与犬士们结为朋友,至感幸甚。”他对犬士们更加尊敬,所以款待得就愈益殷勤。道节与其他七位犬士商量后,将日前照文交给他的一包金币取出来赠给有种说:“这是里见将军赏赐的,请收下。”有种不知这是何意,仍在惊讶,不肯接受。犬士们便对他说:“落鲇君,这包金子不是我们的,确实是两位国主赏赐的。回想此事的渊源,因冰垣翁是结城的余党,你是丰岛之旧臣,与犬山和犬冢有故。因此从犬山复仇时起,除亲兵卫外,我们在这里曾住过三四个月。蜑崎大人闻知,甚感你们父子的侠义之情。这次君侯赏了他一些金子,他以为如将此金赠给老翁和你,则如同二位国主之所赐,这一点请你谅察。”有种听了不便推辞,沉吟片刻答道:“志同道合遇事能分忧的知己方为断金刎颈之交,住宿多久又何足挂齿呢?既非列位所赠,而是贵人之恩赐,拒受似乎是不敬。然而无功受禄于心不安,真不知该如何是好?”他十分为难。现八和大角劝说道:“休要那样想,请你与我们同去安房。我家的两位侯爷,多年来招贤纳士,广施恩泽。这不是很好的机会么?”有种赶忙说:“此虽是某之所愿,怎奈义父身染重病在床,并将庄园托付于某,所以目前碍难附骥尾,只好待以后有机会再说了。”道节、信乃、庄助和其他犬士以及代四郎都向他做了不少解释,有种只好收下,唤重户前来告知此事后,把一包金子递给她,重户对犬士们致谢后说:“把这恩赐的黄金拿给父亲看看吧。”她表示了孝心后,因看护病人离不开,所以便匆忙到里边去了。

自此之后,八犬士便准备参见二位侯爷的服装,他们虽不乏盘缠,然而都不好排场,所以其他一概都免了。他们在那里逗留了十几天,等待着从安房来的、大的消息。一日、大和照文带领士兵和随从来到穗北的冰垣家。有种赶忙出去迎接,与犬士和代四郎一起,同、大和照文见了面,并殷勤款待。、大和照文因急于回去,不便长谈,对八犬士传达了两位国主的旨意,并告知改葬之事,另外对有种表示了自正月以来犬士在这里留宿的谢意,亲切问候了夏行的病,然后把两位侯爷赐给夏行和有种的两三件礼物朝鲜人参、时装和麻绳等,装在几个箱子里,与礼单一起递给他。有种日前接受了八犬士转交给他的那包黄金,还没来得及向照文致谢,今又得到这样的恩赐,惭愧得只是拜谢而不肯收。犬士们从旁为其致谢,并向他解释说,这是仁义之良将的恩德。有种这才把礼单接过去答道:“在下等对贵藩无一介之功,今昔的两次恩赏,实是无上幸运和造化。义父之病倘能痊愈,则一定去安房谢恩。请向二位国主致意。”、大和八犬士以及代四郎等听了都表示高兴。在隔壁房间伺候着的世智介和小才二得知,诚惶诚恐地出来把恩赐的箱子搬到里间去,将待退下时,有种将他们唤住,吩咐赶快准备酒宴,、大急忙拦阻道:“今奉火急之君命与十一郎同来迎接八犬士,请不必如此款待。喂!犬士们和姥雪赶快准备行装,越快越好。”有种见他急着要走,也不好强留,便上茶献果,拉住袖子说:“最少也要喝几杯为你们饯行。”于是把重户找出来,与、大和照文也见了面,然后重户代替父亲致了谢意,并请求、大法师念十声佛号,以为父亲解除疾病之灾。接着八犬士和代四郎也分别向重户话别道:“对令尊的贵恙唯恐有忌讳,所以也未能特意问候,就这样告别实非所愿。”这样你一言我一语地互相话别,因为人多也耽误些时间,已是申时下刻。其中只有、大素来不吃酒肉,看着人们斟的酒也不喝,心里很焦急,但也不好阻拦,只好等着他们话别完毕。照文和各位犬士以及代四郎几次向主人夫妇辞行,这才停杯罢盏。他们退下换了衣服出来,一同告别后走到外面。前后而来的士兵和随从们早已在他室用过酒饭,告知照文后,都站在前门的旁边。当下有种让世智介和小才二等替八犬士和代四郎拿着东西送至千住河。另外这穗北的庄客们,听说犬士们从结城回来又住在这里,都说:“待他们回安房时定要远送。”有种恐怕被忍冈知道,所以事先加以拦阻,也没告诉他们这天离去。

且说八犬士和代四郎与、大和照文主仆来到千住河边一看,见有今晨、大和照文从安房驶来的两艘迎接他们的快船在那里等待。其中的一条船由犬士们乘坐,士兵和随从登上另一条船,为的是犬士们所乘的船轻便跑得快。船内有许多食笼和酒桶,是有种不知何时送来的。大家看了无不感到如此匆忙告别,他还想得这么周到,足证友谊之深。在船上的行客未能向留在岸边的主人道尽离别之情,在岸边送行的也一定想后会有期。船很快离岸,向墨田河驶去。岸边的嫩芦苇好似在招手,苇莺在不住地鸣叫,鸟皆思友,人孰能无情,怎奈悲欢离合乃世之常情。、大多年云游的功德总算把八位豪杰所有的八颗宝珠串在一起,而他如今并非衣锦还乡,而是身着袈裟和缁衣,依旧是头陀打扮,风尘仆仆。快船在顺风中很快来到海上,日暮夜暗,星光映在水中疑是萤虫飞舞。船夫们齐心协力,摇橹掌舵大显身手,争取在天亮到达。想起犬江亲兵卫日前从两国河启航时,情景相同而心情各异。那时是讨魔的艨艟,这时是菩萨普救众生的宝筏,同时也是里见家的宝船,载着八行之璧,天下闻名,谁不景仰?船沿着上总岸边的山岩驶去,风平波静,天亮时到达了码头。

作者自评曰:于此前后两回,如上所述,故事平淡无奇;同时从前回至此,商议之段落较多,看官或许感到厌倦。总之此皆为必要之事。内中有伏线、有衬染,乃为后文能引起联想之故。殆作者笔墨之劳多在叙述平淡故事。同时看官虽已知晓,而本传之人物尚且不知,是以不得不加以解释。此处因无精彩之内容,所以笔涩砚干,倍加劳神,不能赘述。此乃作者之苦境也。本传多处有此类事,实乃不得已而为之。既知之而又如此撰写,实难以使看官无厌倦之感。即使唐山元明稗史之大手笔,被誉之为六才子者,恐亦一筹莫展欤?

(1) 古代举行仪式时,要在大门左右堆起圆锥形的沙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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